第1章 (1)
《留君剪韭》作者:司馬拆遷
文案
富二代想請個做飯鐘點工,結果來了個小帥哥。我能想到最大的浪漫就是做飯給你吃。
第一人稱攻,韓揚X方憶杭 有互攻
君且住,草草留君剪韭。前宵正恁時候。深杯欲共歌聲滑,翻濕春衫半袖。空眉皺。看白發尊前,已似人人有。
一個攻在白發忽然開始多的年紀被會做飯的受溫柔治(攻)愈(略)的故事
內容标簽:都市情緣 情有獨鐘 美食 業界精英
搜索關鍵字:主角:韓揚,方憶杭 ┃ 配角:齊敬恒,吳悠,李成成,陳迥明,露西 ┃ 其它:留君剪韭
每年冬天都來得很快,春夏還沒做什麽,冷雨紅葉也就看了兩天,忽然就下雪了。
這種天總讓人覺得冷。所以容易失戀。我看着車窗外種種,馬路邊的樹和雪,行人穿上的棉衣羽絨,玻璃上映出我面無表情的一張臉。
我失戀了。
我踹了李成成的靠背一腳:“停車。”
李少冷笑:“殘障人士,麻煩你有點殘障人士的自覺。”
我看看左腿,我剛失戀,前兩天爬山摔骨裂了,去李少爺家醫院,本來不重的傷都被他蓄意授意醫生打上石膏,答應李成成在上面龍飛鳳舞簽上大名,換來他這兩天做我司機。我靠着他主駕駛位那真皮椅背,敲了他一下,叫他看窗外。
李成成“喲”一聲,笑得耐人尋味,我知道他看到了。
離紅燈不遠處,有個路口,路口有棵樹,樹旁邊站着一個年輕人,真是年輕,二十出頭,人也挺拔幹淨得像一棵樹。人白,穿着襯衣,修身灰色西裝,西裝外面居然套了件亮藍色羽絨外套。腿長而直,相比之下顯細,整個人就像廣告裏藍色的M&M,那個巧克力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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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周家千金大學時的小男友,或者說,前男友。
昨晚周小姐,我叫她佳奇,嫁了。場面還可以,算得上門當戶對,新郎當然不是他。
我和李成成受邀去環江酒店觀禮,中途嫌鬧,到廳外抽煙。酒店工作人員在湖邊為婚禮放煙花,整四個小時,天與地,建築與水間都是缤紛禮花,湖上的天鵝都被吓跑了。紅綠藍紫的光下,我恰好看見這小子來,在門口迎賓小姐那放下禮物,落寞地離去。新娘子遲了一步,提着婚紗裙擺跑出門,想找他,茫然地看着窗外,又回頭看賓客,不知能再上哪找。定制婚紗上綴滿水晶,她像一只孤單的天鵝,又漂亮得像黑暗裏的一顆星。
李成成當時啧啧地說:“人間慘事。”口氣特別興奮,巴不得周佳奇脫下嫁衣私奔而去。
我叫了聲佳奇,給她解圍。
她繼母出來,看樣子想說什麽。那天我剛打石膏,李少爺大方,贊助臺輪椅,我截下話,對她說:“推我回去。”
平平靜靜推了一段,進廳那大吊燈的光嘩啦啦照下來,小提琴舞曲正到最酣暢的時候。她的新郎朝她走來,她低下頭,在我耳邊清晰地說:“表哥,你幫我件事。”
李成成對着後視鏡調車位,停到那小子面前。
那小子望車而皺眉。
我開門,還記得他姓方,叫憶杭。方憶杭,最初聽佳奇說那兩個字,我奇怪怎麽會有人叫這種名字。見到真人,幹幹淨淨,帶點春風裏招搖的小樹枝子的青澀味,又覺得他确實一看就像江浙一帶人。不是現在民營企業遍地開花的江浙,是我小時候,詩詞裏讀到的那個江浙。
我:“小方是吧,上來,李少今天學雷鋒,送你一程。”
李成成跳起來抽我的心都有。
那小子後退一步,可能是被吓到了,一時不知怎麽反應。我放緩口氣:“我們昨晚見過,佳奇的婚宴,我是韓揚。”
方憶杭望着我:“我記得。韓先生是佳奇的表哥。”
我心說要昨晚佳奇是和你,我現在也是你表哥。
他踟蹰片刻,繞到另一側上車,我:“去哪?”
這小子去人才交流中心。我意外,居然是找工作。
佳奇與他,是大學第二年相識。能到她那學校讀本科,家境不會差。回國不是早定好工作就是家裏安排,沒見過十二月裏拖着皮箱跑人才市場的。這小子看樣子分明是和家裏鬧翻,工作也不要了,跑出門自食其力。可惜一看就和佳奇一樣,十指沒沾過陽春水,一肚子不合時宜的書和清高。
我:“現在招人的少,你有什麽要求,說出來,我叫人幫你留意。”
他沒說話。
我也沒管他。裏子面子要哪個,他得自己選。
李成成本就沒往人才市場的方向開,車上了別的主幹道。
方憶杭忽然說:“沒什麽要求,包食宿,有個人時間就行。”然後禮貌地:“在前面就可以,不好意思麻煩了。我看這裏已經能打到車。”
臨他下車,我:“就不問我為什麽上趕着幫你?”
方憶杭:“我想韓先生是因為佳奇。”
好一對癡男怨女。
我說:“她比我小十歲,我看她長大。那小丫頭從來沒問我要過什麽,昨天她求我一件事,照顧你。她還擔心你不會接受。”
方憶杭看着我,眼裏黑白分明,好像兩種顏色的冰凍在一起,碰一碰就會化了似的。
我繼而捅他一刀,道:“沒想到你這麽樂意受前女友恩惠。”
他臉色發白,竟盯着我,認真反問:“為什麽不接受?”
我沒回答,我覺得他此時的神情隐隐然有種委屈,好像我欠了他,簡直莫名其妙。
他側開臉,看着車窗外,說:“她想我過得好而已。無論發生什麽,佳奇總是希望我過得好,我也希望她過得好。”
随後下車,走前還看着我的腿,輕聲說:“祝韓先生早日傷愈。”看上去真心實意,那一刻我都差點相信世界充滿愛。
李成成嗤笑一聲,待他走遠,我笑:“有趣。”
李成成回頭看我,眼神很微妙,很了然,很龌龊。
我想到他答話時稍微垂着的臉,側面輪廓,眉骨鼻梁到下巴,向下到喉結再深入幹淨的白襯衣領口,說話時有種隐忍又堅強的好看。——不是太會裝,就是太清純。我又對李成成道:“有點意思。”
我給一個朋友打電話,叫他弄兩個職位出來,就當替我養一閑人。
随後和李成成去應酬。
這幾年經濟不景氣,別說漲了,指标跌得少就能算力挽狂瀾的英雄。這幫纨绔定期聚會沒什麽來錢的事可聊,就湊一起,“聯絡感情”。我當然要來,有人願意捧我當祖宗,我也樂意看人裝孫子。
剛進門就聽人嚷:“沒瘸!沒瘸!誰造謠說韓少瘸了的,罰酒!”
我大樂,跟着起哄灌酒。
場內已經被搞得烏煙瘴氣。不知道誰帶的頭,互稱某少,滿屋子少爺,知道的是聚會,不知道以為到了鴨店。
我到大飄窗邊的沙發坐下,叫服務小姐再開酒,給他們鬧。那邊鬧夠了,被灌的倒黴蛋端着酒過來,一臉哀怨:“韓揚,你不厚道,沒摔瘸你坐什麽輪椅。”
我跟他幹一杯,說:“喲,喻少,你昨天見我輪椅就以為我瘸了,要是從哪打聽出我今天訂了棺材,你是不是打明天起就盼我死啊?”
喻舒被噎了一下。
他捏着酒杯,手指都白了。我看他要多久才學會說話,他不上不下半天,才道歉說:“韓少,這回是我混賬,別往心裏去。”
李成成這厮,待我出過氣,端着酒姍姍來遲,故作訝然。好人都被他當了。我斜他一眼,李成成勸:“喻少,喻舒,別理,我們韓少剛失戀,都跑山上摔斷腿了你還跟他計較。”
喻舒擡起眼看我表情,說:“是我對不住韓少。”
前陣子我迷上一個畫畫的年輕男孩子,天賦一般,但人可愛。我幫他開完第一次畫展,沒多久,他每晚睡不着。我帶他去看心理醫生,幾次醫生約後,他砸了自己的畫室和畫展現場,又哭又怕地問我,可不可以和我分手。
我不是暴君,是守法公民,當然不會限制他人身自由。他說人言可畏,我不用腦子都能想到,這幫纨绔裏最多嘴多舌的是誰,喻舒。
李成成眼角一挑:“喻少放心,韓揚不至于為個人跟你翻臉。你說對吧?”
我笑容滿面地輕輕拍了拍喻舒肩膀,答道:“太對了。”
喻舒走了,我和李成成隔着茶幾,斜對面坐在兩張沙發上。
李成成翹着腿,噗嗤一笑,說我:“你也是,每次人在手裏,不見你多上心。分了又痛心疾首,做得跟真的似的。不就是一玩兒嗎。”
我分了他的煙抽,環顧場內一圈,說:“今天不是香槟魚子醬聚,怎麽連正經吃的都沒有。”招個服務小姐過來。
小姐彎腰問我:“韓先生想吃什麽?”語氣軟綿綿的,胸也是。
環江的菜我都吃膩了,我想吃點熟悉的東西。膩和熟悉是兩碼事,熟悉能帶給人穩定感。穩定感是一劑良藥。
我選最簡單的:“就三明治。”
李成成在旁邊哂:“韓少,你那北美窮學生習性露出來了。”
我沒理會。吃是和回憶最接近的事。
我是韓世景的兒子,我爸還活着的子女就兩個,我和我姐韓瑄。
我應該讀商學院,而我姐應該像我媽,去歐洲讀藝術,或者不讀書,帶着一個包一套衣服一個畫框走遍十四國。結果我去一所他看不上的大學,讀人文科。我姐讀了商。我至今都認為是個太過經典的笑話。
更經典的是,我們刻意偏差自己的人生,可在小小偏差後,還是照着我爸的最初的規劃發展。不必他強迫,我愛錢,我姐愛藝術,這是我們的本性,違逆不了,才最可笑。
但是在北美做窮學生的時候,我一度以為自己在做自己。那時候有個人,每天早上比我早半小時起床,給我做三明治。他用生菜,番茄,雞蛋,火腿做夾層,超市裏罐裝的腌黃瓜切片調味,還有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醬料。最後包着錫紙,把三明治扔進烤箱,利用這時間洗漱,順便叫我起床。
我們住學校兩人宿舍,我吃了他做的三明治整一年。直到現在,每天早晨醒來,朦胧之中,我還會想,打開烤箱,是否會傳出吐司烤到微焦的香氣。
我吃完四個三明治,回憶到此為止。
稍微有些幹,我用紙巾擦手,端起手邊高腳杯,一飲而盡來壓下烤得不柔軟的吐司,濃重的單寧味湧上來,咽下去後舌間猶停留豐富的澀。
李成成也端着他的酒,近乎矯情地小啜一口,姿态是說他優雅,我暴殄天物,但沒說出口。我們都明白,紅酒香槟,需要它是藝術的時候它才是藝術,不需要的時候,我拿它泡澡又如何。
又斟一杯,我打電話給方憶杭。他畢竟不怎麽重要,我要是忙起來忘了,那就不好玩了。
我告訴方憶杭有兩個職位,一是茶室,二是玉器店。都包吃住,工作環境好,而且清閑。
那茶室在市郊,他選玉器店。
我總覺得他接電話時聲音平平板板,其實是在緊張,就刻意多說了兩句。
李成成暧昧地看我:“舍得挂電話了?別說,這個姓方的腰細腿長皮膚白,倒是合你胃口。”
我說:“少來。這小子電話裏怕什麽,別是在做對不起佳奇的事。”
李成成這回真笑了,他說:“沒看出來,你這表哥做得這麽上心。”
他就差說,便宜表哥這四個字了。
我原本也是玩玩。周佳奇的媽我該叫一聲小姨,但是和我不親。我和我媽都不親,我媽生我的時候死在手術臺上,大出血,摘了子宮都沒止住,她這輩子抱都沒抱過我一下。
我這小姨也是,病重了想起有我,在病床前對我回憶我未曾相識的媽,最後說:她是你表妹,佳奇,叫哥哥。她扯着佳奇衣袖,手指瘦得冬天的竹子一樣看着就疼。
我記得佳奇當時穿着校服,羊絨衫,格子裙,紮兩條羊角辮。她白白的,病房裏也空洞的白,我對着她和她媽,兩雙紅腫的眼睛。
她哭到冷靜,木木地叫:表哥。我說小姨放心,我會照顧她。我說過的話很少不兌現,剛好她需要親情,我也想要。
我沖李成成眨眼,他最恨別人叫他名字,我說:“成成啊,你和她後媽有過節是你的事。要是周佳奇被牽扯進去,我可也會摻一腳。”
李成成臉色也不好起來。
我想我今天把該得罪的都得罪得差不多,李成成這司機也得罷工,就另外叫人來接。
還沒起身,李成成先站起來,在燈下對我不怒反笑,一臉煞氣嚴霜,眼裏含着光。
他說:“韓揚,你少他媽的裝崇高。你真為那便宜表妹好就該攔着不讓她嫁,而不是她剛嫁就想着給她養小情人。你把周佳奇那小情人養哪兒啊,食養山房,精石齋?還不都是齊敬恒跟前。你是想藉這借口多看齊敬恒幾眼呢還是招他誤會千方百計想引他嫉妒呢?”
我和李成成鬧翻,沒人敢攔。
周圍一個個視線交接,交頭接耳,怕是都在問:齊敬恒是誰?
我笑了笑,跟李成成說:“別這樣,吓着人了。還有,我和齊敬恒只是朋友,比你還朋友的朋友。”
不過就是,上過床罷了。一個給我做了一年早餐,被我上了一年,曾經是我愛的人的,朋友。
我叫公司的司機來接。
走出門時才真發覺冬天到了。雪落在地上,髒的冷的。快到下班時間,這條路通市政府幾個機關,街上亂糟糟的都是車。我常開的那輛奧迪混在公務員車流裏倒是不顯眼。
司機四十幾歲,我記得他有個上初中的女兒。他西裝衣領上有一滴油漬,我問:“沒吃完飯就出來了?”
他呵呵笑,告訴我在家裏吃。
我這輛車上有張碟,小野麗莎,我記得有一年和齊敬恒過年,在中國城,奇花街,聽見一家音響店在放何日君再來,不是我從小聽慣的那些個膠片版本,是一個有腔調的女聲用發音不準的民謠唱腔唱這首歌,好花不長開,好景不常在。
進店看了之後,我說:在巴黎的日本人,算了,不為她貢獻dollar。
齊敬恒還是開皮夾,我看他付錢,幹脆又輕描淡寫地說:你想聽,我也想聽。
後來我在有音響的地方都放一張她的專輯。
司機一路和我聊天,平常我挺樂意。這是我自己的公司,一切都是我自己的。
最初沒人知道我是韓世景的兒子,他們眼裏我就是個三十歲相對踏實敬業的老板。後來有人知道,迅速演變到全公司都知道了,我的形象就變得分外高大,是韓世景的兒子還在這小公司單槍匹馬親力親為一步一個腳印的幹。
我考慮回公司加班,但是不想在人前單腳蹦。跟司機說周三見,他愣了下,才說好。沒接到通知的樣子,我回去就找秘書。
秘書叫露西,說:“韓總,我以為你要養傷,所以取消了周三和何總的約。”
我敲着桌子:“我說不去辦公室,沒有說取消任何工作計劃。”
露西馬上道歉,過一會兒回複說已經重新約了客戶,同時通知周四的例會改成視頻會議。
我說:“我很滿意。”
露西沉默一下,悻悻地說:“您的滿意就是我的追求。”
通話切斷後,我找總助,瞄了眼表,告訴他你把你們通訊群北京時間二零一四年十一月六日下午六點三十三到三十五分的記錄截給我。
他發了個哭泣的表情,照做。我就看見,果然,屏幕上露西狂刷四條警告,說:動物兇猛!!!各級注意回避!!!
我在家工作了四天,開完視頻會議,屍橫遍野,露西私聊我,說老板,你那件家居T已經徹底摧毀你在公司女同胞心中鑽石王老五的形象。
我問什麽,她發了個墨鏡表情,說:這是限量版,P(你買了一打)≈0,i. e. 這四天來,你居然沒有,換過衣服!!!
她謝幕似的感嘆:我心中那個在阿三館子外面問我要煙一身咖喱味都那麽有範兒的學長呢!!!
我點了支煙,扭轉攝像頭,讓她看辦公桌下堆積如山的外賣盒。
她一聲哀鳴。我關掉對話,正可謂,談笑間,露西灰飛煙滅。
我吃了四天外賣。書房滿地外賣盒,滿桌煙灰煙頭。
阿姨上門打掃衛生,被吓到了,先輕手輕腳進廚房,說:“熱水都沒有。”找出電熱水壺燒好水,倒給我一杯,又把我桌上的垃圾用抹布擦掉收拾幹淨。
我說:“謝謝。”
第五天傍晚,我在窗明幾淨的家裏蹦來蹦去,胃和心情都空虛。我住高層,複式,日暮時能遠遠看見市中心的古建築群。夕陽像沉醉一樣吻着那些飛檐脊獸樹頂,在一種充滿熱量的橘紅中,天邊的火燒雲和正紅的磚瓦都漂浮地将融未融在餘晖中。到晚上月升星明,我還未想定要吃什麽。索性叫另一種意義的外賣。
七點半,視訊通話有人來,我按了開鎖。他上樓,出電梯就到我門口,進門先左右看看,吹了聲口哨。像個小流氓,穿得卻是英文字帽衫,雪地靴,比起大學生,更像高中生,模範生。
他叫:“韓少好!”口氣和叫老師好一樣。一雙眼睛太靈,看到我的腿就笑嘻嘻地:“都這樣了還叫外賣鴨,韓少你好拼呀。”
我捏他腰:“身份證有沒有,別勾引我犯法。”
他在我手臂裏扭來扭去,說:“放心,我成年了。身份證在後袋裏,你來拿呀。”說着翹了翹屁股,眼裏都蕩出水了。
我推他上沙發,手指隔着牛仔褲在尾椎處按壓。小唯用手掐自己乳頭,呻吟着說:“韓少,輕一點,這條褲子我很喜歡的,不要撕嘛。”
我舉杯澆了他一屁股紅酒,他一激靈“啊”地叫起來,腰塌下去。牛仔褲布料貼着飽滿的屁股,我按他股縫,食指彎進去戳刺,果然被酒打濕冰冰涼涼的,他夾了夾屁股,動腰讓我順利扯下褲子。翻轉過身,居然沒穿內褲,光溜溜毛茸茸,我握着他那根有點磨紅的玩意兒問:“不怕夾着蛋?”
他一臉緋紅地說:“韓少,給我個痛快。”
做完之後小唯那裏有點腫,他貼在我懷裏,剛才叫疼叫得都要岔氣了,這會兒還敢不知死活地一下下用屁股蹭我下身。我撿起手機想看一會兒郵件,差點被他搞硬,就踹他下去:“我餓了,做飯。”
他一屁股跌在馬毛地毯上,大腿上沾着精液,指着我埋怨:“韓少,我賣身不賣藝。人家剛剛被你上過。”
我回想體位,哂笑道:“搞清楚點,剛才明明是你上我。”
他扶着腰去了。
廚房響起零碎雜音,我扶着沙發站起來,去洗個澡。
坐在浴缸裏,擡着傷腿避水,全身被泡得又軟又熱,我想着小唯在廚房裏走來走去給我做飯,他只穿了我一件襯衫,還硬着的乳頭露點,屁股一顫一顫的,那個小洞也沒完全閉上,理所當然地在熱水裏硬了。
我想叫他進來給我含,他難免身上油煙味,就算了。我唯一能忍的是齊敬恒身上的油煙味,想到他給我做飯,我就很心安。齊敬恒一直是例外,我一直中意皮膚白,床上主動的,齊敬恒皮膚曬成tan色,也叫小麥色或者古銅色,他留短發,板寸,床上也不主動。總要我貼在耳邊哄半天,夾住我的地方才松口,讓我捅進去。手指戳好久才濕,乳頭倒是容易硬,玩到充血挺立,他頂多是難耐地哼哼,臉上強自壓抑情欲,眼裏隔着一重堅固的屏障,屏障下面是團火。每次我吻他眼下的汗水,把那點鹹澀的液體卷到舌尖,都感覺他眼底那團火燒到我心裏,燒到我下腹,翻滾着讓我想方設法地把他操到腳軟,操到貼在牆上。
我對他最粗暴,因為他是個和我一樣堅固的男人。我征服他所有剛健外最柔弱的一處。在這個晚上,我想着他,想着十年前,我們二十歲時的一切,在寒冷的冬夜的熱水裏動手自慰。我想起他為我咬,有過一次,我生日我要的禮物。在拉斯維加斯的賭場,滿地籌碼和紅絨地毯,他赤裸着跪在我面前,我感覺脊椎過電似的一陣興奮,頭皮發麻,那玩意沒出息地硬起來拍打他臉頰,想要他打開炙熱的口腔。
我狂熱地注視他睫毛的陰影,垂着的眼睛,剛強的一張臉,口角被撐開,含吮我的兇器。我就這麽想着,在自己手裏,在帶繭的指間繳械。随後一陣戰栗。
我擦幹身體,穿上浴袍,全身冒着熱氣。浴室窗戶玻璃外結了一層冰,外面下着寂寞的瑩白的雪。小唯跑進走廊說:“韓少,禦膳已ok,please get ready啦。”我聽到他開了我的唱片機,小野麗莎的聲音在輕輕哼唱。
我去到餐桌旁,燈光正好,暖暖的昏黃色,和所有晚歸的人家裏的餐桌一樣。
我用叉子挑挑揀揀地翻看小唯用骨瓷大白盤盛出的煎蛋和煎培根,焦糊的肉香蛋香挑撥我的味覺神經,我想着煎糊了糖心破了,狼吞虎咽地吃。一時停不下來,金黃的蛋黃沾上脂肪和腌肉相間的培根,水分煎幹了,每一口都是柔軟和香脆的組合。小唯驚訝地看着我,我用餘光看見他忽然嘆了口氣。
小唯解下圍裙說:“韓少,你該找個人給你做飯。”
我從善如流,第二天,打電話去中介。
中介問我開出的待遇如何,我簡要地:“從優。”
小唯靠在我懷裏,他好像很喜歡我的胸膛,咬着嘴唇笑說:“韓少的從優包養都夠了。”
中介經理斯斯文文一把女聲,問我:“韓先生真的沒有別的要求,只是要找個做飯的家政服務人員?”
我說:“我的要求只有一點,做飯合我胃口。”
找了三個人,經理問我是否要面試,我答:“吃飯要看臉嗎?”
叫人做了一堆三明治送來,包裝各有不同,我每款咬一口,扔給小唯。
小唯吃到吃不下,坐到我辦公桌對面:“韓少,三明治都是這個味道,你想吃什麽樣的?我看那個可頌雞肉三明治就很美味。嗯,這個panini烤熱也會更好吃的。”
我對着電腦說:“不知道,不懂,不确定。”
大概我是想從千篇一律的三明治中找出熟悉,或者只是接近就可以,的味道。
晚上照例叫餐,西餐房送沙拉,牛排,芝士蛋糕,配香薰蠟燭。
燭光映照下,小唯舔着糖漬櫻桃,說:“我現在,是怎麽說來着,韓少教我,是不是叫樂不思蜀?”然後舔着我挑他下巴的手指,在紫羅蘭香氛中煽情地一吸一吸,說:“韓少,不如多包我一周?”
我答:“我看夠你裝純了。”
他“切”,又紅潤嘴唇微啓,白生生的牙齒咬着銀匙說:“我以為你喜歡這樣的。”
我答:“你知道我鬼混最厲害時看見高中生進gay bar會做什麽嗎?”
他眉飛色舞:“成人教育?”
我正色道:“送回學校。”要他上床,他倒在我圓形的大床上大喊:“我不信我不信,韓少怎麽會那麽有底線?”被我深吻住,我解開紗帳,酒紅色的絲幕抱住我們,我吻到他如初見般眼神晶亮,眼角發紅。
那天晚上做完愛,小唯舔着我的汗水,纏在一堆絲織物裏說:“那只美院小兔子就是這樣啦,白花花軟綿綿嘛,灑了你一身咖啡,看得我都想灑一下,會不會灑到金龜。”
我揉揉他的頭發。
認識小唯在溫泉度假酒店,他剛泡完溫泉,穿着浴袍對我搔首弄姿,将寫了他名字電話房號的紙條傳到我手上。我準備上樓找他,還不是我前任小男友的那個傻孩子冒冒失失端杯咖啡過來,撞了我一下。他手忙腳亂越擦越亂,不知所措得快把我看硬了。我看他修長的慣握畫筆的一雙手,突然想這樣的手顫抖着給我手淫會是怎樣誘人的美景。于是我抓住他的手,慢慢地笑,在他手心輕捏,說:一件襯衣罷了,別怕。
繞來繞去剩下我和小唯作伴。錢買不來人心,能買來陪伴。
我給小唯一張支票,小費高過身價,他歡喜不已,離開我家說:“韓少大方。”
我關門:“有緣再見。”
一周半後,我已經能夠勉強走路,不至于蹦來蹦去。第一件事就是去見齊敬恒。
我去精石齋,店鋪外是一衆玉雕名家大名,他尤喜蘇工,自己店裏有工坊,也常和各玉雕工作室往來。
我想我也真是中了邪,因為他會去了解自己根本不必了解的事物,去學認什麽山料籽料山流水料,俄玉韓玉青海玉,翡翠的ABC。都是二十多歲時候的自傲,尤其不願意在他面前丢臉,也不想想他家都喜歡這個,算是家學淵源。其實都沒必要,我不知道當時何必。
我進精石齋,走了兩步,忽然皺眉,一回頭,果然是拎着掃帚的方憶杭:“這麽巧,你來上班?”
裏面一邊蹭茶水一邊玩電腦的那個喜滋滋地回我:“小方當然在,人家以店為家愛崗敬業每天守時早出晚退,你才是稀客。敬恒,出來接客!這位就不用你梳妝了,上茶伺候着清談罷。”
我自己找太師椅坐下:“這不是我們吳大講師。”
吳悠一臉書卷氣,穿着襯衣,花紋羊絨衫,戴一副薄薄的眼鏡,這回正對我點頭:“謝韓少吉言,還沒轉正,小的尚在蓄力之中,哎預計年底。”
我一笑,吳悠這個人,說委婉點公仆家庭出身,乍一看像鑽營分子,看久發現是個學術腐敗分子。我本來想說你哥動靜太大,要不我幫你出把力,怕摸逆了毛,這小孩屬貓,也就齊敬恒愛吃這口,我心裏還是酸溜溜。
吳悠不知道我齊敬恒有過一段,我和齊敬恒都不敢讓他知道,偷偷摸摸做同犯瞞着。明明是我和齊敬恒開始得早。吳悠心髒有問題,他受不了鄰家哥哥和畢生愛人有過一腿,很多腿,什麽體位都用盡了。我剛知道他們的事我簡直睡不着,一閉上眼就是我兩年不見說要去冷靜冷卻的愛人,和我鄰居家小弟滾在一張床上。我夢見吳悠眼裏都是淚水,被齊敬恒插,吸着鼻子說疼,聲音像貓叫。齊敬恒抽出來一摸他那裏,可能裂了,有點血絲,男人性急本性再持重也會沒輕重,齊敬恒把他提起來抱着,細致地吻他額頭發頂,說不做了,他反倒把兩條腿開得大大的。春光乍洩。
我看得怒火中燒,自己也硬,爬起來抽煙。想起景安的四合院,大瓦房,吳悠和我小時候看過的金黃澄明的月亮,想起大洋彼岸我自身渡過踏上的北美,冬天和齊敬恒坐船去紐芬蘭看人釣魚,魚像一筐銀白的米一樣滑溜溜地被從海裏撈起來,在陽光下像冰般閃着光,泛點淡淡的藍色,多到可以把人淹沒,我和齊敬恒大笑:這是世界的漁場!在藍天下碧海上穿着紅紫的登山情侶裝,像兩個傻逼。更傻逼的是我為這段回憶偷偷買下了那個漁場,至今捂在手上。
在他們面前我是局外人。齊敬恒從店外走來,看見我,點點頭,脫下黑色大衣挂起。
他看着吳悠時,完全是不加掩飾的寵溺。如果我不在,他大概會去揉揉吳悠的頭發。
我看着齊敬恒手裏拎個白色塑料袋,塑料袋裏是個紙袋,他在店外時那袋子冒熱氣。他把袋子遞給吳悠,我聞到烤紅薯的香味,吳悠玩着電腦,單手捧着咬了一口,被燙得嘶嘶吸氣。
我喝了口茶。
方憶杭在他們旁邊,專注地擦着展櫃玻璃。一個才來上班一周的人都習慣他們親密。
我很想吃烤紅薯,此物專治失戀,思鄉,妒意。冬天的烤紅薯特別香,能烤出糖漿,糖漿又被烤到焦。
鐵皮罐車旁總是圍着很多人,在有雪的天氣裏冒着溫暖的白煙。但我找不到,不知道齊敬恒從哪給他找來。
我:“你們少卿卿我我,注意影響。”
吳悠滿足地笑:“哦,是,敬恒我跟你說,韓少剛失戀,那個美院小天才。”
齊敬恒看了我一眼。方憶杭也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就好,有吃的沒,餓了。”
吳悠這才從電腦前轉過來,無辜地道:“你真有點倒黴,我們剛吃完。”
齊敬恒:“訂份快餐吧,你胃不好。”
吳悠一想,樂了:“揮金如土的韓少平日裏米其林大廚做的菜都嘗一口倒一盤,今朝竟到敝店蹭一份三十二塊錢标準的盒飯。噫!敬恒,待我為你記上一筆,精石齋此後,就是個名勝了。”
我:“小吳公子,令課題進展尚順利乎?”
吳悠當即抱着腦袋不說話了。
齊敬恒對他微笑,問我:“想吃什麽?”
我:“你們這有什麽,拿來我将就了。”
我想他做給我吃。做什麽都行。
我不能,也沒臉指望吳悠那不懂事的小屁孩分半個紅薯給我。
誰知道齊敬恒竟問:“小方?”
方憶杭擦擦手,走進去。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