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
鼓勵似的攤手做邀請狀,大掌粗粝,經絡分明,一切都運籌帷幄。
姚岸看出他的輕蔑,心頭怒起,一鼓作氣:“你冒充蔣楠,跑到李山鎮開運輸公司,認了陳敏發做親戚,原本只是一個地痞,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就能西裝筆挺的在品汁裏進進出出。你的身份證是假的,或者你是一個通緝犯,但是你太明目張膽,派出所和交警都不放在眼裏,貨運公司的注冊文件上寫得也是你的名字,不可能所有政府部門都被你買通,所以你的身份證應該是真的。”
蔣拿漸漸斂笑,眸色如沉沉黑夜。姚岸一直警惕觀察,見到他的表情後心中愈發篤定,只是一時又害怕他會因為自己的揭穿而下痛手,聲音卡在了喉中,她偷偷摸摸的隔着牛仔褲去按手機。
蔣拿睨見她的小動作,也不去阻止,沉聲道:“繼續!”
姚岸探指半天,都摸不準手機鍵盤,她心一橫,幹脆說:“你有能力辦出真的身份證明,我不知道你的背景,但一定不是一個小老百姓窮光蛋的背景。你的運輸公司在李山鎮已經做大,每天的收入都很可觀,沒有品汁也無所謂,可你還是以陳敏發親戚的身份接手了品汁的運輸,冒着被別人發現的危險——”她眉頭越皺越緊,不确定道,“你對品汁有所圖謀,也許是為了錢,可又不太像,品汁的資金鏈之前出了問題,還是賣出兩條生産線才能補救,你不可能不清楚這件事。”
言及此處,她已然有些自言自語,左半腦在高速運轉。姚岸呢喃:“城橋斷了一年了,現在跑南江,或者跑其他的省市,往李山鎮跑是最方便的。你一邊圖謀品汁,也許陳敏發是被你……”她臉色一白,甩開突然冒出的念頭,繼續鎮定說,“一邊又在這裏沿路收保護費,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招來了記者和警察都不怕……”想到這裏,她腦中已亂作一團,她說不清蔣拿究竟圖謀品汁什麽,也說不清為什麽他明明已經深入了品汁的內部,卻還要在這裏做些地痞流氓的事情,壟斷李山鎮的所有運輸。
低沉的聲音劃破姚岸織就的思慮蛛網,蔣拿沉沉問:“不繼續說了?”
姚岸愣愣擡眸,蔣拿已從窗邊走來。暗暗的夜色離他愈來愈遠,卻仿佛有一道黑色的漩渦,卷在蔣拿背後,吸進所有夜露,每邁一部,便沉下一分。
蔣拿立在姚岸面前,淡淡道:“分析完了,問題要不要一起問出來?”
姚岸盯着他暗礁般的雙眸,喃喃開口:“你是怎麽做出真的身份證明的?”
蔣拿愣了愣,心髒傳來一瞬重擊。她不問他圖謀什麽,也不問是不是他害了陳敏發,卻揪住了至關重要的一點,題目是“猜猜我是誰”,她就真當只管猜他的身份,對其他置身事外,聰明的讓人生恨!
姚岸見他遲遲不答,立時懷疑瞪視,警覺得往後退了一步,蔣拿終于開口:“我認識一個警察,他幫我處理的所有身份證明。”
姚岸一愣,不可思議,她疑惑道:“警察?你跟警察有關系?那你是……”
蔣拿跨前一步,阻了她的話:“這是第二個問題?”
姚岸立刻阖緊嘴巴,瞠目皺眉,腦部再一次高速運轉,心底有一個聲音在喊,卻屢次被她駁壓下來,無論如何都難以置信。蔣拿卻猛地将她抱住,視線禁锢,啞聲道:“不問的話,我就親你了。”
姚岸一驚,“你說不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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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未說完,她已被蔣拿狠狠吻住,含糊不清的尾音堵在了喉中。蔣拿似是饑渴許久,箍住她的後腦勺,大舌攻城略地,直将姚岸逼得連連後退,他便緊摟着她,磕磕撞撞的移至洗手間門口。
姚岸喉中悶叫,抵着他的胸口又推又打,蔣拿這才稍稍退舌,緊貼着她的小臉說:“我說半個月,今天和明天,沒有算在裏面。”
姚岸喘了幾口氣,忿忿怒視,蔣拿低笑一聲,大掌拂過她的頭頂,抵着她的額說:“姚姚,認真猜,我只給你一次機會,要是猜錯了,你就死定了。”又愛憐的輕啄着她的鼻頭,漸漸往上,拂過她的剪水雙瞳,“我快忍不住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多招人疼,嗯?”
說罷,他不再遲疑,将她抵在木板門上,再一次深深吻住。
姚岸難受悶哼,蔣拿似要吃人,直直探入最深處,她喉澀難承,擺着頭躲來躲去,卻掙不過毫米,始終蚍蜉撼樹。
蔣拿粗粗呼吸,手上已失了力道,掐着姚岸軟綿綿的纖腰,想要狠狠折斷,又不斷擠壓着她誘人的胸口,一下一下将她往門上撞去。
薄衫抵禦不住大掌的亂撫,慢慢掀起一片,蔣拿情不自禁探了進去,抓住渾圓重重揉捏,又遠遠覺得不夠,猛得扯下她的內衣,直接拈弄。喉中哼哼着喟嘆,仿佛攥住了稀世珍寶,他絲毫不覺頸上和肩頭輕撓般的捶打。
直到昂揚高抵,再難自控,他才憋紅着臉停下動作,緩緩收勢,又将帶出的銀絲勾去,緩氣輕啄不斷。手上安撫的拍了拍,将姚岸的內衣歸位,他立時又覺空虛。
姚岸噙淚喘氣,扒着門把手,卯勁兒直立,只消一松就要跌倒。蔣拿又嘬了她幾口,低低一笑,仿佛洞察一切,暧昧道:“這樣就沒勁兒了?半個月後,你怎麽受得了?”
姚岸立時漲紅了臉,撇開頭不聲不響。
回家後她一頭紮進洗手間,內衣已被蔣拿扯的變形,胸口上紅印猶在,她咬牙隐忍,狠狠洗漱。
躺回床上後才平息了怒氣,阖眼回播蔣拿聽述時的表情,姚岸噙笑安睡,勝券在握,只等着下一次再當着他的面分析,擊破他的假面具。
第二天陳家親戚仍在食堂出現,姚岸猶豫片刻,笑着往他們走去。
陳家人微怔,讪讪的打了聲招呼,卻沒有邀她坐下。姚岸恍若未覺,自顧落座,與他們聊了會兒食堂的飯菜,突然問道:“對了叔叔,小楠以前住在泸川哪裏?”
陳家叔叔說:“就住在豐寧路那邊,那時候那片兒還沒規劃好,後面是幾個村子,還沒拆遷改造,我們就住村子裏。”思及過往,他一時悻悻,“小楠這孩子,還是命苦,他爸爸去的早,他媽媽帶着他,拆遷的費用也被他大伯搶走了,後來也不知道住到了哪兒,就只有放學的時候,他會經過豐寧路,我也才能難得看見他。”
姚岸也嘆道:“我不知道他以前這麽難熬,他從來不跟我說這些事兒,連他坐過牢的事情,他也不願意告訴我。”
陳家叔叔聞言,壓低聲音道:“我們也不清楚,事情過了很久才聽到一個親戚傳出來的。那時候我們那個區比較亂,我記得政府還下派了新官下來掃黑,手段可比以前的領導高明,以前的人,最多一年,就要被人反弄進去,這個新官好,一掃就把小楠這樣的也掃進去了。”
他突然反應過來說辭,讪讪的噤了聲,姚岸見狀,神情自若問:“後來怎麽樣了?”
陳家叔叔這才繼續說:“後來新官走了,那區又立刻亂了起來。”談及這些內容,他便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倒,一時口若懸河。
姚岸幹笑傾聽,幾次插話又被他轉了回去。
“那個白老大占着那區,我們做什麽都要束手束腳,他那時身邊還有四大猛将,成天巡街收保護費,不給?不給成啊,交出店鑰匙關門結業,否則就要砸店。報警也沒用,往重裏說,那都是一群亡命之徒,大不了關進去個把月,出來後再把你折騰的夠嗆。”
陳家叔叔夾了一口菜,唾沫橫飛:“我記得那時候,最常見到的一個猛将叫楊光,那塊頭……”他啧啧回想,“就跟現在的小楠似的,那時候白老大身邊的手下,專挑這種塊頭的,人家見了就孬了,最會唬人。”
姚岸見他終于說完,正想插嘴,陳家叔叔的手機突然響起,幾人匆匆起身,向姚岸告辭:“阿立來了,我們先去看看他,改天再聊啊!”
說罷,他們便齊湧了出去,姚岸氣餒撩筷。
☆、26征奪戰
蔣拿以養傷為名,避而不來品汁,将手頭一切事宜都交給了許周為,倒也未曾再找姚岸。
姚岸既已知道他冒名頂替,惶恐的同時也生了一揭到底的意氣,只是陳家人總在尋陳立,她又不好直白相問,如此拖延便到了周六。
九月一日這天,她送小表妹去中隽小學報名,路上又替她檢查了一下暑假作業,翻及數學作業本的最後一頁,她心頭一跳,停下步子摸出了紙筆。
小表妹奇怪道:“你怎麽了?”
姚岸四顧一陣,将作業本按在了法國梧桐上,抵着龜裂的深棕色樹皮開始勾畫。
表妹才滿十二歲,字跡生嫩,一筆一劃都清清楚楚,沒有連筆的勢頭,模仿起來并不難,但要寫得一模一樣,卻又遠遠沒那麽簡單。
姚岸平日念書,文科成績不及理科,但她卻寫得一手好字,平時也勉強算是一個模仿能手,總替同學代替家長簽字,直到念了高中才停止,卻也鍛煉出了這小小的能力。
數學題的答案裏都是數字,姚岸照着寫了兩遍,才與表妹的字跡相仿,唯一的中文字“答”,她卻寫了數遍仍不太像。
表妹扯了扯她:“姐,你幹嘛呀!”
姚岸收回數學本,塞進書包裏說:“我試試看能不能模仿你的字。”
短時間裏模仿不了,可蔣拿卻做到了。
那夜的念頭再次冒出,姚岸拽緊書包,緊皺眉頭。
下午她回到品汁,東樓的同事将一摞資料交給她,伸着懶腰說:“總算下班了,你這周第一次加班,可能沒有感覺,以後你就知道累了!”
姚岸笑了笑,坐在電腦前開始輸入校對。
姚母打來電話,讓她下班帶菜回家,又說:“教師節就要到了,你要不要買點禮物啊,到時候給徐老師寄過去。”
“再說吧,最近沒什麽時間。”
姚岸敲了幾下鍵盤,又聽姚母說:“那我去給你買,我看你同學會最好是去一下,關系維系的好一點,等你以後就知道用處了。”
姚母提及這點,便沒完沒了:“你爸的小學同學,現在在美國造飛機,回國一趟要被各種監控,那種就是人才,他回來了到處幫老同學,就你爸沒本事,一點兒都不會套關系,你跟徐老師也多聯絡聯絡,她當初最看好你,以後你要是回南江工作,她也能幫忙。”
姚岸蹙了眉,匆匆敷衍幾句便挂了電話。
門口突然有人問:“在忙?”
姚岸擡頭看去,起身颔首:“沈總。”
沈綸走進屋,笑道:“是不是周六上班不太習慣?”
“不會。”姚岸拍了拍案頭上的文件,“就這麽一點兒資料,校對一下很簡單,都沒感覺到是在上班。”
沈綸又問:“聽你剛才打電話,你要去參加同學會?”
姚岸搖搖頭:“不去的,上班走不開。”
研發室裏有淡淡的果汁味,冷氣的送風口吹托起了紅色布條,将甜香送往布條支起的方向,午後的太陽漸漸勢弱。
沈綸随意坐下,與姚岸有一句沒一句的聊了起來。
姚岸“噼裏啪啦”的敲着鍵盤,怦怦的心跳像是沸水冒出的泡泡,鼓一下消一下,只有關了火才能平息。
沈綸側睨着姚岸,溫吞吞的陽光将她臉頰上的細絨照得分明,淨若初生又淡如止水,與她立在小攤上大汗淋漓招攬生意的模樣不盡相同,總透着一股三伏天裏的習習清澈。
沈綸含笑問道:“待會兒一起吃飯?”
姚岸手指一停,轉頭猶豫的張了張嘴,沈綸起身走到她面前,手撐木桌彎腰俯下,凝着她說:“約了你幾次了,真的一次機會都不給我?”
汩汩的沸水再次冒泡,暖暖蒸汽熏掩了混亂的腦袋,姚岸情不自禁的點頭。
下班時天空陰沉,太陽果然被烏雲驅趕離境。沈綸這回讓司機先走,架車來到中隽小學門口,問姚岸:“我在這裏等你?”
姚岸點點頭:“好,我送表妹回家,很快就回來。”
沈綸一笑,“不用急。”
姚岸牽着小表妹疾步出來,小表妹叽叽喳喳不停:“後天開始上課,老師說我們畢業班了,所以一周後測試一下成績,選一批成績好的,每周六都去黨校那裏補課,免費的。”
姚岸笑她:“我看你心裏認定自己了吧?”表妹理所當然的點頭,姚岸又說,“那你還說數學差?數學差怎麽拼成績!”
小表妹翻了翻白眼:“我語文可好了,語文老師巴不得我做她的女兒。”
正說着,沈綸已驅車駛到她們面前,按下車窗笑看這對姐妹:“上來吧。”
姚岸一愣,小表妹瞠目看向姚岸,“你男朋友?”
姚岸這才回神,沒好氣的扯了扯她的手,“小孩子瞎說什麽!”
小表妹了然大笑,松開手直奔車後座,全然不怕生。
姚岸上車說:“其實不用你送的,我們走路也挺快的。”
沈綸笑道:“怎麽,怕我吓壞你表妹?”
姚岸無奈一笑,不再糾結于此。小表妹自來熟,趴在椅背上和沈綸聊了起來,沈綸倒也耐性,有問必答,片刻就到達了目的地。
晚飯選在了上次的酒樓,今日周六,食客格外多,唯有樓下臨窗空着一張桌子。沈綸已摸清姚岸的口味,點了一輪菜後又問:“你要吃什麽?”
姚岸抿笑,也不說他點的菜全是她愛吃的。
彼時李山中路的貨運公司裏塵土飛揚,大貨上的駕駛員像是游戲,急急駛進剎車,比拼誰的駕駛技術好。笑鬧聲和急剎聲傳進二樓,蔣拿摘下耳機,揉了揉眉心。
許周為拎着快餐上來,扔上茶幾說:“拿哥,你什麽時候再去公司?我瞅着陳家那幾個人下周就得走,陳立正眼都不願意瞄他們。”
蔣拿伸了個懶腰,走到茶幾旁撈出盒飯,“那就下周去,你留心着點兒,別讓那幾人真留在這裏,鬧心的很!”狼吞虎咽幾口,他又含糊不清問,“姚岸今天是不是加班?”
許周為道:“沒留心。”又笑看蔣拿,“要不我去把嫂子接來?”
蔣拿瞥他一眼,垂眸想了想,又舀了一大勺飯塞進嘴裏,“不用了,怎麽也要讓她喘口氣。”他想起她逞能壯膽,警惕分析,又頭頭是道的模樣,心頭一軟,嘀咕道,“這個小丫頭!”
許周為沒有聽清,“啊”了幾聲,又向他彙報起了上個月的收益。
姚岸飯後回家,沈綸仍将車停在弄堂遠處,空蕩靜谧的小路上沒有人煙,只餘知了不停鳴唱。
姚岸才解下安全帶,沈綸就按住她的手背,溫溫的觸感一擦而過,他又立刻收回了手。
姚岸手指微顫,聽沈綸道:“我一直想問你。”
姚岸靜靜看他,沈綸淡笑:“蔣拿的朋友叫你嫂子,你跟蔣拿是……”
姚岸呼吸一滞,心跳有一瞬紊亂,片刻又平複下來,眼神躲閃着說:“他是開玩笑。”
沈綸松了口氣:“開玩笑就好,我本來還想,是不是要跟蔣拿掙女朋友了。”
這回姚岸的呼吸當真滞住,張口結舌:“沈……沈總……”
沈綸笑了笑,下車替她打開車門,“我下次再約你。”對之前抛出的那句話卻只字不提。
姚岸神不守舍的回到家中,姚母招她過來吃西瓜,又說:“今天開學,我和你姐就沒去擺攤,估計不會有生意。”
姚岸點點頭,電視機閃着幽光,電影頻道正在播放黃金時段的電影,她聽見一句臺詞,“我以前沒的選擇,我現在想做個好人”。
姚岸轉頭看去,正見劉德華一身黑色西裝,白色襯衫,發型梳的一絲不茍。對面的梁朝偉胡子拉碴,一身黑色直立嗤笑:“好啊,去跟法官說,看他讓不讓你做好人。”
姚岸突然疑惑,忠奸到底該如何分辨?
第二天她睡眼朦胧起床,趕了姚母進屋內補眠,又去廚房替姚父做午飯。
三菜一湯端上桌,姚岸又去門口發煤爐,架起鐵鍋準備做石膏玩偶。老大爺揮着蒲扇走出來,碎碎罵道:“整天吵吵吵,三更半夜的吵。”
對門的阿姨正在炒菜,透過油膩黑熏的紗窗問:“又怎麽啦?”
老大爺指了下弄堂外的小路:“你知道我房間靠那邊的窗戶,一有點聲響肯定能聽到。他們一會兒開個破車轟隆隆的跟打雷一樣,一會兒又乒呤乓啷的摔東摔西,我就沒睡過一天安穩覺!”
屋裏姚父才剛起床,聽見對話後探了出來,嘀咕道:“怎麽可能,我車子停得老遠了。”說着,就往外頭走去。
姚岸扯住他,姚父又說:“我去看看,怎麽可能會有聲音!”
老大爺冷眼瞥他,哼了哼往屋外的竹椅上一坐。
片刻後姚父急慌慌的跑了回來,大喊:“有小偷了,我那半車的貨不見了!”
姚岸一驚,撂下鍋鏟問:“怎麽回事兒?”
姚父手足無措:“昨天有半車被我拉了回來,打算今天去送的。我已經用油布遮好了,怎麽就被小偷偷走了!”
老大爺在那頭說風涼話:“我就知道遲早要出事吧,小氣那一百塊的停車費,非要停在這裏!”
姚父已無心與他争辯,看向姚岸:“怎麽辦,那車貨好幾萬呢!”
姚岸問清具體價錢,腿上軟了軟。她才還清助學貸款,家中積蓄所剩無幾,這一下便是要掏空所有的錢了。
☆、27征奪戰
難得的周日,全家卻不得安生。
姚母狠狠捶打姚父,嚎啕大哭,卻沒将眼淚逼出,只一味幹嚎:“你要死啦,真的要死啦,我嫁給你以後就沒過過好日子,成天伺候這個伺候那個,生了個燕燕出來還被你爸媽罵,我命怎麽這麽苦啊!”
姚父兀自立在客廳中央,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姚燕瑾去拉姚母:“媽,別打爸爸了,不要打了!”
客廳裏亂成一團。
姚岸打完電話,從卧室裏出來,“姑父說他先去處理賠償的事情。”又看向姚父,“爸,我們去趟派出所吧!”
姚母在旁抹淚,邊罵邊将姚父往門外推。
鄰居都在交頭接耳的看熱鬧,見到他們終于出來,有人關心也有人看戲,“怎麽樣了,那貨能找回嗎?”
姚岸扯笑:“不清楚,我們先去派出所報警。”
“估計希望不大,以前這裏小偷就多,也沒見丢的東西能找回來。”
姚母也和鄰居抱怨:“還怎麽找啊,我以前丢了這麽多自行車,結果連個車鎖都找不回!”
姚岸留下姚母和姚燕瑾,拉着姚父在弄堂裏的喧嘩議論中往派出所走去。
派出所內沒有幾人,只餘值班的民警喝茶閑聊。見到姚岸二人後便停了動作,各忙各的去了。
民警問道:“是什麽貨物?”
姚父回答:“我本來是送木皮到南江的,到了那邊倉庫卸貨,回來的時候有人放了小半車的茶葉在我車裏,讓我今天捎到李山這邊,誰知道隔了一晚就不見了。”
茶葉倒不是太過昂貴的高級品種,但也價值不菲,何況足有小半車,幾萬不過是一個成本價,對方若真要算損失,姚家恐怕承擔不起。
民警又問了具體時間,姚父想了想說:“昨天我應該是一點多到家的。”
姚岸補充說:“一點到四點這段時間,有鄰居說聽到聲響,他平常早上四點就會起床,所以昨晚應該是這個時間段有動靜。”
民警漫不經心的矯正:“是今天淩晨,不是昨晚了。”
姚岸點點頭:“對對,是今天淩晨。”頓了頓,她又說,“我們弄堂附近以前經常遭小偷,但都是偷個自行車偷張桌子而已,這回足有半車貨,他們要偷走,一定是用了車子的。弄堂外的清潔大嬸都是三點左右上班,也許那個時間看到過什麽可疑的車輛。”
民警不耐道:“這用得着你說,我們自己會查,行了,你們回去吧,有消息會通知的!”
姚岸梗了梗,郁郁的和姚父走出了派出所。
姚母打來電話問情況,姚岸粗粗回答了一些,挂斷電話後她找到附近的小賣部,買了一條香煙重新回到派出所。接待民警見到她去而複返本是不悅,直到面前遞來一條香煙,他才和顏悅色,招呼姚岸重新坐下。
下午便有民警随姚岸一同來到弄堂,大貨停在不遠處,幾人勘察附近,問老大爺:“你大概幾點聽見動靜的?”
老大爺回憶半響,“應該兩點半多,三點的樣子。我還起床上了個廁所,瞄了眼挂鐘。”
民警做完筆錄,又找到附近居民詢問,可惜不像電視劇裏的橋段,能夠掃描指紋保取證據,他們只能拍攝幾張照片,效果如何也不得而知。
倒是那收下香煙的民警還記得盤問清潔工,姚岸同他一起來到環衛所,找出今早清掃路面的工人。
清潔大嬸回憶一番,遲疑道:“平常那個時間,弄堂附近都沒什麽車子的,今天好像有一輛車子,後面是跟貨車一樣的,樣子看起來又像越野車。裝了很多箱子,都要掉下來了。”
姚岸蹙眉:“是輛皮卡。”她又急急問道:“還能記得顏色和車牌嗎?”
清潔大嬸說:“車牌肯定不記得了,我看了一眼,好像是南江市的牌照,具體數字就不知道了。顏色是黑色的,車子的标志我記得,是一個大橢圓,中間豎着一個小橢圓,還有一個彎在中間穿過去。”
民警點點頭:“那是豐田。”
清潔大嬸已将自己所記得的事情全盤告知,民警再問不出線索。
走出環衛所,民警說:“回頭我去下交警隊調監控,看他們往哪頭走,這個時間點車子都不多,不會難找。”
姚岸感激道謝,稍稍心安。
可事情遠遠沒有如此簡單。周一民警調來監控檢查,告知姚岸:“他們應該沒往士林鎮過,那邊一路過去的監控裏什麽都沒有,除非是飛了,否則中隽往士林的路上不可能拍不到車子。”說着,又猶豫道,“李山鎮的話,比較不好查,你知道那裏偏僻,監控很少,我估摸着他們是繞了小路,那邊附近有一段水泥路,豎着兩根石樁,就是防止大貨車把路跑壞了。小車就不好擋了,估計是往那裏繞過去了,監控沒拍着。過了李山中路的那個監控昨晚壞了,淩晨下了場暴雨,大家都沒留心。”
姚岸急道:“那高速的監控呢?”
民警無奈嘆氣:“就是這個問題,那邊有兩條岔路,一條高速一條普通的公路,黑色的豐田皮卡,在那個點根本沒有。”
姚岸懵懵的挂斷電話,難以置信。
彼時蔣拿正悠哉游哉的剝着花生米,雙腿架在辦公桌上,皮椅晃來晃去。
許周為從交警隊趕回,灌了口涼水朝蔣拿彙報:“中隊長說了,真是見鬼了,昨兒的監控居然沒拍到,那車子不會還在中隽,根本沒開出來吧?”
蔣拿嗤笑:“那破鎮子要是停了一輛南江牌照的豐田皮卡,誰會注意不到?”
“這麽說,一定是開出中隽了?”許周為将中隊長告知的事情一一道出,又突然奇怪問,“對了,這事兒你怎麽知道的?”又湊上前眨了幾下眼,“還是嫂子主動把家事告訴你了?”
蔣拿沒好氣的提腳往他臉上一揮,許周為急忙閃開,剛想開口,就見蔣拿猛地用腳踩了一下鼠标,盯着電腦屏幕半響。
許周為湊前看去,正見監控錄像裏出現了一輛黑色的豐田皮卡,時間是九月二日早晨四點。
蔣拿勾了勾唇,手中的花生米“喀啦”一聲開了殼,他往嘴裏一扔,不緊不慢道:“咱們這條兒路前面不是有個村子嗎,從村子開始,往高速那截到頭,一個個地方搜過去,那皮卡保準還在李山!”
許周為立刻領命派出兄弟。
他一走,蔣拿便蹙了眉,幹嚼着花生米疑惑不解。監控裏的皮卡價值幾十萬,這幾個偷茶葉的賊身家不少,實在叫人費解。
中午姚岸親自跑了一趟交警隊,得到的答案和民警告知的一模一樣,她失望而歸。
同事們早已聽聞此事,關切的問了幾句,有人咋舌:“豐田的皮卡?貌似沒個二三十萬買不到吧,有這車的人跑來當小偷?別是這車也是偷來的吧?”
姚岸靈機一動,立刻打電話告訴民警。
下班時沈綸前來約她,見姚岸郁郁寡歡,問清事情始末後,他沉默許久才道:“那現在沒有頭緒了?”
姚岸點點頭,她實在沒有心情,只好拒絕了沈綸的邀請。
茶葉的損失總歸需要賠償,姑姑家中先墊了一些,只是他們的錢早就用來買房,摳出的只是蔣拿賠償的營養費餘款。
姚岸清點存折裏的錢,姚燕瑾焉着腦袋過來,将自己的存折遞給她:“呶,你看看要不要。”
姚岸瞄了一眼數字,笑道:“當然要了,好幾千呢,謝謝姐姐!”
姚燕瑾咧嘴笑了笑,又噓聲嘆氣惆悵起來。
姚岸如今被偷竊一事弄的焦頭爛額,早就忽視了蔣拿這茬,直到他的電話打來,她才猛得抖落震動的手機,半響才撿起接聽,卻一聲不吭。
蔣拿聽着那頭“沙沙”的聲音,悠悠開口:“在幹嘛呢?”
姚岸蹙了蹙眉,扔開存折說:“準備睡覺了。”
蔣拿“嗯”了一聲,提醒她:“別忘了還有十二天。”
姚岸心頭一緊,說:“我這兩天家裏有事兒,能不能再推遲幾天?”
蔣拿挑眉:“你在跟我讨價還價?”
姚岸無奈,只好放緩語氣,将茶葉遭竊一事告知蔣拿。
一切盡在預料,蔣拿眉開眼笑:“不用推遲,我幫你去查就成了。”他見姚岸噤了聲,才繼續說,“我幫我女人這點兒小事兒,那怎麽說來着,不足挂齒,你不用太感激我,稍微記着我的好就成。”
姚岸哂笑,嘴上卻謝應了下來。
許周為辦起這類事情尤為利落,跑到附近村落威逼利誘一番,立刻套出了消息,碎了一口說:“他奶奶的,跑的還真是快。我剛問出來,那人說沒見着有貨物,我前腳問,那車子後腳就開走了,還真的被拿哥你說準了,在那個村子邊上的林子裏停了一晚。”說着,他竊笑道,“要不是有人跑那兒偷情,還誰也發現不了。”
蔣拿也不知有沒有聽進去,臉上的疤痕在白熾燈下已淡了許多,終于不再是白紫相間的模樣,可徒添了這麽多傷口,即使不言不語毫無表情時,也比往日戾氣更勝,許周為不由怵了怵,不敢在他面前玩笑,只說:“要不要去交警隊讓中隊長查一下監控?”
蔣拿淡淡搖頭,掂了掂手中的黑色鋼筆說:“查什麽,查一輛空車?”
許周為一愣,“那就不查了?”
蔣拿嗤笑:“不是查得差不多了嗎?”他轉向電腦屏幕,畫面定格在李山中路九月二日早晨四點,悠悠道,“滿車的茶葉,到了村子外頭就沒了,肯定有別的車在那裏拉走了。”說着,他又垂眸低笑,“什麽‘茶葉’,這麽寶貝?”
許周為沒有聽清,問了一遍,蔣拿已擡頭下令:“明天去打聽一下姚家的貨都卸在南江哪個倉庫,那裏有幾間倉庫,都什麽人負責,平常都裝些什麽貨。除了姚家,還有誰在那裏拉貨,都發往哪些地方!”
許周為差點噎聲,吞了吞口水說:“啊?”見蔣拿瞪來一眼,他趕緊從辦公桌上抓起一支筆,狗腿道:“您說您說,我記一下,重新來過,我都給忘了!”
蔣拿滞了滞,耐着性子又複數了一遍,最後蹙眉猶豫:“你再去查一下那間放茶葉的倉庫,是茶葉有問題,還是他們放錯了東西。”
原本托姚父帶的是茶葉,可帶來後又莫名其妙的被人擄光,平白多此一舉,假若是對方放錯了貨,那麽真正的茶葉一定還留在那裏!
☆、28征奪戰
南江市彙田區一帶聚集了許多物流公司,沿路駛去能看到雜草叢生的外牆上用各種大紅油漆書寫的“某某物流公司”字樣,聯絡電話也在右下方标注,成了這條道路上的醒目景致。
車子一路穿行,許周為打電話問兄弟:“就是那個‘彙田北’是吧?”
兄弟說:“沒錯,姚家是專門往那裏送的,‘彙田北’那裏集散,跑全國的。”他想了想,又說,“那邊有一半集中的都是木皮,聽說以前沒有其他貨,這幾年經濟不景氣,分了大半的倉庫過來租給了別地兒,各種各樣的東西都有,亂七八糟的沒人去管。”
許周為指揮同伴往彙田北開,導航儀上的位置越來越近,他挂斷電話,片刻就已到達。
彙田北此時一片繁忙景象,各種款型的貨車進進出出,掀起一鼓鼓的灰塵,飛揚起來鋪天蓋地,本就是火傘高張的時節,蒙了一層嗆人的塵土後愈發悶熱炙人了。
此地龍蛇混雜,許多外地人蹲守在這裏,等着貨車老板招他們搬貨,一天下來收入勉強糊口。許周為慣與這類人打交道,下車後就直接向他們走去,聊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