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獸人亞獸對對碰(四)
篡改人設的結果, 就是陸迦自己彈射被牙接住之後,面臨的是一圈吃驚的目光。
暫時充當部落首領的老亞獸忍不住問:“海雲,你的力氣怎麽變得這麽大了?”
陸迦羞澀地低下頭:“我以前力氣就有點大, 只是怕你們覺得奇怪所以沒說。”
老亞獸張了張嘴, 想了想,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但又說不出來。
淳樸如他們壓根想不到有人能夠變身成自己熟悉的人。
陸迦不等他們再問什麽,按住自己的腰, 苦着臉道:“我腰好疼,想休息一下。”
看他這麽說,老亞獸們頓時忘了疑問, 關心起他的身體。
牙送佛送到西, 幫助他們在這只神獸的軀體上找了個相對安全的山洞讓他們住下, 才告辭離開。
臨走之前, 陸迦問:“你接下來要去哪裏?”
牙道:“去找我的同伴。”
陸迦暗地裏擰眉:“他怎麽還惦記着路途?”
【畢竟現在路途還沒幹什麽特別出格的事情……】
陸迦本不情願在阿德爾經歷過上一個世界的命運之後繼續欺負他, 不過看劇情有脫軌的痕跡, 他還是下了決心:“看來得讓路途幹點壞事了。”
他沒有挽留牙, 等牙走了, 才轉頭對身邊正喜氣洋洋布置新家的亞獸們道:“我要出去一陣子。”
幾個老亞獸互相對視一眼,沒有多問, 只勸了一句:“沒成功就回來。”
等陸迦也走了,老亞獸們才感慨萬分:“海雲長大了, 也有喜歡的獸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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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那個獸人已經有伴侶了。”
“他一直稱呼‘同伴’, 看來還沒有結成伴侶, 海雲有機會的。”
……
确定周圍沒有其他人, 陸迦撤掉了自己的僞裝, 變回了黑色貓耳的亞獸。
跟着牙行走時留下的實體化痕跡, 陸迦很快追上了牙的步伐。
看牙走到一處山溪附近,拎着剛打獵到的斑點山羊準備烤肉,陸迦特意繞了一圈,走到了山坡上面,弄來一塊大石頭,瞄準牙所在的位置,将大石頭推了下去。
“轟隆隆!”
牙并沒有錯過落石的聲音,迅速起身,輕松避開了落石,甚至來得及抓走還沒烤好的山羊。
陸迦拍掉手中的塵土,從山坡上向下看了一眼——牙的身影已經看不到了。
再俯身,牙竟然順着山溪沖刷下的崖壁,宛如靈巧的猿猴一般迅速向上攀登,恐怕沒有幾秒鐘就會爬上來!
陸迦心裏已經醞釀好了一會怎麽擺出高傲又惡毒的表情,正要直起身體,卻感覺腰間一陣劇烈的疼痛傳來。
從第一次遇到灰狼開始閃到的腰,終于在他強行僞裝身體是大力士、高難度的動作之後爆發!
陸迦感覺自己的腰部疼得仿佛要斷掉,腳下一滑,整個人從山崖上直接摔了下去。
——自己飛回去?
——不行,牙正看着呢!
陸迦忍着腰疼,腦內迅速閃過幾個念頭,抉擇怎麽處理才能好好給這次翻車收尾。
堅實的臂膀和略高的體溫先一步包裹住陸迦,将他緊緊擁住,借了兩次崖壁的力,最後平穩地落在地上。
陸迦擡起頭,看到牙沉靜的目光:“你沒事吧?”
從山崖上掉下來,讓陸迦醞釀的“故意謀殺”情緒整個消散。
如果他現在對牙說他是故意把石頭推下來的……嗯,沒有砸到人自己還差點摔死,仇恨度不高,可笑性十足。
陸迦剛準備再編一個理由,腰痛再度來襲,疼得陸迦冷汗冒出來,想說話牙齒都在打顫。
這下連什麽“高傲又惡毒”的表情也擺不出來了。
牙注意到陸迦的表情和動作,瞬間明悟:“你閃到腰了?等等。”
牙把陸迦平放在一塊大石頭上,伸手慢慢推拿着陸迦纖細的腰身。能夠治愈人體的光明之力無意識地從牙的掌心慢慢滲入陸迦身體,不但減緩了陸迦的腰疼,還讓陸迦覺得暖烘烘極為舒服。
都這樣了,陸迦索性老老實實地趴在石頭上,任由牙幫他揉腰。
系統忍不住吐槽:
【這劇情發展不對吧?你不是來排擠牙、吸引牙仇恨值的嗎?】
陸迦難得有些尴尬:“不是大問題。”
他太久沒有扮演人設維護劇情進展,有點手生。
【很多穿書文主角都是這麽自信滿滿,最後就被推了。】
陸迦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我絕不會犯那種低級錯誤。”
系統暗地裏撇了撇嘴:
【那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
等牙按摩得差不多了,陸迦直起腰來,腰間依然殘留着暖洋洋的惬意感。
牙松開手,表情和過去一樣看不出情緒:“好了嗎?”
“好了。”陸迦調整了一下情緒,板起臉來,“都是你的錯,害得我腰閃到!”
牙有些困惑,但還是冷靜指出道:“跟我沒有關系。”
原著中的牙就是這樣,有一說一,一板一眼。
陸迦特意針對這一點開始瞎鬧:“如果不是你,我怎麽會被風卷走?怎麽會扭到腰?怎麽會回不去?”
系統再次忍不住吐槽:
【原著中的路途罵得可難聽了……】
什麽雜種、災星、喪家犬,到陸迦這裏搞得跟打情罵俏似的。
“閉嘴看着。”
牙的表情逐漸變得有些不耐:“所以?”
陸迦停下,傲慢地擡起頭:“所以你要把我送回家。”
牙點點頭:“我本來就這麽打算。”
“還有……”陸迦忽然動了動鼻子,憤怒地道,“我差點被野獸吃掉,你卻找亞獸偷歡?不要臉!而且還不止一個!好惡心!”
“這是我幫助的一個亞獸部落——”
“別狡辯了!”陸迦不給牙解釋的機會,“看來我反悔果然是正确的選擇!回去之後你立刻自己滾出路行部落,我不想再看到你!”
牙臉上的不耐煩忽然消失,鎮定地看着陸迦,眼眸中沒有任何表情。
陸迦毫不示弱地盯了回去。
牙轉開目光:“先回去再說。”
……
獸人們狩獵時偶爾會被邊際風吹到其他神獸背上,牙當初也是從別的神獸背上被吹過來的,大約能觀察到一點神獸們飛翔的規律。
路行部落的神獸像一只龜,牙瞄準了路行部落神獸的方位,帶着陸迦一路趕回去。
路上餓了就打獵,渴了喝泉水,睡覺就找個安全的山洞或者樹枝。
陸迦抓緊了一切機會,将“作精”的本質發揮得淋漓盡致,找盡一切機會使勁兒拉牙的仇恨值。
牙負責捕獵烤肉打水,陸迦撿兩個柴火都要在地上坐半天理智氣壯:“我力氣小,撿不動。”
牙只能自己去撿柴。
從牙每天越來越失去表情的臉龐,就能看出牙的心情如何。
而陸迦……吃飽喝足又不運動,臉都變得肉嘟嘟起來。
小作怡情、大作……陸迦每天計劃明天怎麽跟牙作的時候,都會對系統感嘆:“這樣牙都沒把我丢下也不發脾氣,涵養真好。”
系統對陸迦惟妙惟肖的作精表現自嘆弗如:
【我已經都錄下來了,将來放給你們回顧。】
“敢給阿德爾看,我就把你拆成初始代碼。”
【呃,可是阿德爾恢複記憶之後不是會知道麽?】
陸迦輕輕打了個響指:“他不會知道。”
阿德爾不知道原著劇情,“路途”這個身份就當作這個世界的一個普通亞獸好了。
【……】
等到了路行部落,牙和陸迦兩個人一起暗地裏松了口氣。
對陸迦來說,每天想着如何變着花樣折磨牙,對他來說也是一種折磨。
他們離開路行部落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部落裏的人十分擔心,看到他們安然歸來,高興地圍着他們,七嘴八舌地問到底發生了什麽,還給他們準備了豐盛的食物。
原身的阿爸咆聽說陸迦回來了,急匆匆地趕回來,還沒見到陸迦就開始喊:“路途,你受苦了,你看你都瘦——”
咆的聲音戛然而止。
陸迦坐在木凳子上咬着部落裏準備的果子,扭過頭,露出一張白嫩圓潤的臉。
——似乎、感覺、可能……比以前胖了點?
哪怕有如山父愛濾鏡,咆也沒法昧着良心說陸迦瘦了,只能幹巴巴地道:“你看你都手上粘了果汁,快擦擦。”
他繞着陸迦轉了兩圈,臉上的困惑依然沒有消除。
在外流浪了一個月,為什麽陸迦反而胖了?
唯一的解釋,就是牙把陸迦保護得很好、養得很好。
咆又欣慰又覺得可惜:牙又強又細心,除了分化失敗之外完全沒有任何問題,偏偏陸迦就是介意這一點……
不過經過一個月在外流浪的相處,也許陸迦回心轉意了?
咆試探着問了兩句,當即被陸迦拒絕:“不!我看到他就生氣!阿爸,你把他趕出部落吧!”
咆頓時失望,旋即板起臉:“瞎說什麽,牙是我們部落的成員!”
……
牙把這一個月流浪的經歷如實說了一遍,好奇的獸人們總算散開。
臨走之前還有獸人酸溜溜地道:“恐怕很快路途就又想跟牙結成伴侶了吧?”
臨近成年的亞獸和成年的獸人相處了一個月,沒發生點事情他們可不信。
牙想起這一路上愈發驕縱的陸迦,罕見地揉了揉眉頭。
他在自己的帳篷裏坐了一會,忽然想起一事,起身上了後山。
後山的山洞裏光線昏沉黑暗,各種獸骨制成千奇百怪的頭飾、項鏈、挂在粗糙的牆壁上,顯得有些陰森恐怖。
牙卻沒有流露出任何不舒服的表情,走到山洞深處,臉上甚至多了幾分溫和:“祭祀。”
身披花花綠綠鳥羽的老祭祀轉過頭來,趕緊擦了擦嘴:“我沒偷吃!”
牙有些無奈:“只有我一個人。”
老祭祀頓時松口氣:“那就好、那就好……好久不見啊,你不給我送肉,我都快餓死了。”
“你找首領要不就行了。”
“祭祀只能餐風飲露,哪裏能吃肉?”老祭祀大義凜然地拒絕,“等我的幹肉吃完了再說。”
牙:“……”
“這一個月你都跑到哪裏去了?你剛剛分化失敗,我還沒搞清楚你身上的鱗片怎麽回事。”
牙大概說了一下這段時間的經歷。
老祭祀聽得一臉唏噓:“年輕真好……我年輕的時候也和一個亞獸天天乘邊際風四處浪,後來他就成了我的亞獸。”
牙平淡地道:“路途已經解除和我的約定了。”
“那可不能這麽說。”老祭祀眼含深意,“亞獸都是一群口是心非的小家夥,可能他嘴巴上嫌棄你,實際上背地裏恨不得現在就跟你睡在一起。”
牙想了一下陸迦的表現,靜默片刻,搖搖頭:“我可不這麽覺得。”
老祭祀笑了起來:“這種事,全看你怎麽想……雖然聽你說他做了很多麻煩事,但我知道你其實并沒有反感,是不是?”
這次牙沉默了下來。
确實。
盡管陸迦一路上對他頤氣指使、呼來喝去,但牙奇跡般地沒有感覺到反感;相反,和路途一起回家的路程讓他沒來由地産生一股熟悉感,好像曾經什麽時候他們一起在荒蕪的大地上奔波過。
再細想,那種感覺又像沉入塘中的游魚,只露出點點隐約的鱗光,讓人捉摸不清。
最後,牙只能道:“路途不想跟我在一起。”
“我說過,亞獸都是一群口是心非的家夥。”老祭祀搖搖頭,“你不要看他嘴上怎麽說,要看他實際怎麽做——他是不是只對你任性?是不是明裏嫌棄你、背地裏維護你?還有很多呢。”
牙聽得皺眉:“好麻煩。”
“哈!這可是只有年輕人才能體驗到的樂趣!”老祭祀又唏噓又嫉妒,“年紀大了想折騰也折騰不動。再說,神獸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墜落,不抓緊時間做自己想做的事,再拖下去就來不及咯。”
牙眉尖輕輕一動。
“行了,不多廢話,先讓我看看你的鱗片。”
牙收回多餘的心思,摘掉纏繞在右臂上的獸皮,露出右臂下方漆黑的、宛如蛇一般的鱗片。
老祭祀端正了表情,幹癟蒼老的手指按在牙胳膊的鱗片上,微微阖目,口中念念有詞。
過了片刻,他睜開眼睛,表情不是很好看:“鱗片還在繼續擴張……也不知道你到底被什麽東西詛咒了。恐怕你分化失敗也和這個有密切關系。上次的藥草已經用完了,恐怕還得去采新的。”
牙垂眸不語。
“我其實比較建議你去找一找你過去的部落族人。”老祭祀道,“也許他們更清楚你身上發生了什麽。”
牙靜默了一會,才回答:“謝謝祭祀,我會慎重考慮的。”
……
送走了牙,老祭祀剛回到自己的祭壇前面,就聽到背後有人走進來的聲音。
他還以為牙有忘記的事情,嘴裏招呼了一聲轉過身,随後微微一怔:“路途?”
陸迦露出一絲單純的笑容:“祭祀大人,有些事我想向你請教。”
老祭祀有些意外:他所居住的山洞陰冷潮濕,加上祭祀身份帶來的隔閡,年輕人很少有願意過來的。
“什麽事呢?”
陸迦大概描述了一下這次旅途中的經歷,随後露出一臉愁容:“我聽牙說,如果神獸墜落,生活在神獸背上的所有人都會被海水淹沒。”
老祭祀已經聽牙說過一遍,點點頭:“确實是這樣。”
“為什麽神獸會墜落?”陸迦狀若好奇,“神獸不是永垂不朽的嗎?”
老祭祀臉色稍微變了變,摸了摸自己髒兮兮的胡須,嘆了口氣:“神獸确實是永垂不朽的,但前提是要有足夠的生命源泉。”
“生命源泉?”
老祭祀手掌在自己胸前的各種骨飾和貝飾中摸索了一陣,摘下一個小巧的骨笛,嚴肅地阖掌:“獸人們純潔而虔誠的心,就是神獸的源泉。”
陸迦可不是為了聽這麽唯心的理由而來:“神獸要獸人們的心幹什麽?”
老祭祀糾正道:“不是神獸需要獸人們的心,而是神獸看獸人們是否虔誠,決定要不要施舍獸人們一片生活的土地——如果不是為了讓獸人們活下去,神獸為何要選擇這樣粗笨的軀體?”
這些祭祀之間的秘辛,老祭祀本來不想多提,奈何看到陸迦求知若渴的眼神,不知道為什麽就覺得不滿足一下這個年輕的亞獸于心有愧,幹脆一股腦全倒了出來。
神獸的靈魂從海洋中誕生,感召獸人們求生的心,凝聚出讓森林山河生長的巨大軀體,讓獸人們能夠生長;但若獸人們純潔的心靈被擾亂,神獸就會放棄獸人,選擇回歸海洋。
祭祀的作用,就是收集獸人們對神獸的感恩和信仰,供奉給神獸,讓神獸依然願意庇護背上的獸人。
具體收集和供奉的方法,每個部落、每個神獸都不相同,全靠經驗。像路行部落,就要求獸人們多多繁衍,将每一個新誕生的崽子的指尖血滴入水碗,傾倒在祭壇上。
陸迦看再打聽老祭祀也沒有別的信息,不動聲色地收回了魔法:“謝謝祭祀大人,我長了好多見識。”
老祭祀疑惑地揉了揉腦袋,下意識道:“沒事,不過這些事不要随便在外面說。”
陸迦乖巧點頭,随後不經意地問:“我剛才上山的時候看到牙了,他找您有什麽事嗎?”
“也沒什麽事,只是檢查一下他的身體。”
陸迦蹙眉,再度發動了暗示:“牙的身體有問題?”
“分化失敗後,胳膊上開始長鱗片了而已。”
陸迦回憶了一下原著大綱。
大綱中提到過幾次牙的鱗片,暗示牙并不是分化失敗,而是和一般獸人分化的時間不同。如同蛇蛻皮一般要經歷好幾段時間,每次都會面臨一次生死危機,成功渡劫就能多長一部分鱗片,長齊之後……後面就沒說了。
陸迦想不到牙現在身上就有鱗片了:“牙有沒有生命危險?”
老祭祀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深意:“放心,當然沒有。”
陸迦這才稍稍松口氣。
打聽得差不多了,陸迦起身告辭。
臨走之前,老祭祀忽然握着他的手,滿臉慈祥地委婉道:“有時候要多面對自己真實的想法,心裏怎麽想的就怎麽做,不要因為羞澀而錯過東西。”
陸迦:“……?”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