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幾輛警車已經停在了酒店大門處,周遭響起了竊竊私語聲。
“梅先生,少爺在樓上等您。”
一臉凝重的侍者刷卡按下樓層後,便退了出去,電梯門緩緩合攏,正在飛速上行。
行至一半,梅梵瑙只覺得脖頸處有些涼飕飕的,并不老舊的電梯滾軸發出女人尖笑一般的吱吱聲,暖黃的燈光也在剎那暗了一下。
只剩下小電視還放着漫無意義的廣告,聲音熱鬧,卻令人不寒而栗。
“……”他仰頭看了看四周。
奇了怪,這密閉的電梯裏也沒有通風口啊……
那股子小風是從哪裏吹來的?
怪事遇見的多了,也就不稀奇了,加上梅梵瑙本身也不是什麽善茬兒,經過最開始的悚然後,身上的雞皮疙瘩消了下去。
“蔔星怎麽不給我發消息了,一句叫就把我召喚來了,還冷落我?狗男人。”
他下意識翻看了一下手機,哪成想沒信號,不由皺了皺眉:“唉,我真是色迷心竅了,竟然對他的話言聽計從……”
脖頸處傳來了一絲微弱的癢意,梅梵瑙下意識撓了一下。
這一撓就出了事,他摸到了一縷頭發。
梅梵瑙臉色頓時一白。
要知道,他的頭發絕對不會達到垂落脖頸的長度的,而且食指微微一勾,他便能夠感受到那頭發還牢牢保持在原主人的頭皮上,無法扯落,根本不是一縷掉下來的斷發。
吱嘎吱嘎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這可真是時候。
梅梵瑙的喉結上下滾了一滾,他瞥見電梯指示标已經到了十八樓了,可是門卻遲遲不開,仿佛存心跟他對着幹似的。
“背後這是個什麽玩意啊……”
他暗罵了一聲,幹脆裝作無事發生,擡腳便向前走去。
梅梵瑙的身體竟然一下化作半透明狀,安然無恙地穿過了厚重的電梯門。
回過頭來,正好就看見了電梯裏那個東西。
黑發好像章魚一樣攀附着整個電梯,密密匝匝,宛如水草。
黑團的中央正緊緊纏着一個肥胖的中年男人,男人已經斷了氣,嘴巴黑洞洞的大張着,雙目暴突,眼珠子好像快要掉下來了,雙腳也搖搖擺擺,地上是一灘失禁的屎尿。
濃密的黑發裏,一雙陰森森的眼睛裏,有着極盡的怨毒。
正緊緊盯着梅梵瑙。
乍然看見了這鬼東西,梅梵瑙也吓了一跳,想要叫喊出來,但他驚恐的表情才露出了一個苗頭,便飛速壓制了下去,眉梢一揚,堪稱影帝一般露出了個不屑的邪笑。
——不能露怯!絕不!
“就這?”
以及,他潇灑地比了個中指:“給 爺爬。”
見梅梵瑙絲毫不害怕,那東西猶豫了,似乎也摸不準對方的性格,長發便水波似的蠕動了起來,眨眼消失在了梅梵瑙的視線裏。
叮的一聲,電梯恢複正常運轉,緩緩打開——
裏面空蕩蕩的,紅地毯上唯有一團濡濕的痕跡。
“梅梵瑙,你可算——”蔔星的聲音響了起來,他一雙濃眉死死皺着,差點打了個死結,踱步過來,看了看電梯,略顯驚愕,“電梯門才開,你怎麽上來的?”
“我說我瞬移過來的你信嗎?”梅梵瑙一偏頭,“帶我看看那邊出什麽事了。”
來到充斥着腥臭的房間裏,床上的屍體蒙着白布,警戒線将床給圍了起來。
梅梵瑙着實受不了了,伸手捂住了鼻子。
他皺眉問道:“這……這什麽味兒?”
其實他沒好意思說,這昏暗房間裏濃郁的味道,很像是進行了什麽繁衍下一代的活動後而留下的——不對,至少得将那靡靡的氣味放大個一百倍才行。
“這人死了有幾天了,竟然一直沒發現,現在已經爛了。法醫說他是縱-欲過度。”蔔星面沉似水,單刀直入,“你看出問題了嗎?”
一張英俊到過分的臉滿是不爽,帶着暴風雨将要來臨的陰戾氣息。
自己手下的酒店死了人,還死得這樣莫名其妙,對于玄門中人來說,其實是十分忌諱的……
這下外行內行都跟着看熱鬧了,很掃蔔星的面子。
“讓我仔細看看。”
梅梵瑙将眼一閉一開,再次看見的景象便大不相同了。
陰陽眼可以根據一個地方殘留的氣息,來判斷是否有邪物存在,他慢慢邁步,耳畔似乎響起了狐貍如嬰兒一般的啼哭聲,弱質嬌嫩,連綿不絕。
卻又邪氣四溢。
而且,這屋中不管是沙發上,衣櫃上,桌子上,抑或是橫着屍體的床上,都有狐貍俏生生的狡猾身影,在不斷掠過,奸笑聲咯咯響起。
“果然。”梅梵瑙蹙着眉,又仔細看了看。
那些狐貍的身影又十分迷幻地動了起來,眨眼就變成了一個個妖嬈的人形剪影,雌雄莫辨,正在用各種做-愛的姿勢盡情舞動。
梅梵瑙趕緊扭過了頭去:“卧槽,我還是個孩子!”
蔔星急忙問:“你看見什麽了?”
“……”梅梵瑙一回頭,猝不及防看見那張俊臉,由不得心神蕩漾了一瞬,向後一趔趄,“我、我看見……”
他手一撫,正好在桌上摸到了一縷原來并不存在的毛發,紅棕色的。
蔔星接來一看,疑惑:“狐貍毛?”
“我就說最近為什麽總在大街上聞到狐貍味兒,原來這東西這麽嚣張。”梅梵瑙哼哼了一聲,“不過到了你手上,想來它也逃不了了。”
蔔星稍稍冷靜了下來,這才仔細端詳着梅梵瑙。
一雙鷹隼般的眸子放緩了些,戾色堪堪收斂了起來:“少拍我馬屁,我叫你來,你還……怪聽話的。”
梅梵瑙噎了一下:“……合着我就不該過來幫你!”
他膽子大,掀開白布瞧了一眼,頓時就愣住了。
前幾天的記憶在腦海裏逡巡了一下,梅梵瑙這才想起來,這個真精盡人亡的貨色,不就是前幾天攬着鐘成鳳的那個老東西嗎?
這麽一看,剛才他們在電梯裏還見過一面,那個讓怪物給吊死的冤魂,還是這貨!
“大佬,這事兒多半是狐貍精幹的。”梅梵瑙嗤了一聲,似乎對這髒物很不屑,“吸人陽氣,在修煉自己呢。這麽不成器的東西,就會用這些下三濫招數,還想有什麽修為?”
“不管是什麽東西——”
蔔星咬了咬牙,漆黑冷峻的眼瞳裏,似乎有冷焰在燃燒。
“這次我要它豎着來、橫着走。”
日頭落下的時候,蔔星身為酒店頂頭負責人被叫去了公安局,而鐘成鳳身為離奇死亡的李總的“情人”,也一并被叫了去。
蔔星到的時候,正好聽見兩個新入職的小民警在讨論。
“那女孩兒瞧見沒有?叫鐘成鳳,才十九歲,長得是挺漂亮,做出來的事兒也是真瘋啊……唉!口口聲聲說她和死者是短暫的情侶關系呢,死者的孩子都快和她一邊大了。”
“她是長得挺漂亮哈!剛才審訊時,我都挪不開眼了!”
“噫,你下流!”
“真不是我故意的,你要是看她,你也挪不開眼睛……”
“鐘成鳳?”蔔星眉頭死鎖,心說,“李洋見到的最後一個人,就是這個鐘成鳳……”
另一頭,方媛媛望着烏漆墨黑的小巷子,望而卻步。
小巷盡頭的壽衣鋪落地招牌閃爍着白光,陰森森冷嗖嗖的,并排擺放的花圈閃爍着詭異的彩色光輝,讓人老遠見了就要退避三舍。
“嗯?你站這幹嘛?我等你半天了!”
光影裏,一雙筆直修長的腿向她走來,梅梵瑙招招手,說:“來呀,進來喝點水!”
方媛媛渾身都寫滿了抗拒:“不不不,我不敢進去,就在這說吧。”
“我幫你打聽到了,白清和鐘成鳳之前關系挺好的,好像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閨密。”一頓,“後來因為鐘成鳳一天比一天怪異,瘋瘋癫癫的就知道找男人,白清跟她斷交了,現在兩個人一見面就掐架,誰也瞧不起誰。”
梅梵瑙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嗯,鐘成鳳晚上一般去哪活動,你知道嗎?”
方媛媛打了個響指,神情有點激動:“知道知道!她幾乎每天晚上都去——”
這時,蔔星剛忙完一堆雜事從公安局走出來,手機便震動了一下,點開了梅梵瑙發來的語音,就聽見對方清朗帶笑的嗓音:“您有新的抓了麽訂單,請及時處理~”
緊跟着,是梅梵瑙發來的定位。
當晚十一點,Freedom Club.
一輛蘭博基尼的出現,直接将夜店門前無數花花綠綠的年輕人鎮住了。
車門一開,一只锃亮皮鞋先踩了下來。
“我們沒有提前訂座位,沒關系吧?”蔔星走路帶風,單刀直入便奔着門去了,門口的保安愣是對這兩個氣場十足的男人看傻了眼。
梅梵瑙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蔔星的坐騎,笑嘻嘻說:“當然沒事了,也不看看小爺今天有多正!誰敢攔我?”偏分劉海一甩,眼尾挂着清淡的妝,顯得他的笑邪邪的,很惑人。
一個禁欲霸道,一個風流英俊。
二人一路走進去,一路接受驚愕的注目禮。
“怎麽感覺你是來玩的?”蔔星無奈瞥了他一眼,有絲絲嫌棄。
“哎呀你別揭穿我呀!”
甫一穿過漆黑走廊,進了夜場主場,震耳欲聾的樂曲和打碟聲就混在一塊兒,險些沒将蔔二少爺的心髒給震出來。
無數狂歡的年輕人裏,梅梵瑙在燈光下笑得很肆意,不由自主随着鼓點輕微搖擺着身子,他眯起了有些發疼的眼:“鐘成鳳的确在這裏,我能聞到狐貍味兒,現在……”
音樂聲太大,蔔星聽不清他講話,梅梵瑙發覺了,便湊了過去。
他紅潤溫軟的唇瓣擦着蔔星冰冷的耳廓,潮濕的氣息灑在耳邊,他好聽的嗓音也近在咫尺:“現在已經是另一個世界了。”
蔔星當即失神。
因為他聞見了他送給梅梵瑙的香水味……
好香,想一把攥住他埋進脖頸吸一口。
梅梵瑙渾然不覺,他想說“你跟緊我”,又覺着不合适,蔔星這種執拗冷硬的性子,怎麽會乖乖聽自己的?
人聲太嘈雜,混亂下,他嘴唇擦着蔔星的耳垂,腦子一抽說了句:“你別離開我。”
蔔星:“……”
我是真的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