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4)
車往門口經過,食堂大門早已阖上,保安捧着飯盒從食堂這頭走來,見到門口的吉普車後又急急忙忙的跑回保安亭開閘,朝車裏的人喊:“蔣老板,這麽晚還要工作啊!”
蔣拿點點頭,打了方向盤往停車場駛去,餘光瞥見主樓外的一道身影,他勾了勾唇,動作加快。
姚岸将快遞單墊在禮物盒上,一筆一劃仔細勾勒,字體方方正正,誰也不會誤讀。快遞員指着寄件欄說:“你這裏不填一下?”
姚岸搖搖頭:“不填了,要是對方不收,也沒有關系。”
快遞員撓撓頭:“還真不一定,我還沒拿到過寄去戒毒所的快遞。”
姚岸一笑,落下最後的“徐英”二字,筆尖一時停在了末梢,她怔怔看着躍然紙上的兩個端正字體,鼻頭漸漸酸澀。
蔣拿不知不覺走到了姚岸身後,眯眼瞟了一下快遞單,問道:“寄什麽呢?”
姚岸吓了一跳,捂着胸口轉身看他,“你吓死我了!”剛說完,她立刻噤了聲,蹙眉将單子交給快遞員,不再理會蔣拿。
蔣拿樂呵呵道:“難得你這種語氣跟我說話!”
姚岸充耳不聞,囑咐快遞員:“不要摔來摔去,我裏面的是陶瓷易碎品。”說了幾句,她才返回樓內。
蔣拿若有所思的睨了眼包裹,邁步跟上。
姚岸一溜煙兒的往樓梯蹬去,蔣拿沖前幾步拽下她:“累不累啊,坐電梯!”
姚岸甩着胳膊說:“公司規定不能坐!”品汁的電梯裝飾的金碧輝煌,卻專門制定了一條規定,只有管理層以上人員及客戶才能乘坐電梯,時不時的便有員工抱怨,可誰也不敢違規。
蔣拿已将她扯了進去,“規什麽定,我允許你坐!”又提了提手中的塑料袋,笑道,“給你買了飯,待會兒得涼了!”
姚岸無可奈何,只好一臉不情願的盯着樓層數字。
研發室內空無一人,姚岸只開了書桌頂上的一盞燈,中間的料理臺上全是各類儀器,臨窗的位置上堆放着鍋子和爐竈,一旁還有兩個水池,整個研發室看起來就像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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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拿将快餐盒打開,兩葷兩素香味誘人,姚岸早已餓了,嗅到此味,腹中不禁“咕嚕”的叫了一聲,又裝模作樣的胡亂按着鼠标,就是不将視線轉向食物。
蔣拿忍俊不禁:“你不吃?”
姚岸一聲不吭,專心盯着電腦屏幕。蔣拿挑挑眉,端起飯盒坐到桌上,一邊俯看姚岸,一邊大口大口嚼咽,“啧啧”的聲音從牙縫裏溢出,菜香愈來愈濃,姚岸口中生津。
嘴邊突然遞來一塊醬色的五花肉,蔣拿舉筷往她唇上蹭去,姚岸朝後倒了倒,撇頭蹙眉,“你幹嘛!”
“我喂你!”蔣拿又趨前幾分,醬漬抹上了姚岸的嘴唇,他問道,“自己吃還是我來喂?”
姚岸氣急敗壞,漲紅着臉一把拽過桌上的飯盒,撇過頭往嘴裏塞了一口飯,蔣拿低笑一聲,收回手不再逗弄她。
蔣拿粗粗幾口就将自己那份消滅幹淨,他走去水池邊沖了把臉,又摸出口袋裏的薄荷糖嚼了起來。窗外天色已暗,只是月亮遲遲不見,品汁裏只有幾盞路燈,一眼望去仍是漆黑一片。
他四顧一番,行至門口将大門阖上。姚岸嚼着飯盯着他的動作,立時警惕起來。誰知蔣拿并不看她,徑自往中間的料理臺走去,舉起瓶瓶罐罐翻看,又挖出一顆蘆葦往嘴裏塞去,贊道:“唔,味道不錯!”
東樓生産的各類果粒飲料,蘆荟的銷量遙遙領先,姚岸嘗過剛下生産線還溫燙的蘆荟果汁,味道确實極佳。
蔣拿突然問道:“不是說還有沖泡飲料嗎,怎麽沒見着?”
姚岸将飯菜吞下,慢慢道:“這個配方已經定下了,不需要加工。”
蔣拿點點頭,又朝主任辦公室走去,拉了拉門見它不動,他又提腳踹了兩下。
姚岸蹙眉:“你到底要做什麽,這是吳主任的辦公室!”
蔣拿笑了笑,轉頭說:“吃你的飯!”說罷,他從口袋裏掏出一串鑰匙,開始擺弄起來。
姚岸一驚,低叫:“你別亂來!”她放下飯盒朝蔣拿走去,按住他的手制止,剛觸到他的手背,便聽“咔嚓”一聲,大門已經開了。
蔣拿推開姚岸往裏走去,月亮已緩緩懸挂,他伴着月色走到辦公桌前,問姚岸:“你不進來?”
姚岸在門檻外僵硬站立,扒着門沿一聲不吭。蔣拿睨了她一眼,開始翻找辦公桌上的文件,又揀出一大堆客戶名片,掏出手機打開小燈。
數量實在太多,他想了想,又從襯衣口袋拿出黑色鋼筆,打開頂端的開關,指示燈閃亮,他一邊攝錄一邊說:“也不知道哪兒來的這麽多名片,麻煩!”
案頭的日歷上用紅筆勾畫了幾個日期,還有小行的注解添在下面,蔣拿搞定名片,又去拍攝日歷。
樓道上突然傳來腳步聲,在寂靜夜色下尤為清晰,姚岸轉身望向門口,腳步聲已停在了外頭,一道人影隐約可見,鑰匙對着縮孔,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響。姚岸緊張瞠目,低喊:“蔣拿,蔣……”還沒說完,背後已貼來一具硬邦邦的身子,後方的辦公室門“咔嚓”一聲落鎖。
姚岸尚未反應過來,聲音已被堵在喉中。蔣拿重重吻了兩口,将姚岸緊緊壓向牆壁,低語道:“慌什麽!”才說完,大門已經開啓。
同事捂嘴低叫一聲,震驚的盯着摟抱在一起的兩人,張口結舌:“姚……姚岸!”
姚岸滿臉通紅,推開蔣拿朝同事說:“我不是……”
同事立刻舉了舉手,“那什麽,我是落了手機在這兒,我拿了就走!”她幾步走到水池邊,打開抽屜拿出手機,又匆匆跑回門口,頭也不回喊:“我保證什麽都沒看見!”
姚岸忿忿的低叫了一聲,怨恨得盯着蔣拿。
蔣拿若無其事:“沒事兒,咱們的關系公司裏誰不知道?再說你本來就是我的女人!”
姚岸被噎得說不出話,關了電腦拎包就走。
出了辦公樓,蔣拿将她拖抱到停車場,姚岸不敢喊得太大聲,壓低嗓子叫了幾句,使勁兒掰着蔣拿的大掌。
蔣拿将她塞進車裏,又迅速落鎖,像從前那樣将姚岸困在車中,又迅速駛離公司。
姚岸狠狠踹了幾下車子,胸口起伏不定,她不再做無用功,只咬牙切齒道:“為什麽要當着我的面?”
蔣拿轉頭看了她一眼,沒有吭聲。姚岸攢緊拳頭,以為他沒有聽清,她也不再說話,已經疲倦到了極點。
車子開到了弄堂口,蔣拿仍未開鎖,他從車中拿出一個大紅色的首飾盒,遞給姚岸:“送你的!”
姚岸盯了盒子幾秒,接過打開。她原本并未多想,只是順着蔣拿做一個動作而已,可看到盒中的東西,她終于斂回了神思,吃驚的張了張嘴,匪夷所思的轉頭看向蔣拿。
蔣拿笑問:“喜不喜歡?我選了挺久的!”
姚岸将首飾盒裏半指粗的大金鏈子拿了出來,掂了掂後不可思議道:“你送我這個?”
蔣拿點點頭,又問:“你到底喜不喜歡?”
姚岸突然陷進莫名異樣的情緒,她面色古怪的盯着蔣拿的腦袋,努力控制着解剖他的沖動,一時氣憤難抑,一時又啼笑皆非。
蔣拿說:“我可是按着你的喜好選的,怎麽着你也得表示一下吧!”
姚岸摸了摸锃亮的金鏈子,想象着将它戴在自己細小脖子上的畫面,半響才抽搐着嘴角,不甘不願道:“我喜歡,不過這個太貴重了,你拿回去吧!”
蔣拿不悅:“什麽意思,老子頭一次送你東西!”說着,他一把奪過鏈子,解開鎖扣往姚岸脖子上套去,姚岸躲了幾下,最後頸間一涼,仍被他拴了上去。
蔣拿摸了摸他精心挑選的金鏈子,滿意道:“還不錯。”又看向姚岸,“你喜歡什麽,我就給你買什麽。”
姚岸努力控制想摘下金鏈子的沖動,又聽蔣拿低低道:“所以你問我為什麽要當着你的面,你還不懂嗎?”他深深嗅了嗅姚岸身上的淡香,悠悠道,“你逃不了,老子就是喜歡你!”
☆、32征奪戰
昏暗的燈光攏在蟲鳴紛亂的夜色下,斜後方的小飯館阖上了大門,遠遠的傳來老板娘的聲音,嚷嚷着菜價又長了,十年如一日的話題次次都能摻進新的感悟。
姚岸怔怔凝視蔣拿,覺得他今天的疤痕愈發淡了些,她想起蔣拿上回頭撞玻璃時散發的滿身戾氣,與如今目光沉沉的他判若兩人。 蔣拿慢慢靠近她的唇,姚岸猛然回神,立刻撇過頭去,頸上的大金鏈子沉壓着肌骨,她有一瞬窒息。
蔣拿小聲念了一句:“我不親你嘴巴。”說着,那一吻輕輕落在了姚岸的額頭,姚岸緊緊閉眼,吞下難抑的低叫。
姚母和姚燕瑾正在整理明天擺攤的東西,姚岸立在門口将頸上的大金鏈子摘下,胡亂塞進包裏,深吸了幾口氣才進門。
姚母喊她:“回來啦!”
姚岸“嗯”了一聲,又聽姚母說:“明天你姑媽出院,你去接她回家,下午要是有空,你就來攤子上幫忙。”
姚岸點頭應下,回卧室拿出睡衣,慢吞吞的洗完澡出來,姚母和姚燕瑾都已熄燈睡了。
她打開書桌上的小臺燈,将大金鏈子從包裏拿出,琢磨着藏在哪裏才不會被父母發現。呆了半響,心思又漸漸飄去了靜谧的弄堂外,她不知道今天是被表白了還是又被威脅了,唯一能确定的一點便是她真的已慢慢褪去了對蔣拿的恐懼。
姚岸将視線投向日歷,手指摩挲着沁涼的金鏈子,伴着屋外半刻不停歇的知了鳴唱聲,她再次思忖起來。
第二天姚岸帶着小表妹來到醫院,醫生的意思是最好再留院觀察一陣,姚岸姑姑也不想坑蔣拿那點兒住院費,她心裏着急自家的運輸生意,執意要立刻出院。
姚岸替姑姑收拾行李,小表妹坐在一旁消滅來不及吃完的水果,姑姑說:“咱們也厚道一些,我這胳膊早就好了,拿哥他們倒也沒虧待我們,我們識相了,以後在李山鎮擡頭不見低頭見,大家就當處個朋友了,你說是吧!”
姚岸笑道:“我還怕你要去報複呢,你這麽說我也放心了!”
姑姑大笑:“我脾氣可比你好,至少沒在一開始就嚷嚷着報警,那群人報警抓了能有什麽用,過幾天放出來了,我們家可就沒活路了!”
姚岸悻悻道:“我上次是一時沖動,我當然知道這個。”她将最後一件衣服塞進行李包,眉頭再次緊蹙。
蔣拿被正午的太陽曬醒,踢了兩下木板床又反趴下來繼續睡。
他身形高大,窩在單人床上縮手縮腳,動作稍大四肢便會挂到床外,一下便能驚醒,沒有一日能安睡到天明。
樓下人聲鼎沸,他煩躁的翻身坐起,木板床“吱呀吱呀”的叫了兩聲,片刻又安靜下來。
大廳裏飯菜灑了一地,曉琳坐在地上撒潑:“我現在是被趕出來了,你就不負責了?”她又哭又鬧,“你這個挨千刀的,玩兒完了就想甩了我?當初在床上的時候你是怎麽說的,哦,上完了人就拍拍屁股走了?沒門兒!”
一群五大三粗的大老爺們兒都手足無措的立在一旁,有人舉着鐵棍,卻又遲遲下不去手,小劉求饒:“姑奶奶,你別在這兒鬧,被拿哥瞧見了我就沒命了!”
曉琳抹了一把鼻涕,開了嗓子又要大喊,頭頂突然潑來一道冰水,還有冰塊砸在胳膊上,翻滾了幾下落地。曉琳一個哆嗦,涼飕飕的水激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破口大罵:“龜孫子你……”
那一聲随着她的擡頭戛然而止。
蔣拿赤膊倚着欄杆,精壯的身子肌肉滿築,身後的屋子房門大開,正午的驕陽揮灑着灼人的光熱。
他舉着透明的玻璃杯,杯壁上還挂着水珠,三指緩緩松開,杯子“嗖”的一下直線砸落,下一瞬粉身碎骨。蔣拿漫不經心開口,聲音帶着惺忪的沙啞,渾厚深沉如幽幽暗夜,抵壓着身後的熠熠日光,“三個選擇,滾蛋,去外面吵,或者——”他掃視衆人,“讓他們輪了你!”
曉琳臉色一白,立刻倉惶的爬了起來,蔣拿說完就轉身進了屋,徒留了一道健碩的背影,曉琳怔怔仰望,心跳怦亂。
許周為小心翼翼的進屋送飯,蔣拿一聲不吭,翻着昨夜攝錄的名片和日歷。許周為試探道:“拿哥,剛才那個事情,你不生氣吧?”
蔣拿嚼着飯菜,盯着屏幕說:“生什麽氣。”
許周為松了口氣,又聽蔣拿接着說:“自己做出的事兒,自己就要負責,去問那女的究竟想怎麽樣,要錢就給錢,想結婚就讓小劉娶了她!”
許周為一怔,讪讪道:“小劉只是玩玩兒,沒打算結婚!”
蔣拿動作一頓,冷冷剜向許周為:“那你娶?”
許周為心頭一緊,不敢再吭聲。
靜了半響,蔣拿寫了一張字條,甩給許周為說:“南江的豐達物流,你去打聽打聽這家公司。”
許周為奇怪道:“豐達?咱們要找公司合作嗎?”
蔣拿笑道:“哪兒這麽多廢話,快點兒查來!”
許周為撓撓頭,看了一眼字條上的物流公司的名字和聯絡電話,嘀咕道:“好像彙田北那裏也有這麽一家。”
蔣拿耳尖,“彙田北?”
許周為點點頭:“上次去的時候,它們那兒外牆上都用紅油漆寫着物流公司的名字,我好像有點兒印象。”
蔣拿挑挑眉,輕叩着木桌若有所思。
那頭姚岸已經趕去了小河公園,陰涼處的攤位上已經擠滿了小孩兒,一個白淨斯文的小夥子蹲在一旁找錢,姚岸走近坐在塑料椅上的姚母,奇怪道:“他是……”
姚母笑了笑,小聲耳語:“就是你姐姐的那個朋友,陶志。他可比你姐姐能幹,認識錢!”
姚岸欣喜,立刻湊去和他打招呼。
陶志為人腼腆,垂眸應了一聲,大舌頭口齒不清,姚岸聽不懂,面上卻裝模作樣,與陶志有一句沒一句的聊了起來,實則有些雞同鴨講。
陶志趁姚岸照顧生意,小聲對姚燕瑾說:“你妹妹是不是有點笨,我剛才不是那麽說的。”
姚燕瑾捂嘴笑道:“你不要這麽說她,她可聰明了,是大學生!”
小攤上多了兩個幫手,應付一群小孩兒綽綽有餘,姚母欣慰的坐在一旁,時不時的舉起蒲扇替三人扇風,有熟識的顧客問她:“那個小夥子面生啊,不會是你女婿吧?”
姚母笑道:“沒那麽快,看兩人以後處得怎麽樣吧!”
熟人立刻說:“哎喲,我看一定成,這小夥子長得真好!”
姚母笑逐顏開,心滿意足的端看姚燕瑾和陶志。
許周為因對豐達物流有些印象,直接找去了彙田北,果然就在離彙田北不遠處的路段上見到了那排外牆,豐達物流的字樣夾在其中。
他輕松完成任務回來,邀功道:“半個小時就打聽出來,那家物流公司已經開了快一年了,不過看起來沒什麽生意,隔壁幾家車子都進進出出的,就他們家門口一點兒灰塵都沒有。”
月亮高挂,悶着熱氣的夜風從窗口撲來,同冷氣送出的涼風扭打在一起,許周為一邊熱一邊涼,他跑去關上窗戶,仍在彙報不停。“另外的倒沒查出什麽,他們就跑幾條兒路,好像是濱州和泸川。”
蔣拿翻看錄像,吳主任的日歷本上塗畫了幾個日期,最近的一個紅圈劃出的日期是十號,下方标注了“泸川”兩個字。那堆名片上的都是無用信息,唯有一張“豐達物流”的名片與他想探知的事情重合,蔣拿摸了摸下巴,将多餘的錄像和照片删除。
許周為趴在沙發上,随手拽過茶幾上的發票看了看,喊道:“拿哥,你真買了黃金送給姚岸?”
蔣拿“嗯”了一聲,許周為啧聲:“你忒俗,人小姑娘誰不喜歡鑽石和名牌衣服,你居然送了個我奶奶喜歡的黃金鏈子!”
蔣拿瞥他一眼:“你懂什麽,姚岸是一般姑娘嗎,她就瞅着黃金好,保值!昨兒我送了這個給她,她可老實多了!”他想起姚岸乖乖讓他親額頭的模樣,心頭癢癢起來,趕了許周為出門,立刻掏出手機打電話。
姚岸煮好飯菜正打算送去小河公園,見到蔣拿的來電她愣了半響,許久才慢吞吞的接起,一邊應聲一邊鎖門。
蔣拿問她:“今天你忙什麽了?”
姚岸回答:“沒什麽。”
蔣拿笑道:“有沒有戴我送的項鏈出門?你爸媽見着沒?”
姚岸一想到那條又重又粗的大金鏈子,忍不住就要發笑。一時褪去了郁郁,她別扭道:“太貴重了,我鎖抽屜裏了。”
蔣拿不悅:“送你就是讓你戴的,能有多貴!”他想了想,又說,“那下次送你一根細點兒的,我帶你一起去選。”
姚岸捏了捏手機,對蔣拿哭笑不得。
雙休日姚岸忙忙碌碌,下午去小攤幫忙,晚上又去姑姑家替小表妹煮飯,淩晨又要替姚父熱菜,好不容易熬到周一,她暗自慶幸終于能夠上班了。
小表妹買了教師節禮物送去學校,打電話給姚岸:“我們老師今天收了好多花,只有我送了一只茶杯,不知道她喜不喜歡。”
姚岸笑道:“學生的心意老師都會喜歡的,你的杯子最特別,老師一定更喜歡。”
小表妹終于開心,姚岸挂斷電話,面前的PH數值顯示4.7,她輕嘆一聲,拿起量杯遞給同事,手機再次響起。
大學同學說:“昨天我們聚會到十一點,你不來太可惜了。”
姚岸笑了笑,同學又說:“我們還去徐老師家了,不過聽她鄰居說她去旅游了,真是一點兒都不跟我們聯絡啊,退休後就跑得沒影兒了!”
姚岸一愣,淡淡道:“哦,我也很久沒聯系過她了,估計玩兒一陣就能回來了。”
挂斷電話,她一時精神缺缺,連筆下的數據也亂了套,分不清糖分的比例是多是少。
中午去東樓,同事開會回來,帶來好消息:“雙休日大家把私事兒公事兒都放一放啊,公司請客,去龍泉山莊度假!”
另一人歡呼,“真的假的,還不是過節呢,怎麽就組織旅游了?”
同事笑道:“沈總說我們工作太辛苦了,幾乎每個人都身兼數職,必須要随時犒勞!”
那頭陳立已和沈綸接洽,商量合作事宜。品汁主做外貿,陳立想攬下東樓缺少的這一塊,打開歐美市場。再過一月就有廣交會,他打算到時以那裏作為起點,又命人繪了卡通标簽圖案,對蔣拿說:“和沈綸合作的話,我這邊兒可能動作能更快一些,不過要是到時候談不攏,我也能自個兒做。”
蔣拿渾不在意,只随意應付了幾句,他守到下班時間,立刻打電話截住姚岸:“我門口等你,咱們去金樓!”
姚岸手中一滑,量杯側翻了一下,幸而裏面沒有果汁,她呼了口氣,惱道:“不去!”
蔣拿哪裏依她,兀自等着她走下樓,當場就截住她的去路。
沈綸從廠房裏走出,盯着愈行愈遠的兩人,他問電話那頭:“老大是誰?”
“姓楊,叫楊光,聽說是好幾年前白老大手下的勢力,泸川那區一半的地兒都是他的,我們之前沒打聽清楚,貨進不了場子。”
“姓楊?”沈綸蹙眉。
電話那頭說:“嗯,現在那邊兒的地頭一半一半,黑老大管不到他那區,我再打聽打聽吧!”
沈綸叮囑了一聲,沉郁着臉挂斷電話。
☆、33征奪戰
中隽鎮上只有一家金樓,位于主街的直角位置,從前是一家老品牌的眼鏡店,後來門面轉手,又合并了隔壁一家店鋪,便成了鎮上唯一一家百平方的金樓。
營業員身着整齊劃一的制服,或坐或站等着天黑下班。玻璃門外人來人往,一到這個時點,大家都歸心似箭。
蔣拿拉着姚岸進來時,營業員正在大聲聊天:“等國慶節就好了,現在每天都虧本,也就前幾天來了個男的,買了那麽粗的鏈子。”她啧啧有聲,“要是真戴上街,整一暴發戶,我看他長得還挺俊,人高馬大的,要是醜點兒的,還真就是實打實的暴發戶了!”
姚岸忍不住抿笑,被蔣拿拽着的手腕也不那麽痛了。
蔣拿沉着臉敲了敲玻璃櫃臺,陰陰|道:“你那天可不是這麽說的!”
營業員這才見到來人,一愣下漲紅了臉,果然白天不能說人。她暗自叫苦,又端出職業笑容,若無其事迎上前:“是你啊小夥子,這次想買什麽金貨,随便看啊,店裏中午又到了新款。”
營業員說了兩句,見蔣拿面黑不語,讪讪的噤了聲。
姚岸扭了扭手腕,低聲道:“松開。”
蔣拿這才稍緩面色,手上力道輕了些,卻仍握着姚岸的細小腕子,沖另一名營業員喊:“拿最貴最漂亮的出來!”
對方欣喜,忙不疊的進去拿貨。
鋪子裏生意稀疏,難得出現一個豪邁爽快的顧客,幾人都湊了過去,争取将單子攬在自己名下。
蔣拿瞟了眼紅盤上的幾串項鏈,問姚岸:“喜歡嗎?”
姚岸直說“不喜歡”,營業員又變着花樣拿出了其他款式,姚岸又說不喜歡,幾次三番後,營業員摸出了門道,只專注的對着蔣拿推銷。
蔣拿嫌鏈子太細不夠檔次,喚她們取些稍粗的款式,姚岸終于忍不住開口:“我不喜歡金的,我喜歡銀的。”
蔣拿看向她:“那一會兒再去給你買銀的!”
姚岸盯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張了張嘴,一時失語。
玻璃門被人推開,出去買飯的營業員将塑料袋放到櫃臺,餘光瞥到姚岸後喊她:“哎,小妹啊,你怎麽在這裏啊,還沒回家吃飯?”
姚岸循聲望去,見她是石膏小攤的常客,便笑道:“我今天有點兒事,阿姨,你在這裏工作啊?”
“是啊!”對方瞅了瞅蔣拿,奇怪道,“剛才我看你男朋友陪你媽在買菜,還以為你們今晚一起吃飯咧!”
姚岸一愣:“男朋友?”她還未來得及開口,腕上突然一痛,她使勁兒抽了抽手腕,“蔣拿!”
蔣拿剜了一眼與姚岸對話的那人,又盯向姚岸:“男朋友?”
櫃臺裏的營業員面面相觑,又立刻垂了頭裝模作樣的忙活。那人察覺說錯了話,暗惱自己沒有眼力勁兒,拿起一個盒飯便往裏間跑去。
姚岸見蔣拿的面色比先前被人說“暴發戶”時還要陰沉,忙下意識道:“應該是我姐姐的男朋友。”
蔣拿靜默半響,才攬着姚岸繼續挑選。
一小時下來姚岸只擇了一根沒有裝飾的細小金鏈,挂在脖子上微閃光芒,單調又低調。
蔣拿見她滿意,臉上終于有了笑容,甩了錢就走,又問姚岸哪裏有銀樓。姚岸唬了一跳,忙道:“改天再說這個吧,我想回家了。”
大街上行人走來走去,随時都能見到熟面孔,姚岸不欲和蔣拿在此多留,杵在原地微撇着頭,不敢正面朝向馬路。
蔣拿笑了一聲:“這麽早回去幹嗎,陪男朋友吃飯?”
姚岸一愣,蔣拿捋了捋她垂散下來的長發,又說:“你那個傻子姐姐什麽時候交的男朋友,我怎麽不知道?”
姚岸蹙了蹙眉,她最忌諱別人這樣說姚燕瑾,當下便沉了臉:“你怎麽說話的,什麽叫傻子姐姐?你又有多聰明?”
蔣拿嗤笑:“那你是當我傻子了?一邊兒應酬我,一邊兒早安了備胎,搬出你姐姐來唬我?人家還真能混淆了這個?”
姚岸瞪着他:“蔣拿,你別忘了你自己答應的話,十五號快要到了。”
蔣拿黑了臉,卻勾唇道:“你也別忘了自己答應的話,我等着你!”說罷,他立刻上車駛離,撇下姚岸不管不顧。
姚岸在原地愣了半響,脖子上的金項鏈尚未戴暖,她摸到鎖扣擺弄起來,傍晚的餘晖照在頰側,有些發燙,也有些晃眼。許久她才摘下項鏈,如同前一次胡亂往包裏塞去。
再擡頭,卻見吉普車去而複返,刺耳的急剎聲沖在耳畔,姚岸倒退兩步,蔣拿已開了車門,拽住她的胳膊摟緊,大庭廣衆之下往她唇上狠狠親了一口,沉沉道:“我要你現在就猜!”
姚岸低叫一聲撇開頭,周圍目光聚攏而來,她羞憤地掙了掙胳膊,壓低聲音:“你又發什麽瘋!”
蔣拿低笑:“嫌丢臉?”他将姚岸摟緊幾分,鉗住她的雙頰,又往她唇上親去,邊親邊說,“怎麽別人不誤會我,嗯?我給她解釋解釋!”
姚岸喉中悶叫,又使勁兒垂着頭不叫路人看清自己,兩人掙來扯去,姚岸漸漸焉着腦袋抵在蔣拿的胸膛,咬牙切齒:“上車,上車!”
蔣拿重重摁住她的後腦勺,垂眸盯着她微眨的長睫,半響才将她押進車裏。
吉普往弄堂的方向駛去,姚岸稍稍舒了口氣,又聽蔣拿低聲道:“我現在去你家,也順便見見你‘姐姐’的男朋友。”
姚岸一怔,恨恨道:“你到底想要怎麽樣,你那天是怎麽答應我的,你憑什麽出爾反爾!”
蔣拿嗤笑:“我出什麽反什麽?就親了你兩口?”他狠狠瞥了一眼姚岸,緊攥着方向盤道,“老子費盡心機讨好你,你倒每天都會應酬,怎麽不繼續裝老實裝乖,玩兒虛情假意你倒在行!”
蔣拿說罷,猛得剎車,姚岸低叫一聲往前傾去,立刻扶住儀表盤。
蔣拿掰正她的身子,正色道:“姚岸,你給我聽仔細了,我能讓你玩兒這游戲,就不會讓你輕易猜出來,你別太自以為是!”
他用力撫了撫姚岸的臉蛋兒,大掌慢慢挪向她的左胸口。姚岸屏息一顫,又聽蔣拿低低道:“我再讓你舒坦幾天,心裏頭有什麽人都給我清空了!”說着,手上重重按了按,心跳就在指下。
姚岸汗流浃背的走到家門口,猶未回神。吉普車仍停在弄堂口,包中的手機鈴聲響起,姚岸慢吞吞的掏出,看向弄堂口按下接聽,蔣拿淡淡道:“你要是真不喜歡金鏈子,就直說,下次告訴我你喜歡什麽,我什麽都給你弄來。”頓了頓,他又放低了聲音,“好好洗個澡,剛才摸你的時候你一身汗,我又不會吃了你。”
姚岸捏了捏話筒,一聲不吭。蔣拿最後道:“下次別氣我,什麽十五號不十五號的,你記得這麽清楚,怎麽不記得我現在正喜歡你呢?”
挂斷電話,姚岸胸口的異樣觸感仿佛仍在,她捂住怦怦的心跳,努力抑制憤恨和莫名的情緒。
陶志還在同姚母聊天,見到姚岸後喊了一聲“姚姚”,姚岸撇去胡思亂想,笑道:“還在呢,飯吃過了?”
陶志點點頭,拿出帶來的禮物遞給她:“我買了一些東西,這個是送給你的!”
姚岸趕緊接過道謝,瞅見姚母在旁笑得合不攏嘴,她心裏也開心起來。
晚間新聞結束時陶志才起身告辭,姚燕瑾送他出門,抱着陶志的摩托車頭盔往弄堂口走去,兩人貼得近近的說話,姚岸躲在門後朝外看,姚母拍了拍她,笑道:“別偷窺,讓你姐看到了,她非得鬧個大紅臉!”姚岸這才捂嘴竊笑着回到屋內。
蔣拿彈了彈煙灰,朝車窗吐出一口白煙,污漬星星點點的綴在玻璃上,蒙上一層霧後愈發辨識不清,暗色的路燈耗力照明。蔣拿眯眼看向從弄堂裏走出的一男一女,他輕笑一聲,松開煙蒂,踩下油門疾疾駛離。
品汁裏最近傳出消息,公司可能要轉型做果汁飲料,大家議論紛紛,有的道迎合市場,也有的持懷疑态度,陳立卻已經開始執行,命人着手研發新品,姚岸一時處于尴尬境地。
中午經理找她談話,暗示她在東樓的兼職工作并不合适,兩者只能選其一,姚岸紅着臉返回研發室,同事出主意:“畢竟品汁的底子擺在這裏,就算東樓的薪水高,那又能怎麽樣,搞不好哪天就垮了。而且他們現在也沒說要正式工,你兼職的薪水也就只有這麽點兒,你要考慮清楚!”
姚岸點點頭,她心中其實早有主意,遠離是非才是首當其沖的事情。
第二天她就将辭職意向告知了吳主任,吳主任不置一詞,半響才揮手讓她回去等消息,姚岸有些奇怪,蹙着眉回去工作。
吳主任找到沈綸,将姚岸意欲辭職一事說出,沈綸皺了皺眉:“拖着她。”
吳主任猶豫道:“恐怕有點兒困難,現在主樓那裏個個都在傳要做果汁,跟我們這頭要麽合作,要麽就撇清關系,姚岸那裏肯定是要走的。”
沈綸勾了勾唇:“為什麽是走,不是留呢?”
吳主任一愣,又聽沈綸道:“我要下姚岸了,你想辦法留住她,轉正職!”
吳主任領命下去,沈綸想了想,又打電話給姚岸:“聽說你要辭職?”
姚岸幹笑道:“對,沈總您這麽快就知道了?”
沈綸淡笑:“最近我有點兒忙,沒什麽機會找你,不如今晚一起吃飯吧?”
姚岸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