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那就從我們走入菲爾德莊園開始講起。”福爾摩斯調整了一個姿勢,目光沉如水,“男仆魯伯特,有着明顯的德文郡口音,褲腿邊有木屑,莊園上所有的重活都是他在做。

然後我們便來到了菲爾德的卧室,床單不是新換的,上面還有着睡過的褶皺,也沒有應該出現噴濺的血跡。他不是在卧室被謀殺。”

“難怪,那種傷口血跡會很多。”華生想到一開始看見的那張幹淨的大床,“那菲爾德子爵的遺容也是被整理過?”

“是的,菲爾德是在花園裏被弓箭殺死,玫瑰花圃木栅欄從左往右數第一個,上面沾了一小塊血跡。”

福爾摩斯臉上一點也沒有推出整個案情的得意,仿佛那件案子他只是個旁觀者。

“兇手是男仆?可是他和菲爾德子爵沒有仇恨吧。”寄秋眼神有些迷茫,她腦子裏現在亂得很,“福爾摩斯先生,您說比利?魯伯特有德文郡口音,索菲亞也有德文郡口音,那您的意思是,他們之間是老早就認識的。可是據我所知,比利和索菲亞是進了菲爾德莊園之後才相識的。”

“他衣領的針腳是雙面縫制,都是縫了兩針再蓋上一針,跟索菲亞睡裙上的針腳如出一轍。

我在詢問索菲亞的過程中發現,她的手帕,披肩上的針腳都是一樣的。也就是說,魯伯特身上這一身都是她的傑作。”

“我竟然……沒有發現。男仆是一年前來到菲爾德莊園,按照時間來看,索菲亞不可能大膽的給魯伯特做衣服。”

寄秋不可思議地望了他一眼,“您就是從這一點推斷出魯伯特和索菲亞早就相識了!?”

“萬一……我是說,熱戀的年輕人,做出一些大膽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的。”華生擡了擡帽檐。

“不,華生先生。索菲亞是一個很保守的姑娘,她的卧室裏沒有光鮮亮麗的首飾,衣架上唯二的兩頂帽子都是深棕色,你想想房間裏沉悶的擺設。”

寄秋堅定地搖了搖頭,這一點她進入索菲亞的卧室就看出來了。

“還有萊斯利太太,她是菲爾德夫人未婚時的貼身侍女,在菲爾德夫人死後,她卻做了最辛苦的廚娘,過于賣力的演技

反而弄巧成拙。”

“您說了這麽多,到底誰是兇手啊?我怎麽覺得所有人都像是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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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秋緊盯着福爾摩斯,她的心提了起來,“雖然一開始我推斷兇手是萊斯利太太,但好像不是那麽一回事。”

“加裏小姐,你的感覺比你的推斷準多了。”福爾摩斯漫不經心地看了她一眼。

“等等,福爾摩斯。你的意思是,整個莊園的人都參與了這場謀殺!”

華生忍不住拔高聲音,引起了鄰座老紳士不滿的眼神,他尴尬地朝老紳士道歉,轉而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的好友,“天哪,這也太可怕了。”

“所以,最後動手的是園丁。”寄秋腦海裏的線索都串起來了。

“加裏小姐,你是怎麽知道的?”華生的好奇心被勾的老高。

“因為我見到老亨利,他當初手裏拿着修剪灌木的剪刀,他是用手攥着的,他左手手掌心關節處起了很厚的繭子,右手食指中指有老繭,這是因為他左手持弓右手拉弦導致。看樣子,老亨利退役後,當了獵人,最後才來到菲爾德莊園當園丁。”

寄秋冷靜地說出自己的分析,抽絲剝繭,真相似乎逐漸明朗,“冷兵器對他來說很容易。”

“加裏,你真的是我生平見過最聰明的一位小姐。”華生贊嘆道。

寄秋被這麽真誠直白地誇獎有些不好意思,但她知道,自己不過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真正聰明的女士還在後面呢,那可是福爾摩斯都尊敬的女人。

“福爾摩斯先生,我想起來了,那首童謠,誰殺死了知更鳥,園丁老亨利是麻雀,那麽剩下的蒼蠅、魚、甲蟲、貓頭鷹就指的是剩下四位傭人。牧師就是查案的警探們。”

寄秋知道了大部分東西之後,心裏不是那麽堵了,“我是不是可以大膽假設,寶琳和席非就是菲爾德小姐和喬治?哈裏斯?”

“寶琳和席非又是什麽?”華生一臉懵圈,寄秋把萊斯利太太那裏得到的童謠給他念了一遍。

“可喜可賀。”福爾摩斯微笑的鼓了兩下手掌。

得到肯定,寄秋描述的越來越流利,“喬治?哈裏斯的死跟菲爾德子爵有很大的關系,菲爾德子爵的死跟哈裏斯也有很大的關系。所以您才讓蘇格蘭場去調查喬治?哈裏斯?

“你現在推理是正确的。就讓我們等待調查結果出來吧。”

福爾摩斯把目光移向窗外,“希望蘇格蘭場那幫蠢貨不要再認為是鬼魂殺人了。”

“先生,他們應該沒有這麽蠢。”寄秋弱弱地反駁道。

然而當三天後,葛萊森警長上門的時候,還是讓寄秋打臉了。

“福爾摩斯,我按照你的要求查了喬治?哈裏斯。這個年輕的小夥子當初站在陽臺上沒有站穩,從三樓陽臺上跌下去,腦袋先落地摔死。

他的父母堅定地認為是菲爾德子爵把哈裏斯推下去。半年後哈裏斯父母受不了兒子去世的打擊,郁郁寡歡也去了天堂,還剩下一個十歲的妹妹,死後被遠房的叔叔收養,現在沒有音訊。”

葛萊森掏出調查的報告,“我的屬下都在說,是哈裏斯化身叫童謠的鬼魂,先是殺死了菲爾德小姐,現在又殺死了菲爾德子爵。”

“你們想象力要是跟你們辦案的能力成正比就好了。”福爾摩斯似乎被愉悅到了,忍不住勾起嘴角。

就在這樣,寄秋還是跟着福爾摩斯他們再次造訪了菲爾德莊園,并且讓她和華生把莊園裏剩下的傭人都叫到客廳裏。

“各位女士們,先生們。想必你們也在好奇是誰殺了你們主人。”福爾摩斯自信地站在人群中,把玩着手中的煙鬥。

在所有人神色各異的表情下,他再次開口,“那麽我來講一個故事,麻雀用弓箭殺死了知更鳥,蒼蠅看着知更鳥被殺死,叫來了魚,魚等待着知更鳥的血液凝固,蒼蠅擡着知更鳥放到了他休息的卧室裏,甲蟲給他換上了睡衣,整理了遺容,若無其事的走出去,這是第一步。”

福爾摩斯無視老亨利汗淋漓的臉色,索菲亞肩膀忍不住抖了一下,萊斯利太太骨碌碌轉了一下眼珠,比利面無表情,他接着說下去,“麻雀引導着牧師去詢問魚,魚創造了一個不存在的鬼魂,妄圖完成這個謊言,甚至還讓蒼蠅去試探小牧師。

但是他們還是有太多的漏洞,花園栅欄上還殘留着知更鳥的血,魚手上的溫度讓一位小牧師發現了漏洞。”

“您的故事講的很好聽,福爾摩斯先生。”老亨利似乎卸下所有力道,嘆了一口氣。

萊斯利太太臉色沉靜,

“福爾摩斯先生,您是否願意聽聽我們的故事?”

索菲亞似乎想阻止,但萊斯利太太輕輕搖頭。

福爾摩斯點了一下頭,示意她說下去。

“有一對相互愛慕的年輕人,即使身份差距很大,但他們依然相愛。這件事讓女孩的父親知道了,女孩的父親因為嫉妒,殺死了那個年輕人。”萊斯利太太面無表情,眼神有些放空。

“嫉妒?”寄秋驚恐地睜大眼睛,真相遠遠比她想的要難以接受。

“是的,嫉妒。”萊斯利太太抿了一下嘴唇,“女孩郁郁寡歡,在自己卧室懸挂了一根麻繩,離開了這個泥淖。我的故事講完了。”

客廳靜的仿佛一根繡花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到,華生已經被驚吓的表情凝固,福爾摩斯不知道什麽時候坐在了沙發上,雙腿交疊,手放在膝蓋上,手指輕叩着膝蓋。

比利從人群中站出來,“福爾摩斯先生,我很小的時候父母雙亡,叔叔和嬸嬸經常虐待我,沒讓我吃飽過。

是喬治把我領回家,他不僅僅分享給了我可口的飯菜,他還給了我一個家。我知道我所做的事情是法律無法容忍的,但我并不後悔。”

“比利。”索菲亞忍不住握住比利的手。

“索菲亞,索菲亞?哈裏斯。”寄秋腦海中最後一環終于串上了,整個案件水落石出。

萊斯利太太對主人的忠誠,僅僅是對菲爾德夫人,菲爾德夫人去世之後,她所向着的人變成了菲爾德小姐。

比利是因為喬治?哈裏斯給予的溫暖,索菲亞是喬治?哈裏斯的妹妹,那麽老亨利呢?

“我是因大腿被子彈打中退役的,剛回到倫敦,領的救助金就被人騙走了,身無分文的我被旅館老板趕出去,我不得不拖着受傷的腿去乞讨,那時候我遇見了威爾遜小姐,她把身上的錢給了我,又幫我墊付了醫藥費。我才能養好傷重新找到生計。”老亨利重重嘆了一口氣。

“你們為什麽等到這個時候才動手呢?”

寄秋有些不解,按照整個莊園都是他們自己人,為啥等了那麽久才施行這個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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