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蘇恒他們母子兩個最後還是在俱樂部附近租了個房子,離得很近,每天很早就要過來早訓。
俞唯沒把他安排到青訓隊,反而讓他進了一隊。
隊友們內心是拒絕的,無奈拗不過隊長。
不過時間一長,他們發現,俞唯雖然讓蘇恒進了一隊,但根本沒讓他參加訓練,他每天做的工作也就是在角落裏看飲水機。
蘇恒每天端着個凳子,守在飲水機旁邊發呆,看他們訓練賽打的火熱,心癢癢,手也癢癢。
他想施展拳腳,只是隊長不給機會。
在這個游戲中,他勉強算得上是路人王,放在普通人裏技術算比較好的,可是跟同齡的職業選手相比,就拿不出手了。
他的性格有點自大,對自己的實力沒有一個理性的認知。
從小被嬌生慣養,沒受過挫折,除了沒進國外戰隊那事兒,受了點打擊,但在心裏還是覺得是那邊的教練沒有眼光。
俞唯他們故意在他面前讨論賽事,當着他的面複盤,看他眼巴巴的渴望的樣子,心裏暗暗得爽。
他擅長自我安慰,以為每個新人剛進來都要經歷這個過程,再加上俞唯給他一通忽悠,讓他暈頭轉向,迷失了自我,幻想着很快就能站上世界聯賽的賽場。
站的越高,摔得就越疼。
韓染和梁良他們過來和打訓練賽,友好地交流切磋,友誼第一,比賽第二,共同讨論了一下這次世界賽的變化。
俞唯很“好心”地讓蘇恒上了場,美其名曰讓他從實戰中學習經驗。
他這決定一說出來,幾個隊友面面相觑,心照不宣地低下了頭,有人沒忍住,笑出了聲。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沒人願意跟戰隊打。
Advertisement
他們那群人太喪心病狂了,一點也不給面子,就算是個普普通通的友誼賽,也打得毫不手軟。
可偏偏俞唯不服氣,他又跟梁良關系好,一次又一次地約訓練賽,完全不顧及隊友們的感受,也不問問他們想不想打?
一隊替補有好幾個,每次這種躲不開的比賽,那幾個選手,要麽是抽簽決定誰上,要麽就直接讓替補上了,反正都是被血虐,誰上都沒區別。
而俞唯讓一場訓練賽都沒打過的蘇恒去和打,明擺着是讓他去挨揍。
他不愛說話,和其他隊友關系還比較生疏,沒人跟他說個實話。
戰隊秘而不宣的內部口號:寧得罪小人,不得罪俞隊。
蘇恒藏不住得高興,興奮地搓手,雙眼放光,躍躍欲試。
來的路上,韓染和梁良打了個賭。
“小魚這麽折騰他,你覺得他還能堅持多長時間?”梁良笑嘻嘻地問道。
“一個周。”韓染打着方向盤,語氣淡淡地說道,他對這個同母異父的弟弟天生就厭惡,巴不得他走的越快越好。
“一個周時間也太短了吧?”梁良驚訝地說道,摸着下巴想了想,“那我就賭一個月吧,上次看見那小孩兒,感覺眼神裏還挺有那股勁兒的,估計還能撐挺長時間。”
韓染扭頭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勾起,眨了眨眼,低聲問道,“賭注是什麽?”
“嗯?”梁良一副呆呆的樣子,只是一句玩笑話,他沒想過那些。
“沒想好呢,你想賭什麽?”他反問道。
韓染眸光一暗,舔了舔唇,像一匹看到了獵物的狼,一臉興奮的神情,低低地說道,“你要是輸了,下一次我要在上面,你乖乖躺着。”
梁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冷哼了一聲。
那場比賽毫無疑問的,蘇恒一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空有點意識,操作跟不上,又沒經過訓練,沒和隊友配合過,自然是被韓染追着打的。
他像只捉住了老鼠的貓,不急着把它殺了,也不要把它吃了,而是把他玩弄于掌心之中,玩着追逐的游戲,看着他被打倒,又被隊友扶起來,又追着被打,心情居然很愉悅。
蘇恒還小,心理壓力也不行,沒被人這麽羞辱過,輸了幾局以後就撐不住了,說是去衛生間洗把臉,其實躲在隔間偷偷哭了一會兒,才若無其事地回到了訓練室。
本來這場比賽三局兩勝就可以結束了,可是小朋友不甘心,咬咬牙,硬是打了七局五勝,被深深血虐了五局,他的隊友早就受不了了,可是在隊友的脅迫下,還是得堅持陪着他,哀怨連連。
游戲失敗的字眼在界面上出現的時候,蘇恒眼圈立馬就紅了,他也明白了,這幾局游戲韓染是有意在針對他。
他從小被嬌生慣養,除了嬌縱些,其實沒什麽壞心思,說好聽點是單純,心裏一直覺得他們是同一個媽媽生的,就應當如同親兄弟一樣。
他把韓染當哥哥,被以為的親哥哥這麽欺負,不可能不難受的。
而且,比賽開始之前,隊長跟他說過,只要他能拿一個頭,他就有資格參加一隊的訓練賽,輸了比賽他就沒有上場的機會了。
他坐在座位上,保持着握着鼠标的姿勢,黯然神傷。
韓染面無表情地朝他走了過去。
蘇恒擡頭看着他,眼眶紅紅的,聲音啞啞的,輕聲叫了句,“哥哥。”
“我不是你哥。”他冷冷地說道,把手裏的銀行卡丢在他面前,“這個拿回去還給你媽,我不要。”
那是她這麽多年打在他卡上的錢,他一分沒動。
蘇恒委屈地又要哭了。
韓染嫌棄地皺了皺眉,轉身走了,一句安慰的話都懶得說。
他固執地咬着唇,抹了把臉,眼神委屈極了。
“還有,”韓染牽着梁良的手,走到門口,停下腳步,頭也不回地冷聲說道,“你最好祈禱以後都不要跟我排到同一局,否則我見你一次,殺你一次。”
他忍不住了,哇得一聲哭了出來,坐在座位上,張着嘴,嚎啕大哭,宣洩着這幾天到來受到的所有委屈。
沒有人在乎他,他就好像一個透明人一樣的存在,被冷落,被忽視,他沒有經歷過,只覺得心裏難受的很,又不知道該向誰說,回到家,媽媽也只會勸他忍一忍,好好向前輩們學。
積壓在心底的情緒,只要一句話就能點燃。
哥哥的冷漠,媽媽的不理解,隊友們的忽視,讓這個只有十五六歲的少年經歷了人生的起承轉合。
俞唯頭一次見到比他還能哭的人,看呆了,一直站在原地,沒有反應,還是他旁邊的隊友小心翼翼地遞了包紙巾給他,他扯了幾張紙,用力地擤了擤鼻涕。
俞唯臉都皺在了一起。
他把蘇恒簽了字的合同拿到他面前,“我還沒有簽字,你回去想清楚,是否真的可以堅持得下去?打電競十年如一日,都是這幾天你這種日子,等你有了答案再來找我吧。”
蘇恒的眼淚大滴大滴地打濕了手裏的合同。
他今天沒有等到下課,早早的就回了家,把自己鎖在房間,閉門不出。
韓媽媽怕他又自殺,敲了半天門不開,裏面沖她吼了兩聲,“你走開,我不想見到你。”
“兒子,發生了什麽?你跟媽媽說。”韓媽媽聲淚俱下地在外面勸,好言好語的哄着。
蘇恒怎麽都不肯開門,她不放心,拿了鑰匙,自行打開了反鎖的門。
沒有經得他的同意,意料之中的,引起更激烈的反彈。
房間裏亂糟糟的,散落了一地的書籍和瓷杯碎片,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蘇恒趴在桌子上小聲嗚咽,桌面上空落落的,所有東西都被他掃到了地上,摔得稀巴爛,玻璃片碎了一地。
韓媽媽吓得臉色蒼白。
“兒子,你這是怎麽了?你有什麽事情你跟媽媽說,你別哭壞了身體,你是受了什麽委屈嗎?誰欺負你了?在戰隊呆的不開心嗎?你跟我說,我幫你想想辦法。”
蘇恒抓起手邊的一本書就朝她扔過去,她下意識的伸手擋着腦袋,不過那本書卻只落在了她的腳邊。
他哭着朝她吼道,“你出去,我不想見到你,都是因為你,戰隊的人不待見我,哥哥也不喜歡我,我讨厭你。”
韓媽媽喘着粗氣,脫力地靠在牆邊,她為兒子做了那麽多,卻只換來了這麽幾句責怪的話,心底一片冰涼,手腳都是冷冰冰的,眼前一黑,就這麽暈了過去。
“媽!”
她失去意識的前一秒看見蘇恒朝她跑了過來。
回去的路上,韓染興致不太高的樣子,有些悶悶不樂的,梁良笑嘻嘻地逗他,“怎麽,欺負了小朋友,心裏內疚了?”
他不屑地嗤了一聲,“那個女人的兒子,我有什麽好內疚的。”
梁良懷疑地看着他笑。
他惱羞成怒,把人抓在懷裏,狠狠親了一頓。
梁良抹了抹嘴,“不過說真的,那小孩兒還挺能忍,那麽明顯的針對,他還能堅持跟你打完五局,換了我,別說五局了,我可能當場就跟你打起來了,士可殺不可辱,寧願打架,我也不打游戲。”
“是嗎?”韓染停下腳步。
“嗯哼……”梁良回頭看着他,挑了挑眉,輕聲哼了哼。
韓染大步追上去,一把将人打橫抱起。
“你幹什麽?!”
“帶你回去打架。”
“你瘋了?”梁良慌亂中抓着他的衣服,雙腳撲騰着,“你快放我下來,一會被他們看見了。”
米修他們坐的另一個車,先回了基地,這會兒應該早就到了訓練室。
韓染不慌不忙地說道,“看見就看見了,又能怎麽樣?除了周舟,還有誰會介意?”
梁良拗不過他。
不過他還是很知分寸的,知道梁良臉皮薄,在門口就把人放下來了,就逞一時口頭之快,在口頭上占占他的便宜。
他喜歡看他慌亂害羞的樣子。
兩人一進訓練室就覺得裏面的氣氛不大對,幾個人安安靜靜的,一個也不說話,就連看到他就會撲上來的米修也難得的安靜,手裏拿着份什麽文件,仔細看還眼淚汪汪的,像是哭過,平時話最多的格林也只是深深地看着他,一言不發。
“這是怎麽了?”他輕快地說道,試圖緩和一下氣氛。
米修跑過來抱着他的腰,趴在他的肩膀上表演猛男哭泣,韓染在一邊看着,眉頭皺得都要能夾死蒼蠅了。
“隊長,你不要把我賣了,我會努力訓練的,我會拿冠軍的,你不要不要我,嗚嗚嗚……”
韓染一愣,看見他手裏拿的是隊長簽了字的挂牌協議。
休賽期,每個俱樂部都有權利對手頭的選手進行買賣,也就是對出售的選手進行挂牌,由其他戰隊挑選,提出合适的價格進行轉手。
一般這個時候就會認為這一選手就是被戰隊放棄的了。
他們先回來,幾個人餓了,在他的櫃子裏找吃的,不小心翻出了這幾份挂牌協議,日期沒寫,但是簽了字,是季傑和米修的。
“這是怎麽回事?”韓染沉聲問道,目光如炬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