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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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終還是沒下得了忘川，倒不是因為我被孟婆的兩句話勸得改變了主意，而是賀君雁來了。

不知道為什麽，當我意識到如今的賀君雁已憶起所有記憶以後，我便怯于喊他賀君雁了，心裏總忍不住想叫他一聲“君雁上神”。

事實上，當賀君雁身着青衣出現在忘川邊時，我口中所喚的便是“君雁上神”。

我能明顯看到他眼中的慌亂和意外，這情緒放在如今的他的身上，顯得十分诙諧不當。

身旁的孟婆也認出了他，跟着微微欠了身，說道：“恭賀上神重回天界。”

孟婆的話更讓我顯得像個傻子，仿佛全天下只有我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君雁已塑回了神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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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君雁将我強行帶回了鳳族。

此時的鳳族不見恩主和廉翊神君。

賀君雁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惑，便解釋說天魔大戰已結束，恩主他們留在天界和戍訣上神一起解決後續的爛攤子。

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思忖着這回天帝老頭兒怕是要涼了。

其實我對天帝老頭兒的感情是很複雜的。他在我身上下的詛咒、他對君雁做的那些事，讓我理應恨他，可這同時他又是祁鸾最敬重的仙。祁鸾總說天帝即位後做了哪些豐功偉績，在他的耳濡目染之下，我從修仙時起便一直懼怕天帝老頭兒，也一直深信天帝老頭兒不會做任何錯事。

我偷取他的仙丹、修煉那勞什子的禁術，看似大膽無畏，實則做的時候已吓得抖如篩糠。比起被他除去仙籍、剔去仙骨，我更怕的是他拿他的威嚴壓我、痛斥我、把我說得一無是處。

我沒去問君雁天帝老頭兒會有什麽下場。

從忘川回來以後，我們倆說的話屈指可數，或者更準确地說是我說的話屈指可數。

我張口閉口喊君雁“上神”，他被我喊得有些惱了，但還強裝鎮定，一口又一口地灌着龍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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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賀君雁的關系一夜回到解放前。

究其原因，倒不是賀君雁無情，穿了褲子就翻臉不認人了，而是我。

賀君雁一靠近我，我便忍不住後退一步，頭低得跟犯了錯似的，甚至不敢擡眼看他。

有一回我被他吓得脫口就是一句“上神，我錯了”，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這是在道哪門子的歉。

也就在這時，賀君雁輕輕地嘆了一聲氣。

我仍死死地低着頭，聽見他問我：“小鳶兒，你是在怪我嗎？”

“小鳶兒”這三個字從他嘴裏蹦出來時，我的鼻子立馬一酸，但還是嘴硬地回說：“琉鳶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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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改組，天帝老頭兒被逼退位。

帝位權利一分為三，由龍鳳二族族長及一名德高望重的上仙接手。

那日天魔大戰的始終，我從一個鳳族侍女口中得知。她說原本魔界氣焰嚣張，但在君雁降臨的那一刻便立馬蔫兒，如同落水狗灰溜溜地夾着尾巴走了。

如今三位新帝正與魔界締結和平協議——雖天界對外宣稱此協議公平公正，但大家都心知肚明，知道迫于二位上神和一位上仙的“淫威”下，加之君雁又重塑神骨，不管定什麽條件，魔界只敢腆着臉答應。

不過說實話，這些事都和我無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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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君雁尴尬地相處了許多天。萬幸大多數時候他都忙于天庭事務，常常不在鳳族。

私事公事一起擺在他的面前時，他往往都選擇公事。

我一直都知道這一點，可我就是忍不住地想和他鬧別扭。

當君雁問我願不願恢複仙籍的時候，我有許久沒有說話。

我沒想到有一天我還會重回天界，也沒想過有一天我會擺脫那惡毒的詛咒。

于是我告訴君雁，我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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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腦回路真的很奇怪。

我已習慣了這八百年的生活，便無意再去改變它。就好比當你把一盤精美的西餐擺在一個游牧打獵成日裏吃着粗制濫造半生不熟的肉類的原始人的面前，他的第一反應不會是拿起刀叉去享用這個美食。我若繼續成仙，我要學的東西有很多很多，我還得肩負起祁鸾從前肩負的那些我并不明白的責任。我覺得，那根本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幾日前君雁和我說的甜言蜜語在此時我已全部忘光，如今我的眼裏只有那個上神君雁，那個擁有絕對權威的君雁。

我沒有辦法把這些話告訴他，我害怕他說我沒有出息。

君雁見我搖頭，又拿我沒辦法地嘆了口氣，道：“這樣也好。以後你想要什麽，我便給你什麽。”他的潛臺詞大概是讓我別再去找邪仙了。

可他說的話沒有一個字符合我的想法。

我神情複雜地看着他，最終在心底拿定了一個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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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我仍然很愛賀君雁，但我還是決定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