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那些根深蒂固的想法
等全家的晚飯都做好了大家都上桌吃飯的時候已經快七點了,那時候弟弟早就筷子一扔去打游戲了。
謹安看着電視有一口沒一口的吃着炸魚,魚炸得又老又鹹,吃着飯媽媽又閑談起來。
“咱知道樓上那個燕啊,小時候還老和你一起玩那個,你知道吧?”
“我知道,不是找了個婆家嗎?”
媽媽瞪大了眼睛飯都不往嘴裏送了,“就是啊,你告訴你,人家真是有本事我和你說!男家是個拆遷戶,分了四套房子。”
“有本事有本事……”謹安還是有一句沒一句的附和着。
“那天大家在樓下閑聊聊起來了,她媽就問她能不能便宜一點賣她弟弟一套樓,家裏多少給她幾萬塊錢,她弟弟也好娶媳婦,她居然不願意,你說她才剛剛訂下親來,還沒嫁過去呢這就胳膊肘往外拐,這些閨女啊,一個個的白養了,光想着自己。”
“你這個話說的我就想說兩句了,憑什麽要便宜一點賣給自己的弟弟,那還不是她的房子,就算是她嫁過去了,那也不是她的房子。她也算是明白,沒有還沒嫁過去就開始提這些無理的要求。”
一聽謹安的這個話頭媽媽就知道她的倔勁又上來了,趕緊往回找補:“我就是這麽一說,你說她過好日子了怎麽不想着給她弟弟一套,她有這麽多。”
“你最好還是別在我面前說,怎麽着,現在的房子是不能住了嗎,那些房子是寫上她的名字了嗎?
還賣她弟弟一套,家裏是想給一萬還是兩萬意思意思啊,到時候別說是給弟弟換一套房子了,她老公連她都換了。”
“你看看我說一句你十句頂着我,我就是說說,誰說不能住了,就是說位置不好不值錢啊。她爸爸還在累死累活的賺錢給她弟弟買房子,自己過上好日子就一點也不想着家裏了。”
謹安也懶得再說話,繼續吃自己的飯,在內心暗暗勸自己,他們改不了改不了,何必呢何必呢。
又吃了幾口媽媽回頭看看表沖着弟弟喊到:“謹林啊,別打游戲了,趕緊寫作業啊……”
弟弟那頭還在和別人連麥,并不理媽媽,媽媽一天天的在家忙活也沒多少時間出去分散自己的八卦,安靜了不夠半分鐘就有起了一個話茬。
“還有比你低一級的那個翠翠你知道吧。”
謹安不回答,看來上一個沒起到點撥作用媽媽不死心,她最煩媽媽用這些家長裏短點撥自己。
“你這孩子,和你說話呢,吃飯呢好不容易一家人說說話你什麽态度。”
“我知道啊,怎麽了?”
“她前幾天也結婚了,就你快回來那幾天。”
謹安一句卧槽差點沒脫口而出,“她不是還在讀醫學嗎?”
“這不是正和你說呢。大學找了個對象,懷孕了。”
謹安說的雲淡風輕,“打了就是,她不是還沒讀完。”
“你這孩子說話就和鬧着玩似的,說打就打啊,肚子都大了,沒辦法草草的就結婚了。街坊鄰裏的都沒好意思通知,一大早上的就被婚車接走了。”
“她是不是瘋了?”
媽媽就知道謹安會這樣說,神秘兮兮的一笑:“這閨女精着來,對象家是批發水果的,可有錢了,說是讓她把孩子生下來再回去繼續讀書,把她貸的款全部替她還上,她不是和你一樣自己貸款上的學嗎。”
謹安生氣起來:“她也知道貸款上學多不容易為什麽要休學!為什麽要生下來,怎麽這麽簡單的事想不明白!”
媽媽抿着嘴白了她一眼看了看爸爸,“人家怎麽想不明白了,人家比你明白多了,先把有錢的老公困住了再說。”
“那孩子呢,老公還可以換,孩子怎麽辦,掐死嗎,這是要一輩子對他負責的,有了孩子一輩子就有了牽絆,變數就大了,她真傻。”
“就你精行了吧,你最精了,人家連貸款都找人還上了還說人家傻。”媽媽又捅了捅爸爸,“你看看你閨女,還有比她心更狠的嗎,還掐死,還人家都傻,你看看是一個小姑娘說的話嗎?”
爸爸不接媽媽的話,只是輕描淡寫的問了問學習的事,“怎麽樣,讀研學什麽選好了。”
“選好了,法律。”
“法律這個不好學,你一個閨女不怕難啊。”
“就因為難,我才要去改變。”
“行吧,你願意我也不多說,讀到哪是你的本事。”
謹安和爸爸點點頭,放下了筷子。她一直覺得爸爸比起媽媽來算是能一碗水端平。
盡管家裏基本屬于喪父式的家庭環境,他只負責往家裏拿錢,兩個孩子都不怎麽管但也比媽媽雖然都管卻一碗水端不平來的好,媽媽并沒有虐待自己打罵自己少了自己什麽。
但是就是喜歡把兒子最好兒子最重要挂在嘴邊我的以後全依仗兒子了。
她的人生重心不是家庭,不是她自己,也不是爸爸,是弟弟。而且她完全意識不到自己的錯誤,這讓謹安很不舒服。
整個地區都是如此,而且越落後越如此。謹安的心路歷程也從認識到重男輕女後開始叛逆,到認識到無力改變後選擇低頭認慫,再到現在的既然改變不了大環境那也絕不低頭,當第一個出頭人。
不是沒選擇向大環境低過頭,後來她發現自己做不到。她受不了別人當着她的面說女孩不如男孩,即便是內心無數次勸自己這些想法他們根深蒂固了,改不了了,她依然無法裝作認同然後附和她們。所以成了現在誰說她她怼誰的性格,家族裏出了名的熊孩子。
其實像顧夜雪說的,自己也知道自己就是一個外強中幹的人,看上去強悍無比,無關緊要的自己總是說的最多。
可是那些插在自己心上的刀自己卻碰都不敢碰。她也知道自己其實還是認慫了,不然該做的是仍是反抗而不是勸自己忍讓。
幾個大伯大娘都不怎麽喜歡她,整個家裏也幾個人喜歡她,當然是從她出生就不喜歡了,并不是因為她現在的牙尖嘴利。
能知道這些多虧了媽媽茶餘飯後談資就是因為「她」自己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我告訴你你大娘你二大娘你三大娘一上來就都是兒子,她們那個洋洋得意啊,就是我,一上來生了你,在醫院裏你沒看見你爸爸和奶奶一下那個臉就下來了。”
這時候爸爸總說你和孩子說這個幹嘛。媽媽總是笑嘻嘻的說怎麽了,和跌着臉的人不是你一樣,得是徐謹林出生了之後你才覺得擡起頭來。
我不得說說我在你們徐家受了多大的委屈嗎,你那些嫂子從小到大抱過她一下嗎,小時候讓你媽看孩子,老三家的孩子都多大她她放床上還得在邊上擋着,把她放到椅子上,拉了一褲了都不知道,我不說,我不說我氣不過,我不說她知道嗎。
謹安一直想告訴媽媽,那你一次次的和我說這些,沒想過我會受到什麽樣的傷害嗎。
人年少無知的時候都是喜歡炫耀的,而且炫耀的點都很奇怪,謹安小時候最喜歡和炫耀的就是自己的家族有多麽的龐大,多麽的枝繁葉茂。
她喜歡說我奶奶有四個兒子,四個兒子又都生了四個兒子,只生了自己這一個孫女。
同學總是羨慕的問自己那你是不是家裏的掌上明珠,她也總是一臉驕傲的說那是當然了。
不過是虛榮心作祟而已,那三個哥哥認不認識自己都是個問題。
小學開始謹安就意識到唯一并不一定就會被當成寶貝,自己不過是父母被嘲笑的對象,她也就不再和外人提這些了。畢竟你們也沒怎麽看得上我,我何必自欺欺人呢。
因為這個,後來謹安最讨厭的就是過年,她實在是感受不到那些一大家子其樂融融的感覺,也感受不到隔輩親,和爺爺奶奶都感受不到,更別說和有自己孫子孫女的外公外婆了。
所以每當看見那些感人至深的老人為了孫子孫女怎麽樣的新聞和廣告謹安總是一臉淡定,甚至想不自覺撓撓頭懷疑自己是不是生活在了平行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