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郎君似仙他才懶得與她扯上關系!……
“沈郎管他做甚!”
自顧執定下正君,沈原已有很久沒有與她這樣笑着說過話。就算今日一同出游,也不過是礙于她皇女的身份。
眼下郎君含笑,遠勝春風拂面。
顧執忍不住伸手去拉他的衣袖,面上也軟和許多。
美人到底是美人,便是惹人生氣,只他一笑,又有誰能氣得起來?
顧執的癡意毫不掩飾,沈原瞧着,衣袖一拂,輕輕啐道,“又糊塗了不是,這麽多人,你這又是犯什麽迷瞪?”
他聲調偏冷卻又不失溫和,好似擊玉穿石。聽在顧執耳裏,心下又愛他幾分。
“我就說京都之中,還是沈郎最好。”
趁着沈原不備,顧執悄悄捏了捏他攏在袖裏的手指,趕在郎君生怒前又極快地收回,一臉正經,拱手揚聲道,“今日多謝沈公子。”
她潇灑上馬,仍不忘與周圍飛眼過去,末了才看向沈原,嘴角上揚,好不得意。
沈原垂眸,直到那陣陣馬蹄越來越遠,方擡首嗤了一聲。
周圍的人群早已散去。
蘇錦瞧着朱紅色大門邊角扔着的包袱,心裏一嘆。只盼沈原目不斜視,待他進門後再去撿來。
吱呀-
剛剛馬蹄陣陣,他身後的朱紅色大門早就應聲打開。
現下門又大開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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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小厮露出個讨好地笑,垂頭跪迎着沈原,“公子。”
“嗯。”
玉白的靴子方要擡起,忽而又停了下來,“那是什麽?”
順着沈原的目光,着莺色外衫的小厮快走幾步,仔細瞧了用手提了過來,“公子,也不知是誰拉了包袱在這。”
“說不定又是娘的學生大意了。”沈原也不是第一回 見這情形。
自他過了十五歲生辰,青山書院裏的學子便時不時丢些東西在府門,而後再借機來府上。
沈原心中不屑,若她們肯把用在這事的心思花一半在課業,大晉早就人才濟濟。
而不是如現在一樣,愁得娘花白了發。
“公子,那這包袱?”
“還是照舊放在門房,免得當真丢了,生出事端。”
蘇錦遠遠站在街邊等了半晌,見那小厮提着包袱直直進了府,心下更窘。裏面的宣紙總歸是要送給恩師的,進了沈府也是自然。
可包袱裏還有她僅剩的一點盤纏與印信。
沒有這兩樣,她怕是連青山書院的門都進不去,更別提什麽讀書功名。
她漲紅了臉皮,輕輕叩響了沈府的門環。
“您是?”
與剛剛開門的小厮不同,這會換了個頗為壯實的婆子,蘇錦登時輕快了許多,簡單說明了來意。
那婆子到底也是在書香門第熏陶過的,雖然模樣粗曠,用詞倒是恭恭敬敬,不見絲毫勢利。
從門房拿來包袱遞給蘇錦,又好心囑咐道,“姑娘下次小心些,京都裏看着安穩,也是有些貪便宜的主。”
“多謝。”
蘇錦拱手,遞上懷揣多時的拜帖,“如今學生入京,特來先拜會恩師,還望通禀。”
“原是書生娘子。”
婆子的話音才落,門裏又來了幾個衣着光鮮的婢子,溫言溫語引着蘇錦入門。
穿過庭裏的假山魚池,順着游廊又走過幾道門,方才到了一處大廳,匾額上端端正正寫了兩字,清淨。
“姑娘先在此處用茶歇息,大人午睡才起,奴婢這就前去通傳。”
蘇錦颔首,稍稍用了些茶潤嗓,這才仔細打量起周圍。諾大的廳裏,不見古玩,多的是書籍字畫。
幾排書架滿滿當當,竟無一本重樣。
便是在陽平的書鋪,也不曾見過這麽多書。
蘇錦起身,小心地站在書架前,一本本瞧了過去。心裏更加欽佩沈太傅的學識,上能禮教皇女,下能創辦青山書院。
果真是當之無愧的大儒!
目光落在最上排的一冊古本,蘇錦心裏擂鼓作響,有心想抽出瞧瞧,卻又怕擅自動了主人家的物件,壞了規矩。
她呆呆站在書架前,神情幾近膜拜。
沈原隔着屏風瞧了半晌,忍不住與身邊的小厮低道,“往日裏來找東西的書生,好似沒這麽呆傻的。”
“還是公子慧眼識珠。”小厮連連附和。
沈原眉眼一彎,輕輕拍了拍小厮的肩,“叫你好好讀書,偏不肯。這一句又用錯了詞,老規矩,你去後院盯着,娘要是起身,叫人先來支會一聲。”
“公子,您這次必定也能辣手摧花!”
小厮臨走也不忘恭維,沈原一愣,耳尖忽得燒了起來,低低喝道,“都叫你少看些不三不四的話本,瞧瞧說得這都是什麽胡話!”
他悄悄瞥了眼還在書架前愣神的蘇錦,緩步從屏風後走出,郎君姿容勝雪,眉目含笑,早先的松石綠的長衫早就換成了月白,更似君從雲中來,豔麗無雙。
衣袖輕拂,帶起絲絲涼意。
偏蘇錦目不斜視,眼睛直勾勾盯着書架上的古本,壓根沒注意有人近前。
沈原站在蘇錦身側,偏過頭垂眸瞧她,“怎麽,想看這本?”
他聲音柔和,猶如浸了千年筆墨的書妖。
蘇錦嘆息,老老實實順着他的話答道,“想,不過這冊是古本,若沒有恩師點頭,再焚香沐浴,蘇某定不敢唐突。”
“娘說過,書擺在這便是給人看的,想看的話,直接看就是。”
修長的手指從書架上輕而易舉地抽出那冊古本,遞在蘇錦手邊,“倒也不必非得焚香沐浴,只要你看得時候仔細些,莫要損了頁便是。”
古本在手,郎君在右。
芝蘭玉樹,清俊矜貴。
蘇錦怔怔地望着他,耳邊的紅意似是燎原的野火,被風一吹,呼呼然燒得無窮無盡。
就連腔子裏那顆古板的心也沉得似山,墜得心尖止不住的往下拉扯。
一時忘了呼吸。
沈原從未見過女子會臉紅成這副模樣,他低下頭,修長的手指混着清淡的香氣軟軟往蘇錦的額間貼來。
只差分毫,便可肌膚相接。
蘇錦眉間随着他的停頓,沁出了細小的汗珠。
剛剛還在下墜無止盡的心猶如被看不見的紅線纏繞,極快極快地翻湧上升。
一上一下,跳得又快又響。
就連鬓邊也開始鼓動,合着紊亂的呼吸,攪碎了蘇錦僅剩的清明。
她瞪大雙眼,不知自己到底出了什麽差錯。
藏在衣袖的手指攥緊再攥緊,就連手中的古本何時被人重新接過放回書架也不知。
蘇錦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他指下那丁點肌膚。
緊張的發疼,發癢。
尤其郎君還微微笑着,她更加不知所措,更不敢推開面前的人。
他越是笑意盈盈,蘇錦砰砰亂跳的心就越像是被誰輕輕咬了一口,澀澀鈍鈍的疼。
安撫不了也觸摸不到。
她臉上鮮紅欲滴,早就忘了還可以躲開。
只傻愣愣地仰着頭,被迫将自己藏也藏不住的心慌意亂盡數攤在郎君面前。
修長的手指驀然收起。
耳邊是他淡然的笑聲,“還以為是個專注課業的書生,沒想到仍是被這副皮相所惑,連到手的古本沒了都不自知,焚香沐浴?”
沈原語帶着諷刺,涼涼撂下一句。竟是看也不看蘇錦,衣袖一甩,徑直轉去了屏風之後。
他來去都不曾停頓。
似仙似風,叫人無法琢磨,亦無法挽留。
山水潑墨的屏風,單看紗面就已價值不菲。
哪裏是她這種窮書生可以肖想。
劇烈跳動過的心早已失了氣力,重重地跌回腔子。
蘇錦垂眸,掩住了其中的晦暗。
.........
“公子!您可算出來了。”
前來報信的小厮白着一張臉,話還未說上兩句。探頭探腦的神色一凜,猛地跪在地上,“大人。”
沈夢治家與治學一般嚴謹,府裏的婆子婢女要讀書,小厮自然也要認字。
偏沈原身邊伺候的這一對活寶,一個認字不認詞,一個既不認字也不認詞。每每見了沈夢,都像老鼠見了貓,抖得厲害。
沈原站在原地,乖順地行了禮,“母親。”
“嗯。”沈夢板着臉,瞥了眼沈原,才邁開步,又停了下來,“今日可是出去受了涼?”
她一走一停。
沈原不知何故,輕輕搖頭道,“未曾。因雨勢太大,兒子一直在花廳賞戲。”
與五皇女出游,已經叫母親心憂萬分。他想了想,又補充道,“五皇女還約了其他幾位公子一同,是以并未獨處。”
“五皇女雖然風流,總歸還是遵禮的。”沈夢倒不擔心這個,她瞧着沈原仍舊微紅的耳尖,再看他說起五皇女一臉正經,稍稍松了口氣。
末了,又道,“一場雨一陣寒,你去吩咐廚房熬些姜湯,與你父親一同喝了。男兒家身子骨不比女子結實,總歸小心些沒錯。”
“是。”沈原眼裏溫和,低低應了。
目送沈夢離開,剛剛還抖個不停的小厮一下活了過來,扶着沈原的手臂悠悠拍着馬屁,“公子,剛剛小的瞧您逗那呆子,當真是過瘾。”
“不僅叫她火燒眉毛,自亂了陣腳,還一句話就堵得她無言以對。照小的說,剛剛這書生娘子臉紅成那樣,怕是此生都忘不了公子,将公子放在了心尖尖上。”
沈原一頓,指尖似是沾了火,順着經脈,極為隐匿地一路蔓延。
“咦?公子!你是不是真着涼了?怎麽臉越來越紅?莫非您害......”
“淮安。”
“公子,您說。”
沈原咬牙,望着仍滿臉喜氣的小厮,拍了拍他的頭,幾個白眼翻過,“又亂用成語,回去把識字論再抄十遍。”
他害羞?
沈原暗暗嗤了一聲,怎麽可能,他才懶得與她這種窮書生扯上關系!
他未來的妻主,必然是喜怒不形于色,心有謀算的貴女。才不是被人瞧上兩眼就紅透了臉,不知所措的呆瓜。
這絕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