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貨運公司門口的這段路被設下路障,紅白相間的錐形柱體置了四個,幾個壯漢舉着鐵棍堵截在路障旁,頂着烈日說說笑笑。

許周為指揮着兄弟一車車的去收保護費,有人低頭哈腰:“昨天已經給過了。”許周為翻了翻賬簿,見到一模一樣的車牌後揮手放行。

姚岸跳下貨車往前打探,轟鳴的車子冒着滾滾熱氣,聚在一起簇燒不斷,刺眼陽光下連呼吸都變得滾燙。

許周為轉頭,遠遠見到姚岸墊着腳同駕駛座上的司機說話,他咧着嘴大步跑了上去。

司機對姚岸說:“已經兩天了,估計還要這樣耗幾天,報警也不管用,抓了兩個進去,第二天又是這樣,回頭又要折騰出新花樣了!”

姚岸蹙眉聽着,餘光瞄見許周為朝自己沖來,她一陣反感,掉頭就跑。許周為還差兩步就能追上她,見她一下蹦回了後頭,悻悻的止了步,索性躍過幾輛車,直接向與姚岸對話的司機讨要起了保護費。

姑父見姚岸回來,急忙問道:“怎麽樣了?是要收錢了吧?”

姚岸點點頭,姑父嘆氣:“真倒黴,我前兩天沒撞上,今天倒是撞上了。”

姚岸抿着唇不言不語,想了想,她探出窗外,摸出手機拍了幾張照。鐵棍擦地的聲音越來越近,姑父已經掏出錢包準備,姚岸皺眉:“姑父……”

姑父笑道:“只能給一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們也不是太缺德,至少還真保了咱們李山的運輸,別地兒還插不進來。”

姑父跳下貨車,遞了幾根煙上前,又按規矩交了保護費。有兩人曾在醫院見過他,笑着客氣了幾句,照常記下了車牌號。

夜裏姚岸精疲力盡的回到家,姚燕瑾打着哈欠去給姚岸熱菜,又游魂似的撲回了房間。姚岸忍俊不禁,算了算姚燕瑾剩餘的零花錢,她拿出一張大鈔置在了她的床頭櫃。

第二天蔣拿睡到了日上三竿,午時的太陽曬進床鋪時他才睜了眼,光着膀子起身走到窗邊,李山中路上已設了路障,零星幾輛大貨被堵截。

對面靠山的小道上停着一輛黑色商務車,蔣拿抱臂倚窗,眯眼看了幾秒,陽光下的車窗折射出不尋常的反光,蔣拿撈出抽屜裏的望遠鏡看去,才發現車後座降窗扯了半塊簾子,隐隐約約露出了鏡頭。

他嘴角一沉,撥出電話:“讓他們別做事兒,就在那裏逛兩圈,路障撤下來,找個壯實的擋在靠山的那輛黑色商務車後窗。”

許周為愣了愣,眺目望去立刻意識到什麽,挂斷電話後有條不紊的安排起來,付錢的司機手伸了一半,又奇怪的縮了回去,幾輛大貨平平安安的駛離了李山中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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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岸随車到達貨運中心時已過了正午,堆疊的貨物前架着攝影機,有記者舉着話筒采訪,對面的人擺着手躲開了。姚岸扒窗探頭探腦,姑父已搬完貨物,跳上車抹了幾把汗說:“好像在問那家貨運公司的事情,不過沒人敢說話。”

姚岸笑了笑,不置一詞。

行至李山中路,前方暢通無阻,貨運公司鐵閘大開,一片忙碌景象。姚岸翻出車中的零食慢悠悠吃着,惬意的沐在冷氣裏,心底舒暢無比。

奔波兩日,轉眼周一。姚岸精神抖擻的回到研發室,東樓那頭通知中午面試,姚岸欣喜,另外兩人聳聳肩:“我們還是不去了,畢竟呆這兒久了,被上頭知道了比較難做。”

另一人興致勃勃,立刻打印簡歷開始準備。

飯後姚岸和同事前往東樓,面試者是研發室吳主任,架着一副銀邊眼睛,學究味十足。同事比姚岸年長兩歲,資歷自然較深,專業性更強,優勢明顯,姚岸有些忐忑。

從東樓出來,同事笑說:“指不定還是你,外頭公司招聘,都喜歡已婚已育的或者幹脆未婚未育的,像我這樣的已婚未育,他們是最煩的。”

姚岸笑道:“無所謂,反正是外快,可有可無。”

那頭沈綸接過吳主任遞來的簡歷,翻了兩頁後問道:“一直在南江念書?”

吳主任點點頭:“對,剛出校門,還嫩的很,不過看起來挺乖,說話有主見,專業方面也不錯,就是缺乏經驗。”

沈綸并不在意這些,蹙眉思忖半響,他扔開簡歷:“就她吧,放在這邊的研發室。”

吳主任猶豫道:“不是要用到那裏?”

沈綸勾唇:“我什麽時候是這樣用人的?”

吳主任摸不清沈綸的用意,讪讪一笑,拿回簡歷領命告退了。

下班回家,老大爺拎着小竹椅正打算去外頭大路上乘涼,見到姚岸後問她:“二姑娘,我孫女的電話你打了嗎?”

姚岸笑道:“打過了,謝謝爺爺啊。”

老大爺頗有些得意,“你就該早點兒跟我要電話,他們六臺的熱線每天都很鬧,上新聞得排隊呢!”

本市的地方臺極為寒酸,畫面效果不佳,收視率極低,當地人鮮少收看,反倒是南江市的各大頻道最受歡迎,尤其是南江六臺,平日多報道省內的民間新聞,貼近百姓生活,每日的熱點都能引為茶餘飯後的談資。

姚岸又謝了幾句,哄得老大爺眉開眼笑。

晚飯食至一半,姚岸便捧着飯碗候在電視機前,一串串新聞掠過眼前,直到主播念到了她期盼的關鍵字,她才凝神。

偷拍的畫面只有不足半分鐘,重點內容剪輯在一起,三四輛大貨堵在路障前,司機與幾個痞子模樣的人抽煙交涉,最後卻沒有拍到實質的證據。

記者随機采訪幾位司機,大家的說辭模淩兩可。李山中路旁的貨運公司打開大門做生意,負責人翻出一堆注冊文件和證書,文質彬彬的面對攝像機解釋,俨然一副被人陷害的無辜模樣。姚岸氣結,若不是畫面切出了姚岸發去的幾張照片,記者又振振有詞的總結,她必定食不下咽。

李山中路的貨運公司裏鬧鬧哄哄,吃喝賭一應俱全,還有人摟着幾個美豔的小姐上樓鎖門,鐵閘拴住了烏煙瘴氣,卻拴不住蔣拿的洶洶戾氣。

許周為挂斷電話,向蔣拿彙報:“明天派出所和交警大隊都會來人,事情不大,反正他們什麽都沒拍到,也沒司機敢吭聲。”

蔣拿沉着臉說:“把剛新聞裏頭的照片給我截出來。”

許周為立刻領命。

蔣拿打開電腦,調出樓外正對馬路的監控,翻出前三天的所有錄像一一比對,許周為打印出截圖遞給他,撓了撓頭說:“這樣能找出來?”

蔣拿淡淡的“嗯”了一聲,“咱們沿路裝了三個監控,基本都能錄進去,我看這拍攝角度離地有些距離,肯定是在貨車裏。”

許周為搬了椅子坐到一邊,與蔣拿一起翻看。

第一天的路障時間在下午兩點,車流影子朝向東南方,蔣拿瞄了一眼便立刻排除。第二天的路障時間在正午,與第三天基本一致,蔣拿快進鏡頭,目不轉睛的盯着屏幕。

調至第三天的畫面,中午十二點半以後終于出現了相似的車流,幾名手下站在對應的位置,蔣拿基本确定。

監控雖然有些模糊,但當時貨車停滞時間長,排查較為容易。蔣拿反複回播數遍,終于找出大概的位置,初步認定三輛大貨。他翻出賬簿問道:“都是按照順序記賬的吧?”

“對。”許周為應了一聲,突然說道,“中間亂了幾輛車,我前天見着姚岸了,本來想跟她打個招呼的,不過沒成。”

蔣拿蹙了蹙眉,“姚岸?”他手上一頓,撚着紙說,“從哪兒開始亂記的,想一想。”

許周為絞盡腦汁,半響才報了一個大概的位置,蔣拿翻了幾頁,手指定在了熟悉的數字上,正是他命許周為購置的大貨所配的車牌號,他“嘭”的一聲阖上賬簿,陰沉着臉緊盯彩色截圖。

姚岸一夜好眠,上午和同事調試數據,接到吳主任的電話,她喜笑顏開。同事恭喜她:“我就說你有譜吧,那邊挺大方的,你到時候可得請客。”

姚岸笑道:“請客是一定的,到時候地方随你們定。”

兼職做的都是些瑣碎雜事,東樓的行政部門并不齊全,許多人都身兼數職,從前東樓研發室的同事總是抱怨,也因她們在研發新品的同時,還需時常整理與本職工作無關的各種報表,如今這些工作都轉交給了姚岸,她們一身輕松,還同姚岸相約周末逛街,姚岸自然應下。

中午姚岸去東樓接手工作,沈綸正巧經過,姚岸禮貌颔首:“沈總!”

沈綸點點頭,笑道:“我們這裏小,行政人員全加起來才十幾個,辛苦你了。”

姚岸笑應了幾句,沈綸又說:“這裏也開了一個多月了,還沒犒勞過大家,這周五我請客吧,吃飯唱歌,大家都要到。”

衆人欣喜,又是打趣又是奉承。

傍晚下班,姚岸和同事說說笑笑的步出主樓,許周為坐在門口的石獅旁,見到她出現,笑着起身:“拿哥讓我來接你!”

同事訝異側頭,姚岸尴尬道:“你先走吧。”

同事點點頭,幹笑着道別,疾步往車棚走去了。

姚岸見同事走遠,忙錯步繞行,許周為迅速堵道,嬉皮笑臉:“嫂子,你別總這樣啊,讓小弟難做!”

前方的吉普車內煙霧缭繞,蔣拿吞雲吐霧,胳膊舉在窗外,煙灰欶欶的往下落,沉悶無風,片刻便堆成了小壘。他凝着主樓門口,緩緩松手,煙蒂落在了灰燼上。

那頭姚岸充耳不聞,攥着小包執意往前,許周為又不敢碰她,愁眉苦臉的又是擋臂又是勸說。正苦惱間,身側刮來一道風,許周為趔趄着晃向一旁,才定住腳步,就見姚岸被蔣拿扛上了肩,踢着腿大嚷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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