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2018年9月20星期四
2018年9月20日 星期四
一到周四我整個人的狀态都會變得無比輕松,又想到中秋連着周末能休三天,更是心情愉悅到下班回家就給阮辛鶴發了條微信說明天下班去你媽那接你。
過了好幾分鐘後他給我回消息說:“操啊,落地成盒三把了,傻逼隊友怎麽天天往軍事基地跳?”
他最近比較癡迷手機游戲,發十條消息想起來能回的大概就兩條,我想着他在玩游戲幹脆就沒打擾他,自己摸了電腦搓了兩把爐石,被髒套路打得毫無還手之力,我也就只能虐虐阮辛鶴了。
排隊的時候摸手機刷了下朋友圈,給曾钰衛新發的兒子照片點了個贊,發現一高中時候還玩的挺好的同學在看演唱會,發了一圈小視頻。
這人自我高中畢業後好像就沒怎麽聯系過了,大一下學期文理科分班的時候他選文我選理,分班了之後時不時的還要約着去游戲廳打街機。
我給他發了條消息問:“你現在在哪?”
他立刻回我:“我們太久沒見了吧!”
我說:“是啊,中秋有沒有時間約一下?”
他哈哈說他在老家,可以約一下。
上高中之後阮辛鶴一直都跟我在同一個班,因為有一點皮但尚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內,大部分老師都挺喜歡他的,高一選班幹部的時候他還拿了個副班長在那裏耀武揚威。
運動會的時候老師給他這個副班長交代任務負責組織學生運動會報名,當時現在這個朋友圈直播演唱會小視頻的陳銳就是我同桌,阮辛鶴在那邊跟幾個女孩子笑呵呵地聊完一屁股反跨坐在我前面空着的座位上,手上還拿這一張報名表跟筆,垂着腦袋在那裏指指點點。
“窦城、窦城、窦城、哎找到了。”他比劃半天擡頭看我,“你要參加什麽項目?”
我想說我不參加項目,我的計劃是運動會期間去網吧玩夢幻西游。
阮辛鶴在那自顧自地笑:“鉛球……?”他說着說着自己笑起來,“啦啦隊吧卧槽本班長榮聘你為啦啦隊隊長。”
我說:“阮辛鶴你滾。”
他跟吃了什麽能夠讓他笑不停的藥一般咯吱咯吱的笑了半天,陳銳也不知道是不是腦子抽了突然湊腦袋過來說了句:“我報個5000米吧?”
阮辛鶴先是看了他一眼,唯恐這人變卦一般地立馬低頭給他畫了一筆,然後又看我:“怎麽一點集體榮譽感都沒有,趕緊要報什麽項目?”
我當時覺得阮辛鶴這孫子拿着雞毛當令箭還真當自己是班長了:“我晚上不跟你一起回家了,我有事。”
他問:“你能有什麽事?”
我說:“我要去結婚。”
我當時正玩夢幻西游,跟女號結婚有任務有加成,我跟一個女號說好了當天下午6點半結婚。
當時阮辛鶴看我一眼啧了兩聲,從我面前站起來就罵了我一句“傻逼”。
他一直覺得我游戲裏的老婆是人妖,專門騙財的那種,我還偷偷給他看過那個女號給我發的照片,以當時的審美來說還是挺好看的。
結果當年運動會我就參加了我人生中的第一場也是唯一一場的5000米長跑。
在聽老師念我名字的時候我以為我整個人出現幻聽了,還站起身跟老師确認了一下表示我根本沒有報名,老師說已經報到學校去了,你就當鍛煉身體了吧。
等老師拿着東西走了,我幾乎立刻就沖到阮辛鶴面前去了:“阮辛鶴你有病啊?!”
“就當鍛煉身體了嘛。”他還在那裏嘿嘿笑着。
本來人的記憶從來都不會這麽完善,關于運動會的這件事情我是跟陳銳聊了兩句才隐約記起,我跟他的友誼基本是在高一運動會前一個星期每個晚自習課間組團去學校足球場跑圈升起來的,緊接着又聯想到阮辛鶴這個坑爹東西。
等我跟正在演唱會現場的陳銳約好中秋見面時間,爐石炸了兩把後我閑得翻了下自己已經荒廢了許久的QQ空間,因為寫得也不是很多,大概還删了不少,很簡單的就能夠翻到2007年10月11日那一天我發了一條狀态——阮辛鶴真是個大傻逼,竟然自作主張給我報了學校5000米。
現在還能看見下面一幹幸災樂禍的大笑。
那個十多歲的阮辛鶴還在下面說——鍛煉一下身體,我感覺你挺虛的。
我立馬把這條截圖發給了阮辛鶴。
幾分鐘後他給我發了條消息:“吃不到雞了,這輩子怕是也吃不到了。”
我想這人玩游戲玩得可能壓根沒看我給他發了啥,我關了空間,繼續搓爐石,在排隊的時候發消息罵了他一句:“你吃個幾把。”
阮辛鶴給我回了個省略號,然後說:“我人都到我媽這了你還給我開黃腔?”後面還跟了個害羞的表情。
我給他發了個滾字,開始摸牌。
沒幾秒那邊大概打開看見我個他發的截圖了,又發來消息:“這你什麽時候罵的我?什麽人啊真是。”
我瞥了眼,沒時間回。
隔了一分鐘他就發語音過來,我點了個接受,按了個擴音:“怎麽?”
“我不就是玩個游戲沒理你嗎,你怎麽就這麽粘人,這麽睚眦必報呢,幹什麽這麽長時間不回我消息?”
“……”阮辛鶴真的有的時候戲還蠻多的,我游戲裏對手瘋狂地在抽我的手牌,我被打得簡直沒脾氣,沒忍住罵了一聲。
“你在玩爐石?”阮辛鶴問。
“嗯。”我回道,才說完音響裏就傳來我這邊牧師爆炸的音效。
阮辛鶴笑了兩聲:“待會兒我拿我媽的平板下一個,等我一起。”
“你技術太菜了,誰跟你玩?”
那邊聲音忽遠忽近:“你不跟我玩跟別人玩還不是被別人打爆?”
“……”我從抽屜裏摸了根煙,“高中同學陳銳你記得吧?我今天微信跟他聊了說中秋約飯。”
那邊聲音近了:“陳銳誰?”我聽見床被壓得吱呀響的聲音。
我納了個悶:“你天天在你媽家呆着就光打游戲讓你媽伺候你呢?”
他哎呀兩聲說:“我媽不讓我幹事,陳銳到底誰啊?”
我說:“高一時候我同桌。”
他哦了兩聲說:“還是不太記得。”
我說:“高一運動會的時候我們班男生就我跟他兩人報了5000米長跑。”
阮辛鶴在那邊噗嗤一聲樂了:“你罵我傻逼的截圖是不是就是那個時候的事情?”
我熄了煙:“下好了沒啊?”
那邊說:“沒啊,我媽這邊網速比較慢。”
我都準備自己再開一局,那邊說:“你怎麽光記得你自己運動會時候跑5000米不記得我他媽當時在賽道邊跟着你也跑了5000米的事情呢!”
我開了下一局游戲,正在排隊,有點想笑。
我怎麽可能會不記得這件事情,我跑完五千米整個人幾乎要癱了,心髒在胸腔裏跟擂鼓似地咚咚着,每一次呼吸都覺得空氣裏有刀子在往我的肺裏鑽。
因為被建議長跑後最好不要當場坐下歇息,我一個人跟神游似地在足球場上游蕩了十幾二十分鐘,晃到上午的賽事完全結束,撿瓶子的阿姨拖着個袋子在塑膠場地上撿空瓶,幾個沒散的同學坐在一邊打撲克牌,阮辛鶴走到我身後,下巴直接往我肩膀上戳:“原來跑5000米這麽痛苦。”
我看了他一眼:“你跟着我跑個毛線?”
他看着我哀嚎:“我的腳發軟。”
我推了他一下:“回家吃飯。”
他被我推着走了兩步,側仰回頭看我:“那你還跟不跟我生氣啊?”
你知道的,這個世界上但凡喜歡人這回事,總是有一個點存在的,比如他長得是你喜歡的樣子、他說話可以逗你開心、他性格脾氣正好跟你合、他那天穿了你逛街時候看中的那件你說如果你有男朋友一定會買給他穿的外套。
像紫霞仙子被至尊寶簡單拔出來的寶劍,除了你或許沒有別人去關注他那閃閃發光的一點。
像阮辛鶴在一個稀疏平常秋日陽光下的笑臉。
世界開始震動了一下,然後無限期地變為平靜,十幾歲的時候我不太知道那是什麽,也可以說是即使知道也并不會怎麽樣。
我骨子有一些十分懦弱的成分在裏面,那些成分讓我看起來對自己也可以滿不在乎。
我把那次震動歸結為5000米長跑後遺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