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殊途同歸
“老爺,貓頭鷹先生的DNA檢測結果出來了,”阿爾弗雷德說,“我猜您應該會想要立刻了解。”
“稍等……你怎麽也開始叫他Mr·Owl了?”
“因為我還不知道他的真名,老爺。不過他讓我想起一個人來,您還記得林肯·馬奇嗎?”
這是一個不用管家提蝙蝠俠也能聯想到的名字。布魯斯四歲時瑪莎再次懷孕,他本該有個叫做小托馬斯·韋恩的弟弟。但由于當時韋恩家致力于建設城市而惹惱了貓頭鷹法庭,利爪們策劃多起謀殺致使瑪莎早産,在接下來的幾年中,阿爾弗雷德的父親與韋恩夫婦先後死亡。
數十年過去,蝙蝠俠再次同貓頭鷹法庭起沖突,這時一個叫做林肯·馬奇的男人自稱是當年本該死去的‘小托馬斯·韋恩’。他在孤兒院長大,之後被貓頭鷹法庭帶走成為他們麾下的一員,最後在與蝙蝠俠的戰鬥中敗退不知所蹤。
布魯斯認為林肯被法庭洗腦、灌輸了錯誤的身份認知,但由于沒有證據,對方究竟是否留着韋恩的血始終是個謎團。無論如何,他們是敵人,他的兄弟早在布魯斯四歲那年就死去了。
但現在情況發生了轉變。
阿爾弗雷德在檢測結果出來之後提到林肯·馬奇,準沒好事。
布魯斯心中也隐隐有這樣的預感,只是他不願意承認罷了。血緣關系不會令他産生任何動搖情緒,問題在于,這讓夜枭看到達米安長相之後的怪異反應有了解釋。
貓頭鷹一次退卻能解釋成針對不利形勢的戰略性轉移。
而今天晚上,提姆請紅頭罩幫忙套話,蝙蝠俠緊随其後,本以為又會是場苦戰。結果夜枭動□□聲大雨點小,輕飄飄地撒了滿地描邊槍法,在火力充足的情況下毫不猶豫地投奔夜色,連裹在身後的披風都帶上點真正貓頭鷹受驚後縮成一長條的意味。
布魯斯本來想和他談談,一看這場面,算了,還是先追上再說。
且百忙之中抽空回答阿爾弗雷德:“夜枭和林肯的區別在于,他并不想我們知道他姓韋恩。”
“是啊,從他的行動軌跡來看,簡直能稱得上是唯恐避之不及。”
“他以為你要殺他。”夜翼插嘴,“我覺得在這種情況下拉開距離是十分明智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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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姆之前和傑森聊天的時候,給自己的導師保留了顏面,家庭通話則沒有這種煩惱。
“蝙蝠俠理應令人恐懼。”布魯斯板着臉說,“而且我們剛才談論的是,他避開了韋恩,而不是避開我。”
“這在我看來是一回事,布魯斯。”
“不,它們完全不同。”
按照計劃,這場追擊戰會以一個人抓到另一個告終,然而在進展到中途時,原本相對寧靜的哥譚夜晚被警局上空巨大的蝙蝠燈照亮了。
蝙蝠俠在兩個南轅北轍的方向目标前徘徊了一瞬。
長而陡翹的屋檐上,夜枭也若有所覺地擡起頭看向天空。然後他又回過頭,無聲地和蝙蝠俠對視片刻,開口說道:“看來你有工作要忙,還有閑暇能夠浪費在我身上嗎?”
頓了頓,他又問:“今天晚上你的助手在哪?”
布魯斯沒回答,事有輕重緩急。
他從樓頂一躍而下,遙控出蝙蝠車接住自己,朝着警局方向疾馳而去了。
**
等蝙蝠俠離開以後,我在街頭随機抽取了一位幸運流浪漢。他在得知我只是想問問題時大松一口氣,倒豆子似的科普了一堆不知真假的故事、和絕對不可能是真事的都市傳說,成功樹立出蝙蝠俠能把六英尺壯漢吓進醫院的偉岸形象。
至少我終于知道天上那盞燈的名字和用處了。
但講道理,蝙蝠俠離開得太幹脆,我差點沒反應過來,而且冷不丁得到自由還有點不适應。
蝙蝠俠有幫手,說不定過會兒會來,一想到要和不知身份的……蝙蝠陣營人士打交道,我就感覺自己多年未曾治愈的社交障礙變得更加嚴重。再加上蝙蝠燈召喚效果立竿見影,哥譚義警臨走前幾乎都沒猶豫,事有輕重緩急,我就是在腦門上大寫了一個‘緩’字,以至于現在實在很想去會會他的另外目标,看其他反派‘急’在什麽地方,順便讓他們再也急不起來。
總之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距離哥譚警局只有不到八百米,都能看見蝙蝠燈平臺上正在交流的兩個人了。
……
沖動是魔鬼。
我過來圖什麽的?
趁機跑遠點不好嗎?有這時間買張機票,人都飛出美國了。
在蝙蝠俠看見我之前,我陡然停下腳步迷途知返,原地猶豫一番,去街頭自助販賣亭拿走一張報紙,尋找到附近的露天公園坐了下來。
半個小時之後我看完新聞的第一段,大約也就三百個字。
同時我一心兩用思維清醒,熟練地根據腦海中的哥譚地圖和蝙蝠俠的行進速度、估算出他現在所在的大致地點。
……
從根本不幹正事的角度來看,我思維也不是很清醒。
一個小時後我堅決地把報紙翻過一頁,忽然聽見了熟悉的引擎聲。蝙蝠車從我身前的小路上直沖而過掀起大片塵土,差點把我帶着手套的手裏捏着的報紙吹飛。三秒鐘後它突兀地來了個急剎車,我将報紙稍微放下來點,想了想問道:“需要幫忙嗎?”
這是一句禮貌的廢話。
我從來不喜歡別人插手城市管理,推己及人,蝙蝠俠應該也是如此。更何況我身份不明還能完美融進反派堆裏,無論如何都摘不下身上那個‘緩’字。
果然蝙蝠車減速後又加速,眨眼間就消失不見了。
我心想我應該換個地方,不然下次蝙蝠俠還走這條路,我們再見到彼此實在讓我有點尴尬。我自己今天晚上各種想法紛亂繁雜,做事有失常理,別人又不知道,難免顯得我像個獵人停手之後非要駐足回頭看的西伯利亞狍。
以哥譚警局為圓心,我繞行到海島的另一側,蹲在了某座廢棄高架橋的欄杆上。
淩晨兩點鐘左右,我看完了手頭的報紙,将其中有著名慈善家、商人、科學家、政治家等等稱謂的萊克斯·盧瑟發表演說并附上照片的那一頁仔細折疊好收起來——雖然不知道有什麽用——覺得這個連發量都要反轉的世界真是嚴謹得可怕。
正當我準備再去找之前的報紙依照日期倒敘閱讀時,蝙蝠車以雷霆之勢沖上高坡,同我擦肩而過之後撞碎欄杆,三百六十度回旋後精準落地,無事發生般地向前駛去。
我忍不住擡頭看了眼攔路牌,确認這的确是條正在施工中的橋梁。
盡管蝙蝠俠這次停都沒停,但他沒看見我的概率和我沒看見維修牌的概率是一樣的。
……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別人。
去他媽的。
這次我決定停留在原地,并且不準備将精力投入到閱讀中去了。我居高臨下地俯瞰周圍這片地域,拿出我管理另一座哥譚時的嚴謹态度,将所有違規跑上維修街道的犯罪分子扼殺在橋頭。天色蒙蒙亮時,又一個奇形怪狀還有點眼熟的人從我身前狂奔而過,我條件反射地單手扯住他的手臂往身前一拉,在他踉跄着彎腰的剎那用另一只手肘擊打他的後頸。
他和他數個前輩一樣悄無聲息地倒了下去。
在這個具有哥譚主義特色的後半夜,我腳邊已經躺了一圈妖魔鬼怪。
然後我才發現我剛才解決的那位,身後還跟着蝙蝠俠。
我:“……”
蝙蝠俠:“……”
他想必也是覺得有點尴尬的。
為避免誤會,我後退兩步給他檢查俘虜的時間。蝙蝠俠将其中一個罪犯翻過來,我知道我之前為什麽會覺得眼熟了,這家夥的風格和我在哥譚的‘老朋友’之一對得上號。
人太多了,雖然剩下的都是小喽啰,但地位不決定體型,蝙蝠車依舊裝不下。蝙蝠俠打電話叫警察局長接人,這裏離警局很近,警笛聲就沒斷過,他們很快會趕過來。
黑暗騎士的目光終于落在我身上。
仿佛一個無需言明的默示,我就意識到漫長的夜晚快要結束了。
我是那個‘緩’,我是最後一個。
沒有我的世界,太陽會在哥譚升起。
這一刻我驀地失去了逃跑的興致。之前街邊流浪漢和我描述那麽多蝙蝠俠的可怕之處,他代入了被審判一方的視角想要引起我的共鳴,但我聽到後來就只意識到,蝙蝠俠的敵人在阿卡姆、在黑門監獄、在哥譚深埋的陰影中,唯獨沒有化作亡魂纏繞于他身上。
蝙蝠俠不殺人。
那恐怕我也沒有成為特例的殊榮。
**
周圍沒有樓房遮擋,第一縷陽光照在他們身上時,布魯斯聽見夜枭問道:“結束了?”
時間不留給漂泊在異鄉的旅客,他裸露在外側的下颚上已經生出淡青色的胡茬,臉頰上還留有幹涸的血跡。有那麽一會布魯斯覺得自己像在照鏡子:蝙蝠俠打量鏡子裏的人,看到與鏡外如出一轍的衰敗與疲倦。
“結束了。”他回答。
他們默契地沒有提起今夜發生的一切混亂和偶遇,以及結尾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幫助。而且,哪怕在這暖洋洋的時刻,布魯斯知道對方心中一定轉悠着現在他正在思考着的、某個冰冷的想法——
夜枭将雙手舉到肩膀位置,清晨已經是貓頭鷹進入休息的時間了,他緩慢地說:“不管你打算把我關到什麽地方,最好能有張床。”
“蝙蝠洞裏沒有床。”布魯斯答道,“但是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叫人給你搬過去一張。”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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