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我生君已老5
第80章我生君已老5
宴會人雖多,可作為壽宴主人公,桑惜音所在之處便是焦點。
被衆人矚目,郁止維持着鎮定的表情,仿佛自己一點也不尴尬。
目前擺在他面前有兩個選擇,第一,承認自己沒有女朋友,先前那樣說,只是為了委婉地拒絕女生的追求。
第二,承認自己有女朋友。
前者雖然承認自己撒謊,但這是出自善意的拒絕,且許多人都拿此當做拒絕追求的借口,再尋常不過,也不會被人怪罪。
若是後者,那他之前對桑惜音說他沒有女朋友的事就很難解釋。
無論怎麽看,都是選第一種最方便簡單。
郁止眸光微閃,随後神情自然道:“嗯,學妹說得對,我有戀人,很抱歉,辜負了幾位老先生的好意。”
郁止選了第二個。
桑惜音看着他的目光微動,似有一道莫名的流光暗芒在眼底劃過。
郁止禮貌地笑着致歉,倒讓幾個瞎操心,亂點鴛鴦譜的老頭尴尬起來,“沒事沒事,也是我們沒打聽清楚,瞧這事辦的!”
桑爺爺友人和藹地笑道:“做不成情侶,也可以做朋友嘛,年輕人就該多認識一些朋友,熱鬧。”
說罷,他對孫女說:“這年輕人應該也對這兒不熟,你們年輕人一起聊聊天,我們幾個老家夥也要敘舊。”
女生看了看郁止,見他沒有拒絕,便對爺爺道:“那爺爺你注意身體,對了,不能喝酒,也不能吃甜品,醫生叮囑過的!”
老頭被孫女關心,心中甜蜜,面上卻故作嫌棄,“行了行了,醫生都沒你唠叨,年紀輕輕就成小管家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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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傲嬌地瞪了他一眼。
郁止送上禮物,并道出自己的祝福:“希望桑先生今後平安喜樂,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他的禮盒不大,還薄,桑惜音有點想拆,看看裏面裝的什麽,但大庭廣衆之下,他還是忍住了,讓人把禮盒收了起來,繼續招呼其他客人。
壽宴擺的酒席,禮物本該放在專門的收禮處,也是因為特殊情況,這份禮物便被桑惜音囑咐了一聲,讓人單獨收着,沒和其他一堆東西放一起。
“學長,剛才我差點以為你是為了拒絕我,才故意說有女朋友了。”女生故作遺憾地說,“這樣我還能對你抱有幻想。”
郁止知道她在開玩笑,便也但笑不語。
長輩們離開,女生和郁止單獨說話,簡單問候寒暄下來,郁止也能看出這女生是真的放下不介意,态度也更加自然。
倒是女生不由在心中想到之前閨蜜說的話,有些羞愧又感慨,像郁學長這樣的人,窘迫也是一時的,未來必定前途無量,這才多久,就能跟桑溫兩家搭上關系,且看樣子關系還不錯。
忽而,門外進來兩個人,讓宴會廳有瞬間的寂靜,随後又才開始熱鬧起來,只是動靜都下意識小了許多。
進來的一位穿着黑色旗袍的婦人,雖然保養得當,但也能看出其年歲不小,她身後還跟着一位年輕男人,身穿深色西裝,眸光冷沉,渾身氣質冰寒,仿佛要拒人于千裏之外。
而在婦人進來後,溫爺爺便皺緊眉頭,渾濁的目光沉了又沉。
婦人像是沒看到一般,徑直走向桑惜音,擁抱一下道:“生日快樂。”
女生雙眼閃爍着好奇的光芒,看着擁抱的兩人不由感嘆道:“果然在桑老先生壽宴上才能看到這位。”
“那是?”郁止心知肚明,但他本該不知道。
“是溫老夫人,不過她反感別人叫她這個稱呼,都讓別人叫她蕭夫人。”
“其中有什麽故事嗎?”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曾經聽長輩說過,蕭夫人早年和溫爺爺是神仙眷侶,可惜後來決裂了。”
“不過這兩位倒是都和桑老先生關系挺好的,就算決裂,也都和他多有往來。”女生語氣中不乏佩服,這才是做朋友的最高境界啊。
郁止聞言悄然莞爾。
想到剛才桑惜音的眼神,他眼皮又跳了跳,笑容淡了幾分。
壽宴上,幾個小輩争相讨歡心,郁止遠遠看着,看着桑惜音被親人晚輩圍着,看着他與朋友寒暄笑語。
他像個過客,像個局外人,只能看着桑惜音因其他人而生出喜怒哀樂等情緒,他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
郁止放下酒杯,心情不好時,他也不喜歡飲酒。
想想這樣的日子還要過許多年,還是先适應着才好。
而他這一适應,就适應了整個壽宴,除了剛來時近距離接觸過外,之後再沒有找到機會靠近對方。
來找桑惜音的人格外多,又早年的舊友,有不少親戚,還有一些因為崇拜他,特地搞到了請柬來拜見他的年輕晚輩。
郁止全程圍觀,直到後面,看着桑惜音用手撐了一下後腰,眸光微動。
桑流水正在跟女朋友一起陪朋友們,忽然感覺肩膀被誰拍了拍,他向後一看,便見是郁止。
“郁老師!”桑流水心裏下意識一緊,每次見到郁止,他就會想到自己那比溫璃多許多的作業。
想着這種場合,郁老師肯定不會提作業,他也放下心來。
郁止确實沒提作業,他附身湊到桑流水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後者往桑惜音的方向看了看,點頭道:“郁老師放心,我知道了。”
說着他走到桑惜音身邊,對其他正在跟桑惜音交談的幾人笑着說:“幾位叔叔阿姨,不好意思打擾了,我要借用一下我叔爺爺。”
“這是小二吧?找惜音可能有要事,惜音去忙,我們自己聊着。”
桑惜音笑着答應,“好,學文,幫我好好招待。”
桑學文就是桑父,行雲流水的爸爸。
“小叔叔放心。”
桑惜音這才跟着桑流水離開。
“你有什麽事?是有朋友生了矛盾?”
桑流水不悅道:“叔爺爺,在你眼裏我就是那麽笨,連人際關系都處理不好的人嗎?”
桑惜音笑着揉了揉他的腦袋,“當然不是,只是小寶再大,在叔爺爺眼裏都還是個孩子,我只是擔心你,關心你。”
被桑惜音弄亂發型的桑流水非但沒不高興,反而笑得愉快又感動。
“謝謝叔爺爺!”他嘻嘻笑道,“不過這回真不是請你叔爺爺幫忙。”
他拉着桑惜音去沙發上坐下,還倒了杯熱水,柔軟的沙發拖住桑惜音的腰背,讓他不自覺放緩了聲音,“有什麽事就說吧。”
“沒事啊。”
“嗯?”桑惜音疑惑看他。
桑流水坐在他身邊,笑嘻嘻地說:“就是看叔爺爺一直站着跟他們說話,肯定累了,請你過來休息一會兒而已。”
桑惜音意外,随之而來的便是更加柔和欣慰的笑容,“小寶長大了,謝謝小寶。”
桑流水有些羞愧,沒敢說這不是他注意到的,而是被人提醒的。
何況,郁老師也讓他保密,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這也不是什麽大事,保密就保密吧。
就是叔爺爺這誇獎讓他受之有愧。
于是伺候得更加盡心,把桑惜音喜歡的食物端過來不說,還一個勁捏肩捶背,桑惜音的笑容也沒下去過。
遠遠望着這一幕的郁止也稍稍松了口氣。
他原本以為有親人的陪伴和照顧,桑惜音應該會過得事事順心,舒适溫暖。
可如今看來,孝心是有,到底還是不夠細心,也沒人能做到愛人那般親密且細致的地步。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分明自己有能力有真心,卻只能在遠處默默旁觀,對于他的許多事,都無能為力。
還是不方便,他心中苦笑一聲。
壽宴上,郁止沒結交什麽人,也沒事做,卻還是坐到了最後,等其他人都離開的差不多後,他才離開。
時間太晚,桑惜音拒絕了留宿的提議,堅持道:“就幾步路,又不累,就當散步了。”
桑老爺子只能後退一步,“讓行雲送你回去。”
“爸,行雲在幫小叔把禮物送回小叔家。”桑父提醒道。
桑流水站出來道:“我送叔爺爺回家。”
衆人都同意了。
桑惜音覺得自己沒到走這幾步路都需要人送的地步,卻也沒有拒絕他們的好意。
他哥還一直讓他搬過來一起住,但他還是更喜歡有自己的空間,拒絕了,但這麽靜近,串門也是常有的事。
送到家門口,桑惜音就轉頭道:“小寶早點回去休息吧,我就不留你了。”
“叔爺爺也早點休息。”
桑惜音笑着點頭。
進去後,迎面碰上出來的桑行雲,“叔爺爺,禮物我都放在禮品房了,您可以看看。”
“嗯,大寶也早點休息。”
桑惜音進門,一邊往卧室去,一邊揉了揉額頭。
此時已經十一點,精力疲憊的他不由搖頭笑笑,果真是不如年輕時候,他當年也熬過無數夜,現在卻不行了。
經過禮品房,不想門卻是虛掩着,他随手一碰,門就開了,扭頭看着裏面堆積如山的禮品盒,桑惜音只覺得興致缺缺。
人生這些年,他對于禮物這種東西早就沒了驚喜和新鮮感,這世上他不知道的,沒見過的,能被人送來的,都太少了。
其中又用過幾分真心,他也懶得去想。
然而正要離開時,餘光瞧見一個被放在一旁的扁平盒子,蔚藍色的盒子端莊大氣,像無盡深海,吸引着人去探索。
桑惜音對它有印象,畢竟是今晚唯一一個在他眼前出現過的禮物。
想想那個有些奇怪的年輕人,想要探究對方的心令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緩緩将那禮盒拿起,拆開。
順滑的綢緞被解開,飄然落在地上,禮盒打開,入眼的便是一片雪白。
不,應該說雪白之上還有些墨色。
是幾張A4紙,還有一個U盤。
桑惜音疑惑挑眉,仔細一看,便見這些紙張上所記載的都是一些藥膳食譜。
而U盤裏是什麽,也在這紙上寫了,是拍攝下來的做這些藥膳的視頻。
這個人……
桑惜音心中意外,意外于這份禮物的質樸,更意外于其用心程度。
這些年,他收到過對身體有益的天材地寶,昂貴的珍稀藥物,卻還真沒收到過食譜。
無他,太廉價了。
許多人送禮不僅僅是為心意,還為彰顯身份以及用心。
不貴怎麽能體現送禮的真誠程度呢?除了家裏孩子晚輩能以讨巧的方式送禮外,其他人送禮都仿佛成了工作任務,更重要的已經變成了實際價值,而非意義價值。
桑惜音也會下廚,對于食材的好處和藥用價值也了解不少,他能看出這份藥膳确實很好,不僅對身體好,還平衡了食材之間的味道,能讓藥膳做出來也不減美味,用心程度十足。
想想郁止學的專業,能做出這些來也不奇怪。
桑惜音不想辜負這番心意,将它複印了一份,打算第二天将複印件交給小杜,讓她今後按照這些菜譜做菜。
晚上,他用電腦打開U盤,将視頻上傳到手機裏,他躺在床上,看着手機裏顯示的畫面,視頻裏的人沒有露出面容,只有一雙手,偶爾還會說說話,解釋一下步驟或者動作,聲音清潤悅耳,還很熟悉,是郁止。
這是他親自做,親自拍的視頻。
所以自己到底要不要去追問那小子為什麽騙他這件事嗎?桑惜音惡趣味地想着。
半小時後。
視頻放着,裏面的聲音還不疾不徐地傳出,而床上的人已經沉沉睡去,眉眼舒展,安心無比。
……
翌日
郁止難得休息一天,學校沒課,實驗室已經步入正軌,兩個學生也去了學校。
他一大早就來了花棚這裏,盡管杜姨和桑惜音都還沒起床,早就被告知密碼的他自然而然地打開密碼鎖,進入各個透明花房。
澆水的澆水,調溫的調溫,除草噴藥修剪等等,他都有條不紊地做着手裏的活。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聲音從身後傳入耳中,他才從專注的狀态中脫身回神。
“這段時間,你都快成我這兒的花農了。”
桑惜音的聲音含着輕松和笑意。
郁止起身擡頭,放下手裏的剪刀,脫掉手套,在水龍頭下洗了手,并抹了把臉,洗掉臉上的細汗。
“做花農也不錯,可以種花養花護花,看着每株花健康又漂亮地成長,帶給人愉悅和快樂,是一件很有成就感和幸福感的事。”郁止眸色深深,話中似乎藏着玄機,可他沒讓桑惜音看見,也沒讓桑惜音聽出來。
他轉過頭淡淡一笑,開玩笑般地說道:“就是不知道桑先生願不願意收留我做這個花農。”
桑惜音看了他片刻,也玩笑回道:“我要是答應,恐怕其他人也不答應,未來的大佬若是留在我這個老頭身邊做一個小小的花農,豈不是暴殄天物。”
郁止笑了,在演戲時,他似乎已經習慣用笑容來掩飾情緒,“你不老。”
桑惜音長嘆一聲道:“老了,既是我再努力學習,接近,盡量放慢暮去的腳步,但逐步衰老的身體和反應越發遲鈍的思維還是能讓我清晰得感覺到歲月的流逝。”
他随和笑着,似乎不怎麽介意,也不怎麽放在心上地說:“要不是偶爾刷刷微博,也不能說出大佬這種詞。”可還有更多詞彙言語,他卻不知其意,無法理解。
“每個年齡段都有自己的生活,身處什麽位置,就享受那個位置的樂趣,又何必執着于留在過去。”郁止溫聲道,手上動作不停,用杯子給桑惜音接了一杯水,放在休息的桌子上。
“強求不了,不如坦然接受,至少,能讓自己過得開心點。”
桑惜音端起水杯,感受着混合了水溫的水,透過杯壁傳來的熱度,淺笑道:“小郁這麽說也對。”
郁止多看了他幾眼,揣測着桑惜音會是這樣心态的原因。
他本以為桑惜音過了大半生,應該灑脫淡然,從容地迎接未來的日子,可此時瞧着,似乎與他想的有些不一樣。
剎那間,他腦海中浮現出那首曾經在第一次到溫家時聽到的那首樂曲,千裏相思萬裏愁,琴聲一曲空悠悠。
究竟是什麽感情,才能讓桑惜音寫出那樣的曲子?
他的安好和幸福,真的如自己看見的一樣?
“這椅子有些硬,需要我幫你拿軟墊靠枕過來嗎?”壓下心中思緒,郁止将注意力轉移到其他方面。
桑惜音看了他一眼,有些無奈地笑道:“小郁,雖然一直沒說明,但無論如何,你都應該算我的客人,作為客人,你怎麽總在照顧我?如果是尊老愛幼,我讓你叫我爺爺你又不願意。”
郁止沉默幾秒,随後看着他道:“尊敬一個人,也不一定要用敬稱,雖然嘴上不說,但我心裏其實一直很尊敬你。”
尊敬我還連個“您”都不說?
桑惜音心中搖頭輕笑,卻絲毫沒有生氣的意思。
對于這個“不尊敬”他的年輕人,桑惜音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心理,看着他便會感到安心。
以往郁止過來,很多時候,他都沒下來,而是在樓上卧室,自窗邊往下看着花棚裏的情景。
其實花棚也有監控設備,但他不喜歡透過監控看郁止,那會給他一種機械的不真實感,仿佛他看到的不是郁止,而是機器,
只有用眼睛親自觀看,才有心中石頭落地的真實感。
他覺得自己很奇怪,莫名關注一個年輕人,像個偷窺狂,雖然是自己家,但他也不常出現。
“你的禮物我收到了,謝謝,我很喜歡。”桑惜音說道,末了還忍不住誇道,“現在像你這麽用心的年輕人不多了。”
尤其是将心思花費在他這個沒什麽關系,也不那麽親近的老人身上。
這麽一想,他也不知道究竟是郁止奇怪,還是自己更奇怪。
郁止看了他一眼,輕聲道:“所以我說,其實我心裏很喜歡你……尊敬你。”
那句喜歡太過自然,仿佛理應如此,連桑惜音都沒覺得有哪裏奇怪,他知道自己一直很讨小輩喜歡,此時聽郁止這麽說,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
“嗯,我感受到了。”
桑惜音收斂笑容,正經道:“所以小郁,能告訴你尊敬的桑先生,之前為什麽跟我說你沒有女朋友嗎?”
郁止:“……”
桑惜音見他面無表情,神色淡定,心裏卻知道,這人心裏一定不是表面這麽平靜,暗暗忍笑着打趣道:“嗯?是忘了嗎?我覺得你年紀輕輕,應該不至于記憶還沒我一個老人家好吧?”
郁止眼角抽了抽,為了阻止這人繼續在他面前說“老人家”這種話,他不得不出聲。
“沒忘,我還記得。”
見他真要說,原本只是用來打趣一下這小子,逗逗他的桑惜音忙制止道:“我只是開玩笑,如果有什麽不能告訴別人的內情,倒也不必……”
郁止垂了垂眼眸,聲音平靜,淡定尋常道:“沒什麽不能告訴別人的內情。”
“我說過我有戀人。”
“也說過我沒有女朋友。”
“它們都是真話。”
“我以為,這已經很容易猜出來了。”
桑惜音心中忽然浮現出一個念頭,心頭一跳,擡眼看了郁止一眼。
郁止平靜地與他對視,又平靜地收回視線,語氣從容淡定道:“嗯,你沒猜錯,我戀人是男性。”
他沒說自己是同性戀,只是說戀人是男性,而他口中的戀人,将會一直存在于他口中,永遠不會出現在現實裏。
桑惜音看着郁止不斷動作的手,注意到剛才他說話時,手上修剪枝葉的動作就沒停下過,也沒慌亂過,将花枝修剪得漂亮又合理,沒有剪錯任何一片枝葉。
無論是他的聲音還是動作,都展現出他鎮定的心理,他是真的不害怕,也不介意說出這件事。
“那你之前……”
郁止的動作停頓了一瞬,随後又笑了一下,自然地繼續道:“第一次見你,總想留下個好印象,覺得你這樣的人應該不會認同同性相戀,被你問起時,才會一時心慌,撒了個小謊。”
理由合情合理。
桑惜音信了。
随後他看着郁止的目光便越溫和親近了些。
“其實你想多了,大可不必如此,也有許多人能夠接受新事物,我又不是頑固不化的人。”
郁止微笑點頭,“多謝理解。”
桑惜音勾唇打趣道:“別的不說,倒是你尊敬我這一點我是真的看出來了,第一次見面都能緊張到說謊。”
郁止有些笑不出來,幹脆收斂了表情。
心情複雜的他不知道怎麽回應桑惜音的話。
桑惜音見他比剛才沉默,以為自己說話戳中他心裏哪裏不舒服的點,有心補救安慰,思來想去,眸色暗了暗,随後又一片清明,溫和平緩的聲音緩緩流出。
“小郁,我不介意你的性取向,因為我其實應該跟你一樣。”他無奈笑嘆道,“如果我有戀人的話……”
郁止停下動作,不由擡眸看了他一眼,“桑先生的意思是……”
既然說出口了,桑惜音便也不再猶豫,坦然道:“我說我大概也是同性戀。”
郁止輕微皺眉,随後又松開,問道:“既然桑先生沒有過戀人,又是如何會有這樣的認知?”
或許是郁止太順眼,又或許是這詭異的安心感和眷戀感,桑惜音緩緩道:“因為從很多年前開始,我經常會夢見一個人影,他是男性……”
“只是夢而已。”郁止語氣略有些艱澀道,低沉的聲音帶了些壓抑,“不用挂懷。”
難道是因為如此,才會讓他嘗了半生相思苦?
只是夢而已……
可就是夢,卻令人牽挂半生。
郁止閉了閉眼,扭頭不去看桑惜音,也不讓桑惜音看見自己的表情。
“一次可以,可兩次三次許多次,就算不想挂懷,也克制不住。”桑惜音溫聲随意道。
這些年來,除了對幾個親朋,他還沒對別人說過這事,今日一說,似乎也不是那麽難以開口。
“或許是年輕,那時還妄想夢裏的人能變成現實,總覺得他真實存在,且即将出現。”他好笑地說着。
可惜他找了許久,卻仍一無所獲。
無論是“那時”還是“妄想”,都說明他如今并沒抱着那樣的想法。
心中瞬間有種被細細綿綿的針輕戳導致的刺痛感,很輕,也很短暫,差點讓人以為是錯覺,可随之而來的又疼又癢的感覺卻又令人無法忽視。
郁止将剪刀放在桌上,微微側頭,看向桑惜音的目光幽深又平靜,像深夜樹影下寂靜的幽月。
“……如果他來了呢?”
桑惜音擡頭,與他四目相對,視線交彙,暮色深林中照進靜谧的幽月,晚風吹拂,寂靜微涼。
郁止向前兩步,認真看着桑惜音再次詢問,語氣卻不再遲疑。
“如果他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