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節
,事後真是萬分後悔,想不到夫人今日突然提起……”
再後來的話,我是半句也聽不進去了,因為合歡忽然昏倒,我下意識的拖住她全身的重量,摸着她發涼的指尖,心裏是說不出的空落。
我的預感終于靈驗了,可是不能宣之于口,因為即使我什麽都不說,也已經被推向了風口浪尖,不僅夫人和城主看我的眼神有異,就連漸漸在我懷裏醒來正眯着眼瞧我的合歡,眼裏也透出了刺骨的冰寒。
在這之後,很多細節我都不記得了,只記得我和幾個侍女匆忙扶着合歡離開後,又有侍女前來通知我夫人忽覺不适,已經回去休息了,只叫我守在合歡身邊,聽後差遣。
我陪了合歡兩個日夜,足不出戶,眼見合歡好似一下子就憔悴了十年的面容,心裏的滋味難以言喻。她的眼淚流也流不完,我深怕再這樣下去會患上比我還嚴重的眼疾,但我又不能勸她別哭,因為這時候的我,說什麽都是錯。
合歡的唇被咬出了血痕,又嬌弱又堅強的看着床上一角,念叨着她和莫珩的故事,都是有關近十年來秋收宴的,因為只有在那時,她才能遠遠見他一面,一眼就已萬年,何況十年乎。
然後話鋒一轉,合歡看似輕瞟來的一眼,卻透着我從未見過的陌生,那是連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也沒有過的生疏。我忽然明白了,這一眼,不僅是我們重新認識了彼此,也重新認識了自己。
“你從沒說過你們見過……為什麽我的十年光景卻比不過你和他的一面之緣。”合歡哽咽的問我,也是自問。
其實,這也是我要問的問題,為什麽那次他不喚我停住腳步,那樣我或許會先一步向夫人提出移民的請求,那麽也許就不會演變到如今的境地了。
但後來很多年過去了,我才明白一個道理,其實有些人一眼就夠了,有些人一輩子都是折磨,一見鐘情從來都沒有邏輯可循,就像天外忽來的隕石,你不知道它會砸向哪裏,但若是偏偏砸中你,也不要問為什麽,只能認倒黴了。
卷一 天啓篇 〇三
在陪伴合歡的第三日,我想通了整件事。
我想我和合歡糾結的最初,全是源于合歡喜歡莫珩,于是整日對我念叨莫珩的優秀絕口不提他的缺點,對男人認識有限的我沒有身經百戰的基礎,只好耳濡目染的認為像合歡口中的莫珩才是值得托付愛情的男人,然而那時候我卻沒想到,這僅僅是因為出于我對合歡的信任,而不是少女情懷總是詩。
假如合歡口口聲聲只說莫珩的缺點,也許我也會同仇敵忾的認為莫珩是負心漢,當然情人眼裏往往是看不到缺點的。
又假如合歡雖然喜歡莫珩卻怕也被我喜歡于是口中總是贊美師然或別雲辛,我也許就會移情師然或別雲辛,再趁此讓夫人給予我移民明日城或雲州城的機會,那麽這事後的許多悲劇也便不會發生了,可是說到底,合歡之所以對我毫無保留心口合一也是因為出于信任,只可惜,女人之間的信任往往敵不過心上人的一句話,或一個選擇。
假如的越多,回歸現實時越失落,這就是徘徊在幻想和現實中人們的悲哀,而我最近也常常陷入這種悲哀,只盼望莫珩盡快改變主意帶合歡離開,還大家一個清淨。
可惜,女人之間的鬥争往往是不能清淨的,那只會逐漸加劇,直到魚死網破的那一日。
第四日清晨,我被從窗縫透進來的晨光惹醒,右手習慣性的去摸床頭,觸手一片冰涼,擡頭一望,合歡已經不知所蹤。
走出門問了侍女,侍女搖搖頭,說她們也在找合歡,還說已經通知了夫人,夫人也已經派人四處去尋,就怕合歡一個想不開,投了湖了。
我心裏一咯噔,顧不得梳洗,急忙奔向城主為客人安排的住所,經過随從通報終于見到在廳內用膳的莫珩。
莫珩見我微微一笑,笑窩點綴的恰到好處:“我正要去見你們夫人,你……”
我打斷他:“合歡呢,她來過麽?”
我睜大眼望着他,希望他能給我一個希望。
他說:“一個多時辰前來過,讓下人轉達了些話,不過她說的不清楚,下人沒有并沒有聽全。”
我急忙又問:“那個下人呢?我能見見麽?”
莫珩叫來下人,轉述了合歡的留言:“幫我問上一句,倘若城主和自己的兄弟同時喜歡上一個女人,城主是退讓成全呢,還是堅持到底,又倘若那個女人并不愛城主,城主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呢,還是相信天涯何處無芳草。”
我心裏好似被人狠狠一撞,猛地擡頭:“然後呢……她去了哪兒?”
随從只道:“合歡姑娘好像丢了魂似地問奴才,是選擇愛還是選擇恨,奴才說奴才沒經歷過愛和恨,從小就是孤兒,家中也沒有妻兒,不知道該怎麽選,然後她就念念叨叨的走遠了,好像在說‘既然不能……不如同歸于盡’什麽的。”
莫珩蹙眉聽完,淡淡勸我,但他說了些什麽,我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心中忽然浮現出一個想法,那年的春秋也是這樣不聲不響的消失了……
這日晌午,我聽侍女說找到了合歡,只是那已不再是合歡,望我有個心理準備。
我聽着心裏鈍痛不已,渾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被人抽幹,首次感覺到失去親人的痛苦。當年爹去世時我還小,不懂悲傷,只是後來長大了回想起來,覺得未能在懂得悲傷的時候為親人流下一滴眼淚而遺憾。
而如今,當我意識到何謂悲傷時,卻又希望一輩子都不要懂。
在趕去見合歡的路上,我對老天許願,只要能讓合歡睜着眼對我笑,能呼吸,能說話,就算是傾盡我所有的幸福,也是值得的。
可當我親眼見到亭亭而立在那兒的合歡時,我突然又只覺得自己許願很可笑。
淡黃色的繡裝,襟口裝點着點點彩蝶,華麗而端莊,這是身為夫人應有的體面,可裝在這身行頭裏的人,卻是合歡。
她的眼眉不再冷淡,朝我笑着:“胭脂,你來了,我方才還差人找你。”
我望着随着她輕笑的動作而搖搖晃晃的玉質釵環,眼前陣陣發暈:“合歡,你一早就不見了,我四處找你,怎麽找也找不到。”
合歡一臉驚訝,忽而又笑:“真是心有靈犀,咱們都在找對方,居然都錯過了。”
我尚來不及琢磨話裏的意思,卻聽身後一個細微的動靜,回頭望去,只見蒼白着臉斜靠在侍女身上的夫人抖着指尖指向合歡,廳裏的侍女跪了一地,我也跪下,只除了合歡。
夫人揮開侍女的攙扶,挺起她最後的尊嚴緩緩上前,盡管她看上去随時都有可能暈倒。夫人的妝容永遠那麽完美,但是今日沒有我和合歡的侍候,她的氣質和臉上的妝顯得極其不符,但這樣的缺失只有我和合歡看得出來,在外人眼裏,夫人依然仿佛從畫中走出的明媚。可我想,即便全天下人都看得出來這個缺失,夫人也不希望被合歡看出。
試問又有哪個女人願意在情敵面前示弱呢?
合歡淺笑的微微曲膝,盈盈行了禮:“姐姐,妹妹正想着過去給您請安呢。”
離夫人最近的我,明顯看到她身軀一震,搖搖欲墜的踉跄一步,我急忙站起身去扶,夫人搭上我的手,緊緊抓住,指尖就像那日暈倒在大殿上的合歡一樣的冰涼。
合歡上前兩步,笑意融融:“姐姐,妹妹有些話本想留在臨行前說的,但緣分這回事真是很奇妙,現下你我境地已不同于以往,當時想說的話現在也記不得了,倒是有件事要置喙一聲。妹妹請求城主賜住煙形閣,鄰近姐姐的居所,方便你我姐妹就近照顧,姐姐孤單了這許多年,如今可覺得歡喜?”
我看着合歡的神态,盯着她的眼睛,只盼着她望我一眼,讓我看進她的眼底,看透她的心思,好讓我推翻心中越堆越高的恐懼感,但合歡自始至終只瞧着夫人,一副好似蟄伏城府十餘年如今修成正果終于可以王對王的姿态。
我的耳朵嗡嗡的,不斷告訴自己,這不是合歡,卻聽夫人清清淡淡的說了一句:“既然妹妹飛上枝頭,以往的名也該改改了。”
合歡好似聽到多麽好笑的笑話,咯咯樂道:“那麽就請姐姐賜個名吧。”
夫人似是嘆息道:“不如就叫绮羅吧。”
合歡再次行禮,坦然接受,忽而又道:“哦,對了,城主還在等绮羅,绮羅就不陪姐姐了,往後咱們有的是時間相處。”随着侍女的攙扶緩緩走出殿外,合歡又好似想到什麽,回過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