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8)
希望你能入境随俗,不要介意我擁有過別的女人。但你介意,那也算了。為了你,我将來可以只有你一個女人。”
“我沒愛過你。”
他俊顏色變,溫和的面容盈起痛楚,“不可能!”
“曾經,我是按着你安排的路線在走。自幼親梅竹馬,你雖對我關懷備至,卻也悄悄用手段斷絕了別的男生靠近我。你看中了我的家族企業。就算不是我,是另一個女人,擁有我的身份背景,你依然會這樣。”
他眼裏一抹訝異一閃而逝,被她捕捉到。
雖然早就知道這是事實,他的反應卻坐實了。她覺得有些傷感。
他否認,“不是的,我對你是真心……”
她眼裏閃過厭惡,“你根本不用解釋,因為我不相信你的真心。再否定,只會讓我覺得你虛僞。”
他眉頭皺了下,“既然你喜歡真誠,那我就說。确實,我是抱有這樣的目的。但是不可否認,除了這點,我依然是愛着你的。兩點并不沖突。就像現在,我要江山與你,也是可兼得,并不是非要擇其一。”
“我不恨當初瞎了眼。”君無菲淡笑,“謝謝你給我狠狠地上了很久的一課。讓我徹頭徹尾地明白,一個男人可以虛僞到何種程度。”
他溫悅的表情破功,“你以為雲漓就不虛僞?你以為你就了解他?查了好久,終于讓我查到,雲漓就是遮月宮主!遮月宮詭秘莫測,圈養着陰暗的殺手組織、殺人不眨眼,情報網精銳遍布每一個角落。能操控這種組織的男人,你覺得是什麽好人?”
她靜靜地聽着,面色連詫異都沒有。
他倒意外,“你知道?”
她無所謂地道,“跟你無關。”有點悲哀這事不是她的丈夫雲漓親口告訴她,還要一個外人告訴她,老公是做什麽的。
“我是不希望你被雲漓蒙蔽。越是清雅高貴的外表,就隐藏着越黑暗的心。”楚昱關心地道,“你現在回頭,還來得及。我既往不咎。”
“像你這種垃圾,世界上的男人死光了,我也不會要你。”她語氣毫無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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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卻聽得怒發沖冠,依然努力維持着彬彬有禮,“我是垃圾,一個強暴女人的男人,又算什麽?”
知道他指的是玄溟,也就是雲漓強暴了真正的君無菲。她目光微眯,只給了他一個字,“滾!”
“雲王府撐不久了。本殿下會得到你,一定會!”楚昱斯文的面龐浮起陰狠堅定,一甩袖,大步離開。
他最後一句話用的是‘本殿下’。他在告訴她,沒有權力解決不了的問題。
君無菲有點為雲王府擔憂,望着他的背影,頭一次有一種想殺了他的沖動。
同時,心,也放下了。小寶是雲漓的親生兒子。
即使知道雲漓是玄溟,她還是需要雲漓自己親口承認。
雲漓也睡了大半天了,她朝雲闕居廂房而去,可能雲漓還在睡覺,她故意放輕了步子,到門口時,聽到房內有人談話。
她直覺地止步。聽聲音,是雲漓與小厮雲初。
“主子,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小厮雲初的聲音。
雲漓說道,“說吧。”
“君無菲曾以毒針擊中您的死穴,害得您差點死了,您為此受了多少苦。您說過,要用柔情攻勢,讓她慢慢地将心交給您,等她愛上您,您會讓她償到生不如死的苦果。屬下看您對君無菲關懷備至,太過用心。萬一主子泥足深陷,假戲真做,ai上君無菲就不好了。”
“本宮的事,豈容你置喙?”
“您貴為遮月宮主,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哪怕是颠覆江山,也不過彈指間。屬下不希望您被一個女人所羁拌。”
“本宮心中有數。”雲漓語氣淡然無波,還想說什麽,忽然望向關着的大門方向,“誰?”廣袖一掀,大門打開,見門外一道消失在院門口的淺綠色身影,一驚,“君兒!”立即追了出去,奈何已不見她的蹤影。
“該死!”雲漓朝同樣跟過來的雲初揮出一掌,雲初的身子像斷了線的風筝一樣飛了出去,重重地落在地上,嘴裏血嘔不止。
強撐着擡首望了眼面無表情的雲漓,如神仙般淡逸,眉宇間卻蘊着一股無情的邪魅。
似仙又似鬼!
宮主從來都讓他捉摸不定,無法揣測。
自進遮月宮,他跟了宮主十餘年,想不到因為君無菲聽到他與宮主的談話,宮主竟然狠心要他的命。
宮主太絕情,卻也因此讓他折服,從不敢生二心。
亦覺得悲涼。
不支倒地,他的五髒六腑盡碎,絕了氣息。死前的最後一個念頭:宮主已經愛上君無菲。
“把他的屍首擡下去埋了。”雲漓冷然吩咐,“去找世子妃。”
暗處出現黑衣人,立即執行命令。
一家客棧的二樓,君無菲要了一壺茶,坐在茶桌前發呆。
她是知道玄溟恨她的,畢竟,她差點要了他的命。也想過他會報複,從一開始對她的好,也猜到他可能是想摘了她的心,再讓她生不如死。虐一個人的最高境界,不是虐身,而是虐心。
邪氣尊貴如玄溟,又怎麽會甘心敗在一個女人手裏?盡管如此,她還是抗拒不了。
不管是邪氣如鬼魅的玄溟,對她有着吸引力,還是淡逸若仙的雲漓,她都砰然心動。
不然,明知道玄溟不會放過她,她早該為自保殺了他。不殺他,是舍不得。
她愛上一個男人,一個擁有雙重性格的男人。
明知道他不管是玄溟還是雲漓的身份,都太過危險,她仍然嫁了。是因為自信,是因為他從沒有傷害過過她,覺得他一定也會愛上她。
甚至已經肯定他愛上她了。
可是,這只是她以為。
他從沒說過愛她,以玄溟的身份出現時,沒有,用雲漓的身份時,他依然沒有。
連他是遮月宮主都一直隐瞞。
她不定他到底是怎麽想了。
心思亂而複雜,還有一股沉沉地痛。
如果他真的只是為了報複虛假地演着戲,那麽,他太成功了。
她真的愛上了他。
但是,絕不會因為愛情搞得自己生不如死,她連自己狼狽都不許。
在她失神的時候,店小二端着托盤走過來,趁她不注意,直接點了她的昏穴。
抱起昏迷的她從欄杆躍出,消失在大街。
遮月宮眼線發現了,立即發暗號通知宮主,并追了上去,豈知被暗處竄出的紫衣男子殺了。
被人解了昏穴,君無菲入目所見是崇山峻嶺,山峰連綿起伏,樹木郁郁蔥蔥,罕無人煙。
她想動,動不了。
因為她不但被點了穴道,而且雙手被反綁在背後。
山風呼嘯,眼角的餘光瞄到,自己正處于陡峭的懸崖邊上。
她的邊上站了兩個男人,左邊是一襲紫衣的歐陽煊,右邊是作小二打扮的歐陽煊的護衛宋亭雪。
不用說,在客棧裏點了她昏穴的店小二就是宋亭雪了。歐陽煊走到君無菲跟前,她皺起眉頭。
這還是人嗎?
只見歐陽煊披頭散發,一頭長發竟然是詭異的绛紫色,全身的皮膚比之前的紫黑更難看,呈現棺材板一樣的的黑,指甲也是黑的,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個怪物。
他開口了,聲音冰木,只有一嘴牙是白的,“意外吧,本王還沒死。你說本王只有二十多天的命,本王賭了一把,将你調配的藥以雙倍的量服用,痛得比上刀山、下油鍋還苦,賭對了。本王真的多活了近五個月。但現在不行了,本王的五髒六腑俱爛,服了大量的麻藥,現在已經成了個沒感覺的毒人。”
“你想怎麽樣?”她面不改色。
他沒回答她的問題,“沒被本王這副鬼樣吓到,真有膽色。剛才皺了下眉,是覺得本王太難看?”
她閉唇不言。
他冰冷的瞳子裏閃過戾氣,“失去江山算本王無能,就算這點不怪你。但你辜負本王的心意,棄本王的心如敝屣,見死不救。以本王對你的愛,連讓你向遮月宮主讨一顆麒麟果,都不肯?”
“沒人能夠免強我。”
“本王從楚昱那得到了消息,遮月宮主就是雲漓,向你夫君讨顆果子,易如反掌吧。你不曾。本王在你心裏就比塵埃還不如!”
“廢話。”
“哈哈哈!”歐陽煊瘋狂地笑了起來,“本王就喜歡你這個調調。看起來那麽美麗無邪,心地卻冷硬無情。”漆黑的大掌摸上她的臉,“本王在暗中潛伏了好久好久,幾次跟蹤你。知道麽?雲漓中淫毒,你為他解毒,你被他暴虐了一天一夜。本王在周遭,本想将趁機将你們殺了,連楚昱也抱着這打算。可惜,有數名遮月宮高手也潛伏在四周,才沒冒然動手。”
烘!她臉浮起一絲潮紅,明明包下了整間客棧,還那麽多人‘旁聽’。羞死了!
她臉色總算不太自在。
“害羞了?”他眼裏閃過淫光,一手挑起她的下巴,迫她直視自己,“本王也想償償你的味道。在死之前,得不到你的心,也要你的人。”
“不如殺了我。”她面無懼色。
“想死?”他諷笑,“沒那麽便宜。等本王玩完了你,自然會要你死。不過,會讓你死得屈辱,你說,要是本王在雲漓面前強暴了你,他會怎麽樣?”
她雙目圓睜,“你變态!”
“不及你的狠心。完全置本王于不顧,讓本王掙紮在生死邊緣、痛不欲生。本王豈能放過你?”
她懶得與他廢話。
他忽然站到她旁邊,眼睛看向前方,“雲漓該到了。”
果然,僅一瞬,一襲白衣的雲漓出現,身後還跟了數名殺氣騰騰的黑衣人。
歐陽煊厲喝,“不許過來!否則,我殺了她!”一把長劍架上君無菲的脖子。
雲漓帶着黑衣人止了步,離得尚遠。
“放開她!”雲漓聲音清冷,卻帶着地獄裏傳來的惡寒,冷魅如冰。
“遮月宮主武功冠絕天下,放了她,豈不是找死?”歐陽煊覺得雲漓人多勢衆是威脅,“叫你身後的下屬統統滾。否則,我殺了君無菲!”
雲漓一揚手,所有黑衣人退去。
歐陽煊不放心,“我要你自廢武功!”
君無菲怒道,“歐陽煊,你有氣就沖着我來,不關雲漓的事。”
“怎麽不關他事?他吝啬于一顆麒麟果。害得本王無法解毒。”他冷笑,“本王死,也要遮月宮主陪葬!”
君無菲冷淡地望向雲漓,“你走吧。”
他不為所動。
“你瞞了我遮月宮主的身份,我恨你。”她嗓音如冰。
他淡然的神情出現了一絲松動,“對不起!”
“對不起有什麽用。我不會再信任你。對你只有無盡的恨意。恨不得殺了你!”
他絕俊的面龐盈起痛楚,“我不是有心隐瞞你。”
“你可以滾了。”她冰冷無情。只希望他快點走,不然,定會被歐陽煊繼續要挾。
“遮月宮主盡管走。”歐陽煊怪笑着道,“只要你敢走,本王就将君無菲推落懸崖。”
“不走。”雲漓面色恢複冷淡,眼神邪氣若冰,仿若周遭的氣溫都降了數度。
歐陽煊懼于他強大的氣場,自己将死,也無謂死亡,沒拿劍的另一手摸上君無菲的臉,“你的宮主夫人這麽美,連死了的天下第一美人楚曼雅在她面前也不值一提。不,應該叫她世子妃,雲世子妃。美人如厮,世子豈可獨享?”
“你想怎麽樣?”雲漓微眯起眼,邪肆的眸光變得深邃。
“不怎麽,不就是死前想雲世子大方點,讓本五也分享分享世子妃的身體。”
“你敢!”邪瞳泛起怒氣,明明是生氣,瞳光卻冷寒得如二十月的寒霜。
歐陽煊雖然性子冷,卻不邪,雲漓邪氣莫測,就像地獄裏爬出的惡鬼,等着食人魂魄,噬人血肉。
心莫名地升起顫意,歐陽煊還是冷笑道,“将死之人,有何不敢。本王改變主意了,先殺君無菲,再奸屍。雲世子以為如何。”劍峰入肉一分,君無菲潔白的頸項立即多了一道紅痕。
雲漓心頭一痛,“別動他,要什麽條件,本世子都答應你。”
“就等世了這句話。”歐陽煊說,“本王要你自廢武功。”
君無菲神情蘊起一抹焦急,“別聽他的,就算你自廢武功,他也不會放過我。不如你別管我,直接殺了他。”
歐陽煊殘酷地道,“世子的距離,離着遠,就是你武功再好,我有足夠的時間在你過來前殺了君無菲。你聽我的,君無菲還可以多活一刻,不聽,她立馬就得死。”拿劍的手想再加重。
雲漓連忙道,“好,我廢武功。”右手掌心運氣向自身胸口拍下,不穩地退後數步,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果真是癡情種啊。哈哈哈!”歐陽煊狂笑。
君無菲瞪大眼,滿臉的震驚,“你瘋了麽?沒了武功,你拿什麽統禦遮月宮?多年修為毀于一旦,值得嗎?”
“值。”雲漓面色慘白,望着她的眼神溫柔之至,“知道嗎?我心裏一直都很憂慮,我曾強暴你六年,不曾喜歡你。卻在你被魏子溪休棄後,再見你時,第一眼便被你吸引。可惜,你卻差點要了我的命。我想報複你,用雲漓的身份接近你,越與你接觸,我對你便越喜歡。我害怕,想繼續用以玄溟的身份出現,那次劫了你,想再強暴你,卻不忍心。原來,我心裏早已經有你!”
君無菲美麗的眸子裏盈起了淚霧,歐陽煊冷哼一聲,“真精彩,雲世子請繼續。”
雲漓嗓音裏含着深深的情意,“只要見過我真容的女人,沒有一個不喜歡我。可惜,雲漓的身份接近你,你無動于衷,我只好用玄溟的身份想逼你,又下不了決心。報複你只是最初中了你的毒針死裏逃生後的念想。與你一起,卻從來沒有想過真正傷害你。想不到雲初還記得我曾說過的話,讓你誤會了。我已經殺了他。”
她驚訝。
“無數次想坦白我遮月宮主的另一重身份,卻因曾經強暴你的事,不敢說出來。我怕失去你。”他擦了下嘴角的血痕,“我不敢去賭,多少次欲言又止,我都不敢冒這個險。只要能瞞着你,哪怕是多有一刻陪伴在你的身邊,我都覺得好幸福。”
“傻瓜。我早就基本确定你就是玄溟了,在我嫁給你之前。”她苦澀地道。
他清越的眸仁裏蓄起亮光,“真的?”
“當然是真的。”
她閉了下眼,“我一直在等你坦白,吃不準你為什麽瞞着我,我怕你別有用心。我怕敵不過你心中的恨。”
“我錯的離譜。”雲漓面色又是痛苦,又是悔恨,“早知如此,我應該早點向你坦白,也不會讓彼此間有這麽多誤會。”
“雲世子深情如厮,本王佩服。”歐陽煊諷笑道,“能夠不要武功,不知道為了君無菲,你願不願意砍掉一只手?就右手吧。”
君無菲氣惱道,“歐陽煊,你瘋了!只要你放了我,我保證治好你!雲漓也會拿出麒麟果。”
“遲了。本王不會相信你。”歐陽煊搖頭,“從擄劫你開始,本王已沒有退路。”目光一凜,“雲世子砍還是……”
話未說完,雲漓已經用左手掏出匕首猛地往右腕剁下一刀,整只右手脫離肢體,掉落在地。
“不!”君無菲悲怒地大喊,淚水滑落潔白的面龐。
有淚,她從不輕彈。
即使流血,她也不願落淚。
這一刻,面對他為她毫不猶豫地剁了右手,她心痛如刀絞,又震驚得整個胸腔都滿是動容。
斷手在一片紫黑的血泊中,指頭還輕輕地抽動着。
齊切剁了的腕口血流如注,血色因當初服食血蠶與劇毒而是紫黑的色澤。
那大股大股的黑血,似乎還冒着熱氣。
雲漓的目光始終在君無菲身上,她的眼淚燙疼了他的心,面色慘白,他卻神色淡定,“別哭。一只手而已,沒了也無礙。你的淚讓我心疼。”語氣輕松,像是做了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她的淚流得更兇。這一瞬,她寧願死,也不想連累他。
歐陽煊吃驚雲漓竟然這麽輕易就剁了一只手,狂笑道,“天下怕是沒有哪個男人比雲世子更癡情了。君無菲果真是紅顏禍水。”
“別聽他的。我……不在意的。”雲漓氣息不穩,斷腕的巨痛侵襲,話開始不連貫,見君無菲悲痛絕決的神情,心升急切,“不要傷害自己……你死,我不獨活。”
“世子未免太自作多情了,君無菲可從沒說過一句她愛你。”歐陽煊諷笑。
“夫君,我愛你!”君無菲眨斷淚水,眸光清晰深情地凝視雲漓,滿臉深情。
一陣狂喜盈滿雲漓靜如死水的心湖,他唇角浮起難抑制的笑,笑容絕色若仙,滿足得像是得到了全天下。
君無菲沉浸在他的笑容裏,“有夫如此,君無菲再無所求。”
“就是立即死,雲漓已無遺憾。”雲漓仿若感覺不到痛,失血過多,讓他已然站不穩。
“那就成全雲世子。反正一個廢人,活在世上也沒什麽用。”歐陽煊朝一直站在旁側不出聲的護衛宋亭雪使個眼色,“去,把雲世子丢下懸崖。”
“是。”宋亭雪有點不忍,卻不會違背主子的命令,走過去準備去捉雲漓。
雲漓冷冰地道,“不勞。本世子自己走。”
君無菲面色變得冷靜,“夫君,死也要一副全屍,撿起你的手吧。”
“好。”雲漓溫柔地點頭,撿起了斷手,一步一步,步劃虛晃不穩地朝崖邊走。
護衛宋亭雪則跟在他身後。
“底下是萬丈深淵,世子妃請好好看着你的夫君墜崖摔成肉漿。”歐陽煊面色扭曲,心裏升起一股嗜血的快意。
“謝睿王‘好心’提醒。我會睜眼看着。”君無菲态度淡然。暗中凝運真氣,欲沖破被制的穴道,差一點,只差一點了!
得拖延時間。
崖邊,雲漓深情地凝望君無菲最後一眼,寧靜的瞳眸裏滿是留戀不舍,深深的愛意,“君兒,我是不是沒有說過我愛你?”
“是。”君無菲點頭,嗓音有點哽咽,“我要聽你說。”
“我愛你!”雲漓的嗓音平靜溫柔,忍着劇痛維持着平穩。
夕陽在山的那一頭,紅霞滿天,霞光的餘輝照映在他身上,他似欲乘風歸去的仙人,美得如詩如畫!
那潺潺流着的黑色,手中可恐怖的斷肢,又添幾分鬼魅之氣。
誰能做到廢了武功、砍了手無動于衷?
甚至連痛呼一聲也不曾、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世間只怕唯有雲漓。
不,人做不到這樣,只有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才不會怕痛。
崖邊的他,一襲白衣的他不染塵埃,風拂青絲,衣袂飄然。
似仙,傾負韶華。
卻又似鬼,眉宇間邪氣冷魅。
第一次,君無菲看到雲漓的淡然清越與屬于遮月中主的邪魅之氣融合。
她愛上的是一個男人,一個擁有雙重性格的男人。
君無菲的心絕望而又痛徹心肺,卻平靜得出奇。聽着那淡然深情的三個字,随着清風飄散在風裏。
“救不了你,即便成了鬼,也會永世忏悔。”雲漓神色裏多了抹愛凄,想多看她一眼,歐陽煊卻恐吓道,“跳,不然殺了她。”
“不要……”君無菲啞聲,懇求的目光凝望雲漓。
雲漓心碎,将手中的斷掌收入懷中,斷掌的殘血蘊濕了他潔白的衣裳。
一絲鮮血自君無菲唇角流下,雲漓驚喝,“君兒不要!”
随着他的驚喚,歐陽煊驚異地看向君無菲,以為她咬舌自盡,長劍一下離開了她的脖子。
雲漓趁此空檔,左手快如閃電連發兩枚暗器。一枚擊穿了歐陽煊的頸項,因第二枚暗器比第一枚稍慢,只擦過宋亭雪的肩。
雲漓的武功怎麽沒有廢!歐陽煊不敢置信地瞪大眼,黑色的肌膚鑲嵌的黑眸幾乎暴出來,表情格外可怖。
“王爺!”宋亭雪同樣驚怒,在中暗器的同時朝雲漓飛出狠命一掌,雲漓五髒俱損,加上之前失血過多,像無反抗之力的廢人朝崖下跌落。
墜落時再發射一枚暗器準确無誤地擊穿宋亭雪的脖子。
同一時間,君無菲自行沖開了被點的穴道,技巧性地踹一腳歐陽煊手中的劍。
長劍抛向高空下墜,君無菲移動步伐,挺直身體,被反綁的雙手向後揚,劍峰極其精準的穿過她被綁的雙手間,割斷了繩子,插入地上。
獲得自由的那一瞬,君無菲一個縱身飛躍向崖下墜去。
歐陽煊看到了,驚震,羨慕,嫉妒。
原來君無菲願意為雲漓而死。
為什麽雲漓的付出一切都值。
他卻從來得不到君無菲回眸一顧。
有絲安慰,君無菲與雲漓也陪上了性命。
可他不甘心,他們在黃泉做一對恩愛鴛鴦,他卻形單影只,是個可憐的罪人。
身軀頹然地倒地,激起一地灰塵。
睜大着雙眼,歐陽煊死不瞑目。
懸崖之上,多了兩俱穿喉的屍體。
萬丈深淵的半空中,君無菲接住了雲漓的身體。
雲漓不敢相信她會随着他跳崖,原來她愛他,連性命都不要!
原來她愛他之深,可以共同赴死。
好想告訴她,有妻如此,是他一生之幸。
好想告訴她,她好傻,傻得讓他心痛入骨,卻又被滿滿的深深感動、滔天的愛意包圍。
若有陰槽,魂魄相随。
若有來生,願再娶她為妻,絕不負她。
若能相守,必疼她入骨)
有好多好多話想跟她說,千言萬語,卻只彙成了三個字——“我愛你!”
淡逸清越的嗓音深情得幾乎讓人悲凄。
她唇角泛着凄美的笑,只想與他生死相随。
兩人以極快的速度向下墜落。
她一手抱緊他,一手找到機會攀住了一根橫生出峭壁的樹枝。
兩人停止了墜落。
首先瞥了眼雲漓的氣色,血色盡失,瞳孔已開始渙散。她心急如梵,望向頭頂,離崖上數丈遠,看腳下,深不見底,等于是挂在了半空。
“別……別管我。以……你的武功,可獨自……上崖。”雲漓想推開她。
她卻抱得他更緊,“傻瓜,你要是推開我,想我随你再跳一次,然後兩人摔成肉泥?”但久了,她未必撐得住不掉下去。
他停止動作,心痛地注視她絕美的面孔。
想撫去她面上的焦慮,卻無力擡手,意識越來越昏沉。
君無菲好苦惱。
帶着雲漓,以離崖頂的高度,絕對上不去。也不能再墜落,萬一下面沒樹枝再攀,或抓不住枝幹,只會摔死,眼看他只剩一口氣,她反而出奇的平靜,“雲漓,你撐着。我想辦法。”
好想喂他一顆保命的藥,可一手抱他,一手抓着樹幹,騰不出手,“求救你,自己從我懷裏拿一個瓶子好不好?瓶子裏有藥,你吃幾顆,不到最後關頭,不要放棄。”
他聽了,努力集中意識,試着擡起左手,用盡力氣控制,終于在她懷裏拿到了藥瓶湊到嘴邊,咬掉瓶塞,吞了幾顆藥,再無力,任瓶子掉落深淵,連個響聲也聽不到,可見到崖底還太遠太遠。
雲漓雙目慢慢地合上,君無菲絕望了。
忽然崖頂傳來焦急帶着哭音的喊聲,“娘親!娘親……”一聲聲嘶心裂肺。
真是天無絕人之路!
估算了下離崖頂的高度,君無菲驚喜地回喊,“小寶!我在懸崖半空,快讓人系十丈繩子下來。”
崖上傳來同樣驚喜的聲音,“娘親等着,兒子馬上辦!”
沒多久,各種樹藤纏在一塊的長繩編好,一個小小的人影腰上纏着藤被慢慢放下崖,直到君無菲所在的高度。
竟然是小寶親自下崖。
君無菲很感動,沒時間多說,“我先救你爹上崖。你抓住樹幹。”
小寶立即點頭。
君無菲一手抱雲漓提氣往上躍,一手不斷抓藤蔓借力使力,最後用盡真氣一躍進,終于上了崖頂。
腳步趔趄了下才站穩。
崖頂,數十名下人與雲老王爺一塊兒守候在側,見此情景,都愣住。
老王爺馬上反應過來,神色痛楚,“媳婦,是不是馬上帶漓兒回府療傷?”
“來不及了,要就地醫治。遲了,斷掌不新鮮,就接不回去了。”要雲漓撿回斷掌的原因,不是想他有具全屍,而是接縫斷掌!
“斷分了體還能接回?”老王爺詫異。
君無菲不理會,将雲漓的身軀放躺到地上,“可惜,我的藥箱沒在。”
老王爺馬上命人奉上藥箱,“兒媳,小寶知道你被劫的消息,說可能用到藥箱,一并帶來了。”
“真是聰明絕頂的兒子!”君無菲沒有任何一刻比現在更感謝小寶的天才智商。打開藥箱,先又喂雲漓吃了顆救命藥丸,立即為他把脈,已經沒了氣息。
眼淚簌簌往下掉,她一把抹幹淚水,不放棄,就是死了也得繼續為他醫治。
老王爺見她的淚水,已明白雲漓兇多吉少,心一酸,不禁老淚縱橫。漓兒是他唯一的兒子,不管不顧他十七年,如今醒悟。想彌補,卻要天人永隔。
随後上崖的君小寶神色嚴峻憂傷,小小的人兒表現出超凡的成熟,目光裏卻湧着淚霧。
君無菲從雲漓懷中取出那截斷掌,用藥箱中的絹帕擦拭幹涸的血痕,又讓小寶握住雲漓沒了手掌的右臂膀,懸着空。
“小寶捉好,千萬別讓他的手臂動一下。”她交待。
“放心,娘親。”小寶肅穆。
她取出一瓶藥水,浸灑右臂腕的切口與斷掌的切面,清晰的筋脈立刻顯露了出來,又從藥箱裏拿出兩根像長長像銀針般細帶勾狀的工具,以不可思議的角度熟練而全神貫注地為雲漓将斷掌與斷腕的精脈縫合……
下人們看得是目瞪口呆。別說從未聽說斷離了體的肢體還能接回去,更別說能親眼見會有多驚了。
連雲老王爺也滿是驚訝。
只有小寶表情淡定鎮靜,此刻倒是有幾分雲漓的沉穩神韻,老王爺在心中滴血,見兒子胸前浸透着黑血的衣服沾在身上,胸口毫無呼吸起伏,怕是漓兒再看不到了。
古代醫術落後,君無菲也是研究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想出這個辦法,只是從沒有試過,希望能夠成功。
做好斷掌與手腕的縫合,君無菲又環腕一圈,在傷面外圍上了藥,用紗布将傷口包起來,最後又用兩塊環形的竹片将雲漓的整個手腕以适中的力度夾住捆紮,幾乎是屏着氣做完這些。
立馬又解開雲漓的衣衫,為他胸前的掌印塗藥,再用紗布圍過身軀包好,為他系好衣衫,再取了條長布條将夾着竹片的手腕吊住,系好結。
弄成像手脫了臼接好時,固定吊住的情形。
救治完成,她伸手搭上他左手腕的脈搏,探不到脈像。
二指伸到他鼻下,沒了氣息。
“不!”淚水又次滑落,像斷了線的珠子,止都止不住,君無菲搖晃着他的身體,“你不能死!雲漓,你不能死,不能死知道嗎!”
小寶也跪在雲漓身側,眼淚嘩啦嘩啦地下流,“爹爹,活過來,活過來啊!你還要教小寶武功、還要與小寶雲河邊捉魚、還要看着小寶長大!求爹爹活過來吧!娘親說小寶是你的親生兒子,可你從來沒有親口對小寶說!”
雲老王爺看得傷心欲絕,整個人幾乎快暈厥過去,悲痛得靠下人扶着才能免強站穩,“漓兒,父王對不起你,父王很愛你的,要不是一直挂心着你,父王老早就去陪你母妃了,漓兒,你死了,父王可咋活……”
所有下人都跪下,俯着身,為雲漓的逝去而悲傷。
“聽到了嗎?雲漓。世界上有多少人在乎你,你至親的人是多麽的愛你,你真的忍心丢下他們,丢下我?”君無菲撫着他的臉頰,“好不容易才把你從懸崖半空救上來,你想我再跳一次是不是?”
小寶驚異地看着母親哀戚的神情,“娘親,你還有小寶。”
“沒了你爹,我不知道活下去還有什麽意義。”世界上再也找不出一個能為她做到這種地步的男人,不會再有一個雲漓一樣,為了她剁掉手,連眼睛都不眨。
她的心痛得幾乎快要死掉,淚水滴在他的臉上,心似乎已随他而死。
君小寶站起身,走到君無菲身後,伸手點了她的昏穴,扶住她軟倒的身體,哭道,“娘親,小寶不能讓你做傻事。你好好睡一覺吧。”
眼尖地發現雲漓的左手指似乎動了一下,君小寶馬上伸手探上他左腕的脈門,脈搏又開始跳動,奇跡啊!
“爹爹還沒死!”大喝一聲,“快,備擔架送爹爹回府靜養!”
雲老王爺聽到小寶說兒子沒死,高興得差點岔了氣。
在小寶的指揮下,一行人回了雲王府。
兩天後,雲王府雲闕居廂房,躺在床上的君無菲聽到一聲溫柔的呼喚,“君兒,你該醒了。”
是雲漓的聲音,溫存悅耳,好聽得勝過天籁。她隔外留戀,更加不願醒了。
“君兒調皮貪睡。睡久了對身體不好。”一只大手輕輕撫過她的面頰,用指腹細細輕磨着她的臉,“快醒吧,乖……”
“雲漓……”睡夢中,她流下了傷心的淚水。
眼角傳來溫溫地、軟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