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入夢郎君蘇錦從枕下摸出一條發帶,認……

接過婢子遞上的請帖,蘇錦并不急于拆開,只是先放在一旁,繼續看書。

“姑娘。”文墨問得小心翼翼,“您不打開瞧瞧麽?”

“無妨,一會再看也不礙事。”蘇錦淡淡笑道,“便是赴宴,也需做完功課。”

“嗳。”文墨不敢再擾蘇錦讀書,悄悄退出房門,百無聊賴的倚在柳樹幹上,閑閑看向在潭裏歡快游動的魚,其中的幾頭錦鯉日漸圓潤,竄來竄去的模樣好似一個個小燈籠。

婢子笑了一陣,在樹下歇着,卻越發感到不妥。

就算有些書生娘子善于逢迎,多般游走。至多也是混個貼進府參宴,吃點油水罷了。

蘇錦既無功名在身,又沒入學青山書院,本就是布衣一個,卻能叫慶郡王親衛專門來送請帖,着實蹊跷。

況且她伺候蘇錦也有半月,從未見蘇錦在京裏走動,至多也就是在百花節那夜裏,與慶郡王有過交集。

文墨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內讀書的女子,單憑她與宋太尉庶子定過親,或許蘇錦的身份遠非一個清貧布衣這麽簡單。

一牆之隔,淮安有樣學樣,剛剛給沈原複述了一遍當時的場景。

末了,豆豆眼的小厮生怕自家公子不快,忙不疊地替蘇錦解釋道,“公子,其實小的在窗戶下聽了半天,蘇姑娘跟宋公子之間,似乎是宋公子多想了。”

“而且,小的也聽聞慶郡王在......咳,癖好上有些喜歡折磨人,她院裏的小侍每幾個月就要擡出去一批。”淮安也摸不準這話該不該與沈原說。

他家公子雖然動了情,但大抵還不清楚這世間女子并非都如蘇姑娘那麽好欺負。

宋公子怎麽說也是認識的人,要是過幾個月聽見他被扔去了亂葬崗,到底也會唏噓一番。

豆豆眼轉了轉,努力替蘇錦說着好話,“所以,依小的看,蘇姑娘多半也是心善。”

“再者,蘇姑娘也說是要替公子還人情,雖然這宋公子居心不良,到底因為他提了幾句,蘇姑娘才能救下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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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還有,蘇姑娘說什麽老虎來着,總之就是想要宋公子以後都記着公子的好。”淮安不太确定的補充道。

“她當真要去找慶郡王?”沈原沉默,且不說宋致的事。

他可還記得前世裏蘇錦說過,慶郡王野心頗大,絕不甘心屈居人下,還說此女心思深沉,不應從往過密。

那時他還笑着辯了幾句。

「你說的可是吳家伯母?她要是有那個心,哪裏還能在京都裏閑了十年。」

且以蘇錦內斂的性子,也不會在功名未成前就與權貴扯上關系。

這京都裏的貴女,可都是笑面虎,吃人不眨眼。稍有不慎,便會被推出去當了替死鬼。

這也是娘要蘇錦安心讀書,韬光養晦的緣由。

甚至于百花節那晚為她引薦朝中好友,也只是想替她掙一份臉熟,免得旁人欺她清貧。

若日後當真在貢院裏出了什麽事,也不會只一句話就被定了生死。

院中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生人氣息,驚起了游廊下的籠中雀,叽叽喳喳叫個不停。

“公子。”門外有小厮通禀,“外院的文墨求見。”

“叫她進來。”

掀起珠簾,淮安瞧着一臉不安的文墨,隐約有了猜測,正擠眉弄眼地要她別多話。

哪料這婢子跟了蘇錦幾日,也不似過去機靈,不僅一五一十将郡王府下請帖的事,講得詳細無比,甚至于連蘇錦的神色、語氣都學得惟妙惟肖。

沈原聽得臉色一沉,忍不住暗暗啐道,就這還說對宋致沒有過半分情意。

女子的嘴,當真是騙人的鬼。

他冷冷哼了一聲,“她去便去了,總歸腿是長在她自己身上,此去又是為了宋致,想來她必然盡心盡力。”

啧啧,聽聽這醋味。

站在沈原身後的小厮默默嘆息,眼下不用別人指點,他這榆木腦袋也明白公子定然氣得不輕。

豆豆眼的小厮縮了縮腦袋,唯恐禍及池魚。

總歸惹公子生氣的是那條魚。

他寧肯當池子裏的王八,也絕不想在這會湊上前去。

顯然,沈原不這麽想。

“淮安!”

豆豆眼的小厮頭皮一麻,低頭跪在郎君面前。

“你與文墨一起,去郡王府門口守着。”到底還是怕她被灌了酒,出了什麽差錯。

畢竟,因為他前世裏被顧執、淮南算計的緣故,府中的宴會并未辦成。

是以蘇錦壓根兒沒在高中前,與慶郡王有過交集。

眼下這出又不在他的料想之中。

沈原皺眉,思來想去還是不放心,面色不虞卻還是悄悄囑咐了文墨,“記得晚些時候,支開守門的婢子。”

***

郡王府親衛再來接人時,文墨并不在外院。

蘇錦給她留了條,臨出門時,目色落在腰間系着的舊荷包,也不知想起了什麽。

又重新折了回去,将今個兒淮安送來的新物墜上。

到底是新做的荷包,竹青與深綠的流蘇随着她沉穩的步子,在風中稍稍綻開,那靛青上的幾枝梅花,孤傲禪意,光是看着,便知用了許多心思。

兩人到郡王府門口,才翻身下馬,立即有婢子上前,接過缰繩。

蘇錦細細瞧了這幾人,雖說穿着普通,卻都是些練家子。

“蘇姑娘,請。”

接她前來的親衛姓趙,單名一個青字,乃慶郡王義女。

年紀輕輕就已有将軍之位,她腰側的那把破龍刀,早先年不知斬過多少邊疆悍匪,煞氣之重,尋常百姓只稍微靠近,都會不自主的後背發麻。

去年她也随慶郡王一同回京,本該領衛将軍一職,卻因酒後失儀驚了鳳君,失了封賞。

好在陛下念其骁勇,賜她并無實權的威武将軍之名,以示皇恩。

蘇錦原以為行軍之人多肅然,偏生這趙青是個自來熟,一路相伴,倒也聽她說了不少塞外風情。

郡王府乃陛下親賜,其後的園林中假山奇石皆由巧匠布局,內裏竹塢游廊相接,流水潺潺。

岸邊還有座游船模樣的涼亭,裏面雕梁畫柱,清香袅袅。

幾個俊朗男子正依偎在慶郡王身邊,争着要與她喂酒吃。

“郡王,蘇姑娘到了。”

趙青似是對這場景司空見慣,躬身請蘇錦入內,便宛如一尊石像,動也不動的守在岸邊。

此間看似浪蕩,可若要細瞧,就能發現那些纏在慶郡王身邊的小侍,雖是面帶笑容,實則手顫腿抖,全靠寬大衣衫遮擋,方不露怯。

蘇錦目不斜視,依禮請安。

慶郡王微微颔首,遣了媚人的郎君離開。

微微風來,竹青色的廣袖翩然,蘇錦立于蒲團前,先一板一眼地撫平衣裙褶皺,這才端坐于下首。

多年筆墨書香浸養,她坐姿極為規整,立直的頸背猶如背着一把戒尺,只在衣裙收緊的腰線處,微微凹陷。

“你與你娘長得肖像,看見你,總能想起我們那會一同從軍的時日。”

慶郡王眉頭微揚,“可惜,你如今學了文。”

她示意婢子上前替蘇錦斟酒,“若是你早些年遇見本王,說不定這會也有軍功在身。而不是寄人籬下,清貧度日。”

“聽聞,宋家與你斷了親事?”

“是。”

慶郡王含笑,“那宋令本就是個捧高踩低,阿谀奉承的小人。想當初你娘可是于她有過救命之恩的,如今——”

她伸手端起杯盞,嗤道,“卻開始嫌棄蘇家落敗,孤女難撐,倒是早把這恩情忘得一幹二淨。”

“想來也是蘇某與宋公子無緣吧。”蘇錦與她飲了半杯,“況且如今蘇家落魄,的确是高攀了宋府。”

“你還真是沉得住氣。”

慶郡王冷道,“若非她宋令在陛下面前挑撥離間,當初那場北涼之戰,又怎會折進去那麽多姊妹!”

“你母親也不會因此牽連被貶,最後落得個奸佞之名。”

她挑眉,口風一轉,嘆道,“算了,這也都是過去的事了。”

蘇錦垂眸,許是幼時被罵奸佞之女太多,如今再聽,反倒不似第一次那般惶恐,恨不能将自己藏進暗處,再也不見光明。

往事如塵,奔湧而來時,每一粒細小的灰土都好似擔着千斤重量,壓得人透不過氣。

那時她剛剛跟爹搬了家。

陽平是個小地方,離京都不近。家家戶戶間似是沒有牆縫,閑言碎語傳得極快。

由于當地只一座私塾,百姓都不大識字,是以憤怒起來,基本是能動手絕不多話。

她與爹住下的第一晚,就被人點了屋前的草垛燒了房,若不是爹抱着她跑得快,哪裏還有今日。

蘇錦忘不了那夜的火光肆虐與爹哭紅的雙眼。

真正的家徒四壁。

明明此地沒有熟人,可蘇家的舊事還是在一夜之間便傳遍了整個陽平。

那時的爹,不但被左鄰右舍嫌棄唾罵,更有那些浪蕩|女子專門等在門口,獰笑着要替天|行道。

她亦是被那些大孩子推進過土坑,用石子砸破了頭。

道是什麽她不懂,她只記得自己是女子,要保護爹。

可在她往袖裏藏匕首的那一天。

卻命運般的,遇到了出游的沈夢,教她護她的恩師,沈太傅。

得她庇佑,爹才過了一段舒心的日子,而這一段,也不過短短三年。

如今她已非稚兒,如何能不明白當初種種,是有人故意為之。

只是恩師說過,要以法懲惡。她才會拼了命的讀書,想要出人頭地。

如今,那半塊玉佩又回來了。宋致他,正是宋太尉的庶子,與她有過婚約之人,而恰巧,他也厭惡宋家。

站在外院潭邊的那一刻,她想了很多。

可最後,所有的禮教道義終究難抵那夜裏爹哭紅的眼。

蘇錦自嘲地彎起唇角,她到底還是壞透了心,白費恩師一番教導。

而宋致,亦會是她最好的棋子。

“好在你已平安長大,想來你娘泉下有知,也能安心。”慶郡王含笑,“罷了,不說這些令人感傷的事,來來,我們喝酒。”

接連三杯下肚,蘇錦面上微微泛紅,“郡王,蘇某此次前來,是有一事相求。”

“哦?你既是故人之女,本王與你多多照拂也是應該,你且說說看。”

“曾與蘇某定親的宋致宋公子,不知郡王可有印象?”

“宋致?”慶郡王沉吟片刻,“聽着倒是有幾分耳熟,早前宋中郎将曾寫信前來,說家中有位庶弟正值青春,仰慕本王許久。”

到底是曾行軍打仗的大将軍,這其中關竅,無需蘇錦多言,也能想個透徹明白。

她面色泛青,一掌拍在桌案,“好個宋綿,如此一來,豈不是白白讓本王擔了強占之名?!”

“虧得你與本王說了此事,不然等那小郎君哭哭啼啼送進府裏,反倒叫那人又抓了把柄。”

蘇錦靜默,慶郡王說得那人,正是顧執。

自慶郡王回京,顧執便将其視為頭號大敵,尤其慶郡王又是吳貴侍親姐。

兩人明裏暗裏不知鬥了多少回。

“此事,本王就賣你個人情。”慶郡王說得随意,一張嘴酒氣沖天,可那雙眼卻精明的很,“不過,等你來年高中,本王必得問你讨要回來,如此,你可願意?”

“自然。”蘇錦躬身,“那蘇某就代宋公子先謝過郡王。”

“你瞧你,客氣什麽。總歸你我有緣,又能說到一處,來來,繼續喝酒!”

直到月上樹梢,蘇錦才被趙青攙扶回外院。

小心将人托給驚詫的婢子,趙青道,“今日蘇姑娘喝了不少,我瞧她不甚酒力,已經給她喂過醒酒丸,只是今夜裏少不了要再折騰一番,你且小心照顧着。”

文墨不敢含糊,磕磕絆絆将人送上床榻,又去內院傳了信。

一來一回的功夫,就瞧見蘇錦直愣愣地從榻上坐起,黛眉下的雙眸黑亮,盯着燭火發呆。

文墨才喂了幾杯水,院裏便來了腳步。

沈原一進房門,就被沖天的酒氣熏得直皺眉,淮安悄悄扯住他的衣袖,“公子,小的瞧着蘇姑娘并無大礙,精神的很,咱們還是先回吧。”

如玉的郎君搖頭,她這模樣一看便是喝懵了神。

“淮安,你先與文墨搭把手,去煮些開水。”沈原遣了他們出去,幾步走近蘇錦,嘆了口氣,“可還認得我?”

“你?”蘇錦仰頭,瞪圓的眼中沒了往日刻意的疏遠板正,“沈公子?!”

慣常沉默內斂的女子忽得伸手,推在郎君腰側,哀哀嘆了口氣,“我一喝酒,你便入夢,我,我并非聖人。你走好不好?”

如鴉羽濃密的長睫微顫,不過稍稍退後半步,又被這反複無常的姑娘攥住了衣袖,別別扭扭道,“......也,也別走得這麽快。”

她酒後不似清醒時會控住自己的力氣,手腕使勁一拽,便将郎君拉近身前,期期艾艾道,“你再多陪陪我。”

蘇錦眼眸彎彎,拍了拍自己的床褥,“就像以往的夢裏那樣,好不好?”

沈原耳根發熱,哪裏想到她也會做這些夢,一時好奇她究竟會夢到哪一步,不自主地順着懵了神的蘇錦與她并肩躺在一處。

她倒是體貼,便是夢裏,也知道要給郎君蓋上錦被。自己躺在被外,側身盯着面紅耳赤的沈原,“沈公子,你今晚的臉好紅。”

柔軟的指腹輕輕貼上他的額頭,“這裏也燙燙的。”

“是麽,那你過來,我有好東西給你瞧。”

沈原哄她,本想伸出手臂将人勾進懷中,還未動彈,就被蘇錦緊緊壓住錦被,“不,不行。”

“你不能出來。”她的雙眸認真又迷離,腦袋也一點一點,“我們說好的,你入夢來陪我,我要,要守禮。”

沈原挑眉,“既然是你的夢,還守禮做什麽?”

“嗳?”喝懵的姑娘顯然沒想過這個問題,揉了揉困乏的眼皮,“那我,做什麽都行?”

“自然,這是你的夢,你想做什麽......”沈原抿唇,輕輕道,“都可以。”

如墨的丹鳳眼裏似有星辰,亮晶晶的看向越靠越近的姑娘。腔子裏的心早就失了控,他緊緊盯住泛着酒氣的朱唇。

只差一點!

他極快地向上擡頭,卻也只碰得到她鬓邊的發絲。

蘇錦從枕下摸出一條發帶,認真看向沈原,“真的什麽都可以?”

她困得不行,又想與他再多待一會。

壓住錦被的手探進其中,牢牢牽住早就汗濕的大掌。她俯下身,很是細心地在他修長的指節上用發帶打了個結。

“吶,爹說只要在郎君的小手指上打了結,就算是天上的仙君,也不能在打開結前消失。”

蘇錦滿意地戳了戳沈原的臉頰,還未收手,就被郎君一偏頭,含住了指尖。

那雙丹鳳眼中裹挾了她不懂的欲色,輕輕咬了她才道,“不是叫我別入夢麽,那你還綁住我做什麽?”

首輔家的小夫郎(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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