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25)
機的小腿,手上搭住他的手臂,狠狠往外一折,動作連貫而下,司機立時痛叫一聲,松開了手中的人質,民警齊齊往上沖來,頂着手槍,三兩下便将他制伏。
短短十幾分鐘,猶如電影一般,樓道裏一片狼藉,警車呼嘯而過,開發區裏的品汁飲料廠迎來了又一批警察,只是這次變了目的,轟轟運作的東樓生産線立刻停工,辦公樓和倉庫被民警查封。
另一邊的南江市,刑警闖入彙田北的兩間茶葉儲存倉庫,在倉庫深處查獲了一堆咖啡和果汁的包裝,旁邊是一臺包裝機器,另一邊是東樓所生産的沖泡飲料,粉末和包裝一齊堆疊。
同一時間,民警沖入了彙田北附近的一棟兩層自建房,周圍是幾家化工廠,常年排放異味難聞的煙霧,自建房由吳永租住,二樓的房間內,制毒設備一應俱全。
那頭姚岸姑姑驚魂未定,蔣拿将她送往中隽醫院,醫生立刻替她檢查脖頸上的傷口,姚家人聞訊趕來,姚岸姑父吓得險些失魂,見到脖頸通紅卻安然無恙的姚岸姑姑,他這才有了呼吸。
姚母來不及訓斥姚岸,急急的問她情況,姚岸只粗粗的略說了事情經過,并未将事實全盤托出。
幾人亂哄哄的忙了一陣,又是檢查又是問話,待到下午他們才注意到蔣拿。
蔣拿大包小包的提了一堆外賣,不聲不響的将飯菜盒打開,置在一旁的桌子上,見姚母幾人望向他,他笑道:“叔叔阿姨,先吃飯吧,姚姚一整天什麽都沒吃過。”
姚母一愣,姚岸姑姑這才說道:“是拿哥救的我,要不是他,我早被掐死了!”
蔣拿卻是一笑:“姑姑,你們叫我小蔣就行了,之前一直沒機會去登門拜訪,咱們也沒能好好認識。”
姚母和姚岸姑姑面面相觑,心底同時冒出一個想法,卻難以置信,倒是姚岸姑父直接叫了他一聲“小蔣”,被姚岸姑姑狠狠瞪來一眼。
這起三省聯合行動的特大制造及販賣毒品案,耗費警力一百五十名,抓獲犯罪嫌疑人二十餘人,繳獲麻黃素四百公斤,冰毒晶體三百公斤,以及其他各種制毒化學品數十噸,同時搗滅了以泸川市黑老大為首的散毒組織,犯罪嫌疑人對其犯罪事實供認不諱。
李中貴、吳永等人交代了近三年的犯罪事實,梁盛華因在東樓清倉時發現異狀,被沈綸滅口,而在此之前,梁盛華又因與陳敏發争執,将東樓的事情幸災樂禍的告知了陳敏發,陳敏發尋到沈綸要挾報警,最後仍是被沈綸滅口,只是販毒集團頭領沈綸卻在火場中身亡,全憑李中貴一人之詞,究竟誰才是下手之人,警方便不得而知了。他們同時道出姚家縱火案的幕後主腦,以及曉琳投放冰毒的前因後果,所有案情終于告破。
貨運公司內鴉雀無聲,奄奄一息的曉琳被警方帶走,蔣拿配合調查,進入了拘留所。
許周為在案發現場被緝拿,衆人詫異無比,蔣拿已叫李強請來律師,可是案子人贓并獲,事情顯然頗為棘手。
姚岸将大夥兒召集起來,說道:“拿哥這次一定會被拘留幾天,到時候也一定會平安出來,我們都別着急,先處理好許周為的事情,公司裏的生意也不能耽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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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照着蔣拿離開前的叮囑一一下達命令,安排得僅僅有條,大夥兒重振士氣,貨運公司暫由李強管理,姚岸負責和律師跑前跑後,替許周為奔波。
姚岸姑姑的傷勢沒有大礙,早就回到家中靜養。
這天夜裏姚家召開家庭會議,衆人擠在姑姑家中,才說了幾句,姚母便掄起拖鞋往姚岸身上敲打,姚岸不躲不閃,一聲不吭。
小表妹急的大哭起來,直嚷嚷姚母心狠手辣,撲上去就要将她趕走,姚岸姑姑趕緊攔住她,沒好氣的将她趕回房間,誰知姚燕瑾也在那裏扯了嗓子,心疼妹妹被打,不讓姚母動手。
姚母氣急敗壞:“我培養了你二十幾年,不是讓你不知檢點的和男人同居的,你連你姐姐都不如,你找了個什麽人,啊?一個流氓頭頭,他在李山鎮的名聲有多臭你知不知道,你當你還是十幾歲的小姑娘,覺得街上的混混很洋氣很了不起?”
姚岸姑姑也在一旁罵姚岸姑父:“我讓你瞞着我,我讓你瞞着我,你是不是要等到出事了才說出來。”她又去勸姚母,萬事好商量,孩子不能打。
姚母氣得面紅耳赤,衆人不斷相勸,她終于住了手。
姚岸捂着被痛打的胳膊立在一旁,不知該如何交代,也不知能不能交代,外頭突然有人敲門,姚岸姑父趕緊跑去開門,消失一周的蔣拿,直直的立在外頭,一身西裝穿在身上,沒有生意人的感覺,卻帶着一股狠勁兒,眉眼間全是厲色。
蔣拿禮貌喚人,姑父、姑姑、叔叔、阿姨,一個個叫遍,輪到抽泣不止的姚燕瑾時,他又叫了一聲“姐姐”,驚得姚燕瑾打了一個嗝,哭聲戛然而止。
姚岸怔怔望着蔣拿,上下打量他,确定他沒有受傷,她才落下心頭大石,雙眼卻火辣辣的酸疼,她忍住眼淚,情不自禁的朝他走去,蔣拿一把拉住姚岸的手,看向姚母說道:“阿姨,我本名不叫蔣拿,我是警方的線人。”
姚母一愣。
蔣拿坐在沙發上,慢慢道出十一年前的往事。
那時他高中畢業,進入部隊,父親秦振邦調任泸川市市委書記,雷霆手段一衆施壓,最後遭人設計吸食冰毒。
2000年初,冰毒尚是一種新型毒品,以一種不可控制的勢态打破了海洛因獨霸市場的局面。
蔣拿說道:“我父親致力于掃黑,這樣一來,便會破壞毒品市場。”
于是毒販和那些利益鏈條上的人聯合起來,一邊誘秦振邦吸毒,一邊在各種政策和財政方面做手腳,不過一年,秦振邦便雙規入獄,最後猝死。
泸川市向來混亂,歷屆執政部門只能維持表面的和諧,直到七年前新一任市委書記調任泸川,勢态才有所轉變。
彼時蔣拿終于從部隊回來,投靠了白老大的黑社會組織,短短一年便贏得了他的信任,其後甚至獲得了白老大販毒的重要線索。
蔣拿說道:“我做了警方的線人,也是想替我父親報仇,當初陷害我父親的毒販,就是白老大的上家。”
只是事情沒有這般順利,蔣拿最後倒在了血泊中,他在成為線人之初,便要求警方在案件結束以後替他換一個身份,以免遭黑社會團夥的報複,最後他便頂着蔣拿的身份入獄,出獄後繼續做線人。
姚家人震驚難言,姚母不敢置信,半響才稍稍回神,心髒仍在急速躍動,有些身臨打擊罪惡隊伍的激動,又有感嘆唏噓的哀傷。
蔣拿握了握姚岸的手,朝他們笑道:“現在一切都已經雨過天晴,我以後會是個正當的生意人,之前在李山鎮收保護費,全都是不得已的事情。”
姚家人沒想到蔣拿的背景,更沒想到沈綸的身份,又驚又憤之餘,更有一種手足無措。
姚母卻仍對這兩人同居的事情如鲠在喉,蔣拿心中有數,将所有責任攬在了自己身上,“我給你們租的房子太小,當時沒考慮好,本來想租在外面的小區,可我又怕你們懷疑。”
姚家人一愣,這才知道蔣拿暗中為他們做的事情,一時更是說不出話。
姚岸如今就像潑出去的水,與蔣拿牢牢牽着手,從頭到尾都沒有放開,姚母看在眼裏,無可奈何,米已成炊,她說再多也無濟于事,只是蔣拿的為人還有待考察,他們不可能輕易松口。
姚岸姑姑讓姚岸暫時先搬來她家,同居的名聲倘若傳出去,在親朋好友、左鄰右裏間總不太好聽,難免招來閑言碎語,蔣拿心知一切都需慢慢來,他也并不強求。
時間漸晚,姚岸送蔣拿出門。
蔣拿将吉普車開遠了一些,狠狠的抱住姚岸,姚岸終于開口:“怎麽關了這麽多天,你會不會出事?”
蔣拿一笑,嗅了嗅她的發頂:“我不會出事,曉琳才會吃牢飯。”
他又問姚岸最近幾日身體如何,姚岸笑道:“醫生每天都過來,好了很多,難受的時間少了。”
蔣拿捏了捏她的臉,親了一口才道:“徐英暫時沒有消息,不知道逃到哪裏了。”
姚岸“嗯”了一聲,垂頭說:“其實我很自私,我希望警察都找不到她。”
蔣拿無奈一笑,想了想,又道:“姚姚,有些事情我不方便跟你家裏人說,但我能告訴你。”
姚岸奇怪道:“什麽事?”
蔣拿慢慢說道:“我當年不是線人,是卧底。”
姚岸一愣。
蔣拿那時從部隊回來,主動請纓打入以白老大為首的黑社會組織內部,兩年後成功擊垮這一黑社會團夥,他卻不願回到警隊,反而以蔣楠的身份入獄。
蔣拿蹙眉回憶:“案子必須要結案,但我不甘心,那時候我如果想出來自己調查,太危險了,随時都可能被人發現,反而監獄裏最安全,警方把我投放在不會有人認識我的地方。”
他順理成章的入獄,兩年半後出獄,一步一步開始重新調查當年的案子,費盡千辛萬苦才查到了沈綸的身上,于是在他需要幫助的時候,他重新聯系上了當年的聯絡人。
蔣拿笑道:“所以你看,其實我曾經是一名警察,只是現在是一個普通的混混,也許以後就只能一直開貨運公司,做一個土老板,我只能姓蔣,因為秦來已經死了,身份證、銀行資料、戶口簿,全都沒有秦來的身份,我的兒子也只能姓蔣,逢年過節還要回泸川給蔣楠的媽媽掃墓,我冒充了她兒子這麽多年,她又要守口如瓶,又要裝作兒子還活着,不能掉眼淚,她死的時候我也不能給她風光大葬,免得讓蔣家的親戚發現。”
姚岸眼眶通紅,貼在他的胸口蹭了蹭,啞聲道:“我能不能當老板娘?”
蔣拿一愣,啞然失笑,猛地将姚岸從副駕駛裏抓過來,狠狠的吻住她。
日子終于風平浪靜,姚岸重新回到品汁上班,公司同事只當她大病初愈,從未将她與沈綸聯系在一起,大夥兒私下同她議論:“沒想到沈總居然是那種人,一點兒都看不出來。”
姚岸讪讪一笑,從不參與讨論。
下班後她來到貨運公司接受戒毒治療,夜裏蔣拿才開車将她送回,時不時的便買些補品送給兩家人,姚家長輩也漸漸的對他有了好臉色。
年底姚岸姑姑搬入新居,姚岸一家卻沒有搬進姑姑家租的房子。
蔣拿趁房價走低,在鎮中心買下一間三室一廳,廉價租給姚家,姚母和姚父并不喜歡占人便宜,只能時不時的讓他上門吃飯,用以補償房租。
轉眼春節,小鎮大街張燈結彩,鎮上的幼兒園裏将小朋友們的手工制品擺在主街義賣,長長的一條街,遠遠望去全是矮小的攤位。
新聞裏成日都在播放這起特大販毒案,除夕前,省公安廳召開新聞發布會,通報案件偵破情況。
案情處理時聲勢浩大,小鎮上頭一回見到這麽多的警察來來回回,因此新聞每天播報,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也一直是這個。
寒風凜凜,姚岸凍得鼻子通紅,蔣拿替她拎了拎圍巾,蒙住她的口鼻。
街邊的電視機終于結束了省臺的新聞聯播,姚岸與他手牽手往前走去,小聲問他許周為的事情。
蔣拿嘆了一口氣:“還沒有開庭,一切急不來,我已經在到處跑關系找人證了,只是事兒鬧得太大。”
姚岸有些難過:“許周為平時沒什麽腦子,絕對不會和沈綸同流合污,就像他說的,他是被騙了,他以為只是質檢不合格的飲料而已。”
蔣拿點點頭:“所以,我們必須要讓他們相信。”
街邊的小孩兒們追逐打鬧,叫賣手工作品,喜氣洋洋的日子,他們不願太多傷感,結束了話題,兩人又聊起了其他,比如貨運公司的哪個人娶了媳婦兒,比如陶志每天裝模作樣的從他們家小區經過,就為了見一眼姚燕瑾。
梧桐樹下的彩燈五顏六色,整條馬路亮如白晝,姚岸正說着話,突然見到矮桌上的一個石膏玩偶,她偷偷對蔣拿道:“這個小朋友拿了我家的東西來冒充是自己做的,也不怕被人發現!”
蔣拿遠遠望去一眼,筆筒狀的機器貓正是姚岸家中澆制的石膏,他突然笑了笑,湊近姚岸:“還記不記得我送你的那個機器貓。”
天空突然盛放煙火,不知是哪戶人家如此慷慨,與衆人在寒夜裏共享,姚岸一時沒有聽清,蔣拿又問了一遍:“還記不記得我送你的那個機器貓,我在它的屁股上寫了你的名字!”
姚岸這次終于聽清,沒好氣的喊:“什麽叫你送我的,你根本就沒付錢,還浪費我家裏的顏料!”
蔣拿擰了擰她紅通通的鼻頭,湊到她耳邊:“那回去,我在你屁股上重新寫個名字,寫我的名字!”
姚岸聞言,面紅耳赤,嗔道:“流氓!”
天空霎時點燃,主街兩邊的樓裏,有孩子舉着煙花棒與燃放在黑夜的煙花筒較量,熱熱鬧鬧,滿街喧嘩,明日就是除夕,蔣拿和姚岸擁吻在街道角落,守着今年最後一個只屬于他們兩人的夜晚。
☆、80番外一
第二天除夕,貨運公司裏的新媳婦兒早就置辦了一堆年貨,又請教姚岸:“大嫂,拿哥愛吃什麽?我怕買錯東西。”
新媳婦兒比姚岸年長許多歲,一口一個“大嫂”叫得極其順口,姚岸每每聽見,總是說不出的別扭,只是糾正數次都沒有效果。
她回答:“豬蹄、肉骨頭,什麽肥膩他就愛吃什麽。”
新媳婦兒一一記下,早起去鎮中心的大菜市買新鮮的豬肉。
廚房裏的牛肉已焖出了香味,姚岸掀開鍋蓋瞧了一眼,計算時間。
蔣拿光着膀子從二樓下來,尋着香味走進廚房,撈過姚岸親了一口,說道:“怎麽這麽早就起床了?”
姚岸沒好氣的推開他,抱怨道:“你還說呢,昨晚沒回家,我媽一大早就打電話找我了!”
蔣拿笑嘻嘻的将她壓向料理臺,“她老人家心裏頭跟明鏡似的,等天亮了才找你!”
姚岸紅了臉,又推了推他滾燙的胸膛:“剛才小豔來過了,她現在去買菜,中午我們在這裏吃,晚上回我家。”
蔣拿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大掌探進姚岸的線衫裏一陣摸索,見她穿了裏三層外三層,不悅道:“整棟樓都開了暖氣,你穿這麽嚴實幹什麽!”
姚岸瞪他一眼:“防狼!”
蔣拿倏地勾了勾唇,猛地将姚岸抱坐到了料理臺上,姚岸低叫一聲,只聽蔣拿說:“小紅帽,你怎麽不穿盔甲?”
廚房裏瞬時傳來尖叫和笑鬧,片刻只餘一聲聲的嬌喘。
到了中午,大夥兒都聚在了後頭的小樓裏,新媳婦兒煮了兩桌菜,手藝精湛,絲毫不遜色于酒樓裏的大廚。聊天時姚岸才知道她曾在鎮上的飯店裏工作過,偷師不少。
衆人一頓誇贊,新媳婦兒皮薄,立時紅了臉,謙虛道:“嫂子手藝才好,早上她焖的一鍋牛肉可香了。”
說罷,她這才想起來:“咦,牛肉呢?”
姚岸尴尬道:“我忘記看火了,燒幹了,沒法吃。”
新媳婦兒笑了笑,許是沒想到姚岸會有糊塗的時候。
姚岸說罷,恨恨地瞪了一眼蔣拿,蔣拿卻視若無睹,大口大口的吃了兩塊豬蹄,又從骨頭湯裏撈起一根筒骨,将裏頭的骨髓挖進勺子裏,把勺子遞給姚岸,湊她耳邊道:“早上累壞了,你補補!”
姚岸沒好氣的擰了他一把,面紅耳赤。蔣拿勾了勾唇,将筒骨裏剩餘的骨髓吸盡,滿手都是湯汁。
席間衆人互相唠嗑打趣,吃得地上都是碎渣,李強念及許周為,便說了幾句,蔣拿擦了擦抹布,沉吟道:“一審就要開庭了,他現在的狀态還不錯。”
大夥兒一時沒了興致,心裏頭難受,連酒的味道都嘗不出來了。
飯後蔣拿和姚岸驅車返回中隽,車中暖氣十足,絲毫感覺不到外頭的冰天雪地,姚岸卻還記得前一次去探望許周為時,他凍得雙耳通紅的模樣。
許周為沒心沒肺的咧嘴笑個不停,他明白就算判刑定下來了,他的罪名也不會重,幾年而已,一晃就過,他早便進過監獄,還反倒安慰蔣拿和姚岸,他在監獄裏混得如魚得水。
姚岸恹恹道:“許周為其實也沒那麽讨厭。”
蔣拿淡笑道:“大過年的,別想了,我已經打點過裏頭了,他過得不會難。”他握了握姚岸的手,替她驅走那絲傷感。
到達姚岸家,姚父和姚母正在廚房忙碌,準備今晚的飯菜。
姚燕瑾替他們開了門,又急急忙忙的跑回房間打電話,也不知與誰相約去舞廳跳舞。姚母從廚房出來,端了水果讓他們吃,視線若有似無的瞟過蔣拿,隐隐不悅。
蔣拿寒暄了幾句,吃了一點兒水果後突然說道:“媽,我一客戶送給我三張機票,飛泰國的,旅游套餐包七天的吃飯和住宿,我公司裏忙,沒時間去,浪費了又心疼。”
姚母哪裏聽不出他的意思,也明白他口中的“客戶”是誰,她只說:“我看你總是這麽忙,我先去廚房了。”
說罷,她便撇下他二人離開了。
姚岸和蔣拿對視一眼,笑道:“你看,拍錯馬屁了吧!”
蔣拿剝出一片橙子往她嘴裏塞去,堵住了她的話。
坐了片刻,蔣拿起身理了理衣服,不緊不慢的走去廚房,跟在姚母屁股後頭幫忙。他不擅炒菜,打下手卻不差,舉起菜刀麻利的切了一陣,姚母又飄來一句:“鐵棍使得好,菜刀也使得不錯。”
蔣拿動作一頓,又繼續切菜,客氣道:“哪裏哪裏。”
一整個下午,姚母話裏話外各種暗諷。她雖然知道蔣拿從前的身不由己,可仍對他先前的行徑心存芥蒂,尤其是蔣拿沒有什麽學歷,舉止又粗俗。
在她看來,只有名牌大學正經專業畢業的人才是女婿的首選,比如金融專業或者計算機專業,還有老師,只有這些人才配得上姚岸。
可蔣拿什麽都不是,唯一能讓人刮目的便是他的家庭背景,可這背景不但已經過氣,還不能端上臺面去說,姚母不能向鄰裏吹噓,偶爾被人問起姚岸的男友,她只能說對方在李山鎮開貨運公司,有些人曾聽過蔣拿的大名,聞言後不禁詫異,背地裏紛紛議論,姚母實在覺得丢臉。
但蔣拿又并非一無是處,他将姚家照顧得事無巨細。姚母自家中火災後一直身體不佳,蔣拿帶她去南江市看中醫,跑前跑後買藥買補品,又将許多運輸的大單交給姚岸姑姑去跑,姚岸姑姑賺的盆滿缽滿,給姚父的年終獎也翻了倍,有些初來乍到的同行給姚家使絆子,蔣拿第一時間收拾了對方,手段是她所不齒的,可事後卻又當真解氣,連睡夢中都能笑出聲兒。
姚母暗自嘆氣,又瞥了一眼站在水池前擇菜的蔣拿,人高馬大的大男人,擠在小廚房裏似乎格格不入,她對蔣拿道:“行了行了,你和姚姚辦自個兒的事兒去,五點準時上桌吃飯就行。”
蔣拿立刻說“沒事”,又被姚母推着往外趕,姚父也在一旁附和,蔣拿只好“依依不舍”的離開了。
姚岸昨日被蔣拿折騰了一宿,早上又在廚房裏被他纏了一回,此刻漸漸泛起困意,倒在沙發上合了眼。蔣拿走近她身邊,蹲下來将她的長發捋到耳後,低聲道:“姚姚,回房裏睡。”
姚岸嘟囔了一聲,稍稍動了動,蔣拿索性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起,輕手輕腳的往卧室走去。
卧室裏開着窗,寒風撲面,平日姚父和姚母不舍得開空調,屋子裏本就冷,如此一來,卧室裏的溫度更加刺骨。蔣拿将姚岸放到床上,打開電熱毯,又替她脫去外衣。
姚岸迷迷糊糊的揮開他,蔣拿哄了幾句,她才乖乖的任他擺布。
衣褲一脫,姚岸便凍得一顫,意識也清醒了一些,打着哈欠往被子裏鑽了鑽,對蔣拿說:“我睡一會兒,吃飯再叫我!”
蔣拿卻已經脫了外套和褲子,撩開被子鑽了進去,一把抱住姚岸,熱乎乎的雙腳往姚岸的腳上貼去,“冷不冷?要不我開會兒空調?”
姚岸将他往外推:“我爸媽在呢,你別躺這兒!”
“你爸媽不會進來,放心,我給你捂捂,要不要開空調?”
“不要。”姚岸往他的胸膛鑽去,說道,“誰家冬天開空調,也就你這種不會過日子的人才這樣。”
蔣拿想要糾正姚岸的消費觀和生活觀,精打細算不是不行,但也需要保證生活品質,南方氣候濕冷,一不小心便會凍傷。他前幾日才發現姚岸的小拇指生了凍瘡,買藥來塗已經遲了。
蔣拿捏起姚岸的小拇指,被窩裏黑漆漆的,仍能瞧見指頭上的紅腫,他輕輕的揉了揉,說道:“其他的指頭可別再長了,都變形了。”
姚岸動了動手指,蔣拿立刻握緊。姚岸說道:“今年好多了,就一根指頭,生過凍瘡的人每年都會生的,治不好。”
蔣拿蹙眉:“怎麽就你生凍瘡了,我看你姐姐的手一點事兒都沒有。”
姚岸一笑:“以前不注意,冬天洗菜洗衣服太冷,洗完之後我直接泡進熱水裏,初二就開始生凍瘡了。”
蔣拿有些心疼,捏着她的小拇指,親了親上頭的紅腫,低聲道:“下次別讓我看見你幹活兒,冬天你就給我歇着!”
說話間被窩裏已漸漸燙了起來,電熱毯終于生效,姚岸默默的扭了扭腳趾,看來凍瘡又冒出來了,她應付的說了幾句,蔣拿嘬了她一口,低聲哄她阖眼。
四點鐘兩人從被窩裏鑽出,蔣拿開車去接姚岸的爺爺奶奶,姑姑一家也準時到達。
餐桌被搬到了客廳,天黑時菜肴終于上桌。圓臺是姚母向鄰居借來的,九個人圍成一圈,爺爺坐在主位。
姚母擺弄客廳的空調,她不會調“制熱”,喊了兩聲,蔣拿忙不疊的過來幫忙,不一會兒暖風口便嗡嗡響起,姚父将最後一道火鍋端上來,擺在中間,熱氣騰騰的再也不覺寒冷。
蔣拿替長輩們斟酒,又說了一番祝詞,爺爺偷偷塞了一個紅包給他,蔣拿知道姚燕瑾和小表妹向來沒有紅包,便偷偷的将它揣進口袋,不叫旁人看見,小聲對爺爺道謝。
蔣拿對長輩們畢恭畢敬,斟酒遞煙,有問必答,全然不似在李山鎮作威作福的模樣,除了姚母對他始終有意見,其餘人都已對他改觀。
飯後春晚準時上演,沙發位置不夠,蔣拿将爺爺奶奶扶坐到中間,便随意坐到了姚岸身邊的扶手上。
大夥兒開始讨論鄰居的八卦,又聊到了小表妹的成績,小表妹還有一個學期即将升學考,衆人都替她擔心,爺爺教育她要向姚岸學習,小表妹沒心沒肺的同姚燕瑾在旁擺弄首飾,應付着點頭,也不知有沒有聽進去。
春晚時間太長,八點半時爺爺奶奶便有些昏昏欲睡,蔣拿忙起身送他們回家,姚母想了想,說道:“大過年的,你也別趕來趕去了,送了他們就回來吧,別回李山了。”
蔣拿一愣,喜上眉梢。
可誰知他高興得太早,回來後興致高昂的等到春晚結束,姚母又說:“快去洗洗吧,姚姚,你晚上跟你姐睡,別把她吵醒了。”
說罷,她便打着哈欠回卧室了。
蔣拿哀怨的看着姚燕瑾将姚岸扯進屋裏,窗外煙花爆竹齊鳴,他垂頭喪氣的走進了洗手間。
82番外二
姚母三人到底還是去泰國旅游了。
春節大夥兒都放假,運輸生意也歇了下來,年前的三個月賺得多,早抵過了大半年的收入,姚岸姑姑一咬牙,收拾了包袱帶着老公女兒也一齊去了泰國,蔣拿自然再次出力,不叫姑姑掏機票錢。
貨運公司裏的員工都是外地人,年夜飯過後大部分都回了老家,蔣拿給每人一個大紅包,又讓他們開着公司的轎車回去,後備箱裏全是高檔年貨,一副衣錦還鄉的模樣。
蔣拿将公司裏的瑣事處理完畢,帶着姚岸往泸川去了。
許周為的老家在泸川山區的一個小村莊,近年來政府出錢出力,将崎岖的山路修繕平整,車子輕輕松松便能駛過。
蔣拿向姚岸介紹泸川,到達許家時已經傍晚,他們将年貨放下,又對許母撒謊說許周為去了外地忙生意,許母見兒子受人重用,自然欣慰。
留下一疊紅包後,他們便去往鎮上的賓館住宿,打算明日便去上墳。
姚岸盤腿坐在床頭擦着濕發,問蔣拿:“去蔣楠媽媽那裏之後,要不要再去一下你爸媽那裏?”
蔣拿站在窗邊點了一支煙,煙霧飄散了幾圈後,他才淡淡道:“不用,去了蔣阿姨那兒我們就回吧!”
姚岸手上一頓,放下毛巾,若有所思道:“可我想給公公上香。”
蔣拿轉過頭來,似笑非笑:“這麽急着嫁我,都叫上公公了?”
姚岸笑道:“是誰先沒臉沒皮的管我媽叫媽的?”
蔣拿碾熄香煙,朝姚岸撲去,姚岸躲閃不及,一下就被他壓倒在床,濕漉漉的長發散開在白色的被單上,水漬緩緩蔓延,洗發水的馨香在蔣拿的鼻尖晃過。
蔣拿故意動手動腳,從上到下的折騰姚岸,姚岸招架不住,連連求饒,許久兩人才氣喘籲籲的停了下來,蔣拿嗅了嗅姚岸的發心,啞聲道:“我媽死的早,我爸一直都沒空管我,我跟他的感情其實并不深,不過他當年就這麽突然去了,我才發現我還沒跟他怎麽聊過,跟他的合照也只有兩三張,我那會兒恨的要命,怎麽着也先讓我敬敬孝道再走吧,可他就這麽走了,我只在他出殡的時候看過他一次,還有就是從部隊回來的時候,這麽多年,我一次都沒去過,有點兒慌。”
姚岸輕輕撫着蔣拿的背,厚實的脊背硬邦邦的,指頭按下去,都沒有感覺。姚岸低聲道:“以後我們每年都來,今年先跟他說,你替他報仇了,我也有份兒幫忙,好不好?”
蔣拿忍俊不禁,微微擡起身,往她的額頭嘬了幾口,“你還真是迫不及待的想嫁我了,每年都來?成,咱們每年都來!”
姚岸沒好氣的罵了一聲“不要臉”,蔣拿大笑,直接剝開了她的睡衣。
掃墓結束回到中隽,兩人在貨運公司裏宅了一陣。早晨去李山中路頭上的路邊菜場買菜,上午在家看電視上網,下午蔣拿在辦公室裏處理業務,晚飯後散步兩圈,偶爾同路邊飯店的老板閑聊,八|九點兩人洗漱上|床,一邊聊天一邊看電視,到最後便伴着電視機的幽光纏在一起,靜谧的夜裏只有二人的呼吸時快時慢的發聲兒。
春節結束後姚家一家老小從泰國返回,買了一堆禮物帶去給從前的鄰居,順便看看弄堂的房子修整到了什麽程度。
有鄰居便打趣道:“你們姚姚現在有本事的,鎮西那裏這麽貴的房子都能買來給你們住,還要這個破房子幹什麽!”
姚母說道:“哪裏是買的,是租的。”
鄰居笑道:“女婿買的不也是買的,現在去哪裏找這麽好的女婿,模樣好,又是個大老板,還沒結婚就給你們家買房子了,你們姚姚可要抓牢點,別讓人家跑了。”
老大爺立刻插話:“那也是人家占了便宜,去哪裏找像大姑娘這麽水靈的。”他又看向姚母,“以後大姑娘結婚,要幫忙的地方只管說,我讓我孫女叫她們電視臺的主持人過來當司儀,讓大姑娘嫁得風風光光!”
姚母畢竟是俗人,聽到老大爺放話說請主持人當司儀,立刻笑得合不攏嘴,忘記了自己對蔣拿的各種成見,一疊聲的應下了。
這話傳到蔣拿耳中時已是三日後,修繕弄堂房子的師傅是蔣拿請來的,向蔣拿彙報進展時順便講了些弄堂裏的趣事,尤其是将姚母與鄰居的談話傳達的繪聲繪色,蔣拿聽罷,立刻送給他兩瓶好酒,師傅喜滋滋的接下,順勢說了幾聲恭喜。
蔣拿心情好,自然對大夥兒都和顏悅色,連帶對姚岸也更加溫柔,折騰她時開始控制力道,順便取消了防護措施。
姚岸對此極有意見,蔣拿駁道:“有了孩子馬上結婚,看你媽還怎麽反對!”說罷,便繼續折騰她,姚岸叫苦不疊,只能暗中吃藥,事後藥一年只能吃兩三次,事前藥她總是來不及吃,大部分時候她都提心吊膽,完事兒後強撐着酸痛去浴室清理,暗中祈禱不要中标,直到被蔣拿發現。
事情起源于三周前。
自東樓被查封後,品汁蕭條了兩月,又被蔣拿招進幾筆春節的訂單才救回,只是陳立已對他起了防備心,蔣拿與沈綸走得近,他一直看在眼裏,如今出事,他不得不對蔣拿起疑。他不能做得太明顯,只能一點一點收回蔣拿手中的權利,到最後蔣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