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11)

,不去擺攤了。”

姚母又在外頭催了幾聲,姚燕瑾這才匆匆挂斷電話。

夜裏姚岸輾轉反側,不停撥打徐英的手機,卻遲遲得不到她期盼的回應。實在難以入睡,她煩躁起身,摸黑在房內踱了幾步。屋外月光淺淡,窗棱上鍍了一層朦朦胧胧的薄紗。盛夏時的蟲鳴鳥叫早已偃旗息鼓,兀自掙紮的小蟲倒仍盤旋在雜草叢中,透過紗窗小孔往屋裏鑽來。

姚岸拍了拍紗窗,一只沾在上頭的昆蟲落了地,她抓起蟲子,打開窗戶将它扔出。沒有紗窗阻隔,沁涼夜風徐徐拂來,青草沾露的味道滲人心脾,姚岸深深吸氣,腹腔內掩埋幾日的燥郁順延往上,緩緩吐出。

她索性探出半截身子,撐着窗棱,将所有的力道都聚集在手臂上,讓大腦放空。視線慢慢往下,牆根處雜草稀疏,月光弱弱照來,姚岸似乎見到了一小堆黃黃的煙蒂,她手臂一僵,滞在半空。

那頭蔣拿正坐在貨運公司的大廳裏,腳邊的煙灰被風吹起,粘在了他灰撲撲的皮鞋上。

弟兄們在南江市奔波了一日,趕回來後尚未喝水進食,便急急過來禀報:“那三家戒毒所我們都跑了,拿哥,你要找的那人就在橋心自願戒毒所裏頭,我一說是南大的教授徐英,那小護士就直接說了出來。不過咱們去晚了一步,那人中午就出院了。”

蔣拿吐出一口白煙,蹙眉道:“這麽巧?”

手下點點頭:“就是,這也太巧了,聽說走得還挺匆忙,落了兩件衣服在那兒。”

蔣拿碾熄煙蒂,靜默不語。

曉琳從門口探頭進來,小聲道:“要不要吃飯了?”

弟兄們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見蔣拿颔首,立刻朝後頭的小樓奔去。曉琳側身讓路,目送他們一溜煙兒的小跑,笑說:“就知道他們餓壞了,拿哥,你要不要吃點兒宵夜?”

蔣拿搖搖頭,郁郁思忖,曉琳又道:“你今天晚飯吃得也少,我看你這兩天胃口都不好,剛才做了一點清淡的,小劉讓我給你送來。”

蔣拿不耐:“你們自個兒吃吧,出去把我的門帶上。”說罷,他起身往二樓走去。

曉琳扒着門沿,視線緊随蔣拿的高大背影,從他的脖頸處一路往下,盯着他掩在衣服下的健碩身軀,半響她才失落垂眸,依依不舍的離去。

第二天姚岸迷迷糊糊的睜眼,有些頭重腳輕,窗外風聲嚯嚯,簾子被吹得卷起,絞在一旁挂小雜物的鈎子上。她阖上窗戶,昏昏沉沉的去廚房做早飯,又将淩晨姚父用過的髒碗洗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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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了一鍋皮蛋瘦肉粥,姚岸胃口不佳,抿了幾勺就再也吃不進,心頭惶惶的煩躁不安。

研發室裏的工作像小山似的疊壓下來,姚岸被派去與各部門溝通,為廣交會的宣傳造勢提前做好準備。

外貿部的同事不斷比劃,指着表格問東問西,努力摸透這種泛濫市場不宜健康的果汁。姚岸的喉嚨有些微痛,咳了幾聲才說:“到時候再看,經理的意思是我們做出七種口味的果汁,銷售對象是小朋友,每天一種口味,剛好七天,具體的到時候會有同事跟進,現在我們圖案還沒有定下,到廣交會上可以去買幾款漂亮點兒的卡通圖案回來,男生和女生都會喜歡的那種。”

姚岸盡量耐心溝通,卻越說越煩躁,研發人員只需負責研發而已,如今卻連廣交會的流程都需她來解釋,“還有代理,經理說代理也是很重要的,新品牌的銷售在其次,我們還在和東樓商量,這次把果汁的技術摸透,可以拉一些代理過來,還是走老路搞出口。”

幾人讨論了兩個小時,終于将初步的方案敲定。同事舒了口氣:“我先前是在梁總手下做的,負責的也不是這塊,人事變動以後還玩兒了個把月,連業務都還沒摸熟悉呢,就要趕鴨子上架了!”他好奇道,“對了,你一畢業就來這裏了?實習也在這兒?”

姚岸笑了笑:“不是,我是在南江實習的。“

同事問道:“我畢業的時候也在南江呆了兩個月,實在吃不消那裏的房租。你在什麽公司實習?”

姚岸低頭修改表格,随口道:“慧園美,是一家生物技術的公司,南江的分公司開了不久,名氣不大。”

同事伸了個懶腰,笑道:“我聽過,也是家大公司,好像東樓那個沈總,以前就在慧園美工作。”

姚岸手上一頓,藍色圓珠筆在薄紙上摳出一個小洞,她擡頭問道:“沈總在慧園美工作過?你怎麽知道的?”

“呶,之前不是小陳總要熟悉業務嗎,我翻找的所有舊資料和檔案,剛好看到的。”同事灌了一口茶,又說,“還巧的很,梁總和沈總原來五年前就認識了,合作了一個小項目,那會兒沈總還是慧園美的一個小經理,好像是濱州的?”同事不太确定。

姚岸抿唇不語,圓珠筆卻被她捏得緊緊的。

商量完工作,姚岸重回研發室,同事指了指她的小包:“剛才你的手機響過,有電話也有短信。”

姚岸道謝,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兩個未接電話都是蔣拿打來的,短信裏說讓姚岸晚上等他吃飯,姚岸嗤笑一聲,又呆呆盯着蔣拿的名字看了半響。

下午工作時她有些心不在焉,腦中一會兒是“慧園美”,一會兒是蔣拿,甚至還有沈綸和梁盛華。她一邊盯着PH值,一邊脫口問道:“對了,以前東樓的那個梁總,現在去哪兒了?”

同事手上一頓,側頭看向姚岸,小聲道:“你沒聽說啊?”

姚岸擰眉:“聽說什麽?”

同事放下儀器,招她近前:“我聽之前跟梁總關系還不錯的那些同事說的,梁總就比陳總晚死了一兩天,好像是跳樓自殺,他們特意趕去南江追悼了!”

姚岸瞠目:“死了?”她難以置信,“還是接二連三的死的?”

同事點點頭,“那會兒大家都在關心陳總的事兒呢,倒還真沒人讨論梁總,其實有人私下裏說,指不定是陳總買兇制造自殺的假象,他們先前鬧得不歡而散,大家多少都看出一點兒苗頭,不過誰能想到陳總比梁總早死,難不成死人買兇殺人?”她見姚岸一臉震驚,以為吓到她了,揮了揮手笑道,“哎,大家都是瞎說的,你還真信啊,哪兒來這麽多電視劇裏的橋段啊,都是意外,派出所裏不也這麽說嗎!”

姚岸幹巴巴的附和,遲遲回不過神兒。

終于熬到下班,姚岸找到經理請假,沙啞着嗓子說:“着涼了,有點兒熱度,今天一天都沒精神,我想休息一天。”

經理翻了翻計劃表,應道:“成,養好身體更重要,你多休息兩天也行,下個禮拜你可得和我一起去廣交會。”

姚岸一愣:“我?不是她們去嗎?”

經理笑道:“我看你社交能力比她們強多了,她們只會整天呆在研發室做數據讨論孩子,哪裏會應酬,還是你去比較好,再說了,外貿部的那些人也更看好你,說你要是不做研發了,可以轉行做外貿,跟他們搶飯碗。”

姚岸無奈一笑,她如今瑣事纏身,并不願出差離家,只是這畢竟是自己的工作,她無法拒絕。

走到樓下,蔣拿的吉普車已停在大門口,姚岸踟蹰幾秒,視而不見的繞行。

車子朝前堵截,蔣拿探出車窗,不悅道:“別耍脾氣,上車!”

姚岸聽他的語氣一如既往的霸道,不可思議:“你要我陪你吃飯?”她哂笑道,“蔣拿,我還有什麽利用價值,你一次說清,給個痛快!”

蔣拿推開車門,蹙眉道:“就只是吃飯,我知道惹你不痛快了,你別整天說什麽‘利用’,你會不知道我的心思?”

“我不知道。”姚岸後退一步,頭痛喉啞,只想休息,無力多耗:“你試試看再像之前那樣強迫我跟你走,大不了我就不要命了,你別纏着我!”

說罷,她再一次繞開吉普車,大步離去。

蔣拿杵在原地,盯着她決絕的背影漸行漸遠,他咬了咬牙,關于徐英的下落,他再也問不出口。

姚岸回到家中,強撐着不适幫姚母做飯,姚母瞧出她的異樣,立刻讓她回房間休息:“今天反正照樣不擺攤,你別給我生病了,先去睡一會兒,吃飯了叫你,吃完飯你也早點兒睡,別整天捧着書本,跟書呆子似的!”

姚岸笑了一聲,被姚母強推回房。

飯後她早早睡下,蒙在毯子裏不斷咳嗽,唯恐姚母聽見聲響會擔心,她捂着嘴将臉憋得通紅,半響才猛得咳出兩聲,又立刻将枕頭往臉上蓋去,悶咳源源不斷,直到姚母和姚燕瑾也熄燈睡下了,她才稍稍探出腦袋透氣,喉嚨癢癢時又再次悶進枕頭裏,翻來覆去無法安睡。

許周為躲在雜草叢中,脫褲蹲地,憋紅着臉打電話抱怨:“拿哥,我拉肚子,我今兒不幹了!”

電話那頭靜默片刻,才低聲道:“算了,你休息一晚吧。”

許周為終于舒心,連帶肚子也敞了氣。

蔣拿慢吞吞的放下手機,重新戴上耳麥。姚岸的聲音時柔時剛,最初她害怕蔣拿,語氣中總不自覺的帶出一絲厭惡,卻又孬孬得細聲細語,不敢叫嚣,甚為識時務。後來她漸漸的不再掩飾情緒,有恃無恐的開始反抗,開始沖他大聲說話。蔣拿情不自禁的低笑,一邊點開文件夾裏的一段段錄音,一邊回憶姚岸究竟何時對他傾心。

曉琳推門進來,屋外的涼風突然撲來,蔣拿猛地擡眸,厲厲的剜去。

曉琳微顫,她只穿了一件粉色的真絲睡衣,兩手端着餐盤,兩臂往裏擠去,胸部愈顯豐滿,碗中的熱氣慢慢萦向胸前誘人的弧線。

她柔聲道:“剛才敲門了,你一直沒聲音,我才直接進來了。”說着,她往辦公桌走去,将餐盤放置蔣拿的手邊,微微彎腰,“這個是我特地做的蓮子羹,拿哥你嘗嘗。”

蔣拿關閉電腦顯示器,摘下耳機看她:“多謝,你先出去吧。”

曉琳抿了抿唇,撐着辦公桌踟蹰原地,真絲睡衣的肩帶緩緩滑落,胸前的薄布微掀,遮不住掩在其下的風情。她輕聲道:“拿哥,我能不能在這裏坐一會兒?我剛才跟小劉吵架了,你知道他一直是個粗人,動不動就會動手打我,我怕他……”

說着,肩帶又滑落幾分,那一小粒的東西若隐若現,她這才低叫一聲,紅着臉捂住胸口,卻是将那抹豐滿按壓的愈發醒目。

彼時沈綸正沉臉聽司機彙報:“姚小姐在中秋那天去了南江,假期結束前兩天才回來的。”

沈綸沉默不語,司機又說:“不過究竟有沒有去那間公寓,就不清楚了,左右鄰居都沒見到那屋子裏有人。”

沈綸這才開口:“她去了。”他勾了勾唇,“她果然知道徐英在哪裏,旅游?”沈綸嗤了一聲,“看來姚岸知道的不只一點點兒!”

暮色悠悠,亭亭月已缺,弄堂裏的雜物堆掩擋道,煤爐和煤餅擠在一起,還有家家戶戶挪放的各種紙箱和廢棄的櫃子也堆在牆邊。

狹窄的小路陰陰暗暗,夜色下摸黑步行,腳下總磕磕碰碰。

有人低聲道:“都在家裏頭?”

對面的人瑟瑟發抖:“我打過電話,今晚也都在,就是她爸爸還在路上,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趕回來。”

那人陰測測的笑道:“足夠了,三個娘們兒!”他推了推那人,催道,“麻利點兒!”

那人顫聲說:“大哥,我……我真不行……”

“昨兒個已經放你一馬了,還沒做好準備?那要不我來,你給我進那屋裏?”

那人哆嗦了一下,立刻将手邊的提桶擡起,往屋子門口一揮,一道水柱傾瀉而出。他雙手顫抖,連續幾次動作後才稍稍穩住,整面牆都被他澆濕,那人又揪着他朝向紗窗:“這是廚房吧?往這兒灑!”

“這……這有煤氣罐頭!”他不肯繼續,膝蓋處立時挨來一記,那人狠厲道:“動作快點兒!”

他低叫一聲,牙一咬眼一閉,狠狠将水柱灑向紗窗。

火苗幽幽搖擺,打火機被擲向濕牆,那兩人立刻往弄堂口跑去,腳步聲蹬蹬促響。身後紅光由下自上緩緩蔓延,炙燙的溫度賽過七八月的驕陽,勢頭攜風愈演愈烈,“嘩”的一聲,紅光吞咽了整張牆壁,紗窗消失無蹤。

熊熊烈火将陰暗的弄堂照亮,一道踉踉跄跄的肥胖身影緊随前頭那人消失在弄堂口,車子的引擎聲被掩蓋在“嗞嗞”的炙烤聲下。

☆、49征奪戰

火勢向四周蔓延,左右兩邊的屋門口堆放着各種雜物,一顆顆煤球在耀耀火光下燃成了橘紅色。

廚房緊鄰火球,窗棱燒得“噼啪”響,長年累月積攢的油污催促着這場無妄大火。臺面上被澆覆了一層汽油,此刻再也無法置身事外,攜進一團火球,光滑的料理臺順勢點亮。

隔壁兩家的大門口,被大火熏烤炙熱,烈風肆無忌憚的拂過,火勢推延,敞開的玻璃窗瞬間遭殃,老舊的木質窗框被大火卷席,玻璃發出“嘎嘣嘎嘣”的脆響,整個弄堂頭一次在夜色下宣洩出異樣光芒,大火繪出一張暴戾恣睢的臉。

小鎮卻仍是靜悄悄的,偶爾能聽見幾聲蟲鳴。淩晨出沒在大街上的人,多數是從麻将桌上剛下來,等在路邊吹吹風,朝油煙滾滾的小飯店喊一聲,催促宵夜快點兒打包。

姚岸騎着自行車繞過主街,喉嚨已咳得發不出聲,車籃裏的白色塑料袋倚着小包,被風吹得窸窸窣窣,感冒藥和止咳糖漿随着颠簸的道路一抖一抖的。在藥店值班的大媽也終于下班,與姚岸并肩而行,抱怨藥店的新制度,姚岸艱難應聲:“營業到淩晨是辛苦你們了,不過也幸好這樣,要不然我不得咳死。”

那大媽這才笑哈哈的說了兩句,騎至分叉路口,與姚岸揮手告別。

姚岸一邊輕咳一邊騎車,道邊的幾個男人朝她吹口哨,推推搡搡的佯裝攔車,姚岸視而不見。

側邊突然有人鳴笛,姚岸朝前望去,正見一輛黑色轎車往這頭駛來,沈綸從後車窗探出頭:“怎麽大半夜的在街上?”

姚岸松腳踩地,停在一邊應付道:“出來買點兒東西,沈總也這麽晚?”

沈綸笑了笑,提起手中的紙餐盒:“剛從廠裏出來,買點兒宵夜。”他聽出姚岸聲音沙啞,問道,“要不要我送你回去?自行車放後備箱。”

姚岸一笑:“不用了,很快就到家了。”

後頭的幾個男人又開始起哄,“小妹妹小妹妹”喚個不停,姚岸踩上踏板,說了一聲就朝前騎去。

沈綸看向那幾個跌跌撞撞跟上前的男人,朝司機說:“掉頭,慢慢跟在姚岸後面吧。”

司機領命,将車速放到最慢,繼續先前的話題:“那邊是說最近會有動靜,也不知道黑老大會怎麽對付姚小姐,他好像也不管沈老板你的意思。”

沈綸勾唇:“他又不是傻子,姚岸如果真是我女朋友,他自然聽話,我和他畢竟只是合作,沒法對他怎麽樣。”

司機又說:“對了,黑老大說最近會去一趟南江,找人的事情托給了楊啓懷,一個南江市的地産商。”

沈綸蹙眉不悅:“他要弄得人盡皆知?”

司機頓了頓,說道:“沈老板,她失蹤了四個月,我們能找的地方都找過了,她像是人間蒸發一樣,不如就托給他們,黑老大也不是太多嘴的人。”

沈綸點點頭:“我當然知道,只是不喜歡他這樣辦事。”

前方姚岸眉頭緊皺,後頭的轎車緩速跟着她,她只當未曾察覺,車把被她擰了又擰,心中莫名緊張。

再拐一個彎便能看見弄堂,姚岸加快速度,又咳了幾聲。擡眸間仿佛瞄到一抹亮光,她奇怪仰頭,朝拐彎那頭探去。

本該漆黑的天際突然泛紅,藏匿在夜色下的雲朵突然清晰可見,煞白如天明。姚岸心頭一緊,瞠目朝弄堂沖去,後頭的司機也察覺到異常,加快車速說:“怎麽感覺像着火了?”

說罷,“嗖”一下直直越過姚岸。

離弄堂口尚有些距離,熾熱的溫度仿佛已燙遍整條路,司機和沈綸已經下車,姚岸奮力沖了幾米,終于到達。轉頭便看見中間的幾間屋子漫着大火,她震驚瞠目,腳一擡便要過去,才剛跨出一步,肩上突然一緊,沈綸猛得将她扣進懷中,轉身朝後方撲去,下一秒傳來兩聲“轟轟”巨響,像是拆遷塌房,倒地的無數磚塊房梁掀起鋪天蓋地的灰塵,卻比那種勢頭更加強勁,轟聲刺激的耳膜低鳴,地面也抖動如地震,不過片刻又安靜下來,紅光卻愈發強烈,難控的直沖天際。

姚岸低叫,喉中沙啞疼痛,發不出聲響,背上的重量壓得她骨頭疼,她掙了掙,用力翻身推開沈綸,手肘撐着地面,怔怔看向慢火連天的刺眼場景。

沈綸剛要開口,弄堂裏的屋子突然跑出了人,還有鄰居推開窗戶,震驚大喊:“着火了!”

“乒呤乓啷”一陣響,弄堂裏立時沖出了更多的人,中間的屋子已被大火吞噬,左右鄰屋受創。司機已經在旁報了火警,姚岸爬起來又想過去,沈綸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別去哪兒。”

姚岸甩了甩胳膊,緊張得說不出話,擔心張口便成了烏鴉嘴,誰知有人突然嚷道:“是老姚家,快點快點,接根水管過來,你們快報警!”

姚岸腦袋突然一懵,懷疑先前那聲巨響讓耳膜受損,心底有道聲音在提醒她,她一定是聽茬了,可胳膊上的力道已大了起來,她狠狠甩開沈綸,立刻朝弄堂裏沖去,喉嚨艱難發聲:“媽……”連喊數遍,卻無人聽清,聲音早淹沒在鬧哄哄的救火中。

鄰居老大爺提着水桶沖過來,與緊随姚岸的沈綸撞在一起,桶裏的水灑溢出來,老大爺來不及吭聲,急哄哄的朝姚岸家門口跑去,見到姚岸擠在一旁,他忙喊:“二姑娘在這裏,二姑娘,你快閃開,快!”

周圍鄰居這才發現姚岸,大喊大叫,問姚岸家中有沒有人,又問她姚父有沒有回來,姚岸卻一聲都回答不了,眼淚簌簌的往下掉,沈綸已經上前,朝她喊道:“去外頭,剛才應該是煤氣爆炸,可能還有危險!”

女人和小孩兒早帶着家當跑去了弄堂外,男人們都不管不顧趕着救火,遭連累的鄰居家被剛才那一道爆炸震碎了牆磚,三間屋子又是洶洶簇燒,又是不停掉着木頭和磚塊,火勢越來越大,熱浪已将他們逼退。

女人們聲嘶力竭的喊自家男人離開,他們都聽到了先前那聲巨響。大夥兒實在沒辦法,水管接得不夠長,水桶又使不上力,姚岸在旁呢喃:“沒事的,煤氣已經用完了,不會再炸!”她邊說邊往大火中沖去,沈綸一把抱住她,将她往外扯。

老大爺滿頭大汗朝姚岸喊:“給我出去出去,一邊兒呆着!”手腳不停,澆完水又跑回龍頭下去接。

七八個鄰居都避在弄堂外打電話報警,姚岸使勁兒掙紮,哭喊着讓沈綸放手,又不斷念道煤氣已經用完,不會有危險。只是吼聲嘶啞,像是奄奄一息徒勞掙紮的小獸。

終于将姚岸拽到了弄堂口,沈綸将她扣進懷中,按壓住她的腦袋:“別擔心,火警很快就會來。”

那頭司機沖進人群裏,鎮定指揮,讓他們混亂的撲救變得有序。

姚岸用力推開他,狠狠抹了抹眼睛,再睜開,只有睫毛尚沾着淚,雙眸通紅。她嘴裏念了一句,突然往側邊的小路跑去,沈綸只好跟着她過去。

弄堂後面是鮮少有人會來的一塊空地,雜草叢生,從前堆放垃圾,如今街道規劃統一,不再允許私設垃圾堆,這塊地方近幾年才幹淨起來。

姚岸急急找到自己房間的窗戶,屋後這面并未燒着,只是透過房間,便能看到廳中洶湧的火勢。

紗窗莫名破損,窗戶大開,姚岸來不及細看,猛得撐住窗臺,膝蓋擡起,三兩下就跳了進去,沈綸在後頭瞧見,急急喊了兩聲,最後一個音戛然而止,姚岸已扶着姚母朝窗口走來,朝沈綸喊:“幫我扶一下!”

沈綸趕緊跳進窗戶,滾滾熱浪迎面而來,他将姚母擡出,又見姚岸重新回到房門口,扶起倚着房門的姚燕瑾。

姚燕瑾靠在姚岸的肩頭,腳上已沒有力氣,許是吸進了太多濃煙,聲音也有些沙啞,“那個叫你嫂子的男的,還在裏面。”

姚岸一愣,趕緊将姚燕瑾扶去窗口,讓沈綸将她擡出去,折身朝裏喊:“許周為,許周為!”無奈她嗓子幹啞,濃煙又有些嗆喉,她立刻捂住口鼻,朝客廳奔去。

沈綸将姚母和姚燕瑾安置在遠離火勢的大樹下,喘着氣回頭,卻已經不見姚岸。

那頭姚岸才邁出兩步,已被熱浪擊退,她貼着卧室外的牆壁,眯眼往四周掃視。大火蔓延在廚房和臨門處,她的房間位置最深,此刻并未遭殃,只是另外幾個房間俨然已被大火吞噬,四周牆壁滾燙。

眼看火勢已躍躍轟來這頭,姚岸下意識的伸手擋了擋,又倒退幾步,隐隐約約傳來沈綸的呼喚,她急躁的又往前跨出一步,終于在刺目的紅光中見到了躺在拐角牆根處的一道人影。

姚岸咬了咬牙,屏息往那頭沖去,熱浪擊在身上,燙得她險些被淹,火勢終于貼向了她的房間,姚岸一把抓住那雙腳,使勁兒将他往卧室的方向托去。

許周為貼着地,恍恍惚惚的還有些意識,熊熊火光中似乎終于見到了姚岸,他松了口氣,緩緩阖上了雙眼。

再次出現在弄堂口,消防車已閃着燈停在那裏,周圍亂哄哄的擠着一堆人,有人指揮有人哭喊。老大爺見到姚岸扶着姚燕瑾出現,趕緊上前幫忙。

司機也上前搭手,沈綸将許周為扔給他,也不知鄰居們是否有叫救護車,幾人直接擠進沈綸的轎車,顧不得去管那愈演愈烈的火勢,急急朝中隽醫院駛去。

姚父趕到醫院時,雙腿似是癱瘓,踉踉跄跄的扶牆過來,一邊是大貨上的另一位司機,攙着他不斷安撫。

終于找到姚岸,旁邊的醫生說道:“沒事,觀察兩天就行了,吸進的煙比較大,身上沒有燙傷,就是另一個男的胳膊和腿都有點兒燒傷,需要住院。”

姚父舒了口氣,像是才活過來。

姚岸讓姚父守在病房照顧,也來不及找沈綸道謝,她立刻忙前忙後,找到醫生詢問許周為的傷勢,期間有鄰居打來電話告知火情,大火遲遲才撲滅,姚家的屋子已燒毀,整間房成了焦炭,再也找不到一件完整的家具,左右鄰居的屋子也燒了大半,最主要的是央及了整條相鄰的房子,煤氣雖然只有一點點,爆炸威力卻不容小觑,幾十年的老房子根本承受不住。

姚岸咬牙逼退眼淚,啞着嗓子道謝,老大爺和沈綸站在一道,見姚岸一個人跑來跑去,朝沈綸說:“他們怪可憐的。”他的屋子在姚岸家對面那排,并未遭殃,卻也親眼見到幾十年的鄰居遭逢此大難,一時有些唏噓,便打開話匣子,喋喋不休的說起了老姚家的事情。

那頭醫生問姚岸:“你是病人家屬嗎?”

姚岸搖搖頭:“不是。”她立刻跑去醫院門口的轎車旁,将司機幫她放進車裏的小包拿出,掏出手機撥打蔣拿的電話。

鈴聲響了許久才有人接起,姚岸急道:“蔣拿,許……”她話未說完,突然聽見那頭有道女聲說:“拿哥,我就是喜歡你,我心甘情願,我不介意偷偷摸摸!”

姚岸一愣,又聽蔣拿說道:“我等會兒給你電話。”說罷,電話立刻挂斷,忙音驟響。

☆、50征奪戰

姚岸呆呆的杵在原地,淩晨的醫院門口并沒有人,前方是門診大樓,後頭是住院部,淺淺的池塘在中間隔斷,栽種的花草樹木紋絲不動。

亮堂堂的光線鋪延至臺階外,姚岸處在半明半暗,恍惚中憶起蔣拿曾在醫院劫走她的場景,姚岸捏了捏手機,莫名刺痛。

門診大樓的通道口突然跑來兩人,姑姑遠遠見到姚岸,大聲喊道:“姚姚!”

姚岸這才回神,迎了幾步上前。

姑姑緊張道:“你們沒什麽事吧,受傷了嗎?”

幾人邊說邊往住院大樓走去,姚岸打起精神回答:“沒事,我媽她們吸進了煙,醫生說留院觀察一下,沒什麽問題可以馬上走。”

姑姑這才松了口氣,慶幸姚岸和姚父當時不在家中。

姚父坐在病床旁,見到他們進來,忙起身招呼,姑姑擺擺手:“你坐下坐下。”她走到姚母身旁,輕輕問了兩句。

姚母已經醒來,喉嚨沙啞,有氣無力道:“沒什麽事,吓壞了,找不到出口,還好有好心人救了我和燕燕。”

起火時她尚在睡夢中,絲毫未曾察覺,頂多覺得有些悶熱,不過主卧的窗戶外是一處死角,常年都不通風,她也并未意識到其他,直到呼吸困難,她才猛然驚醒,那時大火已蔓延到了主卧門口,她早已吓懵。

“幸好那個小夥子跑來了。”姚母說了兩句,又奇怪道,“我記得他好像是李山那邊的人啊?怎麽會出現在咱們家裏?”

姚岸趕緊解釋:“我也不清楚,他是從我房間的窗戶進去的,應該是看到着火了,想要救人。”

姚岸看了一眼時間,打算先去照顧許周為,她将姑姑拉到角落,小聲将房子的狀況描述了一下,姑姑瞠目結舌:“全……全沒了?”

姚岸點點頭:“我今天先呆在醫院裏,姑姑,你幫忙去一下弄堂,看看後面該怎麽辦。”

姑姑忍不住掉淚:“怎麽會這樣!”

姚岸無力的笑了笑,将房子的事情拜托完,又急急忙忙回到許周為那裏。

許周為的傷口已經處理妥當,此刻昏睡在床,姚岸擔心問醫生:“我媽她們都已經醒了,他怎麽還沒醒?”

醫生說道:“剛才已經醒過了,現在剛睡着,別去叫他了。”

姚岸點點頭,又詳細詢問了傷口以及日後可能導致的并發症。許周為的燒傷并不嚴重,只是他在火場裏呆了太久,昏迷也是因為吸入了大量的濃煙導致窒息,也許呼吸道會有損傷,接下去需要住院慢慢調理。

姚岸将重要事項一一記下,這才找到等候在外的老大爺和沈綸,她謝了幾句,老大爺忙道:“說得什麽話,大家都多少年鄰居了,你們都是我從小看到大的,你媽當年那麽小的時候,沒少調皮搗蛋,不知道挨了我多少板子!”

姚岸笑了笑,又對沈綸說:“沈總,醫藥費我這兩天就會還給你,今天謝謝你了。”

“不急,你先把家裏的事情處理好。”他見姚岸面色微紅,聲音沙啞,問道,“你是不是有點兒發燒了?要不要去看看醫生?”

姚岸搖搖頭:“沒事。”她還有許多善後工作需要處理,咳嗽幾聲算不了什麽。

彼時的貨運公司裏頭漆黑一片,唯有二樓書房亮着燈。

曉琳已将睡衣脫去一半,捂着胸口,羞怯的站在辦公桌前。

蔣拿垂眸撫了撫額,壓低聲音道:“滾出去,聽到沒有!”

曉琳怯生生道:“拿哥,我真的不介意,我知道你這幾天心情不好,姚岸不體貼你,不懂得照顧你,我可以照顧你,拿哥!”

蔣拿捏了捏拳,不想将動靜鬧大,有損兄弟臉面。他忍怒道:“別以為老子不打女人,就你這副賤樣,配跟老子提姚岸?”

說罷,他舉起一旁熱氣騰騰的宵夜,狠狠擲向曉琳。

曉琳不備他有此動作,驚得她尖叫一聲退開兩步,胸口卻仍被燙及,痛得她連連呼喊。

蔣拿盯着她,狠厲道:“馬上給老子滾出去,收拾包袱滾回你老家!”

曉琳見蔣拿不上鈎,又兇狠異常,心頭一慌,擔心賠了夫人又折兵,索性倒在地上,任憑上身裸|露,又踢又拍的撒潑起來,嚷嚷着哭喊:“沒法做人啦,我沒法做人啦,拿哥你怎麽能這麽對我!”

尖銳的叫聲吼了幾遍,立刻引來一長串的腳步聲,後頭的樓裏乒呤乓啷的響了一陣,大夥兒詫異的往這裏跑來,辦公樓的大門外立時聚集了一群人。

蔣拿冷冷一笑,邁了幾步走到曉琳身邊,二話不說擡起一腳,直往她胸口碾壓,駭得曉琳從尖叫變成哭嚎的求饒,洶洶的戾氣擋也擋不住的襲來。

蔣拿腳上用力,“只管叫,別停!”

樓下大夥兒已在拍門,有人喊拿哥,也有人喊曉琳,曉琳聽出其中有小劉的聲音,仿佛遇到救星,哭天搶地的嚎叫:“小劉,小劉你快來救我!”

她大聲喊了幾遍,胸口猛得又是一痛,碾壓的她将聲音卡在了喉中,呼都呼不出來。下一瞬突然松了勁兒,她又痛又怕的癱在地上,顫抖的看着蔣拿從她的頭頂跨過。

樓下的大門突然開啓,衆人的喧鬧立時停止。

蔣拿瞪向小劉,黑着臉道:“你給老子解決了她!”

小劉一怔,鐵青着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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