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陸望臣燒退了的時候,許澄的行李收拾得也差不多了。
看到門口那個劃痕累累的行李箱,許澄就知道當時的陸望臣有多生氣,一定還是習慣性地拿身邊的事物出氣吧?就像當年被他一腳踢開的那本無辜的漫畫書。
許澄在儲物室找出大一那年剛搬進來用的一個舊行李箱,攤開平放在客廳,然後開始把東西往裏放。
當他把電腦收起來以後,才意識到這間屋子裏已經沒有什麽是真正屬于他的了,所有跟陸望臣相關的,他都沒有資格帶走。他唯一擁有的是陸望臣的愛,一旦陸望臣不愛他了,他就什麽也不剩了。
生活用品大部分都是兩人共用的,他甚至沒有勇氣把洗臉臺上的情侶牙刷帶走一支。
許澄蹲在客廳,快要回想不起這幾年他到底是怎麽過來的,他的生活摘去了陸望臣還能剩些什麽。
他只覺得自己可悲,像是怕疼又努力想斷腕的壯士。
他不是壯士,他懦弱得可憐,他是個不知感恩的寄生蟲。
許澄的眼淚又掉下來了,腦袋噼裏啪啦響起很多細碎的聲音,都在指責着他的不知廉恥。
他從小就不太聰明,他在努力配得上喜歡的一切,只是沒有人給他機會和時間,連他最愛的那個人,到頭來也只把他當成可有可無的玩物。
他到底還能怎麽堅持?
——陸家何曾虧待過你們?你就是用這種方式報答我們的?
——望臣他從小占有欲就強,電視要單獨買一臺放他房間,喜歡打臺球就把臺球桌買回家,但是他從來不在房間看電視,從來不在家裏打臺球,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他只是習慣占有,不代表對這些東西有多大感情。
——他今天喜歡你,把你養在這個房子裏,明天就可以把別人養在其他房子裏。
——望臣不知道我找過你,希望你不要不知感恩,多嘴傷了我們父子的感情,也希望你能早日看清這一切,因為望臣他遲早要結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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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月前陸望臣他爸-陸海找到他時,他已流了太多太多的眼淚,如今再流淚已顯得有幾分矯情。
許澄用了幾個月時間,終于證明陸海說的是對的,陸望臣對他只剩占有欲而沒有愛了,他也再沒有留下來的理由。
還蹲在行李箱前發呆,許澄突然被一雙結實的臂膀從後用力環住,他整個人失重向後跌去,背部撞在身後人硬實的胸膛上。
“別走。”陸望臣聲音喑啞,溫熱的氣息拂過他的耳尖。
他并不知道陸望臣何時已經從主卧出來了。
“我,我找好房子了。”許澄垂眸道。
話剛出口,許澄就被拽起,被迫轉了個方向面對着陸望臣。陸望臣捏着他薄薄的肩,眉頭皺得有棱有角,問:“你剛回來,什麽時候找的房子?”
“朋友...”許澄不想撒謊,也覺得沒必要撒謊。
“哪個朋友?”
陸望臣的指尖有些用力了,許澄疼得倒抽氣,眼淚不争氣地又流出來,他紅着眼眶反問:“哪個朋友跟你有什麽關系?你能交朋友我就不能?”
陸望臣的力氣明顯松懈許多,臉色肉眼可見地陰沉了,眉心微微動了動:“是那天那個男的?”
許澄點頭後,陸望臣直切正題問:“他喜歡男的嗎?”
這次許澄沒給任何反應了,但距離靠得太近,他所有情緒被察覺得一清二楚,十年來的默契,陸望臣幾乎是立刻就有了答案,心猛地向下墜去,垂手扼住許澄的手腕,聲音裏有着難以察覺的顫抖:“許澄,你竟敢找別的男人。”
許澄無力解釋,只覺得太累了,他如今不再奢望流淚後能得到一個溫柔的吻,只希望在臉頰的眼淚被風幹前,陸望臣能松開他的手,給他最後的體面。
“望臣,咱倆好聚好散吧。”許澄扯了扯嘴角,卻一絲笑也擠不出來了。
他僵硬着身體被陸望臣抱進懷裏,聽見陸望臣說:“如果是因為我之前說了哪句不好聽的話,讓你生我的氣,我跟你道歉好不好,我跟你道歉...
“我不能接受分手,我不能接受,我怎麽做你才能原諒我,你告訴我好不好,只要你別跟我分手。
“你怎麽能看別的男人,你眼裏應該只有我的,小澄,我不允許你喜歡別人,我不允許...”
陽臺外洗衣機發出了清洗完畢的滴滴聲,許澄拍了拍陸望臣的胳膊,輕聲說:“我幫你把衣服晾了吧。”
陸望臣全身狠狠一個哆嗦,摟得他更緊,雙臂止不住抖動起來,說:“小澄,你告訴我我哪裏做錯了好不好?”
許澄苦笑想着,陸望臣不愛他,該是誰的錯。
也許這麽努力了,還是沒能讓陸望臣愛上他,真的是自己太沒用了吧。
最後,陸望臣終于松開了他,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仰起頭來,冷硬着嗓音說:“你看着我,說你不再愛我了,我就放你走。”
陸望臣料定許澄說不出這話。
許澄忽地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喃喃道:“我不想愛了。”
陸望臣怔住了。
許澄走了以後,陸望臣在沙發上坐了許久。
比起“我不愛你”,許澄一句“不想愛了”像是一把淩遲着他的鈍刀,傷口總是慢了疼痛一步,等反應過來,早已遍體鱗傷狼狽不堪。
原來他所有的資本,他能拿來顯示優越感的資本,不過是許澄對他的愛,一旦許澄不愛他了,他便什麽都不是了,他甚至找不出任何理由留下這個人。
而許澄不再愛他,或者說,不願意再繼續愛他,是他這麽多年來,唯一不會去設想的可能性,所以他才越來越恃寵而驕,因為許澄總是會無條件原諒他。
宿醉尚未緩解,發燒伴随的頭痛又緊接着襲來,陸望臣幾乎分不出心來思考他跟許澄之間到底出了什麽差錯,想找粒止痛藥來吃,才發現他忘了許澄把藥箱收拾到哪去了。
上次許澄跟他說的時候,他只把眼睛盯着屏幕上的游戲界面,随便應付幾句便了事。
在房子裏轉了一圈後,陸望臣突然意識到家裏的東西幾乎沒什麽變化。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他依次檢查了主卧、客廳、浴室、陽臺,發現許澄只帶走了幾件衣物,其他幾乎都原封不動。
帶走的東西少只有兩種可能性。第一種是這個人還會再回來,第二種便是這個人從未屬于過這裏。
陸望臣從脊背到四肢都泛着涼意,他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自言自語道:“小澄,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