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2018年9月21星期五

2018年9月21日 星期五

今天周五,閑事會比較多就會耽誤些時間,比如下午下班我直接開車去了阮辛鶴媽那接人回家,被留了吃了頓晚飯。

他媽大晚上還給熬了個排骨湯、煎了條魚還紅燒牛腩,我在飯桌上就郁悶,他媽大概覺得這人跟我在一起住給餓着了,變着花樣地給人做東西吃。

他媽确實不怎麽待見我,阮辛鶴跟他媽出櫃的時候如果不是我當時人不在身邊,他媽可能當場就要拿刀砍死我,最近幾年稍微好了些,而且阮辛鶴也不怎麽總讓我跟他媽碰面。

他爺爺過世之後,兩家過年時的互相拜訪也不怎麽走了,最近幾年過年我跟他一直都是各回各家過,以己度人的話我也不想帶他回我家見我家人或好奇或随便什麽亂七八糟的眼光,我覺得這樣還挺好。

飯後他媽還一定要我把沒吃完的菜給帶回家,她說她平時一個人在家也吃不了這麽多,放着也是浪費,還說我跟阮辛鶴兩人肯定周末在家也懶得做飯,吃外賣還不如随便熱熱現菜。

阮辛鶴他爸跟他媽在他大學的時候離了婚,他爸已經重新組建了家庭,他媽這麽多年倒還一直是一個人,我坐在客廳探頭看了眼他媽一個人在在廚房忙碌地收拾着我們剛剛吃完的狼藉,看着看着我突然替他媽感到孤單。

阮辛鶴倒老神在在地打包完了之後腿一伸人一癱就嵌進沙發裏,我伸手戳了戳他:“去跟你媽洗下碗收拾下東西啊。”

他正低頭玩手機游戲,百忙之中看一眼:“我媽才不會讓我幫洗碗,白費功夫。”

我湊過頭去看了眼他正在“吃雞”,看了眼手表,才八點多鐘:“不然你在家裏多住幾天吧?”

“啊?”他放下手機看我。

我說:“正好我也回家住幾天。”

他把手機丢在一邊:“什麽意思?”

我往廚房指了指:“你媽一個人在家,你陪着點。”

他往廚房看了眼,拉開嗓子喊了聲:“媽,你別忙了,坐着歇會兒嘛,讓我跟窦城來收拾。”

他媽也拉着嗓子回:“你倆會收拾個什麽東西?”

他把手機塞進我手裏,從沙發上站起來就往廚房走,他慣會哄人的,我隐隐聽見他又在那裏說些好話,我低頭替他玩了會兒游戲,随後迅速地被一槍狙死了,退出游戲後我把他手機放到茶幾上,站起身往廚房走,站着門口看阮辛鶴粘在他媽身邊撒嬌,我咳了聲:“阿姨,我忘了今天晚上我媽有事找我,我就先走了啊。”

他媽轉回身看我:“沒什麽事吧?”

我說:“沒有沒有,大概我太久沒回去看她了吧,讓我回去一趟。”

他媽哦了聲,然後開始指他兒子:“還不趕緊收拾東西滾蛋?”

我看阮辛鶴那擠眉弄眼的樣子覺得可樂,攔了下:“不不,我回家住兩天,讓他在家多陪你會兒。”

他媽皺眉苦臉:“他麻煩死了,趕緊走走,別住了。”

阮辛鶴十分委屈地喊了聲媽。

最後我還是帶着阮辛鶴以及一點沒吃完的菜還有幾罐他媽特制的下飯辣椒醬回了家。

阮辛鶴回家把東西塞進冰箱就鑽進浴室洗澡,出來的時候特意上稱稱了下自己的體重:“卧槽,回家一個星期被我媽養胖了四斤。”

我湊過去看了下稱,點頭:“你去拉泡屎,看看能不能拉出三斤出來。”

他往床上一撲:“我他媽已經拉過了。”

我沒忍住笑了兩聲,他撩起睡衣低頭觀察:“腹肌是不是都沒了?”

開始奔往三十的路上代謝十分明顯的減慢了,我跟阮辛鶴讀書的時候總是互相說對方是個電線杆,吃得再多也不長一塊肉,現在竟然開始要時時警惕自己的體重問題了。

我按了下他的肚子:“你他媽有過那種東西嗎?”

阮辛鶴往床上滾了一圈扭回頭看我一眼哼哼了兩聲:“***啊。”

我沒搭理他轉身去衣櫃拿衣服去洗浴室澡。

我洗澡出來坐桌前開電腦準備寫日記,阮辛鶴躺在床上一邊玩游戲一邊問我在做什麽,我說我在寫日記,他問寫什麽東西。

我說寫日記,還說不是你建議我寫日記的嗎。

他躺在床上嘿嘿笑:“那你寫我什麽了嗎?”

我說:“我寫你愛我愛的要死要活,我趕走趕不走。”

他操了聲:“日記這種東西也能杜撰嗎,窦城沒想到你這人連自己都騙啊,到底誰愛誰愛到要死要活趕都趕不走?”

我懶得理他。

他大概也懶得理我了。

按理說今天寫到這裏應該寫完了,但是在我剛剛準備關文檔的時候他在後面哼唧了兩聲:“好了好了,我愛你愛的要死要活趕都趕不走可以了吧?”

我剛剛回頭看了他一眼,他靠在床頭垂着眼睛擺弄手機,跟往常很多個日子完全沒差別的精神狀态。

收回目光的時候我不知道怎麽就想起了我七、八歲那年學校組織去家附近電影院看一部關于母愛的電影而迷路的事情。

那段時間我媽也才剛三十歲,應該還沒從一個女孩的角色轉到一個母親的身份上來,當然我爸也是。他們白天辛苦工作了一整天,晚上休息的時間對于他們來說完全是屬于他們自己的,不應該被任何人支配。

他們有權利在自己休息的時間幹自己愛幹的事情。

我上小學的很長一段時間幾乎是我媽在她的麻将桌上、而我躺在她腿上睡覺度過的。

我在七、八歲的時候從電影院出來迷了一次路,除了我之外誰也不知道,甚至于我自己幾乎已經忘記那麽一件小事。

關于那部電影到底怎麽樣尚且不談,關于它是怎麽讓一些連自己名字可能都不太會寫的包括我哥張函及阮辛鶴哭到不能自已這件事也不談。

我在散場離開電影院,跟同學以及老師分別道別後走上了回家的路。

學校離我家的距離大概是五分鐘的路程,電影院到學校的大概是三分鐘的路程。

我往與之相反的方向走了二十多分鐘,想了很久的——怎麽那條回家的巷子還沒到、那條回家的小巷到底在哪裏。

太陽快落山了,晚霞挂出來,我走到一條很寬闊的大道上,九幾年的我們家路上還沒有什麽汽車,踩着三輪車的男人車輪子從我身旁溜過去,我對整個世界都感到陌生。

我此刻還記得那種陌生感侵蝕自己的感覺,這種感覺導致我前進的步子越走越慢,回頭望了無數遍來路,在十字路口方向才猛然轉身。

我剛剛跟阮辛鶴提了一句說我小的時候好像迷路過,在一個太陽很好的、學校組織完看電影的傍晚。

阮辛鶴在床上随嘴搭了句:“那最後怎麽找到回家路的?”

我說:“走了很久發現周圍十分陌生,然後我就轉身回走了。”

阮辛鶴說:“那你以後出門迷路了,我去咱附近綠地那棟樓那個幾十米高的廣告牌給你打廣告寫——窦城記得回家。”

“……”

他越說越有勁:“我還在我們家門口給你挂牌子,寫窦城的家,晚上還會發些五光十色光的那種,還從我們家樓頂上給你挂橫幅、豎幅——熱烈歡迎家迷路的窦城同志回家。”

“傻逼。”

“我還要寫有人在家裏等你。”

“……”

“不行哦,萬一你連字都不認識了怎麽辦啊?”

……

他說:“那你以後出門得記得牽我的手。”

要照往常我肯定還是要罵他一句“傻逼”,話都走到嘴邊了,阮辛鶴垂着眼睛刷手機,随嘴出了一聲:“其實你站着別動也行。”

他說:“我會去找你的。”

“我肯定會找到你的,窦城。”

他如此肯定的說完兩句話哼了一聲,眼睛從手機屏幕上移到我臉上:“哪一次不是我找你?”

我不知道有沒有人會突然生出一種這樣的感覺,當你在某個瞬間突然感受到被愛的時候,你會在那個瞬間變得有些恍惚,甚至變得有些不能控制自己,變得讓你覺得不太像平常的自己。

變得像某個你不太願意承認的曾經脆弱過的孩童,而對方又會突然像個柔軟的母親像個成熟的父親,去填補了你人生中的某些缺失的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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