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距離
前來看說唱的人絕大部分都是20歲左右的年輕人，穿着打扮很潮流，要麽捂着連衣帽，要麽反戴鴨舌帽，肥褲腿，背後各種英文字母，姚婕瑩看到一個滿頭編着小辮子的蛇頭男生，瞬間汗顏，他這是打算和美杜莎情侶頭嗎？
臺上，說唱選手面對面PK，獲得臺下觀衆尖叫聲最多的選手晉級。
“支持孫晨晉級的，你們的尖叫聲在哪裏？”主持人單手放在耳朵上收聲。
臺下發出滿是不屑的噓聲。
“支持孫志剛晉級的，你們的尖叫聲在哪裏？”
臺下一片尖叫聲，于是孫志剛進入下一輪PK賽。
就在這時，姚婕瑩不經意間轉頭，在POGO池的東南角，發現了KT熟悉的身影，還有傳說中的小蠻腰。她陪在KT身邊，和KT有說有笑。
臺上的聲音突然消失了，周圍真空般寂靜，她的視線似乎只剩KT和小蠻腰，小蠻腰塗滿指甲油的手指捂着紅唇，笑得很開心，KT似乎因為臺上吵鬧的聲音，沒有聽清小蠻腰的話，他緩緩低頭，小蠻腰把唇親密地湊到他耳朵邊，和他說些什麽。
冥冥中流淌的憂傷……将她的心髒凝固了。
其實，她并不想承認這樣一個事實，在KT的周圍，有無數個女人看他的眼神，和她一模一樣，正因為這樣看他的女人太多，所以，她才不能成為她們其中的一員。
姚婕瑩看着KT，KT擡頭的瞬間，也發現了姚婕瑩。
他似乎有意閃躲她，沒有往她這邊看，而是選擇繼續低頭，微笑着和小蠻腰推來推去。臺上的比賽依舊在繼續，幾分鐘後，KT摟着小蠻腰走出了Noise的店門。
姚婕瑩無心看比賽，努力克制自己溢出的憂傷，不斷地告訴自己，KT不值得她留戀，不值得她悲傷，一味地告誡自己，他們沒有任何關系，她就要回唐山了。
30分鐘後，說唱比賽結束，陳鳴獲得了最終冠軍。
主持人拿着話筒，義氣雲天地說，“只要有人喜歡說唱，喜歡說唱這種音樂形式帶給我們的快樂，它就永遠不會死。”
伴随着龐麥郎輕快的《我的滑板鞋》，梅老板歡送前來觀看比賽的歌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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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逐漸消散，梅老板拍了拍姚婕瑩的肩膀，姚婕瑩很自覺地拿起掃帚，幫着梅老板收拾店鋪，倒掉滿吧臺殘留的啤酒，開空調驅散滿屋飄散的香煙的味道。
“小瑩，你明天走？”梅老板問。
“嗯，明天下午1點的火車，晚上9點就能到唐山。”姚婕瑩感覺話題有些沉重。
“不打算留在這邊找工作？”
“不行啊，梅哥，我爸媽就我一個孩子，我得回去陪她們。”
收拾完店鋪，已經接近晚上9點，姚婕瑩看時間差不多，看着面前的梅老板，張開雙臂，提出無理要求，“梅哥，我馬上就走了，當着你女朋友的面兒，抱我一下呗？”
“你這小丫頭，抱一下，行了吧？”梅老板笑着和姚婕瑩擁抱離別。
姚婕瑩推開Noise的店門，緩緩走出這家和她結緣的小型LiveHouse.
直到姚婕瑩離開它的那一刻，心中才明白了一些事情，似乎……在這世界上每一個不知名的角落，不管舞臺多微小，觀衆有多少，都能找到音符燥動的魂魄。
再見，Noise.
6月4日，姚婕瑩離開的日子。
這天上午10點，姚婕瑩打開手機看一眼，？，意外發現了KT的短信。
KT：我聽梅哥說，你今天下午1點的火車，我送你。
姚婕瑩笑，KT的強大，讓她無法企及，KT的行動，讓她撲朔迷離啊。
她回信：12點，寝室樓下，不見不散。
所有的一切準備就緒，姚婕瑩在走之前又清點了一遍行李，确認該帶的東西都已經帶上，12點整，她拖着行李箱緩緩走下寝室樓，把宿舍的鑰匙交還給一樓的宿管阿姨。
“走啦？”宿管阿姨問。
姚婕瑩點點頭，在離寝簽到表上簽下了最後一次的名字。
走出寝室樓，她看到了KT熟悉的身影，微風吹散他飄起的發絲，他手指間夾着一根燃燒過半的長白山，陽光打在他修長的身軀上，落在地上身材完美的黑影。
“KT。”姚婕瑩叫他，“等多久了？”
“沒多久。”KT微笑，把指間的煙頭随意扔在地上，踩滅，走到姚婕瑩身邊，拿過她手裏最重的行李箱，“去哪兒？西站還是北站？”
“西站。”
“這麽多東西？回唐山以後有人接你嗎？”
“我爸開車接我。”姚婕瑩突然想起來，問他，“你今天不用工作嗎？”
“琴行老板好說話，今天下午他自己看店，我抽空能出來。”
KT提着行李箱走在前面，姚婕瑩跟在他身後，出了校門，KT腳步停在馬路邊，伸手招了一輛出租車過來。司機下車，打開出租車後備箱，KT把姚婕瑩的行李放進去。
兩人坐在出租車後車座，姚婕瑩卻不知道該說什麽，難以開口，“謝謝。”
“不客氣，你請我喝了那麽多酒，應該的。”
“你今後有什麽打算嗎？玩兒一輩子樂隊？”姚婕瑩從前面的後視鏡裏看KT。
“不知道，先跟着唐炜吧。”
車裏寂靜的氣氛，讓姚婕瑩突然有一瞬間的沖動，對KT說一句我愛你，告訴他，她到底有多麽地喜歡他，多麽地不想失去他，多麽地希望能夠一直陪在他身邊。
微微地張嘴，卻有着千絲萬縷的阻擋，堵在心裏什麽也說不出。
“如果有一天，我去唐山巡演，你記得接待我。”
“好。”
20分鐘後，出租車停在西站站前，KT從後備箱裏提出行李箱，和姚婕瑩往進站口走。兩人的腳步停在進站口處。
“我差不多該進站了。”姚婕瑩伸手去拿KT手裏的行李箱。
KT單手按住她的手腕，“別急，再待10分鐘。”
姚婕瑩淡然地笑了，放下手，看着KT，“雖然走之前，不該說什麽管你的話，不過還是想提醒你，你少抽點兒煙吧，每次見你都在抽煙。”
“呵呵。”KT沒有回答。
“你們樂隊的歌很好聽。”雖然根本沒聽懂一句，“你的貝斯很好。”
“我就愛聽這個。”KT臉不紅心不跳地承認。
“記得替我向炜哥問好，告訴他，我還記得他答應過我裝修婚房，讓他千萬別忘了。”姚婕瑩呵呵一笑，提起唐炜，姚婕瑩總有說不出的好感，親切得像哥哥一樣。
“行吧，我如實轉達。”
兩人聊了10分鐘，姚婕瑩看着檢票時間臨近，緩緩從KT手裏抓過行李箱，伸出手來，忍不住摸了摸他頂着長發的腦袋，“KT，我走了。”
KT低頭，“走吧，路上小心。”
随着進站的人流往裏走，姚婕瑩背着書包，提着行李箱，混入茫茫人海。她再次轉身，人頭攢動的海洋，川流不息的人群，他站在遙遠的地界，模糊又修長的人影。
進到候車室，火車已經開始檢票，姚婕瑩順利檢票，進入站臺，找到自己車票上對應的車廂和車座，将行李箱放在行李架上，坐在座位上，懷裏抱着書包，等候火車開車。
10分鐘後，車外景物緩慢移動起來，火車駛離西站，開往唐山。
窗外飛馳而過的陰綠的田野，微微震顫的車廂和眩暈感，從緊緊相擁到1800公裏，她和KT的距離越來越遠，越來越無法觸及。
正如她不能因為一個連承諾都沒有的喜歡，抛棄養育自己二十年的雙親，他也不會因為一棵乏味的野草，放棄整片誘人的森林。
KT，這就是我們之間，無法跨越的距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