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節

望着夫人,又望望我,夫人沒有回身,我卻回頭去看,死死地盯住她那雙曾經黑的耀眼的眸子,那是她臉上最奪目的一道風景,如今已經看不到半絲光彩,徒留一片晦暗。

合歡臉上的血色漸漸褪盡,聲音略帶沙啞:“绮羅本以為幸福遠遠在天邊,強求不是福,如今千帆過盡才醒悟,其實它早在唾手可得的地方,只是我從未理會。現在好了,所有人都求仁得仁,各得其所,真是妙不可言。”

望着合歡漸行漸遠的背影,只聽夫人在耳邊呢喃:“那還是合歡麽?”

我張了張嘴,說不出話,腦中晃過一幕幕畫面,正緊鑼密鼓的回放着。

那日豔陽高照,飛鳥成群,我随着侍女走進了這座城府,遠遠就見玲珑屋檐下立着一個少女,蛋黃的羅裙,随風微拂,她伸出白皙卻有力的手拉住我,掌心是那樣的溫暖,她說:“妹妹的手可真冷,想來府外日子不好過吧,往後跟着合歡,保你有吃有喝。”

我失手打翻夫人極喜愛的一只羊玉瓶,當着夫人的面,合歡當即跪下,輕輕說道:“夫人,您說會賜合歡一個生辰禮物,合歡日思夜想也想不出該求什麽,只希望夫人能饒過合歡這一次,合歡定會感恩戴德絕不辜負夫人。”當時的我吓得兩腿發抖,“撲通”一聲跪了下去,也忘了是因為受驚還是因為愧疚,伏在地上一句話都說不出。

癸水初來的那日,我肚痛如刀絞,在床上翻滾的叫喚,合歡見了,一手攥住我的手,一手拿了一個微熱的布包貼在我的小腹上,低低聲告訴我,什麽是癸水,什麽是成人的裏程碑,什麽是上天賜予女人生兒育女的使命。後來,合歡也來了癸水,我想效法她卻不知那個可以止疼的布包裏裝了些什麽,合歡說,那是紅豆,我便立刻去找了來,照貓畫虎的貼在她小腹。合歡緩和了神色告訴我,紅豆有助于止疼,意為相思。

再後來,合歡得了夫人賜婚的承諾,臉上整日挂着笑,就像冬日最明媚的一道暖陽,映在我心裏也是暖烘烘熱騰騰的,當時的我真想告訴她“合歡,你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姑娘”,但由于以往我贊她好看的次數實在太多了,合歡每每都會掏掏耳朵,又刮刮我的鼻子說:“傻丫頭,又有事求我吧?”所以我漸漸地總将對合歡的贊美藏在心裏,就是那夜合歡拉着我同塌而眠頻頻囑咐我當她走後,我應處處小心行事,切莫行差踏錯,待她終有一天接我去天啓城再姐妹團聚。

而如今,正如合歡所說,千帆過盡,一切仿若黃粱一夢,我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一時間尚不能從看似簡單的合歡突然搖身一變成複雜難測的绮羅這項認識中醒悟過來,只好說:“夫人,那是绮羅,城主新納的側夫人。”

夫人幾不可聞的嘆了一聲,軟到在我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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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沒有大綱。。。但這個故事依然會向一對一的方向發展,只是在最終那個定案前,總要經過幾個選擇。。。吧

卷一 天啓篇 〇四

正式行側夫人進門禮那日,我又一次見到了莫珩,客廳內外下人來來往往,看樣子是在準備返程。

莫珩一臉笑意的望着我,我心裏卻只覺得無比安寧。

他緩緩問我,可願随他一同回天啓城。

我還以為這件事已經在夫人和莫珩的默許下達到了共識,盡管我不願去:“奴婢的去留,奴婢從來都做不了主。”

“你可以。”莫珩淺笑:“你自然可以做主,我同你們夫人說好了,只要你點頭,其它的都不是問題。”

我也回以微笑:“條件呢?莫城主接受了夫人的禮物,又該回送什麽?”

莫珩良久道:“只是些物資罷了。”

我再度笑笑,實在想不透用些物資換取一個只會消耗無限物資的活人的必要性。

我委婉的拒絕莫珩時,他的神情是那樣驚訝、失落,好像被傷到一樣眼底透出一抹痛色,但我只能這樣安慰自己,像莫珩這樣的天之驕子多半是想要什麽便有什麽,從未嘗到過被拒絕或失去的滋味,所以一時之間難以釋懷,可能一輩子都難以釋懷,讓我有幸成為他一生中唯一的遺憾吧。

“唯一”二字對女人的吸引力是致命的,就像我寧願當莫珩心底唯一的遺憾也不願離開城府一樣,這真是沒事找事自找虐戀的開始。

三位城主離開啓城的當夜,天黑壓壓的不見星鬥,月亮卻亮的出奇,獨攬風采,以往我和合歡共用的寝室只剩下了一張榻,坐在上面,心裏涼的不見底。這是合歡用過的,侍從來整理屋子時,我叫他們收了我的那張,留下這張,留個念想。

合歡登門時,見到以前的榻,愣了一下,再看看我,帶上門,緩緩走過來:“我來最後看一眼,怎麽不留着自己的床?”

我皺眉擡頭:“這還重要麽?睡在那裏不都是在城府麽?”

合歡扯出一抹笑,笑的那樣生動:“聽說你沒有随莫城主回去,你該随他走的,這是個好機會,要不然留在這裏,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我說:“合歡,為什麽你不求夫人将你我一起送給莫珩?還是你覺得,留在這裏當個側夫人更合心意?”

合歡微微皺眉:“怎麽不叫我姐姐了,或者夫人,就算是叫名字也是绮羅。”

我說:“我想叫你合歡,以後別人都叫你夫人,城主會叫你绮羅,那麽,我就還叫你合歡。”

關于绮羅這個名,我曾想了想,覺得夫人賜名大抵是出于文人相輕美女也相輕的心理吧,胭脂是陪襯,绮羅也是陪襯,因為一個連筆墨都難以形容的美女通常是心高氣傲、眼高于頂的,很難過自己心裏那道坎的,而我們既然身為侍女就該認這個命,作為陪襯也要做的錦上添花。

合歡一陣恍惚:“哦。”

她臨走前,站在門口,看着月亮背對着我,語絲呢喃的告訴我,她何止請求過夫人将我們兩個一起送給莫珩,她甚至跪在夫人面前幾個時辰,但是夫人的答案只有一個:啓城收下莫珩的禮物,只夠換一個人的,而夫人身邊也不能同時少了兩個好幫手,既然莫珩喜歡“胭脂”,那便留下“合歡”。

然後她說:“其實城主并不像咱們平日見得那樣嚴肅,他也是個令人心動的男人。”

再後來,合歡又說了些什麽,我已經聽得不真切了,只知道夫人的那些話終于将合歡逼上了退無可退的路,合歡也終于選擇了春秋的選擇。可能合歡突然想通了,認為既然将來只有終身當侍女這一條路,為什麽不放手一搏當個側室也好,倘若生下一兒半女将來也有個依靠,倘若不能也能利用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的榮華富貴中。最主要的是,夫人的話等于間接斷了合歡最後一絲希望,替合歡做出了最認命選擇,合歡又是一個看似認命實則最不甘于被命運擺布的神奇女子,這樣的女子往往口上不說,卻會在關鍵時刻出人意表的選擇令大家都感到意外且難以接受的選擇,用事實證明你瞎了狗眼看錯了人,再讓你重新認識認識她,真是防不勝防。

由此可見,一個人若是叛逆且不受傳統禮教束縛,平時便該帶點相,讓人覺得你不好惹,千萬別惹你,否則你要玉石俱焚神馬的,以免人家看你好欺負就真以為你好欺負于是就放手欺負你,卻反被你反咬一口真的玉石俱焚了,那就真是一生半世也化解不開的活該了。

在這之後,我又聽城主那邊的侍女說,曾在合歡進門前聽見她和城主的談話,離得稍遠,聽不真切,但大抵是說城主終于意識到他将日漸衰老,夫人也将年華不再,百年之後啓城便成了無人可繼的空城。

他們的愛情或許是令人欽羨的,可是愛情不能延續國家,國家是需要生命延續的,這個生命既然不能誕生在夫人腹中,那便只好……

聽了這番話,我真不知作何感想,只覺得城主身為一個男人可以一生只愛一個女人,卻又被政治所迫不能一生只睡一個女人,倘若合歡的肚子也許就沒有消息,城主或許還會去睡第二個、第三個,永無止盡的睡下去,又或者直到太醫宣布城主也不能生育時,這件事才會作罷吧?這說明當政者寧願讓國家毀了愛情,也不願讓國家毀于愛情,若是前者那便是明君,千古流芳,若是後者那便是昏君,臭名萬世。

而合歡,她只是不甘願一生為奴,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相比合歡,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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