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直到徐伊月眼前開始一陣陣的冒金星, 揮舞的鐵鍬和鋤頭都開始出現了幻影,那荒謬殘忍的毆打才堪堪結束。
她渾身上下是數不清的傷,裸.露在外的皮膚全都變得青紫。
慌亂中, 頭上也挨了不少下, 紅腫的嘴角滲出了絲絲血跡。
徐伊月幾乎昏在了草地上,眼前的世界只讓她覺得魔幻。
明明她只是一個普通女人,她想當一個普通的妻子,過普通的人生……
“呼——”
那些男人站定了, 各自擦了擦臉上的汗, 紛紛喜悅地說道:“可真是把我們累壞了, 嫂子真抗打!”
聽聽,這話說上去多麽大言不慚, 分明是她挨了打, 到頭來竟是将他們給累壞了?自己還要謝謝他們不成?
徐伊月掙紮了一下, 一時站不起來, 動一下, 心肺便傳來撕心裂肺的疼痛。
“謝謝大家, 謝謝哥幾個了哈!這次求求神仙,我老婆肯定能懷孕了!”張濤連連抱拳,喜笑顏開,好像高中的狀元郎,風光無限,“回頭請你們吃飯喝酒, 誰都不許缺席啊!”
幾個男人熱絡的互相寒暄客套, 仿佛打贏了一場艱難的戰鬥。
卻沒有一個人去扶一把倒在地上的徐伊月。
末了,還是她自己搖搖擺擺地站起來的,她問:“張濤, 是誰告訴你的這個偏方?”
李科學臊眉耷眼的,也不說話。
張濤扭過頭來,不耐煩道:“你少管,別弄得那麽不高興的樣子,這招兒肯定管用!這不都是為了你?”
“……”
傷痕累累的徐伊月咽了口血沫,麻木了片刻,低低地哭出了聲,聲音早已嘶啞:“我背井離鄉,不顧父母反對嫁給你,究竟是為了什麽啊?”
“我在這座城市一個親人也沒有,我……”話音至此,已經泣不成聲,“我真的……”
氣氛陷入僵凝,只剩下女人細細的抽泣聲。
張濤見兄弟們都看着,愈發覺得面子上過不去了,毛毛蟲般的眉頭死死擰了起來,呵斥道:“怎麽着?幫你還有錯了?你嫁給我還後悔了!?我告訴你,你連孩子都生不出,我每天看見你都心煩,我不打你已經很男人了!”
徐伊月抹了把血淚,一雙眼冷冰冰地凝視着對方。
“是嗎?張濤,你自私虛僞,薄情寡義,不顧我們将近十年的感情,輕視我,打壓我,現在居然還叫人打了我,你還這樣冠冕堂皇……我真是看走了眼!”
定了定,她雙眼通紅,淚水盈睫:“我要跟你離婚!”
張濤愣住了。
其他所有人也愣住了,反應過後,七嘴八舌道:“嫂子!民間偏方它就是這樣的,我們不是要欺負你!哥還不都是為了跟你好好過日子?”
從最初的震驚中回神,張濤看着鬓發散亂、形容狼狽的結發妻,忽然冷笑了一聲。
“随便你啊!我看你有沒有膽子離婚就是了!娘們兒家的就是多事,誰也別管她,咱們喝酒去!”
當天下午五點,徐伊月去醫院做好了全身的體檢。
連醫生看見她身上觸目驚心的傷口,都要面色猶疑地問上一句:“和老公打架了?”
徐伊月只是默默流淚,搖頭無言。
哪裏是打架?
分明是單方面的遭受毆打。
她拎着一袋子的藥,拒絕了醫生住院的建議,強忍着肋腹骨裂的劇痛,一瘸一拐去了公司,找到了還在辦公室忙碌的蔔星。
一瞧見徐伊月這副樣子,他便知怎麽回事了,眼神示意李助理回避。
“怎麽了?”蔔星淡淡問。
徐伊月坐在沙發上,抿了一口溫水,唇邊的傷疼得她幾乎抓狂,她強忍着用沉靜的聲音道:“蔔總,我知道您是有真本事的,我想請您幫我,報複我丈夫,讓他生不如死,然後……我要和他離婚!”
似乎害怕高高在上的蔔星不肯答應,徐伊月急忙補充道:“蔔總,我會的東西很多,我願意無償為公司奉獻!”
“只要能讓張濤得到報應,不管什麽,我在所不惜!”她眼中有幽怨的炬火。
蔔老爺子交給他的任務,有捉鬼維持城市一方清正,護佑沈城一地水土,可還從沒規定過他是否應該插手旁人的家務事……
他有些猶豫,劍眉緊蹙。
可真要說人世哀苦,不正是在芸芸之中嗎?
“很抱歉,這不在我的職責範圍內。”話音冰冷且堅定。
徐伊月雙目迷茫,愣愣地看着他:“啊……”
望着眼前失魂落魄、凄慘無比的女人,蔔星思忖片刻,忽地靈機一現,從口袋裏摸出了一張名片,竟有些舍不得的意味,往桌上一推,說:“但是,你可以去找他。”
日頭落下的時候,老柳前去廣場舞稱霸,梅梵瑙正挖着一盒巧克力冰激淩,津津有味地縮在小店裏看劇。
“請問,梅先生是在這裏嗎?”門口傳來了敲門聲和女人微弱的聲音。
梅梵瑙咂咂嘴,擡起頭招呼:“是,您請進!”
“你好……”
這壽衣鋪裏四處都是逝者所需的物件兒,大紅大綠色調鮮豔,看得人不寒而栗,徐伊月有些害怕。
可是,當她看見那樣一個英俊明媚的青年人坐在店裏時,心裏頓時舒緩了不少,她恭恭敬敬握着蔔星給的名片,說道:“勞煩了,我有事想找一下梅先生。”
梅梵瑙又挖了一勺冰激淩,滿臉無辜:“我不像嗎?”
徐伊月:“……”你說呢?
“緣主有何困惑?且與貧道細細說來。”冰激淩盒子一丢,梅梵瑙趕忙正色了起來。
畢竟是想報複人,徐伊月坐在梅梵瑙對面,即便不相信這個年輕人是個通曉天地的能人,卻還是緊張得掌心冒汗,細細将她這麽多年來被丈夫pua以及今天“拍喜”的事情說了出來。
梅梵瑙聽後,一副“地鐵老爺爺看手機”的表情。
“這位姐姐,他上輩子救了你的命?你為什麽非要嫁給他?和這種人過日子,這不是活在糞坑裏還妄想找糖吃嗎?”
徐伊月說着有些委屈,接過了他遞過來的紙巾,擦了擦眼淚,說:“小師父,你一定要幫幫我,我想離婚,但是一定會被他糾纏,我還想……讓他也吃些苦頭。”
“嗯……”梅梵瑙以拳抵唇,思索了一陣兒。
“您不是來求簽算卦,也不是家裏鬧髒東西,而是要報複一個人,那麽這件事就比我平時的業務要複雜一些了。”他一本正經。
徐伊月問:“小師父,你是不是不會這些?”
“我當然會!”梅梵瑙一拍桌子,說,“無外乎是找幾個小兄弟小姐妹幫幫忙,上那畜生的身而已,我還是有這個本事的。尋常人要用這方法,可是損陰德的,但我不同,我是幫你,所以我在積累福報呢。”
徐伊月眼中微微燃起了一絲希望。
“只要小師父肯幫我,價格絕對不是問題。”她來回懇求,末了,還激動得語無倫次,泫然欲泣,“您幫幫我吧……我真的走投無路了,我給您跪下!”
梅梵瑙驚慌失措,一把摻起了她:“別別別!我可受不起您這大禮!”
“我只是擔心,今天你來找我,明天其他人來找我,來來回回,都是為了報複人,到最後我分不清自己是在行善還是在作惡了。”他神色複雜。
徐伊月哽住了,眼圈通紅,漸漸跌入了絕望裏。
梅梵瑙看了她一眼,到底還是于心不忍:“但這件事,的确是你一直在受委屈,我幫你這一回,你把你丈夫生辰八字給我,有照片嗎?手機上的也行,給我瞧一眼,可別找錯人了。”
徐伊月喜極而泣,趕忙将張濤的生辰八字寫了出來。
她又從手機裏翻到了一張和丈夫的合影,梅梵瑙湊過去一看,卧槽了一聲,這身材走樣、滿臉肥油的貨,不就是前幾天那個吃他無情鐵拳的家夥嗎?
幫!
必須得幫!
這個辣雞不僅前段時間欺負方媛媛,如今一看還pua老婆,凡事可着女同志欺負,身為前婦聯工作人員的梅梵瑙渾身怒火都燒了起來!
“小梅師父,有問題嗎?”徐伊月見他表情微妙,小心翼翼問道。
手機嗡一聲震動,梅梵瑙忍不住看了一眼微信。
蔔星:【給你介紹了一個客戶,增加一下你的業務,事成請我去你家吃飯,有問題嗎?】
梅梵瑙啞然一笑。
他敲擊屏幕的同時,也微微含笑回應道:“絕對沒問題。”
當天晚上,心灰意冷的徐伊月并未回家,而是去了同事林念家裏暫住,張濤死活等不到妻子回來,不由心急如焚。
他吃着泡得一塊一塊的方便面,暗罵:“一整天沒回來,電話也打不通……真是膽子肥了!”
肚子傳來咕嚕嚕的聲音,張濤氣憤地咬牙道:“我還想不吃飯懲罰她呢!她也看不見我的樣子呀,這個徐伊月,真是翅膀硬了!”
但他篤定,徐伊月是離不開他的,因此,張濤有恃無恐地吃完了泡面,美美睡去。
第二天一早,他照常洗漱出門,打算去上班。
誰知走在街上,所有路人都斜眼看他,時不時有人露出嘲諷的嗤笑來,仿佛他是什麽外星來的怪物。
張濤莫名其妙,低頭看了看。
頓時,他臉色大變!
自己穿的并非是公司職員制服,而是他曾經的初中校服!連他的身體都變成了初中時的清瘦模樣!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張濤吓得眼前發花……
這時他才發現,身邊來來往往的都是穿着校服的學生,大家都在往校園裏走,時不時有人與他擦肩而過,嘲諷地看他幾眼。
幾個女同學忽然笑嘻嘻地說:“哎喲,這不是張濤嗎?你來那個啦?褲子上都是!”
這揶揄調侃的語氣,和初中時的張濤一模一樣!
張濤小腹絞痛,臉色慘白,根本不敢相信他所經歷的一切,他低下頭去往褲子上一看,血跡斑斑……
他真的……
來月.經了。
作者有話要說: 梅梵瑙:看老子怎麽收拾你個油膩男!
蔔星:事成後去小梅家吃飯,計劃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