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話術試探許久不見,你便與我多說說話……

“桑璃,你別在這吵了!”其中一人聲音尖細,怯怯勸着剛剛大吼大叫的女子。

這條走廊裏住着的多是些外舍生,如今正逢午休時節,桑璃這一嗓子,房門吱呀開啓的聲音此起彼伏。

有幾個與蘇錦一同入學的女子也都悄悄打開了房門,瞧着熱鬧。

徐微已是內舍生,身着松花長裙,寬袖青緣,站在一群外舍生中格外顯眼。

她面上不耐,随手将剛剛得來的荷包與香囊随意扔在桑璃懷中,“不過是郎君縫制的小玩意,你若如此在意,轉送與你也無不可。何必大喊大叫,失了斯文體統。”

徐微說得雲淡風輕,桑璃心中更加窩火,怒道,“徐微,你當真,當真......”

她有心想罵上幾句,可書院之中,早就言明不可穢語。眼下各人都盯着瞧着,桑璃磕絆了半日,憋得臉都紅了,也沒說出個好賴。

“當真如何?”徐微不怒反笑,“怎麽,無話可說?這阿良并非與你定親之人,他又鐘情于我,願意送我這些小玩意,與你何幹?”

“你追來讨罵,不顧同門情誼,說是為他不平,我且問你,此刻又是何身份立場?”

桑璃羞惱,卻又說不出什麽反駁之言,早先她送出去的帕子,不知被阿良當衆扔了幾回。

且每回見了她,阿良都只裝作不認識,厭惡的緊。

桑璃哪裏有什麽立場身份可言。

徐微冷笑,“怎麽?也說不出?不過就是個死纏爛打的布衣,我不與你計較,轉送他物以平你無由之醋,你卻不知好歹,非要扯出宋公子來混淆視聽。”

“且不說我與宋公子之間只是以詩會友,并無他意。光憑你如此污蔑宋公子的清譽,也知你此人用心狠毒。”

“今日這番話,明裏是怪我不該擋了你追夫之路,暗地裏,卻是陰損的緊,這書院之中,誰不知宋公子與阿良曾為我鬧出過事端。”

“你如此偏袒阿良,不惜損另一郎君聲名,無知又無腦,難怪你入學兩年,卻仍舊是外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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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微聲沉穩健,說話越來越不客氣。

周圍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瞧這針鋒相對的模樣,怕不是要打起來才能收場。

“你胡說!你敢發誓與宋家郎君沒有半分情意?”

“我為何要為無稽之談發誓?”

徐微擡腳欲往前走,就被桑璃一把扯住了衣袖,“你若不敢,便是朝三暮四之徒。”

“呵,當真可笑。敢問閣下,女子朝三暮四,可是犯了我朝哪條律例?”

徐微嗤道,“不能你得不到的,還不許郎君自己去尋他喜歡的吧?”

她挑眉拂袖,心中念頭幾轉,忽而又道,“既然你諸多誤會,發誓也未為不可。”

總歸她與宋致已然不可追回,倒不如趁着現在人多,先撇清了關系,免得過兩日宋致前來尋了蘇錦,叫人說她比不上一個外舍生。

徐微側身,斜睨着桑璃,“要我怎麽說,你才肯罷休?”

周圍俱是一靜。

桑璃攥緊手中的荷包、香囊,恨恨道,“就說若你與他還有瓜葛,來年春試必定落榜!”

她篤定徐微不敢拿前程亂說,譏诮之語還未出口。

就聽向來沉穩的女聲輕笑,“我當是什麽。桑璃,你可聽好了,今日我徐微在此發誓,若當下與宋致宋公子有半分男女之情,來年春試必定不得高中!”

“你!你可想好了再說!”桑璃哪裏料到徐微如此痛快,面上登時又紅又白,強撐道,“這并非是我逼你。”

徐微冷笑,“怎麽,聽得還不夠清楚?”

桑璃沒有吱聲,倒是剛剛那位勸和的姑娘道,“清楚,清楚。”

“既然清楚,就請讓讓。今日我來此地,是來尋人的。”松花色的廣袖一拂,帶出些許嫌棄。

桑璃默不作聲,周圍看熱鬧的也開始散去不少,徐微并不理她,緩緩向走廊盡頭走去。

房門虛掩。

不過稍稍敲了兩下,便吱吱呀呀,晃悠悠地推開了一條縫。

“蘇姑娘,許久不見。”徐微倚在門邊溫溫笑着。

“徐姑娘有話還請直說。”蘇錦順手為她倒了杯茶放在桌上,“一會蘇某還要随大家同去拜會本期教員,怕是無法多留。”

“倒也沒什麽。”徐微絲毫不介意她的冷淡,“就是想問你,當真與宋致解除了婚約?”

“沒想到徐姑娘消息如此靈通。”蘇錦颔首,“宋公子确已與蘇某再無瓜葛。”

“還真是出人意料啊。”想起那日在桃林裏,堅持說要嫁給蘇錦的宋致,徐微面上露出些許譏诮,“如今宋公子年歲漸長,又是庶子,只怕以後這路是不好走了。”

蘇錦皺眉,“蘇某與姑娘只是泛泛之交,此話不好深說。”

她一向不喜在背後論人短長,尤其對方又是位郎君。且在她看來,宋公子未必就是那種會依賴女子的柔弱男兒。

“蘇姑娘何必拒人千裏,以蘇姑娘的的文采,三月後成為內舍生并無難度,你我既有同門之誼,又早就相識,自然也比旁人要親近許多。”

“以後朝堂之上......”

“徐姑娘慎言。”

百花節一事,蘇錦便已明白徐微并非心懷大義之人,極善于精打細算。

且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她平白說出這話,蘇錦不得不防。

“蘇姑娘所言極是,不過。”

徐微頓了頓,壓低聲道,“姑娘可曾聽聞沈太傅被人連番參了折子?”

“傳言說其不單因為春試洩題一案受到牽連,更有人言青山書院在京都獨大,雖為官學,卻是由太傅一手操辦。”

“其下門生萬千,說其是文林泰鬥也不為過。”

徐微意味深長地沉默了下去。

這話聽得蘇錦一驚,凡事最怕猜忌二字。

恩師多年伴駕,陛下哪裏會不了解恩師品行操守。如今卻對此類奏章不聞不問,看似是要晾晾那些随風搖擺之人。

細品之下,又何嘗不是對恩師的一種警告。

便是當代大儒,門生萬千,終歸也只能是一介朝臣,臣服于皇權,忠于皇室。

“可要我說,這官學之中,亦有柳太師一席之地。偏偏眼下所有不利之言,都奔着太傅而去。”

“就算百姓們智識不遠,人雲亦雲。但朝中諸臣,誰人不是一副玲珑心肝,是以這其中仍有貓膩。”

徐微看向蘇錦,“蘇姑娘,你我俱受太傅恩情。此事緣何如此,我想以蘇姑娘的聰慧,必然已經知曉。”

她稍微挑眉,“太傅固執,這樣下去,沈府情況只會越來越糟。”

“蘇姑娘,既然沈太傅能前來送你入學,想必是将你當做了親女,或許你說一說,她能聽得進去。”

她本想做個溫善的笑,可目色落及蘇錦,就被那雙黛眉之下的冷意生生逼回了原形。

“徐姑娘這話說得奇怪,陛下令五皇女徹查此案,如今案情未明,便有三人成虎之語,只怕這背後惡意中傷之人,才是幕後真兇。”

“再者朝中跟風幾人,保不齊便是此真兇之同黨。若五皇女能查出此人,并一網打盡,可謂功勞不小。到時候陛下定然大為贊賞。”

“況且恩師清白,自然無需再多做什麽。”

蘇錦說得平淡,卻字字如刺,紮得徐微半晌沒緩過神來,蘇錦她這是暗戳戳地說五皇女顧執辦事不利?!

徐微勾起唇角,倒是沒發現,這認死理的小學究說起場面話來,也是噎人的緊。

“蘇姑娘說得有理。”徐微道,“只怕這世間之事,并非紙上談兵那般順暢。”

一口飲盡杯盞之中放涼的茶水,徐微起身,笑不達眼,“今日到底是蘇姑娘入學的日子,那徐某便在此恭賀蘇姑娘三月後如願升為內舍生。”

蘇錦含笑謝過,方才送她出門。

流光易逝。

入學半月時光,遠比蘇錦想得要更加忙碌,每日宵寝晨興,便是休暇也需去練習五射。

尤其陛下已經傳旨,宣三皇女顧曉班師回朝。一時之間,京中寫書生娘子與小郎君的話本,統統變了風向,将軍與柔弱小郎君的戲碼陡然緊俏。

就連貴女名門也開始盛行騎射之風。

便是青山書院之中,那些常常來送荷包、送香囊的小郎君也少了許多,幾乎一股腦地湧去了校場。

沈原來給蘇錦送窄袖騎服時,本不想太過顯眼。

誰料圍在書院門口的郎君人少,他又戴了帷帽,領着淮安往門口一站,想看不見都難。

總歸還有過往的通行令牌,如墨的丹鳳眼幾轉,有些為難道,“爹早前備的都是些廣袖衣裙,如今騎射之風盛行,我來送騎服也是理所應當。”

“公子。”豆豆眼的小厮暗笑,“您總歸是未嫁郎君,不好直接露面。不如小的......”

“哎呦!”腦門被狠狠彈了幾下,淮安吃痛,不敢再胡鬧,忙讨饒道,“公子,小的錯了,小的這就去遞令牌。”

他颠颠跑開,只剩一身松石綠的郎君,衣擺翩然,氣雅勝仙,似要随時登雲而去。

沈原兀自捏着求來的護身符,還在想一會怎麽找個借口給她。

壓根沒注意,那些杵在書院門口看呆了的藍裙學子。

有幾個膽大的剛剛想要過去搭讪。

就瞥見灰衣小厮扶着那似仙的郎君款款進了書院。

“這小郎君什麽來歷,竟能入得了書院?”月初新來的幾個外舍生自是不認得沈原,話才問出口,就被其餘幾人嗤笑道,“我勸你呀,還是別做夢了。這是太傅家的公子,從前太傅尚在書院親自授課,他便常來書院尋人。”

“不過嘛。”剛剛那學子皺眉,“太傅已有多年不曾來過,也不知這小公子今日又是來尋得誰。”

她們兀自猜測紛紛,又好生羨慕。

沈原一概不知。

他唇邊含笑,想着一會要見着蘇錦,腳下越快。

一條走廊,不過片刻便走到了盡頭。

如鴉羽濃密的長睫早就遮不住他眼中的期盼,咚咚——

修長的手指輕輕叩響房門。

沈原凝神靜氣,也沒聽到朝思暮想的聲音。

他有些慌張,伸手再敲。

吱呀——

房門應聲而開,卻是隔壁。

“請問您可知這房裏的蘇姑娘去了何處?”淮安挺身擋住那學子打量的目光,有禮問道。

“蘇錦?”桑璃揉了揉眼,“最近休暇她都在射場練習。不過這會,也差不多要回來了。”

說話間,走廊那頭便有人逆光而來。

桑璃只瞧了一眼,便樂了,“喏,那不是。”

她并不八卦,也認得沈原,是以待蘇錦走近,與她笑笑,便重新關上了門。

剛剛從射場回來的蘇錦滿身大汗,正打算回來那些換洗衣物去沖澡,乍見豆豆眼的小厮與其身後遮了面的郎君,腳步一頓,遲疑了半晌才又快步上前。

“沈公子。”她不敢靠得太近,鼻尖輕嗅了身上的汗味,面色登時便漲紅一片,忙打開房門請他先坐。

沈原就喜歡瞧她只對自己紅了臉手足無措的模樣。

将帷帽取下,那雙丹鳳眼更是神采奕奕,細細瞧着蘇錦。

半月不見,她瘦了些,面上也黑了點。不過精神頭遠比以前總窩在房中讀書要好上許多。

想她的話說不出,沈原叫淮安拿出小包袱遞上,“這是爹為你趕制的騎服。”

這些時日,他亦有所忙碌。眼下三皇女還有四日便能進京。

沈原便問娘要了蘇錦在書院的住所,又一早尋了爹趕制了騎服,這才光明正大的找上門來。

“還請公子代蘇某與師公道聲謝。”伸手遞上一杯溫茶,蘇錦想了想,又從床頭擱着的小箱子裏拿出油紙袋放在沈原面前。

淮安悄悄咦了一聲,“公子吃不......”

還未說完的後半句,被腳面上驟然襲來的疼痛打斷,豆豆眼的小厮怔愣,頗有些委屈。

本來嘛,公子上次吃了太多蜜棗,第二日便上吐下瀉的,至今見了甜的都會反胃。

現在蘇姑娘拿了蜜棗過來,公子必然不會拒絕。偏公子還攔着不許他說。

淮安撇嘴,默默退去了房外守着。

留意到沈原拿起蜜棗時微頓的手,蘇錦有些拘謹的勸道,“這甜食的确不宜多吃。公子可有想吃的,蘇某這就去買。”

她說着話,便要起身。

如今蘇錦在書院中找了份謄書的活,生計已不成問題。且這月欠沈原的五十文錢,她都有單獨拿出,好好放在枕下。

便是請他吃些好的,也有餘銀。

汗濕的衣袖被人緊緊攥住,沈原搖頭,那雙丹鳳眼笑意盈盈地望着她,就連捉住衣袖的修長手指,也不知是不是無意,順着一滑,就牽住了她的手。

十指交握。

郎君聲輕,似要望進她的心裏,“許久不見,你便與我多說說話吧。”

首輔家的小夫郎(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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