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入住鳳平郎君揪着被子,緊咬着下唇瞧……
郎君揪着被子,緊咬着下唇瞧她。
微微上挑的眼角眉梢皆透着粉,如同枝頭盛開的芙蓉,于日夜交替之時接了晨露,水水潤潤。
仿佛只要她搖頭或是說個不字,那蓄在眼眶的一水兒淚珠就會滴落。
不留痕跡地擋住陽初看過來的視線,蘇錦伸手握住泫然欲泣的郎君衣袖,壓低了聲,“我并非......”
如墨似夜的眼眸一眨,郎君登時哭得眼淚汪汪。
蘇錦心頭喟嘆,不得已改口,“這會人多,等晚上安頓好了,我們再說此事,好不好?”
她低聲細語地哄着,沈原這才含淚點頭,将腦袋埋在她胸前眷戀地蹭了蹭。
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蘇錦放柔了聲,“這會再讓大夫瞧瞧,哪裏難受就說出來,知道麽?”
沈原垂頭,拉住她的手指,乖得不像話,“嗯,都聽妻主的。”
總歸還是受了驚吓,薄唇上血色盡失,走哪都要蘇錦陪着。
坐堂大夫經不住蘇錦細問,認認真真把了三四次脈,這才拍着胸脯與她保證道,“放心好了,這小夫郎沒什麽大礙,就是摔懵了神,差不多再過段時日,便能想起往事。”
“這方子以滋補為主,男兒郎總歸不比女子身強體健,一驚一吓落下病根兒的也不少。這心血不足之時,就怕大傷身,小傷情。我瞧你也是個溫柔性子,多順着他些便是。”
“還有這敦倫之禮,雖說你們都是年輕人,但你也傷得不輕,最近還是少些為妙。”
“若實在忍不住,倒也不是完全沒有法子......”
裏院與外堂隔了一個竹制的屏風。
拿着陽初新買的帷帽,沈原謝過她的好意,蹑手蹑腳地從屏風後探出雙眼,眼巴巴地盯着坐立不安的蘇錦。
偏他離得有些遠,聽不清老大夫刻意壓低的話音,只瞧得到面皮快燒起來的她。
「怎麽這麽久啊。」郎君心裏嘀咕,才剛剛探出身去。
就見蘇錦似有感應地擡頭往這邊看來,方才還不甚開心的沈原登時沖她歡快地揚起唇角。
他笑得純真無邪,面前的老大夫卻還在孜孜不倦講着行禮需要注意的細枝末節。
蘇錦頓時覺得氣血翻湧,再想起過往他那些無心之言。
哪裏還敢與他相視,只慌亂地撇開眼,死死壓住那一點龌龊念想。
直到租來的馬車行至縣衙,蘇錦才略略回神。
“妻主。”沈原耷拉着腦袋悄悄捏住她的小手指,“你是不是生氣了?”
蘇錦搖頭,“沒有的事,別亂想。我這會先與陽姑娘去拜會劉縣令,你乖乖坐在馬車裏等我。”
“嗯。”沈原輕輕應了,卻沒有放開人,而是直起身子往她肩上一靠,薄唇微嘟,在那紅得不像樣的臉頰上重重嘬了一口。
吧唧——
這聲音又響又亮,郎君忍着羞,趁蘇錦還未反應過來,又極輕極快地在她額頭也補了一下。
方才滿臉通紅地低下頭,抱着蘇錦買得蜜餞坐遠了些,“妻主快些回來。”
他懵懵懂懂又全心依賴。
蘇錦到口的解釋轉了又轉,終是艱難壓了下來。此刻絕不是與他說清楚的好時機,況且陽初還在外等着。
托了小厮上車去陪沈原,蘇錦整了整衣裙,兩人拿出随身帶着的印信和蓋了書院方印的信箋一起遞給了衙役。
往年規矩,不論內舍生分去何處,都只先去縣衙拜會一次,等來九月再送上些銀兩,拿了舉薦信便是。
甚少有人老老實實在縣衙呆夠三月,有這功夫,還不如在家用功溫習課業來得實在。
劉仲英倚坐在圈椅上,聽衙役說這兩位書生娘子都帶了大包小包的行李,其中一位還帶了夫郎過來。
眉心一蹙,愁道,“這可如何是好,縣衙後街的官舍長期無人居住,早就年久失修。今次她們前來,怕是要招呼不周了。”
她素來為人謙和,這會請了蘇錦二人進來,細細介紹了鳳平縣的風土人情,方才笑道,“我們這裏啊,相比其他縣的确是要富饒些,百姓開智也多,當地的私塾就有三五家,等閑暇時,二位可去指點一番,也好為我們鳳平縣學子開開眼界。”
“劉大人過謙了。”陽初淺笑,“有大人珠玉在前,我們做晚輩的豈敢托大,指點她人。”
劉仲英面上和善,與蘇錦又道,“聽聞你帶了夫郎前來?如今官舍無法住人,一會你們跟着衙役去西大街的兩處比鄰院子,那地方是我家産,也無需你們出錢,只打掃一番就可入住。”
說起這個,劉仲英面上更加柔和,“西街那一排店鋪,應有盡有,等晚來無事,也可領着夫郎去逛逛。我們鳳平雖不比京都繁華,倒也有些能工巧匠,小郎君應是會喜歡的。”
“多謝劉大人指點。”蘇錦應下,笑道,“這三月時日,不知晚輩能幫大人做些什麽?”
“無非就是些文書謄寫的活,鳳平畢竟是個縣,平日裏也沒那麽多要案,至多是百姓們誰喝了酒誤拔了別家的雞毛,抑或是野貓夜嚎擾人清靜。”
劉仲英含笑,“都是些瑣碎之事,是以這文書謄抄繁多。還有便是這裏的銅爐,因要就地取材,所以匠人們都宿在在坤如山中,那裏另有銅官管理,府衙中人一般只需每月去上一次。”
“你們既然來了鳳平縣,到底還需先熟悉一下百姓起居,這樣吧,三日後,正式報到如何?”
“如此甚好。”陽初拱手,“晚輩與潤元就先謝過劉大人了。”
劉仲英到底財大氣粗,指派給她們的院落環境清幽不說,裏面家具一應俱全。
院內有參天榕樹,長枝覆頂,猶如翠綠華蓋,稍稍漏下些細碎五彩的光。
沈原抱着從前面鋪子裏新買的被褥細心鋪在床榻,大紅的緞面繡着一對對戲水鴛鴦,還有擺成一雙的枕頭,怎麽瞧都喜慶。
松木衣櫃裏挂滿了蘇錦給他買的長衫與換洗裏衣,她自己卻只買了兩套衣裙。
他當真是嫁了極好的人。
郎君淺坐在床榻邊,如墨似夜的丹鳳眼亮晶晶的,連脖頸都透着粉。
聽見推門聲,沈原忙起身迎了上去,“妻主。”
剛剛給他燒了水的蘇錦額上都是汗,單手總不比雙手來得靈活,她咬牙忍住疼,稍稍避開郎君,“我燒了水,浴桶也擦過了,你先去洗洗吧。”
她轉身欲出,面色更是沉凝肅然。
沈原心急,一把抱住她的腰,“妻主,你去哪?你是不是......”
清冷的聲線委屈,“是不是不要我了?”
“怎麽會。”安撫地拍了拍他環在腰間的手,蘇錦勉強勾起個笑臉瞧他,“你也餓了不是麽?我去西街上買些米糧叫她們送來,這小廚房竈臺是好的,卻還少鍋碗瓢盆,都需要添置。”
“那我陪妻主一起去!”沈原急急出聲,“你胳膊還傷着,我幫妻主提東西。”
那雙美極的丹鳳眼滿是迫切,瞧得蘇錦心頭一震。
也不知他到底傷到了哪裏,才會如此的不安。黛眉蹙起,細細打量起極為陌生的沈原,“我和陽姑娘同去,哪裏需要男子出力,你先沐浴休息一會,她的小厮會過來陪你。”
“妻主。”依依不舍地拽住蘇錦的衣袖,“我在這裏等你,你要快點回來。”
郎君送她出了巷子,這才細心地關好門。
氤氲的水汽散去。
松散的發用帕子細細絞着水,推開的窗正對着安靜的大門,沈原瞧了半晌,皺眉低低嘆息了一聲。
“公子與娘子的感情真好。”小厮機靈,剛剛瞧見沈原臂上的朱砂,就知他還是未嫁人的小郎君,稱呼也更加謹慎,“娘子這才出去了一會,公子再等等。怕是買得東西多,路上耽擱了。”
“你說,女子是不是都不太喜歡黏人的夫郎?”想起蘇錦剛剛的疏離,沈原心裏越發堵得慌。
雖然他想起來的不多,可那混亂的情緒中,唯一明晰的便是要牢牢守在她身邊的心意。
好似在很久很久之前,她也是很平常的出去,而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只稍想想,都疼得心腔酸悶,止不住的紅了眼眶。
“怎麽會,小的覺得娘子對公子極好。”小厮給他倒了杯水,寬慰道,“您早前昏迷自是不知,那會娘子半身都染了血,卻連自己都顧不上,只緊着公子瞧。就是去止血,也是先等公子看過。”
“當真?”濃密的長睫輕顫,美極的雙眸中登時紅了一片,“妻主她傷得這麽重?”
小厮一愣,點頭也不是搖頭更不行。等蘇錦收拾好廚房進來,沈原眼睛都哭紅了一片。
陽初領着她的小厮早就回了隔壁。
“妻主。”郎君一見她更加傷心,嗚嗚咽咽說了一堆自責的話。
如今四下安靜。
蘇錦替他擦了眼淚,待沈原平靜了些,方才壓低了聲道,“沈公子,其實我并非你的妻主。”
“妻主,你胡說什麽!”郎君不信,拉住她的手不松開,“你怎麽會不是,秉文也說你特別緊張我。”
“緊張關心公子。”蘇錦沉默了片刻,故意冷淡道,“皆因為公子是我恩師獨子。況且,沈公子過往都叫我一聲阿姐。如今又因為我而遇險,于情于理,我都該仔細照拂才是。”
“阿姐?!”沈原吃驚,再細想她話中含義,急問道,“那我娘可曾收你為義女?”
“那到不曾。”蘇錦實誠地搖頭,“不過恩師多方栽培,應有此意。且此事還是沈公子親口告知,想來也只是時間早晚之事。”
“我不信!”郎君面色煞白,“定是妻主騙我。妻主可瞧上了外面的小郎君,不想與我好了,對不對?”
薄唇上已被他自己咬出幾個深深的牙印,素日裏溫軟的唇早就起了皮,瞧着狼狽又無助。
“沈公子莫急。”蘇錦遞上一杯水等他喝了,才問道,“那公子又為何篤定是我夫郎?”
沈原沒料到她會問這個,緋紅的眼角悄悄瞥了眼肅然的蘇錦,耳尖紅了一片,“因為我想,想......”
“公子說什麽?”蘇錦靠近了些。
小郎君偷偷揪住被角,長睫輕顫,整個人剎那間染了紅粉,猶如跌落雲端的仙君,被煙火氣息沁了俗世的情。
“想......想親你。”清冷的聲線早就不複,說出第一句,沈原忽然大膽了些,“還想跟妻主時時黏在一起,更想扒光......唔。”
薄唇被汗濕的左手捂上,黛眉下的雙眸越發慌亂無措,她就不該問。
“除了這些呢?”蘇錦偏過頭,不敢再聽郎君失憶時說的胡話。
保不齊是臨行前又看了什麽話本,錯接了思緒。
“還有這個。”悄悄從枕下摸出疊好的新兜子,沈原抖開一個,紅着臉道,“這是我剛剛洗澡時,在原先衣衫前襟裏發現的。若你不是我妻主,我也沒必要把你的兜子貼身藏起來。”
如墨的丹鳳眼一斜,很是自然地看向她,“妻主試試,必然剛剛合身。”
蘇錦怔愣,想起路上囑咐郎君收拾些要緊東西時,的确瞥見他曾偷偷往前襟裏藏了什麽。
原以為是他的稀罕物,誰料竟是這個。
可上面點綴的小圓圈圈,又叫她清醒過來,“雖然不知這物件為何在公子手中,不過早前師公曾點明,這标記乃繡坊其中一位繡郎所屬。”
她面上還有薄紅,沈原又氣又惱。
郎君委屈至極,眼淚珠還未滾下,就聽蘇錦低道,“過往沈公子與我的确是姐弟之情,不過從今日起。”
沈原擡眸,恨不能咬上那張總亂說話的朱唇,“我不管,你就是我妻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