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2)

次我見到他時,便就沒由來的起了殺意……仿佛我二人,其一必死。”

“精市……”丸井聽聞驀然一驚,回想起幸村神志不清時不經意吐露的話語。父皇,母後……滄旭帝的三次殺欲,早已絕跡的縱弦之技,十二年前的那場意外……莫非……精市的身份是……不!丸井松開幸村,低首沉思。我斷不可妄加猜測,但倘若……倘若是千真萬确,那末,真田便決不能殺精市!但自己既知曉了此事,怕是對精市便成了威脅……緊咬下唇,丸井下定決心,對——哪怕是捏造,也要這般告知真田!

“文太……”幸村看向殿門,輕輕低喃“那時我派亮去殺他弟弟,如今,滄旭卻派他來殺我,這可不是……報應麽……”更可笑的是我,明知是此生無法破除的障,仍舊要義無反顧。苦笑間已提劍在手,勢要離開。

“精市……”丸井忽地一笑,笑的及其輕柔,出手拉住幸村,趁對方尚未反應之際,緊緊擁住幸村狠狠欺上對方薄唇。

感覺到對方灼熱氣息突如其來地侵入,幸村毫無防備地被撬開了唇齒,腦中一片空白。文太在做什麽?他們二人在做什麽?

丸井用力地吻着,一點一滴地吮吸。游走過口腔的每一處,精市,就讓我放肆一次,傾盡我的全部,讓你明白我的心意。原諒我,就只要一會兒就好……

“文太……”幸村驀地感到無上悲哀,為何你如此決絕?為何感覺你如此絕望?

那是奮不顧身的灑然,是流連忘返的不舍,是癡纏糾葛的深愛,是永無天日的淋漓哀豔。精市……永別了。我心知——此去,無歸……

幸村沒有任何抵抗地接受着對方的唇舌與痛苦,疼痛一點一點地蔓延開,二人唇上俱是鮮紅,流淌的血液滴落指上,帶着灼痛的火熱與豔烈。噙着暧昧的腥甜舔舐着瑩紅的銀絲,仿佛滿室都充滿着馥郁的魅惑淫靡的香氣,卻又那麽刺,那麽痛……忘情,也最傷情。

“……”幸村驀然睜大了瞳孔,你給我度了什麽?文太!你要做什麽?抱着幸村癱軟下來的身軀,安置在椅上,丸井戀戀不舍的離開了對方櫻紅的雙唇,不理會紫瞳中透出的恐懼與焦急,丸井粲然一笑“不要恨我,精市。我是真心愛你,莫要擔心。一個時辰後,藥效自解,到時,能走多遠,就走多遠吧……我絕不會,讓他殺你的。”

撫過他本蒼白如瓷卻在方才糾纏過後隐隐緋紅的面頰,極為寵溺幸福地笑着,仿佛在訴說世間最美的情話“精市,永別了。”然後,義無反顧地,轉身離開。

“文太……”幸村只覺手足冰冷,心扉都攪在了一起,不斷被擠壓着,窒息無比。為何……為何會是這般局面……

“佐伯。”丸井推開門即刻關上,喚出佐伯。“好好守在這裏,無論如何,一個時辰之內,死守此處!”

佐伯點頭應道:“醫師放心,佐伯便是粉骨碎身,也定會守住此處,保護閣主。”

“那邊好,記住,定要撐住一個時辰。我……先去看看。”丸井微微點頭,怕被多問,急急離開。

佐伯方想開口詢問情況,不料那席紅影早已遠去,衣袂翻飛,淩空飄過,宛若一只血蝶翩翩而去。佐伯心念:是了,平日雖不常見,但丸井醫師的武功也是頗高的。

丸井不善刀劍,醫學本就龐雜,自無空暇再去認真習武,但他算作是醫毒雙修,又加之受教于六角習得了些許幻術,也是不容小觑的對手。

“亮!”丸井飛身掠下月臺,“機關可備好了?”

“是,一共三發,都已落實。”亮見了丸井抱拳行禮,點頭應道。“我已讓信得過的弟子嚴密看守。”

“好。蓮二在哪?”丸井又問道。這殿前空地的機關,曾在兩年前壇叛亂之時被人提前抽走了箭支,瞬間蒸騰了所有人的豪情與希翼。幸村,對不起,我又将你封在了那裏,但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你看見相同的景象。絕不會,讓你打開門後,再看到一個橫屍遍野殘陽如血的結局。即便是如此作想,卻沒由來地感到驚慌,經歷過上次巨變仍留在此處的唯有幸村自己與蓮二三人,于是他便急于找蓮二,尋求幫助。

“文太?閣主他……”

“我将他制住了,蓮二,我有辦法讓他們退兵,我需要你幫我。”丸井一貫柔和的眉眼隐隐染上一層蕭殺之氣,桃紅靈眸豔烈如火,透露出一分傲然一分妖嬈,那雙眼眸便就如此直直定在蓮二溫雅的面容上,不容退卻,不容回絕,絕對的信任與威脅。

蓮二淡淡一笑,心裏只想着:不曉得此刻我二人在旁人看來,是否是一青一紅潋滟似畫?嘴上只答了一個字“好”他所求不多卻也并非不貪,因而他便是故意将那消息告知幸村,等着丸井前來尋他,若為君故,無論何事,我都會應下。

二人一同前去正門,只見桑原一人守在門邊貼于門上,身邊躺着一人早已沒了聲息,一劍致命。其餘人則分為兩隊,一支嚴陣以待,一支忙于在牆內施放機關弩箭。

“你待如何?”蓮二拉住他問道,不讓他上前走近。

“我須得面見真田,想來,也就只有殺出去了。”

“也不急,暫且緩上一緩,門外與桑原對峙之人應就是真田,此刻他二人俱不可打擾,先且看看結果如何。外面禁軍雖不及大內高手,也是不可小觑。即便我們幾人以一敵十,怕也敵不過對方數千長矛黑甲。”

此刻外部禁軍見真田與門內高手相持不下,試着爬上牆壁又紛紛被內裏機關打落,起令列陣,弓箭手齊齊放箭。霎時一屏劍雨沒入閣內,慘叫之聲此起彼伏。

丸井與蓮二領着衆人速速後撤數十步,便已到了射程之外,閣中弟子中箭者不過寥寥幾人,二人即刻命他們大聲哀呼掩飾腳步聲。

近門之處除桑原一人緊貼于門逃過箭雨之外,牆內發箭的子弟卻已悉數中箭。門外禁衛營聽得內裏慘叫連連,只覺大快人心,又是一撥射入。

真田心道一幫蠢貨,內部又非無處可退,人早已退後,那裏被白白挨打,還不快趁此時機跳入牆內,打開大門。還拼命在此往裏白白送箭!然此時他與桑原隔門對峙,無暇出言。

禁衛見內部叫聲漸歇,方才停下,匆忙搭人欲要攀入,第一人方攀上牆頭,便被一支羽箭當胸而過,重重摔下,原是蓮二揀起一支破空擲去的。

衆人正要叫好,第二支羽箭急追逼上。

——牆頭沒有敵人,他要射向哪裏?

——他要射向誰?!

丸井只覺心中“咯噔”一響,下意識脫口而呼“不!”

然,為時已晚。

同樣是穿胸而過,卻是将桑原直接釘在了門上!

下一刻,蓮二已閃身掠向門邊,五指并掌切下,将門闩一斬而斷。

桑原中箭,真田立刻感知,收回內力向後躍開一步,擡頭向正門開去,面無表情。心有所悟,這門,似是要開了。

蓮二以他一貫優雅的姿态拉開了門,側身垂頭擡手,微微一笑,道:“真田大人,請。”

“柳蓮二!”丸井憤聲怒喝,雙唇微顫卻說不出第二句話來。你如何能……如何能背叛……

真田冷臉進入,身後禁軍立刻分成兩隊自左右魚貫而入,迅速擺好陣勢,将衆人弧形包圍。見是蓮二應門,真田也是始料未及,心下一緊,萬萬不曾料到風雅有此一變,若風雅內部有變,幸村又不見人,是否危險……

“蓮二!”眼見禁軍不斷湧入,丸井雙袖一甩,揮出幾顆彈丸,向禁軍擲去,淩空轟然爆開,當下掀起一陣煙霧,禁軍随即咳嗽不止,前排紛紛不支倒地。然此藥于真田柳蓮二之輩卻是毫無功效。見那襲淡白青影自煙霧中走出,丸井又是一聲低喝。

蓮二仍舊一派儒雅斯文,只缺手中一把折扇扇搖,便端端是一位翩翩公子,全然不似方才那一箭穿心的冷酷殺手。他仍是在笑,雙眼微盍,不急不緩地道“我不會背叛,但我一定要開門。”說罷殺氣驟起,眼露鋒芒,抽出佩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橫劍削向身旁士兵,頓時鮮血四濺,二人倒地。蓮二輕悠一退,竟是半點不沾。

真田方要追上,一團火紅烈焰忽然襲上,真田橫劍抵擋,險險架住,來人早已退下又進,在進的過程中連變三招,最後一招自下而上橫鋒将至,忽地周身空氣一窒,原是那之前兩記變招已發向了自己。真田掐所學“風林火山”“風”字訣,以動制動攔下一招,随後變招,他不退,反進,一招“侵略如火”直撲對方面門。來人察覺不好,閃身堪堪避過,劍已收,剩下兩道森森劍氣猶自殘餘面前。好一個一擊入魂的殺招!

紅影再次襲來,右手出劍抵擋,末了驚覺那劍竟是弧形,且較之一般長劍略長,細薄輕盈,柔韌入水,堅韌如石。不消說,來人自是神尾。弧鈎一把帶過讓殇凰險些脫手,左手格鬥擒拿以招拼招,快攻搶防。真田奮勁用肩撞向對方,不料被神尾機警躲過,一腳拐上真田左腿,旋身借力撞向真田後背。陡然推劍削向真田脖頸,緊握劍柄脫出一只短匕,錯手之間抛落接下直刺真田後腰。真田大喝一聲,運足真力,全身一震,殇凰铮然長鳴,突然天際轟然一響,一道驚雷以雷霆萬鈞之勢劈向神尾。神尾自知無救,緊貼不放,左眼藍光一閃,一道銀針直射而出。真田側頭極力躲過,正碰上脖頸下弧劍鋒刃,硬受這讓它劃過一道長口,卻只是劃破了皮膚,不足以慮。那銀針堪堪擦過他的鬓角,險象環生。

神尾奮力一擊同時已然中招,心中嘆道:那銀針只要刺破肌膚便會即刻死亡,偏偏就差了一毫……”那劍中短匕是幸村為他想出的,加之弧劍與假眼內的銀針,本是必殺一擊,卻讓他碰到了第二個能破解之人,也算,不冤……

真田擺脫神尾後才驚覺橘已帶人将進入的禁軍包圍,硬是堵在門口無法闖入。真田心下有疑“幸村為何還不出來相見?莫非已混入人群?不會,以他性格,斷不會如此行事。那又是何故?難道,是不願相見?也罷,只要,你能活下去,多一份恨,也能多一份力量支撐。卻又抵不住心中期望,想與他一較高下,若是無緣,定會成為永世遺憾。

真田左右看去,雙方都已站成一團,再看桑原與神尾,不由心中敬佩。風雅果真是藏龍卧虎,如若能用于正道,實乃國家大幸。只可惜……皇命已下。蹙眉低喝“退!”

丸井等人俱是一驚,“退?”腦中仍在思量,已被人攔腰一帶速速向後掠去。衆人僵在原地,橘卻緊步追上,抱住神尾。

也為聽聞號令,門外忽地飛入一片飛羽,中間的箭矢還被燃上了火,簇簇星火随風刮入,在天際連成一線直下而來,化作一道火幕。中箭既亡者,禍及周身者比比皆是。比起方才假意慘叫凄厲萬倍,卻無力營救。

丸井是被蓮二帶出的,看着眼前景象全然愣住,随即大叫道“真田弦一郎!你為了什麽可以做到這麽狠!你還有何顏面見他!”聲嘶力竭地痛呼出口,內力都忘了使用,自是出口便被逆向的風刮向反處,那人也聽不到只字片語。

“文太!”蓮二怕他沖上前去,緊緊抓住,丸井回身一掌扇過,用力之大,使得自己氣喘連連,斷喝“滾開!”聲音已是嘶啞不堪,轉身要走,卻定定站住,腳下再移不動半步。

橘奔上前去抱住神尾屍身,自己被那帶火飛羽擊中左臂和左肩,右手執劍為神尾檔去了那些火箭,總算保全了自小結拜的兄弟的屍身。灑然一笑“也罷,深司早去,杏那丫頭不知所蹤,如今你也去了,我便再快活一回,就前去尋你們。”

說罷奮力直起身,大喝一聲,灌注內力,轉播極遠。他左半身已幾乎全部燃着,便就如此像一個火人般沖向了黑甲的禁衛。一步出一劍,一劍殺一人,他已不妄圖性命,硬是生生往人身上撞去。也不顧身上火勢蔓延,已散出陣陣焦灼氣味,仍是殺氣騰騰地撲殺周身之人。

那是真正身上燃着地域幽火的厲鬼死神,揮舞着殺人利器,要陷所有人于萬劫不複!

他身上有火,衆人也不敢靠近,他卻緊逼而上,一氣不喘,只顧揮劍,周身一片火亮。他的人就好似化做了一團火焰,要将眼前敵人統統焚燒殆盡!

忽聞他低昂慢弄,一面舞劍一面吟道“飒飒風去雨蕭蕭,仰天笑,問蒼天……”背後中了一刀,單膝跌跪于地,聲音戛然而止,衆人也随之感到呼吸一窒。片刻又見他撐起身來低笑數聲,繼續揮劍長嘯“狂笑當歌,相-知-最-難-忘。空-有-半-生-杯-中-月,”他一字一劍,逼向前去,早已分不清方向,真田在另一端看着此景,也深受震撼,低嘆一聲,并不出劍。“不-若-射-日-伴-作-常!”最後一字念完,仿佛失卻了全部氣力,頹然倒地,低笑數聲,再無聲息。他倒下之處,已然是這一支禁衛的盡頭,若是站在他此處回望過去,便是殘火四遍,斷臂殘肢零落滿地,血流成河。而他,已漸漸消融在了火中。

眼見那一團火光沖出,只聽得橘仰天長嘯,放聲高歌,終化無聲,丸井怔怔後退一步,幾要摔倒。

“文太小心……”蓮二伸手欲扶,丸井縱身躍開數步,恨聲道:“這都是你害的!你怎麽忍心,怎麽忍心看着他們去死,還親手殺了桑原!”

“我只是要打開門。必須開!”蓮二垂首斂眼,神色淡淡,卻無盡落寞。

“哼……”丸井一聲冷笑,“你要什麽呢?風雅出不了幾年就是你的,何必急切成這般!你還真是,青出于藍,較之幸村,他倒不算什麽罪過了。你才叫慘絕人寰!”他的語調微微上揚,仿佛贊美,卻冰冷徹骨,無盡譏諷。擡眼挑眉犧牲冷笑而問:“柳蓮二,你還是不是人?”

“文太……我無意于閣主之位,……門,我一定要開。但,我也不會讓他們再近一步!”蓮二清聲說道,後退飄入戰局,一襲青影飄逸出塵宛若初生青蓮,一路蕩漾而過,泛出血紅漣漪。有風雅弟子襲來,卻僅是起掌拍下,并不動殺招。

“蓮二。”丸井怔怔道,你将自己置身于兩軍相向的境地,到底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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