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身不由己

時間總在某個節點突然提示你其實它走地飛快。路上不知道在哪個深夜裏一下就挂滿了彩燈,商場裏也好像一夜之間就全都是春裝了,酒店訂出去的酒席感覺能排到明年這個時候,還剩十幾天就是新年了。

再次看見中年男人的時候,對方還沒給她打過電話,她以為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那個男人睡了自己也就不想計較了。

那是一天晚上,高平安推開要服務的包房的一瞬間就看見了中年男人。同樣,中年男人也一眼看見了她。

條件反射的就想躲開,是故意的嗎?是調查了自己在這個酒店工作故意找來的嗎?

“哎別走啊,過來過來。”中年男人熟絡地向她招招手。

平安只能硬着頭皮走過來。

“這個啊,是和我一個地方來的妹妹,你們看看巧不巧,從老家出來的人都不易,哥幾個以後看見多幫襯着點。”

中年男人把手搭在高平安肩膀上親熱的拍了拍,即使是冬天,她還是能聞到他身上的狐臭味。

誰會去注意一個沒價值的人,介紹完之後大家笑笑也就過去了,沒人會真的去理會一個服務員。

又是收拾收拾準備下班的點了,中年男人給高平安發了一個短信讓她到酒店門口等着。

他已經喝到面紅耳赤,感覺張張嘴就能吐個酒泡,上下掃了眼穿着旗袍的平安,“還想打電話叫你到這來一塊吃一頓呢,這不是大晚上的哥哥不放心就沒喊你,哥哥心疼你,你說咱倆有沒有緣分妹妹?有沒有緣分!”

他喝高之後說的話比酒的度數都高,高平安一個字都不信,敷衍的回答了兩個有,想着趕快回去。

“都是緣分妹妹,咱倆屬于互相成就啊妹妹。”他一口一個妹妹,喊得高平安一身的雞皮疙瘩。

“今天——”他打了個酒嗝,“不瞞你說,都是我最重要的客戶,一個個都比我有錢有權,你哥我,我不行……”他突然摟住高平安,揮舞着胳膊,“不行,我不行。”

“我和人家沒法比,我告訴你,那樣的人,沒有門路的想往人家床上爬都爬不上去啊,你他媽命還真好你說,官最大的那個,看上你了!還就喜歡你這種剛從村裏出來沒社會經驗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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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猥瑣地對着高平安一笑,“我告訴你,人家平時睡的都是女大學生。你也就是命好,你可給我伺候好了聽見沒有,他有錢,到時候他給你多少錢都算你的,我也不和你要行不行?命好,互相成就嗎這不是。”

高平安沒說話,想推開他讓他離自己遠點又不敢,剛才一桌的人她都偷摸打量過了,一個比一個油膩。

中年男人油膩膩的手上下摩擦着高平安的胳膊:“別說,這小紅旗袍,襯得人啊就是俊。下班了嗎?哎你吃了嗎?剛才怎麽不坐下一塊吃一口。你在這等着我啊,一會兒就都下來了。”

話音剛落,一群一身酒氣的中年男人就熙熙攘攘地都走了出來,無論在哪,一群喝多了的中年男人分別時候的最後一個項目就是商業互吹。

“不是說我上個廁所回去接着喝嗎,怎麽都下來了還,這個張總盡興了嗎?你看李總你還能走直線,還是沒喝痛快。”

中年男人邊說話邊趕緊迎上去,扶住了最中間的那個男人,全然沒有了和高平安說話的時候那種喝多了站不住的感覺。

那個男人最多一米六五,白胖白胖的還有點謝頂,帶着個金絲邊的眼鏡,笑眯眯的,“行了行了,改天再喝吧,以後有的是機會,王總這個酒量我們一般人比不了啊。”

原來中年男人姓王,高平安剛剛知道他的姓。

“哪有哪有,酒量哪能和張總比啊,張總海量,海量!”中年男人在看見那個張總的一瞬間表現出來的那種謙卑,甚至是低下,讓高平安只是遠遠看着都覺得惡心,惡心過後又覺得自己又可憐卑賤了一點。

“還有一個事得麻煩張總,張總你看我那個妹妹……”他摟着人家指指高平安,“都這麽晚了她也沒有車回去了,張總順路替我捎一段行不行?大晚上的還得麻煩您您說。”

張總看了看站在遠處凍的瑟瑟發抖的高平安,“那個?”

“我知道難為張總了,張總這日理萬機的哈哈哈,幫幫忙,這不是抽不開身嗎?”中年男人扶着肥膩的張總,很順手就把一張卡放到了他口袋裏。

“行吧,反正也是順路。你這妹妹姓什麽?不會剛好姓李吧哈哈哈?”

“哈哈哈,還是張總幽默,幽默。”張總拍了拍中年男人從口袋裏拿出來的手,兩個人相視大笑。

中年男人示意高平安到跟前來,“過來!過來,今天張哥把你順路捎回去,叫哥!”

“哥。”她不敢不喊。

“那行了啊,先走了兄弟,今天說的這個事,改天有時間咱繼續談啊。”

“那真是有勞張總了多替兄弟我費費心了,真的真的是十萬火急,要不然啊,不能這麽麻煩張總您。”中年男人做了一個作揖的動作,像是拜佛一樣虔誠。

“差不多,這事啊,也差不多了。”張總咂咂嘴,鑽進了門口早就開過來等着自己的車裏。

“幹嘛呢,還不快跟上!”中年男人看着高平安不知道自己跟着坐上去,趕忙推搡了她一把。

“我還沒打卡換衣服呢……”她很為難的樣子,在門口站着一會兒已經凍得她快沒知覺了。

“換什麽衣服,快跟上!”看着她要壞自己的事,中年男人轉臉兇神惡煞起來。

她一下就慫了,跟着鑽進了車裏,只能聽天由命了。

那個什麽所謂的張總并沒有理會坐在後座很拘禁的高平安,只是讓司機開車,也不問她去哪裏。

車子發動起來以後,她從聽天由命的狀态又慌起來,她不知道張總會帶她去哪,但是看過的那些小說裏,這些有錢有權的人都是有些怪癖的。

其實要是輕度sm的話她一直覺得自己不會介意,甚至以前在小說裏看見那些霸道總裁式的囚禁強迫還有些興奮。

但這次不一樣,期待的前提是有霸道總裁,她完全不想和這樣一個酒臭氣的禿頂男人有什麽身體接觸。

她想開口,卻又膽怯于不知道問什麽,這時中年男人給她發了一個短信,讓她伺候好。

高平安平時是不認路也不記路的,來這馬上一年了,也分不出個東西南北。

即使是這樣,她也發現了這輛車在原地轉圈,因為自己又看見了那只酒店門口用來慶祝新年的氣球大狗,也終于終于知道為什麽不問她去哪了。

跟着張總從地下車庫直升頂樓套房。她從來沒有進過自己所在酒店的總統套房,其實好奇過。

但也沒有好奇到專門跑上來看過,現在進來一下看到的這種視覺沖擊讓人不得不承認錢是有魔力的。

張總顯然比中年男人要斯文多了,他示意讓高平安随意坐,自己要先去洗澡。

整個房間只有嘩啦啦的水聲,他洗澡的時候并沒有關門,熱氣蒸騰而出。

她不由自主地走到了床邊,這是她從第一次這麽高的地方看向窗外,沒有害怕,能感受到的只有震撼和卑微。

能用什麽形容呢,金碧輝煌?平安也不知道,她沒讀過多少書,初中畢業後就不讀了,家裏還有一個妹妹一個弟弟,媽媽說明年妹妹讀完初中,讓她來找自己,兩個人幫襯着多攢點錢。

她感覺自己就是出身不好,但是骨子裏卻是多少帶有點詩意的,她一直認為,在黑夜的掩護下,最适合城市不斷地生産那些千奇百怪聳人聽聞毀人三觀的故事,而每棟高樓包裹着的四壁則負責醞釀,每一盞亮着的燈,都加速了故事的發酵,他們看着聽着承受着,卻什麽都不說。

她覺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都有自己該走的路,可是自己太卑微了,在這個喧嚣的不夜城裏,是不配有故事的,只能是有錢人故事裏的最微不足道的小配角。

這樣在酒店裏的場景在多少小說裏看過:富家女跑錯了房間,貧民窟女孩賣身救母,灰姑娘被至親陷害,或者再直接一點,男主直接強取豪奪。

小說裏的男主角出場也總是自帶聖光,無論是依然衣冠楚楚還是已經洗完澡解除裝備裹着浴巾出來,都應該是劍眉星目英俊潇灑,他們或粗暴或溫柔,都能讓女主痛不欲生卻又不得不承認有些欲罷不能。

可是張總出來了,摘了眼鏡的他根本找不到眼睛,他直白地袒露着一身白花花的肥肉,連浴巾都懶得圍,被打濕成縷的頭發也不能地方支援中央了。

他揚揚下巴示意平安到床上坐下,她有些木納地坐在了床邊。

知道要發生什麽了,想到那堆肥膩軟榻的白肉要覆蓋到自己的皮膚上她條件反射地惡心,卻不敢有想逃跑的沖動。

這個張總沒什麽怪癖也沒什麽情調,直接開始,讓平安脫了衣服之後像是豬拱泥一樣地拱了幾下就洩了出來,完事後又躺在床上休息了一會兒,穿戴好衣服走了,沒和高平安說過一句話,也沒有掏出一打錢給她。

她自己坐在空蕩蕩的大床上崩潰地哭了出來。

自己還不如一只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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