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吃魚解饞四十換一,聽起來倒不費時
手中的筷子一頓,蘇錦看着自己面前挑了刺的魚肉,“魚最易受驚,捉魚還是應當徐徐圖之。”
“誠然,打暈不失為一種簡便的法子。不過,我想沈公子捉魚更多是為了得趣,倒不如靜待時機,等魚兒上鈎,或許能讓公子更加樂在其中。”
桑璃暗暗點頭,心道:誰說潤元木讷來着,明明就會的很。
這小娘子讀書好,騎射也不錯,談吐又大方,她有些遺憾地想着,要不是家中幼弟實在太小,與蘇錦結成姻親,應是不虧。
有珠玉在前,桑璃瞥了眼身側還在絞盡腦汁想說辭的梁儒,忍不住嘆了口氣。
“還是阿姐最了解我。”沈原抿唇淺淺一笑,“這魚肉細嫩,阿姐嘗嘗。”
“多謝沈公子。”
蘇錦低低道了謝,本要自己夾一塊魚肉,可瞧過來的丹鳳眼滿是期盼,手中的筷子便不自主地伸向了面前的小碟子。
方才嘗了一口,郎君立馬迫不及待地湊上前,眼巴巴問道,“阿姐,我的刺是不是挑得很幹淨?”
他是世家公子,哪裏做過這樣伺候人的活。
壓住卷在舌尖上的一根細刺,蘇錦黛眉彎彎,順着他誇道,“很幹淨。”
得了稱贊的沈原,嘴角高高揚起,興致勃勃道,“阿姐還想吃哪條,我幫阿姐!”
“這些就夠了。”趁着郎君美滋滋地替自己倒茶的空檔,蘇錦趕緊将細刺吐出,悄悄放在碟子旁。
借着廣袖遮掩,本該無人察覺。
偏沈原全幅身心都放在她身上,親自替她換了溫茶後,低道,“阿姐,是不是吃到刺了?”
郎君剛剛還上揚的嘴角緊張地抿起,清俊的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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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錦搖頭輕笑,“沒有,只是出了點汗。”
如今已是六月,夏日驕陽。
那雙美極的丹鳳眼露出些懊惱之色,總歸還是他做得不夠好,不如爹對娘那樣細致入微。
知她最是怕熱,下一瞬,長指捏着帕子便輕輕落在她微微汗濕的鬓間。
“沈公子。”他靠得太近,近到蘇錦能嗅到他腕上的清香,與沈府衣物上慣常熏得白木香氣不同,淡然生雅。
萦繞在她的鼻息之間,好似跳入了熊熊烈火。
她僵着不動,沈原順勢又捏了捏她圓潤的耳垂,早前吃過一次,小小軟軟,只稍稍觸碰,都叫她慌得不知東西南北。
他的小笨魚還是拘謹青澀的很。
“我自己來。”想要伸手接過帕子,就被沈原利落地躲開。
郎君目色純真,“爹說要我多多照顧阿姐,與阿姐搞好關系。”
他微微垂眸,揪着手裏的帕子,“阿姐是不是嫌我笨手笨腳的?”
“怎麽會。”蘇錦搖頭,“只不過出門在外,哪裏能讓郎君餓着肚子相照拂,沈公子不是愛吃魚麽?你也一同嘗嘗。”
“對,沈公子瞧瞧想吃什麽?”桑璃笑吟吟接道,“今兒啊,可是我們梁姑娘做東,沈公子只管開口便是。”
“不錯,這會坐着的都是自己人,沈公子自在些便是。”
梁儒夾了魚腹上最嫩的一塊,放在幹淨的小碟子裏,遞給含笑的郎君,“沈公子也嘗嘗。”
“既是這樣,我便不客氣了。”沈原用筷子夾了盛在碟子裏的魚肉,稍稍用了一點,便皺起了眉。
梁儒緊張地站起,“沈公子可是刺着了?”
郎君搖頭,将自己的筷子遞在蘇錦嘴邊,說得一本正經,“阿姐,你嘗嘗,我吃着有些味苦。”
“苦?不可能啊。”梁儒自言自語地夾起一塊放進口中。
肉質細嫩,甜辣入味,怎麽嚼都吃不出苦來。
郎君仍舉着筷子,目光灼灼,似是并不覺得這樣共用有什麽不妥。
對面的桑璃正細心挑着魚刺,梁儒更是疑惑地嘗了一口又一口,根本無暇顧忌她們。
蘇錦直覺這太親密了些,有心要偏開臉,可瞧着那雙極為純真的丹鳳眼,鬼使神差下便低頭含住了筷子。
魚肉入喉,細嚼時鮮美嫩滑,與苦沾不上邊。
沈原又夾起一塊,正要放進自己嘴裏。
“沈公子。”蘇錦面上燒紅,從竹筒裏遞上一雙新筷,“用這個吧。”
“我不嫌阿姐用過。”郎君低頭淺笑,咽下口中的魚肉才道,“阿姐覺得味道怎麽樣?”
“......很甜。”
黛眉下的雙眸躲閃,明明留在舌尖的味道偏辣,可說出口的,卻截然相反。
“我也覺得很甜。”沈原擡首與梁儒歉意笑笑,“看來是我剛剛嘗錯了。”
“沈公子喜歡就好。”梁儒殷勤,從桌下拿出一小壇酒釀道,“都說魚美尚需酒暖,況且今日又有喜事,怎麽也該小酌幾杯。”
她依次斟滿四杯,正要遞給沈原,就被蘇錦攔住,“男子在外不宜飲酒。”
“蘇姑娘多慮了,有我們三人在此,沈公子便是醉酒也無妨。”梁儒笑道,“再者,小酌怡情。”
她就等着沈原微醺之時,好趁機表一表心意。更何況,以她素日裏的觀察,這男子一旦有了醉意,不論旁人說什麽都只剩點頭答應的份。
到時候水到渠成,必成良緣。
“潤元,我們又不是外人。你且放心讓沈公子飲上一兩杯。”桑璃也笑道,“這酒不醉人,淡得很。”
她這話音剛落,身側的梁儒面色便有些猶豫,只一瞬,又恢複成個笑模樣。
“阿姐。”悄悄拽了拽蘇錦的衣袖,沈原低道,“這點酒倒也無妨的,總歸今日有喜事,我也想為阿姐慶祝。”
“也罷。”蘇錦嘆氣,“不過,只許你喝一杯。”
梁儒松了口氣,遞過酒杯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四人共飲。
廣袖遮面,沈原剛剛才舉起酒杯,就被人換了空的杯盞過來。
蘇錦顧不上看他,只極快地飲盡。
兩杯酒釀入喉,蘇錦又喝了幾口溫茶才緩過神來。
“這味道怎麽與之前不太一樣。”桑璃疑惑地問着梁儒,“別是小二拿錯了酒。”
梁儒才喝完一杯,将将理好衣袖,見三人都看了過來,勉強笑道,“說不定是你喝過太多酒,記混了。”
“這不是桂花釀麽?我怎麽可能會記錯,我家阿良最愛喝這個了。”桑璃舔了舔唇角的酒漬,“可這杯,氣味淡是淡,入喉卻火辣的緊。”
蘇錦與沈原是頭次喝這種酒,自是嘗不出不同。
桑璃這話一出,又覺得有些不妥,尤其梁儒剛剛還勸過酒。
萬一沈原因此誤會了她,那可當真是罪過。
思及此,桑璃忙又補道,“瞧瞧我這記性,是這個味沒錯。”
“我就說你記混了,你還不信。”梁儒心虛地瞥了眼蘇錦,見她并未生疑,這才又替各人斟滿酒,接連喝了幾巡。
桑璃便漸漸有些發暈,梁儒倒還勉強支撐的住,她偷偷看了眼沈原,雖說他只喝了一杯,但這酒後勁極大。
算算時間,也差不多是迷糊的時候。
險險壓住反上來的酒嗝,梁儒朝正襟危坐的蘇錦笑笑,提高音量道,“今日能否請蘇姑娘做個見證?”
黛眉下的雙眸已經有些發直,不管梁儒說了什麽,都只搖着頭斬釘截鐵道,“不行。”
梁儒一怔,也不與她計較,想要開口直接問沈原。
薄紗覆面,卻是搖搖晃晃站起的蘇錦,替郎君戴上了帷帽。
“多謝梁姑娘相請,如今時日不早,我這就送沈公子回府。”伸手握住沈原的手腕,蘇錦指着趴在桌上昏睡過去的桑璃又道,“至于桑姑娘,便有勞梁姑娘了。”
“蘇姑娘,沈公子請留步!!”梁儒心急,忙喊道,“我還有......”
被風吹上的門板,砰的一聲打斷了她尚未說出口的心意。
**
眼看馬車離沈府越來越近。
沈原擔憂地瞧着靠在自己肩頭的蘇錦,小笨魚酒量一向不好,這會顯然醉得厲害。
車夫又不是府裏的人,自是不會送她到學舍。
他思來想去,掀起車幔低低說了一句。剛剛到沈府門口的馬車立時掉頭,朝着另一個方向飛馳而去。
噠噠噠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百無聊賴坐在柳樹下納涼的淮安登時有了精神,将手裏的柳枝一扔,巴巴望向從馬車下來的人影。
松花長裙,寬袖青緣,正是新升了內舍生的蘇錦。
他颠颠湊上前去,就瞧見蘇錦往日裏謙和肅然的雙眸水潤潤的,正緊緊牽着自家公子,跌跌撞撞要往書院去。
小厮驚得瞪圓了眼,又不敢多說什麽。
回到房中,蘇錦才松開沈原。
她這會難受的緊,不僅腦仁發麻,便是身子也漸漸乏力。卻掙紮着再三确認了身側的郎君無恙,方暈着頭倒在床榻之上。
使了淮安去外面守着,沈原用帕子沾了溫水替她淨臉。
蘇錦迷迷糊之際,也不忘絮叨囑咐郎君莫要喝酒。
“阿姐。”郎君淺笑,俯身與她貼面,“你便這麽擔心我麽?”
床榻的姑娘重重嗯了一聲,嘟嘟囔囔道,“梁姑娘多情,沈公子不能配她。”
“別家的小郎君可都訂了親。”沈原捏了捏她的耳垂,故作傷心,“既然不能配她,那阿姐想讓我嫁與誰?”
蘇錦蹙眉認真想了一會,搖了搖頭,“恩師應當會有安排,總之,梁姑娘不好。”
“至多,我以後不躲着你。”
她沒頭沒腦說了一句,聲音又小又含糊。沈原不解,正想問個清楚,就瞧見小笨魚閉上眼,往他身側拱了拱,低道,“只,只能在旁人瞧不見的地方,也只能在額頭。”
腔子裏的一顆心跳得飛快,含星納辰的丹鳳眼陡然發亮,修長的手指又顫又抖地輕輕握住她肩頭,“阿姐當真想好了?”
“嗯。”蘇錦仍閉着眼,別別扭扭道,“只要你不傷心就好。”
原來她是怕自己為梁儒的多情而難過。
薄唇揚起,飛快地在她額頭落在一吻,“有阿姐在,我才不會傷心。”
“不過嘛。”郎君拖長了聲音,蘇錦疑惑地睜眼,就瞧見一張姿容甚美的芙蓉面,與她挨得極近,“我與阿姐約好每天都要親親,如今又一個半月不見,阿姐自己算算,欠我多少。”
“這......”蘇錦愣住,醉成漿糊的腦子不甚靈光地轉了轉,“四十?”
“那我今天都要給阿姐補上,免得阿姐羨慕桑姑娘。”郎君越說越羞,卻不見退縮。
蘇錦趕忙搖頭。
修長的手指柔柔按在她的眉間,郎君義正言辭道,“那可不行。只不過若是連親四十下,我怕阿姐這額頭非得紅腫起來不可。”
“不如,折成一個好不好?”
四十換一,聽起來倒不費時。
蘇錦困得眼皮直打架,才剛剛點了頭。身側的床褥一沉,沈原躺了上來。
他紅着臉,伸手點在饞了許久的绛唇,“說話算數,阿姐可不許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