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趙臨濤雖在日本刻苦學習,日子過得卻絲毫不單調無味。
他在用心體驗一個與國內不同的生活。這裏很開放,有着先進的科技,和他在國內接觸不到的新鮮事物,他在過去的幾年裏苦心學習,在課餘裏不斷地觀察這個世界。
關禾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大學時光,和這個人有一些相似,每天有很多時間來學習,和同學讨論交流,或者時不時地談天說地。只是趙臨濤的課餘生活要比關禾豐富得多,畢竟關禾只是在物欲橫流的現代裏一個悶騷着的普通人,關禾在大學裏只是和室友關系較好,大多數時間他都在孤獨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偶爾從自己的世界裏出來消遣消遣。
他的悶騷和他的眼睛有關,畢竟他從小因為這個就有些孤僻,況且中二時期甚至還覺得自己與衆不同得鶴立雞群,陷入苦于無知音可覓的詭異境地,于是也不屑于融入群體當中。其實不過是自卑的一種掩蓋罷了。
可是趙臨濤不同。關禾最開始還沒法判斷自己仍然具有的肉眼見鬼能力,是來自他還是趙臨濤,後來根據關禾聽見趙臨濤的幾次內心吐槽,确定了他也有着這倒黴本事。只是他活得很輕松,對那些東西幾乎視而不見,或許是非常習慣了,反正他整個人跟個普通人差不多。
這是一個與身邊的人相處得非常融洽的人,關禾站在他的視角上,用審視的目光來看,這個人并不是說情商超高,但是為人很和善、耿直。
反觀同樣有着老天爺發的“福利”的關禾,就很直男了。
很快,芭蕉葉綠了,豔陽天越來越多,穿上了輕薄衣衫的趙臨濤的心情越來越開朗了。已經六月份了,他很快就要回到闊別四年的故鄉了。
于是,關禾懷着被趙臨濤影響的激動心情,見到了上世紀三十年代的中國。于是他深深地體會了一把那個年代陳舊古老的氣息,卻也被它的鮮活生動給震撼了。
這不是歷史書和文獻上的圖片與文字描述,而是會動的,會變化的場景。這裏是一代人生活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共感的影響,關禾覺得自己精神突然亢奮了起來。
趙臨濤在渡頭與趕來接他的小叔碰頭,一路邊聊邊坐車到蘇州城裏。這一段路并不很漫長,在趙臨濤和小叔閑扯些新奇見聞中,在關禾好奇地打量窗外風光中,很快就到頭了。
他們穿過一片熱鬧的老街巷,趙臨濤突然坐直身子四處張望,他迫不及待地探頭向小叔求證,那個留着八字胡的中年人笑着确認,這是他家附近的一條大街,拐過去就是趙家世代經營的醫館。
“趙氏醫館”的老舊的牌匾已經擡頭可見。
關禾在他跳脫的視野轉換中,猝不及防地看到了一個人。
關禾心中一跳,多少有點懷疑自己眼瞎了。
好在趙臨濤似乎也注意到了那一角,他的目光在那裏多停了一會兒。于是關禾便有機會看清,在趙家醫館開闊的門面旁邊,有一家賣日用品的小雜鋪,在這中間夾着一個樓梯口,而在這個通道的罅隙間,有人擺了個寒摻的小攤,帶着圓框小墨鏡,不正不經地坐在那裏。
Advertisement
雖然戴着眼鏡擋了臉,但是關禾還是憑着第一感覺,認為那人就是徐飏。
關禾被自己的直覺吓了一跳,老實說,其實他和那個人才見過沒幾面,理應不會如此斷定。但那種感覺,就像他們已經認識很久很久了。
趙臨濤目光在那裏駐足片刻,轉而問一邊的小叔道:“咱家旁邊的那算命鋪子還健在呢!記得小一點的時候我還挺喜歡找那位先生玩的,只是我以為他那生意不好做,那麽多年早該做不走了,想不到我回來還能再看到他。”
小叔聞言笑道:“可不是,那些算命的全靠一張嘴值錢,雖然近幾年讨生活更不容易了,可這位算是個頑固分子,或許有時幾天不來擺攤,但這些年一直是在此處的。”小叔抹了一把胡子,又想起了什麽,“前些日子,好像這樓裏要找一個看門的,覺得他頂不了事,想勸他騰地方出來。結果……”
“他和那些人說,想找看門的用他就行了,不僅沒壞人,還辟邪呢!”
“這樣啊,我以前不覺得,他在我們醫館旁邊擺攤,多的是叩問生死的人,生意應當好做許多啊。”趙臨濤下了車,還一邊和小叔聊着。
“可不,有十多年了吧,也沒走。”
關禾差不多已經收拾好自己最開始的驚訝,越發斷定那就是徐飏,估計是在那個時候裝神弄鬼來着。想想還是很符合他的人設的。
趙臨濤一從側門進醫館,便聞見了他熟悉多年的藥香味,被幾扇門阻隔了一二,淡淡的可以品出一些甘苦來。趙臨濤和敞開的屋門裏正給人開着藥的小姑打了個招呼,那位挽着小團髻的婦人看着門外的年輕人,喜得喊了一句:“臨濤回來了啊,快去樓上見見你娘,念叨着等你半天了。”
趙臨濤應了一句,然後和小叔上了樓。
關禾被無處不在的中藥味熏得有點頭暈。他在的醫院裏多是消毒水的氣息居多,除了抓藥的地方,很少有會有這樣濃郁的藥香。而他被熟悉的消毒水味道熏管了,一時換了味,有點适應不來。
關禾想盡量平穩呼吸,最好屏住氣,過了這一段藥味特濃的區域。可這時候的趙臨濤正在剛回家的喜悅裏,喜悅得不由加重了呼吸,給那顆正激動壞了的心髒供着氧。
于是關禾一時抗拒不得,迫不得已被濃郁無添加的自然氣息洗了洗肺,一時心情舒暢得想罵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