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根據老五帶來的信息,那邊确實是一件較為麻煩的事情。
算是一個邪教組織般的存在。
準确說來,那裏面摻和了人也摻和了鬼,徐飏在得到準确消息後,已經把他們網站給舉報了一遍了。有沒有用另說。
老五了解到的,那一塊比較繁華的商業區裏,混雜着一個小旅館,一些人以那裏為根據地,搞了個類似傳銷一般的組織,專門宣傳一些玄虛的東西,打着長壽長生的旗號。摻雜了一些宗教意味,來忽悠人。正常來說,一般人是不會信那些鬼神說法的,但他們有着很多的成功例子,以及真假參半的好評。且不說有沒有虛構的成分,但就徐飏他們目前的了解,這些很可能真的實現了。
畢竟人的魂魄只要留于世,某種意義上講,那也算一種長生了。
老五說,那裏宣揚靈魂的不滅,他們管肉身叫一種束縛,而按照他們的辦法修行的人,在肉身毀滅後,可以達到靈魂的不朽,可以久留于世間。正好合了那些貪戀塵世,痛恨死亡的人的意。
徐飏目前打算先看看情況,不管怎麽說,應該先把那只從陰間逃來的鬼關回去。
說到那只女鬼,也算是個屢教不改的玩意兒了。
在徐飏坐到那家慘兮兮的飯館裏之前,他一直想着的就是這些。
關禾當時打電話約了徐飏,在一個寧靜的中午,靠他的破店比較近的一家餐館。徐飏把恢複能力強盛的老五支走後,轉頭把“拐角機緣”的店門鎖了,打開手機,點開了百度地圖。
繞了幾條街,終于看到了那家餐館。
徐飏直覺關禾不僅是請他吃飯,多半會問些他好奇的東西。
那些天生眼睛開了光了人,看到了一些不該看到的東西,于是對這方面的疑惑就會加深,可是別人看不到,他們連個能告訴能答疑的人也沒有,于是只能暫時忽略掉這些,以免和自己過不去。
但忽略不代表就沒有了,好奇一直存在着。徐飏想着自己已經被看出來了,關禾估計把自己看成了個滿厲害的跳大神的了。而且眼見為實,不是那種弄虛作假的江湖騙子,于是有心聊聊伴随他二十多年的詭異現象。
徐飏昨晚閑着的時候,已經組織好語言,編好了一個真假摻半且具有良好說服力的故事了。
這個時候的陽光并沒有多麽炫目,可能是秋天的緣故,這點熹微的溫暖顯得很令人慵懶。秋天是個很适合打盹的季節。徐飏到的時候,看見玻璃窗內的熟人正低着頭看着手機屏幕,天光照耀下整個環境很是明亮潔淨,光斑靜止在抛光了的木桌上,很是金燦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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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飏在發現自己開始貪念這一點的屬于短暫的人生的恬靜美好後,立刻後悔自己當初的選擇,差點立刻掉頭回家補覺。
關禾很早就到了,今天他不用上班,在家裏無事可幹,索性來得早了一些。
仿佛有感應一般,在徐飏透過玻璃看到他的時候,他從手機上擡頭,正好四目相對。這次是
他先笑了一下,把手機插進了兜裏。
剛才徐飏的腦子被陽光加熱成死機了,這會兒反應遲鈍情有可原。
于是,等徐飏半恍惚地坐了下來,關禾便先開口了。
吃飯并不怎麽重要。關禾看起來不怎麽餓,徐飏沒有老五那樣貪嘴,其實食物對他們來說并不重要,吃不吃全看心情。可惜老五算是一個恰好相反的,心情如何全看吃沒吃。
前面尬聊了幾句後,關禾便調轉話題走向。
“所以,我曾經跟着貓進的店,也是你開的嗎?”
“對呀,這裏是最近幾年搬過來的。”
“這個問題可以問嗎,比如你是人是鬼?抱歉,我實在好奇。”關禾問出來後,仿佛也覺得有點尴尬。
徐飏恍惚了一下,心緒又有點飄。很早之前也有個人問他,也很突兀很沒禮貌,但是可以從語氣裏瞧出很濃烈的好奇來,甚至沒有了恐懼。
“不是人也不是鬼,就是一個不老不死的,天天當苦力,沒報酬的那種。”
“那為什麽要幹?”關禾沒忍住脫口而出。
徐飏笑了一下,覺得這個問題挺難和當代人解釋清楚,“這麽說吧,從前,天地間突然冒出了一些生靈,他們從出生那一天開始,就有了自己存在的意義,這個意義很明确,他們被用來維護天地間基本的秩序,保證世間穩定發展,我就是個在人間管魂魄是否正常輪回的。”
“神仙?”
“不是,那是你們自己臆想出來的。你們的神仙會保佑人,我們不會管這些,只要秩序不出錯,我們不會偏袒哪一方。”
關禾想了一下,覺得很有道理:“那我為什麽可以看見那些鬼影子?”
“福利吧,總有一些人的魂魄受了天地靈氣孕育,眼神會好使一些。”
關禾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鏡,覺得說福利是在鬼扯,從小吓到大,給人家以為成腦子有毛病,可以說是個累贅才對。
徐飏看到對面嘴角抽搐,于是感覺到了怨念,洞穿了關禾的想法:“其實習慣就好,有時候阿飄們還是挺可愛的。”
徐飏看對面暫時無語,夾了塊蘑菇往嘴裏塞。
“那我妹妹很多年前重病,當時醫生已經判斷無望,她卻神奇地痊愈了。我一直覺得是上天眷顧,不知道你們管這個的是誰?”
蘑菇被徐飏一口咬下去,被燙了一下嘴皮似的嘶了一聲。
“咳,不太清楚……那些管着雜七雜八事情的我很多沒交往過,交往過的也多半忘記了。而且……”徐飏嘴上跑馬,心裏沒來由地有些不爽。
“我不是說過嗎,你妹妹很可愛,命會很好的。”
可惜那個很乖巧的小姑娘本來的生命是很短暫的。徐飏當時改了她的命格,不過是一時的心軟。他強行篡改命格,違反人間秩序得到懲罰還是不輕,他前幾十年茍在角落修養、低調行事積攢的修為又沒了。但是如今看着關佳語長大,他也并不後悔什麽。
而且,徐飏時常安慰自己。關禾以後有個妹妹,在困難時候至少有個可分擔一二的親人,以後估計可以輕松不少。老五嫌棄他一天和自己糾結,徐飏嫌棄自己斷不幹淨。但是沒辦法,忍不住就是忍不住。
很久以前,徐飏也面對過這個問題。他當時太年輕,确切的說,是對待這種陌生的問題過于幼稚了,以至于有點自不量力了,他以為只用關心那一個對他很重要的人的安危就行了。
他很喜歡那個人,想讓他盡可能多陪自己一會兒。
本來是再正常不過的,可是對于徐飏來說,這個想法太奢侈了。
他很久都沒發現,這與他的職責恰恰相悖。
徐飏自己走了一會兒神,然後被關禾的聲音打斷了。
“其實像你這樣的,開那種半忽悠的小店賺不了多少,”關禾覺得那個店裏賣的破玩意還真不一定毫無作用,于是謹慎地改成了“半忽悠”。
“你去擺攤算命,像你這種一說一個準的,應該很吃香才對。”
徐飏沒想到回過神來聽到這玩意兒,猝不及防笑出聲來。
“多謝你給我指點財路了。不過我之前不是沒想過,只是覺得那種太費神,我一天和阿飄們打交道就夠累了,懶得天天搬個小板凳坐街口算命。”
關禾看着對面的人說不出意味的笑,漫無邊際地覺得,這個人笑起來真的很好看啊。是那種五官一下子生動鮮活起來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