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勾搭全不費工夫
順着煜恣風所指的方向望去,魏櫻傻了眼。
那是一個射箭的小攤子,上面挂滿了各種獎品。規則是一只木箭三文錢,按支計費,射中不同的環數則給不同的獎品。
這可讓她犯了難,只得支支吾吾地道:“我直接給你買一個可好?”
而煜恣風當然不同意。他此行的目的,就是為了借游戲的機會來探探她的武功是否退步了。
更關鍵的是,煜恣風更想知道,明明她是百發百中的,為何那一年的端午佳節竟會失手。
從前他聽聞,在滿座嘩然的情況下,她死死咬住唇,下了臺,從此再未上臺、在衆人面前拉過一次弓。
想到這,他淩銳如鷹的眼眸一斂,心中已有了打算:
如果那個百步穿楊的她還在,那麽他将一步步重新讓她贏得所有人的尊重。
如果那個百步穿楊的她不在了,那麽他就手把手地引領她,使她重新回到當年魏櫻的驕傲姿态。
于是,他的眼眸微微一沉,就立刻換了副表情,故作驚訝地道:“你不會是不行吧?”
見他滿臉懷疑,魏櫻拍着胸脯辯解道:“女人不能說不行!”
“那就來!”
心知中了他的激将法,可魏櫻也不惱火,反而耐心勸導道:“其實我是專門練過的。人家只是小攤販,賣給圖個樂的人玩,我參加了,這樣實在對她們不公平。”
煜恣風無了個大語,心中暗氣。
這人真是……
估計她就是因為道德水準太高,什麽都先考慮別人,才總挨欺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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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轉念一想,算了算了,他不就喜歡她這一點嘛,再說這一點又不是什麽大的錯處。
雖然心裏飄逸去了,可他嘴上仍是不肯撒口。
他只像孩童般撒潑打滾、苦苦哀求,指着那個攤子上的玩偶抹着眼淚,鬧着脾氣說就要那個玩偶,其它地方的玩偶他不喜歡。
看着嘴唇氣到一鼓一鼓的他,魏櫻有些無奈,但念在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最終還是妥協了,撸了一把他氣到炸毛的頭,笑道:“真是拿你沒辦法。”
騰的一下,煜恣風臉紅不止,只感到自己身處雲端,飄飄然了。
她……她剛才的語氣,好寵溺呀,嗚~
絲毫沒有意識到他又害羞了的魏櫻則拉着他走了過去,立于攤前,對老板笑道:“請給我十只箭吧。”
那老板立刻拿了十只箭給她,而煜恣風則拉了拉她,不解地道:“我只要一個娃娃就夠了。”
十只箭,三十文,這都可以買一個完全新的了。不過很快,他就明白她為何要了那麽多的箭了。
只見她氣定神閑,站于白線之外,兩腳開立,左手執弓,再從箭筒中抽出一根箭,按于弦上。
手臂緊繃,将其向後拉扯,緊繃的弦已是能聽見撕裂開來的韌勁兒聲。
目視前方靶心,眼神已是那樣堅定不移,最終拉弓而射——
然後……沒中。
不,準确的說是……連最外層的靶子都沒中,連擦個邊都沒。
煜恣風:“?”這個女人是怎麽有臉說自己行的?
然後,接下來的幾只箭,出得極致迅猛,一根接着一根。
她的全身緊繃,顯示出了極優美的弧度,動作亦是無可挑剔,“拉弓如滿月,箭射似流星”說的就是如此。
只是——
照樣毛都沒中。
烈日炎炎,照在烏黑發間,灼熱不已,煜恣風用手遮住太陽,輕嘆一聲,蹲在一旁,拄着頭看得是直無語。
一開始他還有點着急,現在他是徹底不抱希望了。
反而,魏櫻則顯得沒心沒肺,舒展清隽眉頭,笑意更甚。
射最後一箭前,她還輕輕地撇了他一眼,眼神中不自覺地潋滟出一絲溫柔,微微擡頭,嘴唇微顫,汗如雨下卻不去擦,僅眼睛盯準,拉弓而射。
嗖的一聲,最後一箭,不偏不倚,正中靶心。
在場之人,無不啧啧驚嘆。
那老板也是一愣,原本她以為魏櫻多年不再射箭是因為心虛,不會用箭了,一開始看魏櫻不中,還頗為開心,但最後一箭射出,她才發覺魏櫻可能只是想圖一樂罷了。
不過好在也沒有虧損,來者這麽一射,場子反而活絡起來了,圍觀的許多人也表示要試試,于是她就立刻取了獎勵的玩偶,遞給了魏櫻。
而魏櫻則順手接過,然後将玩偶雙手捧起,遞給了煜恣風。
某當事人煜恣風一愣,然後臉紅着收下了。只不過那一刻,他什麽都明白了:
前九箭,她不是射不中,是不想射中,叫老板賠了錢。
嘆她仁義,也嘆她對他溫柔至極,他不由得喜上眉梢,忸怩地低下了頭,不敢看她,卻悄悄地攥住了她的衣角,輕輕晃了晃。
“恣風喜歡就好。”魏櫻也輕輕一笑,臉上升起了一抹紅暈。
他抱緊那個毛茸茸的兔子玩偶,用頭蹭了蹭,癢癢的。
心跳得砰砰直響,他心想果然沒有白來這一趟,目的達到了。
嗯?等下……
目的是什麽來着?
咳嗽了幾聲,他終于意識到了還有關鍵問題沒問呢,于是又長袖一扇,左手攥緊玩偶,看似不經意地道:“你射箭不錯啊,和魏櫻有的一拼。”
此刻,他只覺自己真是聰明至極,這樣一激将,魏櫻肯定會描述起自己的英雄事跡,然後他就能趁虛而入,問問當年是怎麽回事了。
此刻,為了在他面前彰顯自己能力的魏櫻,不惜以抹黑自己為代價,切了一聲,道:“魏櫻算個屁!她好幾年沒拉弓了,能力還不如我呢。”
一臉懵逼煜恣風:“……”怎麽事情不按他想象的來?
魏櫻早就打定好了主意,不想讓他知道她就是魏櫻本人,就想着與他做個普通知己,好能安穩相伴,所以才裝得活靈活現。
她不斷地抹黑自己,接着道:“魏櫻那個廢物,真是沒用,那年拉弓而射,就是不中。”
滿臉問號煜恣風:“……哦哦。”事情為何又會詭異的繞到了他想問的?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
“踏破鐵鞋也沒用,不是你的就不是,如若真的有緣分,得來全不費工夫”?
于是他微微一笑,問道:“哦?魏櫻當年為何沒中?”
魏櫻則哈哈大笑,道:“她?她就一廢物,當然中不了啦,笨死了哈哈哈……哈、哈”
哈到一半的魏櫻突然看見他面色複雜,腦海一頓,才猛然想到面前的他是極度崇拜她的。
于是她不免身子一僵,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吓得咽了口唾沫。
完了完了,這人不會氣到跟她動手吧?
帶着顫抖的手,摩挲了下嘴唇,魏櫻大腦飛速旋轉,連忙補救道:“不過據我所知,那也并非完全是她自己的原因。”
“哦?說說看。”
“不想告訴你。”
煜恣風停下,然後戳着她的腦袋,悠然道:“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吶,我就問問你魏櫻的事情,你怎麽都不肯告訴我?”
“不準戳我,給我戳矮了。”她不滿地呲了下牙,然後才溫順下來,道:“那我告訴你,你可得替魏櫻保守秘密。”
“好。”
她深吸了一口氣,微微平靜了心情,才開口笑道:“其實是因為那一年,魏櫻拉弓射箭時,弦斷了。”
眼皮猛地一跳,煜恣風的眼睫微顫,喃喃道:“怎麽會……?”
如果弦斷了,這應該屬于大事故了,連采購方都要擔責任的,可他怎麽能沒聽說過這件事?
魏櫻笑了笑,道:“你肯定很好奇為什麽沒有傳出來是嗎?其實魏櫻的手一摸那把弓,就意識到那弦有問題。那弦,分明某一處是極薄弱的,被人剌了,非極致細心的人發現不了,可若是一拉開,就會立馬斷裂。”
頓了頓,她的眼中閃過了一抹哀傷絕望,很快又轉瞬即逝,淡然道:“她知道是誰做的,更知道是誰想讓她出醜,既然如此,她自當實現那人的願望,只是何必誤傷了她人呢?”
這話令煜恣風愈發糊塗,一個個問題接二連三的出現:
那個背後搞小動作的人是誰呢?
可她明明可以當場提出不射了,為什麽還要堅持射完?
于是,他抿唇問道:“可那天,沒有傳出來弦斷掉的事情啊?”
她舔了下嘴唇,看向逄紅色天空,看着浮雲悠悠,似在回想。
半晌她才道:“她将那弦的破損處的兩邊,用兩指系緊,再像平常那樣拉弓而射,就沒人知道了。只是果不其然,射偏了。這樣很好,沒有人受到連累和責罰,她一人承受就好。”
“你……”
嘴唇微顫,她啞然失笑,道:“噓。這是魏櫻與你我的秘密哦。其實她什麽都知道,但是她不會說的。”
看着她強裝笑意、眼眶卻紅了的模樣,煜恣風只感到太陽穴突突直跳,眉心抽搐地疼,半天也憋不出什麽話來,只嘆她真是矛盾。
一方面她看似恨自己堕落無比,可另一方面,又像是她自願走入無盡深淵的,就像……
就像是自罰一樣。
想到這,他的心猛地一跳,突然想到了幾年前聽說的那件事,魏櫻推那繼父的孩子下水,全城之人都責怪她太過心狠,從此她再沒打過架。
那麽,也是因為她自責嗎?
沉默一會兒,他試探道:“僅僅就這一個原因嗎?”
他不信事情會如此簡單。
果然,他的試探換來了一陣沉默,但他卻能确信,他猜想的不錯,魏櫻身上的秘密,數也數不清。
想着過幾天就有秋分射箭大賽,他心中一動,想着不如從這裏,慢慢幫魏櫻拾回自信,于是道:“過幾天的秋分射箭大賽,你為什麽不去參加呢?”
“不想。”
“嗯哼?對自己沒把握嗎?還是糾結于從前?”
“我有把握,只是不想。忍受生活的苦難,是一種修行。”
“放屁,你這種人就是讀書讀傻了!生活給予我痛擊,我他爹的就得把它的腦瓜瓢給它幹碎!說到底,你還是在意別人怎麽看你。”
“我并不在意別人怎樣看我,只是覺得沒必要。”
“哪個犢子說的沒必要?!比方說……額,那個大賽的獎品我就挺喜歡的,你不妨射了給我。”
雖然他嘴上說得理直氣壯、理所當然,但其實,他很怕魏櫻會拒絕他。
這麽直白的問,會不會總顯得……他太浪.蕩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