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傾訴少年時的痛苦和傷害……

煜葂本也想跟着吃瓜, 卻被煜恣風推去做飯了。

淅瀝雨聲已經止住了,此時明月高懸,照入心頭, 晚間生了些許涼意,魏櫻忍不住用胳膊環繞住自己的胸膛, 躲着坑窪的水坑, 與他并肩立于門前。

煜恣風道:“為什麽她們打你,你不躲?”

魏櫻則哈哈一笑, 滿不在意地揮揮手,道:“我皮糙肉厚, 不用躲哈哈哈哈哈哈。”

煜恣風:“……”她還當這是什麽好玩的事嗎?

盯着煜恣風那雙淩厲如鋒的眸光,魏櫻突然意識到他是認真的,反而卻哈不出來了,只得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最終她心虛道:“打不過, 不如站着挨打, 任她們出了氣就好。”

煜恣風當然不信,反而上前緊扣住了她的手腕, 頗語重心長地道:“我沒和你開玩笑。”

她避開了他的目光,吱唔道:“打了得賠錢呢。”

剛回答完, 她就感到手腕被扣得更緊,手腕上一片疼痛, 連忙對煜恣風道:“我餓了,不如我們先吃飯吧?”

聽到她生硬地想轉換話題,煜恣風不免怒從心起,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別人都蹬鼻子上臉了,你還能忍?以後給我打回去, 那些錢我賠!”

見她沉默不語,煜恣風的腦海中突然又蹦出來了今天的事情,于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麽。

忖度片刻,他鳳眸眯起,迫切地問道:“我問你,你是不是心裏門清,等我今日走後,她們下了學堂會揍你?”

她看着他如餓狼般要吃人的模樣,吓得後退了幾步,結巴道:“沒、沒有的事兒。”

一見她這副模樣,煜恣風心下了然,于是上前強制性地攬住了她的腰,對視着她的杏眸,正色問道:“說實話,你到底是為何不肯動手?”

“因為我和魏家長女魏櫻一樣慫,願你了解,以後莫要提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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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信,我要聽實話。”

“我句句所言非虛。”

“你僅是怯懦?”

“對,我生性膽小怕事。”

說完了,魏櫻便想要回房,卻被煜恣風攔住,不讓她離開。

無論她想要往哪邊走,煜恣風總能準确地攔住她,頗有種地痞流氓強迫良家婦男的味道。

但……她是女的啊,于是她不免揉揉脹痛的眉心,無奈道:“好吧,你到底想要怎樣?”

煜恣風冷笑一聲,道:“你不是怯懦嗎?好,我站在這裏不動,讓你打,直至你有了勇氣為止。”

魏櫻:“……”活了這麽大,沒未聽過如此奇怪的要求。

二人推搡着,濃重的烏雲陰影撒了下來,只比往日更甚,魏櫻逐漸發覺煜恣風竟沒有開玩笑,便有些不虞,渾身驚起了冷汗。

而煜恣風還在喋喋不休地盡力刺激她,道:

“你是不是個女人啊?連跟男人打架都不敢?”

“得,你要是今天說你行不起來,那我知道你不算個女人了,那我就放你走。”

“你怎麽這麽爹爹腔啊?能不能行?”

“……”

聽後,魏櫻只點了點頭,溫和道:“是是是,我附議。”

煜恣風:“……”

魏櫻正要走回房門的那一刻,他怒斥道:“你爹爹怎麽教出你這個東西?”

手近乎要碰到了門框,魏櫻又将它縮了回來,轉頭對他正色道:“恣風,無論如何,你都不該說我的爹爹,那是我一生最想守護的人。”

他一聽或許這有戲,于是便竭盡所能地拼出了詞來罵魏櫻的爹爹,最終把魏櫻氣得嘴唇發顫,沖過來就要捂住他的嘴。

但煜恣風竭力掙紮,只攥住她的雙手,不斷說着:“你的爹爹怕不是和我一樣的人吧?不知羞恥,随便就和其它女人不三不四的?”

他只顧着想要惹惱她,嘴上自是不再把門,話到嘴邊,有什麽就來什麽。

魏櫻一聽這話,終是惱了,忽地揚起拳頭對準了他,手腕的筋緊緊蹦起,已是做好了要打人的姿勢。

而煜恣風則立刻仰起頭,将臉湊到她面前。

最終,她卻把拳頭緩緩地放了下來,只眼神難看的要命,直接一甩衣袖,怫然不悅,竟是要往外面走。

煜恣風猛然意識到了自己說的這話有多過分,于是連忙攔截住她,道歉道:“我并非是那個意思,對不起!”

魏櫻則輕嘆一聲,轉頭對他道:“我知道你是為了激我,我不會怨你的。我同魏櫻一樣,血脈裏都是肮髒的,你戀魏櫻至深,若她站于你眼前,你斷然不會如此說的,可……有些事情無法改變。”

這話裏有話的弦外之音把煜恣風繞得懵了,只是那句“血脈裏的肮髒”不由得讓他回想起來裕叱對他說的“魏母暗地裏默許的”,莫非……

莫非真的如謠言所說,她并非魏母的女兒?

于是他連忙旁敲側擊道:“魏櫻怎麽了?你我朋友一場,你知道我心悅于他,你總該告訴我真相的。”

魏櫻笑道:“告訴你又能怎樣,你生于陽光明媚之下,又何嘗能懂被陰影遮住之人的肮髒?”

只是說到一半,她不再說了,只是她看着那雙清澈的眸子就那樣無辜而呆滞地看着她,好像全然不能明白她所說的一般。

她突然猛然意識到,她竟是忘了,分明他比她還要身世凄苦,畢竟他可是被迫淪落風塵了啊。

咬了咬唇,她紅到了耳根,道:“抱歉……”

煜恣風徐徐誘導道:“唔,嗯,你知道我最喜歡魏櫻了對吧?只要你肯讓我了解她,剛才的話,我就不怪你了。”

魏櫻點點頭,小心翼翼地道:“那為表歉意,我可以告訴你個魏櫻的秘密。”

沉默了會兒,她席地而坐,背靠着院子的木槿樹,絲毫不在意地上濡濕,望着天上星辰閃爍,輕輕一笑,道;“恣風,其實魏櫻并非像如你所想,是個天縱奇才的人,她始終只是個普通人罷了。”

煜恣風眼眸一垂,也蹲了下來,為她輕輕地捏着肩膀,盡力讓她放松,輕聲道:“嗯?”

魏櫻感受到肩膀傳來的暖意,笑道:“她始終期盼的,不過是她的爹爹為她驕傲,她的娘親能喜歡她。她的娘親總是很忙,爹爹就對她說,只要她肯用功讀書,成為頂尖的人,娘親總會看在眼裏的。”

煜恣風只耐心地聽着,道:“不要緊,你可以慢慢說。”

深吸了一口氣,她笑道:“她真的很努力了,她每天只睡三個時辰,夜裏都要偷偷起來點起油燈背書,不會的劍法她就練上十遍百遍千遍,只盼考察成績時,賓客贊賞,她的娘親能回眸看她一眼,對她一笑。”

盡管她已經在努力克制了,但她還是忍不住的心酸,啞着嗓子苦笑道:“可是沒有,一次都沒有,她的娘親什麽都不在乎。只成年後,她的娘親偶爾幾次喝醉了酒,才會對她含糊地說着對不起。”

頓了頓,她補充道:“她的爹爹總告訴她,娘親對她如此嚴厲,是因為她是魏家長女,是她唯一的女兒,所以才會要求嚴格。她信了。可是她的娘親那一年領回了一對弟妹,她才知道,原來娘親也是會笑的,也是會揉着孩子的頭,觀察孩子每一步的足跡的。”

說到這點,魏櫻望着浩瀚星空,只感生命如此渺小,終究為愛所困而不能得償所願,心思不免飄逸了去。

少年往事歷歷在目,真是數不勝數。

最後幾年,爹爹總是責怪她沉默寡情,才争不得娘親歡心,可是她從未被教導過該怎樣去愛人。

就像有一次,娘親生了病,那兩個姐弟輪番甜言蜜語地哄着娘親,在病床前寸步不離,可她仔細聽了大夫的囑托,那大夫說該叫娘親靜養,她才不敢上前的。

大夫開了藥,說是一點兒劑量都不能差,她總信不過小斯,便常常自己煮了,把控藥的時辰用量,再把托盤端起,再紮個狗尾巴做的小兔子放到藥碗旁,再托小斯給送去。

後來她才知道,那兩個姐弟竟然又從小斯的手裏搶了托盤,然後端去,讨巧地說那份藥是她倆煮的,娘親聽後心疼備至,喜笑顏開。

那天娘親出院,當即說她倆才是真正愛母父的人,賞了她倆許多金銀珠寶,賓客無不贊嘆魏母有福氣,而她就這麽默默聽着,臉色蒼白,沒有反駁一句。

可明明,她用狗尾巴草紮成了兔子,然後靜靜地放在上面了呀,她還偷着跟蹤去瞧見過,她倆也沒有把那狗尾巴草扔掉,就端了進去。

少年時,她只記得唯一一次,娘親喝醉了酒,竟從路邊薅了狗尾巴草,然後給她用草紮了個小兔子。

她就當寶貝似的,睡覺時都要揣着。後來狗尾巴草要枯萎了,她才小心翼翼地拆開,看那是怎麽做的,自此記下。

她以為,用此來表達心意,娘親會明白呢。可原來,娘親或許只是順手送她的罷了,她卻傻乎乎地記了那麽久。

那一天,她的爹爹聽說那兩姐弟得到了賞賜,而她則沒有,便直接招她進了房間,不由分說地給了她一巴掌,說她冷漠淡薄,什麽都不在乎。

可她并非是想要獎賞才會這樣做的,如果對方的愛并非是出于愛她,那麽她寧可不要。

原本要辯解的話被她扼殺在胸口,她顫着嘴唇,捂着紅腫的臉,心如刀絞,硬生生說不出半個字的話。

自此,從今往後娘親生了病,她還是照常煮藥,不動聲色地托小斯給送去,只是不再紮那一個小兔子了。

煜恣風沒有說話,只默默拍了拍她的肩膀,用手攥緊了她的肩膀,繼續聽她說這些往事。

“她一生疾力奔跑,回首時才猛然發現,她奔跑過程中的每一步足跡,并沒有人在看。”

魏櫻頓了頓,支着頭笑道:“所有人都知道,她是魏家長女,她們只想要風光無限的魏櫻,而沒人在乎一個要偷偷起來背書,才能維持表面風光的孩子,一個其實心裏只想要讨母父歡心的普通孩子……誰在乎呢……”

“我在乎。”煜恣風的堅定話語打斷了她紛繁雜亂如草芥的思緒。

魏櫻眸中滌洗了陰霾,怔怔地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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