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單身情歌
雲嬈抱着奶粉罐站在幾米開外, 手心貼着罐身,很快,冰涼的鐵皮罐就被她掌心的溫度烘成了烙鐵一塊。
下半輩子去地窖裏生活吧。
雲嬈哀戚地對自己說。
能問出“你喝什麽奶”這種問題的人, 不配接觸陽光。
為了給她留點面子,靳澤主動移開了目光, 然而,唇角上挑的弧度還是暴露了他的心情。
小西幾正好爬到他腿上,拿臉蹭了蹭他的手背。
靳澤敷衍地抓抓它腦門,餘光又從眼尾那兒不着痕跡地瞥出去。
女孩原先呆立的地方, 此時已經空空如也。
“小西幾。”
男人總算分了些耐心給它, 然而, 他手上撸着貓,心裏卻三心二意地想着——
真可愛。
說的是你的主人。
從客廳落荒而逃之後, 隔了好幾分鐘, 雲嬈才拿着兩杯溫熱的奶制品出來。
一杯鮮牛奶, 她以光速擱在茶幾角, 動作快得只能看見殘影。
然後,她用空出的一只手撈起小西幾,走到牆邊放下,慢悠悠地它的小湯盆倒滿沖泡羊奶,當西幾湊過去舔奶的時候, 她就蹲在它旁邊叫它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地給它順毛。
這差別也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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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澤獨自靠坐在沙發上,雙手抱臂, 心理嚴重不平衡。
雖然奶貓确實可愛,随随便便“喵”一聲,翻個肚皮就能勾走小姑娘的魂。
但是他也不賴吧。
前段時間, 某人還信誓旦旦地說自己是他的粉絲。
靳澤就沒見過偶像來粉絲家裏做客,是這個待遇的。
雖然他也沒聽說過哪個偶像會去粉絲家裏做客。
總之——
“雲嬈。”
他淡聲喊她,說完還拍了拍自己身旁的沙發,“過來。”
那副從容自若的樣子,仿佛他才是這個家的主人。
雲嬈的耳朵此時還紅着,如果說靳澤像家裏的主人,那麽她現在的神态動作就像個賊。
她雖然面皮薄,但是和其他文靜內斂的姑娘相比,有個算不上優點的優點。
那就是自我消化能力強,實在消化不了的話,她就推卸責任。
“過去可以。”
她站直了身子,不像賊了,但也不那麽自然,“你先別笑了,你不笑我就過去。”
靳澤不假思索:“我沒笑。”
“你明明就在笑,我視力很好的。”
她甚至能丈量出那個弧度,不太明顯,但是特別勾人,勾得她有點兒惱。
又來了,随時随地開屏的騷孔雀。
“好吧。”
靳澤擡手摸了下臉,手從唇角那兒擦過,沒感覺自己在笑,但是心情出奇的好,估計自然而然就反應在臉上了,肌肉控制不了的那種。
隔着一張玻璃茶幾,雲嬈仍然站着不動,默默地和他對峙着。
靳澤忽然蹙了下眉心,表情莫名透出一絲苦澀:
“唉,你應該知道吧?我明天要進組拍戲了。”
雲嬈怔了怔,就聽他繼續說:
“要在山裏住幾個月,有很多夜戲和打戲,後期需要減重十斤,結局還是慘死異國他鄉......”
他說得很平靜,并沒有惺惺作态,但是演員就是有這種本事,能夠讓觀衆從他平靜的語調中感受到不平靜的情緒。
靳澤就這麽在雲嬈面前演了起來,并且演的很成功,成功把一直和他保持距離的姑娘勾到了身邊。
雲嬈對靳澤的行程比對自己的行程還了解。
靳澤将要拍攝的這部電影是一部戰争片,他在片中飾演一名逃亡的戰俘,電影的具體情節未知,但是為了映射戰争的殘酷,可以想見,影片結局一定十分悲壯。
靳澤演的電影,除了獻禮片和商業恰飯片,十部裏有七八部都是悲劇。
照常理來說,他這種顏值水平的男星很少參演悲劇,因為過于出色的外形容易喧賓奪主,導演不會喜歡。但是靳澤不一樣,他的情緒表達和眼神戲完全壓得住那張臉,觀衆入戲之後,甚至會忘了這個男人原來是內娛顏值排行榜前三的頂級帥哥。
雲嬈坐在他身邊,想着這些事,問出了一個困擾她多年的問題:
“學長,你為什麽這麽喜歡拍悲劇啊?”
“誰喜歡拍悲劇了?”
靳澤的回答很現實,“都是為了沖獎。”
雲嬈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小西幾喝飽了奶,開始在陌生的新家裏四處探索。雲嬈的目光跟了它一會兒,看它邁開小短腿跑到落地窗邊,窗外的陽光斜斜照射進來,将它滾圓的身子拉長了投射在地上。
雲嬈身旁,靳澤擡手看了眼手表。
如果她沒數錯,這是他進屋之後第三次查看時間。
雲嬈倏地站起來,繞過茶幾跑進卧室,捯饬了一小會兒,抱着一個方方正正的精美禮盒走了出來。
“學長,這是送你的。”
她将盒子放到茶幾上,臉上帶着一抹紅暈,有些不好意思地打開蓋子,“裏面都是一些助眠神器,我挑了很久才選出這些,親測有效。”
靳澤靠近了些,問:“你知道我睡不好?”
雲嬈點頭:“你去年一共接受了27次采訪,其中有5次提到在片場沒睡好,4次以要去補覺為由結束采訪,頻率還挺高的。”
靳澤望了她一眼,頗有些訝然。
“就......我們所有粉絲都知道的。”她找補道。
盒子裏躺着四五件助眠神器,雲嬈煞有介事地一一介紹起來:
“這個是助眠軟糖,荔枝味的,睡覺之前可以吃一顆,就算裏面的氨基酸不管用,吃點甜的也能放松身心;這個是薰衣草香薰石,建議放在床頭櫃上,味道聞起來特別寧心靜氣;這個是月牙形的乳膠枕,有減壓效果,枕它睡覺還不容易落枕......”
她一邊說,看到靳澤修長的手指輕輕抓起盒子裏唯一一個奇奇怪怪的東西——布偶小人,她雙頰的紅暈似乎更深了些。
“這是什麽?”靳澤好奇地問。
“這是......我說了你不要笑我。”
“不笑。”
話音未落,他唇角已經向上揚了揚。
雲嬈吸了口氣,一鼓作氣道:“這是我從溫大仙那兒求來的助眠小人,據說只要把這個小人放在枕頭旁邊就能踏實睡覺,也不會做噩夢了。”
“溫大仙?”靳澤笑了聲,“溫柚嗎?”
雲嬈點頭,過了會兒,忽然納悶道:“學長怎麽知道溫柚?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們高二才認識的。”
那個時候,靳澤已經出國留學了。
他啞然了一瞬,回答說:“那個小神婆,我高三的時候她就挺有名了。”
“哦。”
靳澤垂下眼,将傳說中的助眠小人捏在掌心。他小小的臉上畫着一個月亮,頭戴巫師帽,手長腳長,圓圓的軀幹上穿着一件藏藍色的男生睡衣。
他随手把玩着柔軟的布偶,嗓音含了一絲玩味:
“怎麽是個男孩?”
雲嬈湊近了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客廳裏很靜,窗外偶有鳥雀撲翅的聲音,嘩啦幾下就飛遠了。
靳澤捏了兩下布偶小人細長的手腳:
“不會說話,也不會動,陪我睡覺好像還差點意思。”
雲嬈回味一遍他說的話,眉一蹙,臉上的紅暈霎時褪幹淨了。
會說話的,會動的,還要是個女孩。
才能陪他一起睡嗎。
雲嬈心一涼,幾乎确定了,他在粉絲們心中樹立的清冷禁欲的形象全是演出來的。
在娛樂圈那個大染缸裏,他不知道像這樣挑逗過多少個女孩。
就連面對她的時候,也是随時随地,信手拈來。
雲嬈原本撐着腿半蹲在他身邊,現在忽然站直身子,眼睛比坐在沙發上的靳澤高出一截,眉毛輕皺着,聲音也有些僵硬:
“學長,你這樣說話很奇怪。”
靳澤望着她,薄唇納悶地抿成一條直線。
“你要是不喜歡我送的禮物,還給我就好了。”
說完這句,她的勇氣也耗完了,幾乎立刻垂下眼睛,悶頭開始收拾桌上的大紙盒。
此時靳澤才反應過來,心髒揪了一下,用極輕的聲音回複:
“我說錯話了,和你道歉好嗎?”
雲嬈沒擡眼,手上的動作也沒停。
男人伸出骨節分明的右手,溫柔又強勢地按住了紙盒:
“我很想要這個禮物,還可以送給我嗎?”
雲嬈的脾氣一下子撤回去了。
她幅度很小地點了點頭,把手收回來,背在身後,指尖忽輕忽重地捏着家居服上的搖粒絨,隔着薄薄的絨布,指甲偶爾會掐進指腹裏。
在她眼皮子底下,靳澤第四次查看手表時間。
幾乎同時,他擱在沙發扶手上的手機震起來,有人來電話了。
接完電話,靳澤對雲嬈抱歉地笑了笑,說他趕時間赴一場重要的餐會。
還讓她別送,接他的車已經在樓下等候多時。
因為剛才那段小插曲,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異常僵硬。
雲嬈只送他到玄關那兒。
臨別時,靳澤垂眸朝她腳邊的小西幾說了聲“再見”。
高挑英俊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門前的方寸之地。
以前他每次進組,相當于人間蒸發,除了表演之外的任何事情都不過問。
除非殺青,否則幾乎不會踏出片場。
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應該都不能再聯系了。
更別提像今天這樣見面。
思及此,雲嬈虛脫似的倒在了沙發上,雙腳把鞋一蹬,蜷着腿縮抱住了自己。
她真不知道剛才為什麽反應那麽大。
人家只是随口說了句玩笑話,也沒有很露骨,她以前在學校裏圍觀他們幾個互飚髒話的時候,都不覺得有什麽問題。
現在人長大了,脾氣也見長,當着偶像的面就敢甩臉色。
她算哪門子的粉絲啊,真把自己當人家的親生妹妹嗎?
雲嬈懊惱極了,抱着腿在沙發上骨碌骨碌地滾。
她覺得自己再也不可能見到靳澤了。
他如果真的想要個妹妹,什麽樣的沒有。
像她這樣又悶又無趣,唯一的優點溫柔乖順也不複存在的女生——
只配擁有雲深那樣讨人厭的親哥。
三月末,申城随處可見飄舞在空中的揚絮,直到連續幾天的春雨将城市沖刷了一遍,空氣中的異物感才有所減輕,再度放晴的時候,天色也變得敞亮開了。
雲深生日那天是周末,天氣晴得很離譜,藍天白雲濃墨重彩,像油畫顏料調出來的色調,美得有點不真實。
雲磊和姜娜最喜歡這樣的日子。
雲深生日前一周,他倆提前來到申城小住了一段時間。
雲深也在申城工作,和妹妹的公司相距甚遠。
他租住的房子很大,足有三室兩廳近兩百平,爸媽來申城的這段時間,雲嬈也搬到哥哥家住,每天早半小時起床通勤,但是有美味的三餐等着她,一點也不虧。
趁着天氣晴朗,午後時分,雲深和幾個同事相約高爾夫球場,組了個生日局,
臨出門前,雲磊把他叫住了,叮囑他早點回家吃晚飯,又讓他把妹妹帶上一起出門玩。
雲深臉一皺,不說自己不想帶,而說:“她就喜歡在家宅着。”
“這麽好的天氣,你妹妹一個人窩在房間裏翻譯,太陽都見不到,你這個做哥哥的......”
“砰”的一聲,房門關上了。
......
看在這小子今天過生日的份上,雲磊忍住了把他媽叫來和他大戰三百回合的沖動。
雲家人從來不生隔小時的氣。
等雲深玩完回來,一家人又其樂融融地聚在一起給他過生日。
雲爸雲媽給兒子送了一本《脫單手冊》,據說是全球著名的戀愛心理學大師寫的。雲嬈送了一個單反鏡頭,雲深收到之後愣了愣,有點不甘心地問她:
“說好了送領帶套裝的,怎麽變成這個了?”
雲嬈扁了扁嘴:“買是買了......不記得擱哪了。”
“你可真有錢。”
雲深冷觑她一眼,然後嘆了句,“我比老靳更帥的夢破滅了。”
其樂融融的家庭時光只持續了一頓飯的時間。
飯後,雲深又要出門了,這回的聚會對象是幾個在申城工作的高中好友。
下午的“父子情深”劇本再次上演。
姜娜在廚房裏清洗碗筷,剩雲嬈留在客廳看電視,有幸圍觀并參與進了這出好戲。
“帶上妹妹再走啊!”
雲磊苦口婆心道,“她都在家裏宅了一整天了,周中那幾天也是,一回家就悶頭關屋裏加班,太辛苦了。”
雲深揉了揉眉心:“她自己沒朋友嗎?”
父子倆不約而同瞄向沙發上端坐的雲嬈。
雲嬈當然聽見他們說話了。
她有朋友,只是這段時間工作确實忙。
而且......她也确實不想出門,一個人靜靜待着挺好。
雲磊見女兒一動不動的完全沒反應,于是替她回了:
“朋友是朋友,哥哥是哥哥,再說了,你的朋友也可以變成她的朋友。”
“強詞奪理。”
雲深倚着牆無奈地站了會兒,不知道想到什麽,忽然扭過頭,破天荒地喊了雲嬈一聲:
“撓,走不走啊?”
雲嬈難以置信地拽了拽耳朵:“你叫我?”
“不然呢?”
雲深單手卡着腰,唇邊勾起一抹恣肆的笑,
“看你天天加班怪可憐的,哥哥帶你見偶像去。”
原本五分鐘就能出的門,硬是被這姑娘拖到一個小時才走。
她的解釋非常冠冕堂皇——見偶像之前,必須要沐浴更衣淨手焚香,以示她的激動與尊敬。
“你怎麽不齋戒三日呢?”
雲深催她催的頭都大了,“別化妝了,那幾個你都認識,誰沒見過你15歲素面朝天的傻樣。”
雲嬈覺得她的速度已經很快了,洗頭洗澡換衣服化妝,哪個姑娘不要花一兩個小時。她心裏也有點急,再加上雲深在一旁催個不停,最後的化妝環節完成得很草率,腮紅和口紅還是帶到車裏在路上補的。
“瞧你那樣,沒出息。”
雲深一邊開車一邊嘲諷妹妹。
其實他能理解雲嬈的心情,和她說帶她去見靳澤的時候,她沒有激動得找不着北,已經出乎他的意料了。
雲嬈懶得和他一般見識,兀自化完了妝,邊看窗外景致邊問:
“靳澤學長不是在拍戲嗎,怎麽有時間過來?”
“他這兩天剛好在隔壁市的攝影棚拍,離得近就來了。”
雲深看一眼手機時鐘,接着說,“只不過,他時間很緊,估計要晚一兩個小時才能到。”
現在已經晚上八點了,如果他十點左右到,玩兩個小時,回組裏的時候就是淩晨了。
如果玩嗨了,也不知道回去之後睡不睡得着。
還有,上次見面結束得那樣尴尬而倉促,今天再見到,他還會像以前那樣溫和親切地對待她媽?
腦子裏團着許多亂七八糟的事兒,雲嬈的表情就變得有點凝重。
明明才差兩歲,雲深好像和她有了代溝,越發看不懂這小妹妹在偶像見面會的路上怎麽能擺出一張苦瓜臉。
他忽然想起一事,十字路口等紅燈的時候拿起手機發了幾條消息。
雲嬈有點好奇,目光飄過來,雲深大方地告訴她:
“多帶你一個,其他人都沒什麽問題,但是大明星不一樣,我得提前知會他一聲。”
雲嬈點頭,過了不到兩分鐘,只聽雲深的手機叮了一聲,對方回消息了。
雲深掃了眼,哼笑了下,幹脆拿給雲嬈看。
靳澤:【好久沒見雲嬈妹妹,開始期待了】
“好久”這兩個字,在雲深看來,或許長達九年。
可是為什麽,就連雲嬈心裏也覺得,已經好久好久沒有見過他了。
明明才過了兩周而已。
雲深訂的會所很高檔,坐落在外環某知名的富人區。
侍應生引着兩人來到預訂的包廂,裏頭已經坐了四個人,除了池俊學長帶來的女朋友,雲嬈全都認識。
天花板上的彩色射燈投下缭亂的燈光,将每個人的臉映照得忽明忽暗。
多少年過去了,池俊學長咋咋呼呼的性格一點也沒變。
他坐在沙發靠右的位置,單手摟着女朋友,桌上的酒明明還沒開,他的狀态卻興奮得像磕了三天搖頭|丸泡白酒:
“來了來了來了,各位觀衆請舉起你們的雙手!現在朝我們走來的是壽星我深哥,清華學神,20xx年高考市狀元,高中三年只要語文不考記敘文他就能穩坐年級第一......”
雲深尴尬死了,扯着不上不下的唇角罵他:“給老子閉嘴吧!”
池俊就跟沒聽見他說話似的,繼續拉着他女朋友介紹道:
“跟在我深哥旁邊的漂亮妹妹更厲害,今天封博沒來,所有人裏面學歷最高的就是她,羅馬大學雙學位海歸碩士,剛畢業就拿到好幾千時薪的高級口譯人才......”
這回,連雲嬈也受不了了:“學長,別說了......”
時薪幾千的口譯工作,她一個月接不了幾臺,被池俊學長這樣介紹,搞得她好像一個月能賺幾十萬一樣,做夢都不敢夢這麽大的。
在池大主持人鼓動人心又尴尬至極的開場白中,包廂內的氛圍熱絡起來,新鮮話題層出不窮,雲嬈也能跟着聊天跟着笑,不出意外,學長們都誇她長大了變活潑開朗,比十五歲那會兒悶葫蘆似的好玩多了。
等壓軸嘉賓到,黃花菜都涼了,酒肯定得先喝上。
雲深叫侍應生進來開了一瓶香槟,高腳杯往桌上一擺,整個逼格都上來了。
雲深他們宿舍是一中當年出了名的學霸宿舍,除了藝考生靳澤,全員top10大學畢業,top2都出了兩個。別看他們玩兒鬧兒的時候腦袋仿佛缺根筋,畢業這麽多年了,在座的随便挑出來一個都是社會精英,然而一旦湊到一塊,年少時候那股傻逼勁兒就跟壞了的水龍頭似的,汩汩往外冒。
他們不要高腳杯,偏讓侍應生拿平底杯過來,啤酒混着香槟、冰紅茶什麽的喝,活像一群剛進城沒見過世面的毛頭小子。
雲深不讓雲嬈喝酒,她自己也不想喝,拿冰紅茶滴兩滴洋酒意思意思算了。
酒過不知道幾旬,音響差不多該開張了。
池俊先上臺唱了首搖滾版的生日歌點燃全場,然後換了個麥霸兄弟上臺,正好沒人和他搶麥,生日會就這麽變成了他的專場演唱會。
臺下觀衆刷刷點着想聽的歌,麥霸哥幾乎每首都會唱,唱得還都很不錯,相當于免費點了個駐包廂歌手,你開心我也開心。
麥霸哥開開心心地唱了五六首,不經意瞥到下一首歌的歌名預告,突然撂挑子不幹了。
“哪個傻缺給我點的《單身情歌》?我追我女神追了快半年,眼看就要成功了,老子不唱這個,不吉利。”
池俊坐沙發上快笑趴了:“嫌晦氣你就下來吧,我給我深哥點的。”
雲深拿酒杯的手一抖:“你什麽意思?”
“在座的除了你,還有哪個是單身而且沒有追求對象的?”
池俊笑得愈發大聲。
雲深冰涼涼的目光掃視包廂一周,最終落向了坐在他身邊的某同姓女子身上。
這群兄弟有多難纏他是知道的。
你要是不唱,他們扛也要把你扛上舞臺,話筒怼着嘴,不哼兩句讓他們高興了絕對下不了臺。
然而唱歌是雲深的一生之敵,他寧願單身一輩子,也不願意張嘴給這群傻缺留下一手機的視頻音頻笑料。
非逼他唱的話,他只能賣妹妹了。
“我妹也單身,瞧她這呆樣,估計也沒有想追的人。”
說完這話,雲深湊到雲嬈耳邊,求人也沒點求人的樣,
“妹啊,你也知道你哥五音不全,今天還是哥的生日,算哥求你了,江湖救急。”
雲嬈腦子裏只剩下一句詩——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嬈妹妹竟然沒有男朋友?全天下男的眼睛都瞎了嗎?”
學長們又咋呼開了,一個比一個起勁。
如果能聽漂亮妹妹唱《單身情歌》,那可比被雲深這個大老爺們侵犯耳朵有意思多了。
雲嬈心裏并不願意,但是架不住四個嘴強王者輪番地軟磨硬泡,他們把音樂都停了,整個氛圍組全等她一人重啓。
算了。
雲嬈開一瓶啤酒,眯着眼小灌一口。
唱就唱吧,當年在意大利學語言的時候什麽臉沒丢過,莽就是了。
況且她唱歌也不難聽,《單身情歌》這麽脍炙人口的歌,堵着耳朵都不會唱歪。
不知誰按下了播放鍵,韻律感極強的電吉他前奏驟然響起,學長們沿途鼓掌歡呼,雲嬈在一片歌舞升平中走上舞臺。
“抓不住愛情的我
總是眼睜睜看它溜走......”
清甜溫軟的聲音蔓延開,全包廂都炸了。
“世界上幸福的人到處有
為何不能算我一個......”
“算算算!必須算!”
學長們捧哏捧得聲嘶力竭。
臺上唱的是《單身情歌》,底下全員瘋狗上演《浮誇》。
主歌剛唱兩句,包廂房門忽然從外打開。
侍應生小哥探頭進來,表情略顯驚悚,似乎被裏頭狂熱的場景吓得不輕。
他身後還跟着一人,黑衣黑褲黑超遮面,廊道外燈光暗淡,他的身影匿在陰暗處,輪廓有些模糊不清。
全員瘋狗寂靜了一瞬,很快——
“最他媽牛逼的終于來了!”
池俊激動的差點把酒杯砸了,幸好他女朋友也和他一樣激動,所以他沒有傻的很突兀,
“我澤哥!!!UCLA全宇宙最好的電影學院畢業,威尼斯影帝!金像獎影帝!柏林影帝提名!高中三年蟬聯校草!就睡我頭頂上!我這頭靠他開過光了,摸一次十塊,摸完十年內包你走上人生巅峰!”
靳澤是唯一一個沒有打斷他這尬破天際的介紹的人。
侍應生離開後,他慢條斯理地摘下墨鏡和口罩,唇角不知上揚了多久,琥珀色的眼睛像鋪了一層浮游螢火,低聲笑罵道:
“哪來的煞筆......”
話音方落,他的目光向左偏轉幾十度,缥缈又溫和地在雲嬈臉上定了一下。
聽清楚這首歌的伴奏,他眼中閃過一絲訝異,笑意更深了。
雲嬈的嗓子像被火舌舔了一口,幹啞得不行。
她握着話筒呆站在舞臺上,然而這場煉獄才剛剛開始。
“嬈妹妹別停啊,繼續唱,這種時候怎麽能沒有歌聲!”
“影帝而已,又不是歌手,在他面前沒必要緊張。”
“就是就是,你剛才唱得可好了......”
雲嬈咽了口灼熱的空氣,摸摸自己的脖子,重新湊近話筒。
歌曲正好進行到副歌片段,她木愣愣地開口——
“找一個最愛的深愛的想愛的親愛的人,
來告別單身。
一個多情的癡情的絕情的無情的人,
來給我傷痕。”
舞臺下邊,兩三個人拉着靳澤入座,他不着急坐下,先送了雲深一個詹姆斯簽名籃球,兩兄弟像模像樣地攬肩抱了下。
雲嬈移開目光。
老歌的感染力不是蓋的,她漸漸陷入情緒裏,唱歌的聲音加大了力度——
“孤單的人那麽多,
快樂的沒有幾個,
不要愛過了錯過了留下了單身的我,
獨自唱情歌,
這首真心的癡心的傷心的單身情歌,
誰與我來和......”
她誰也沒看,側對着包廂衆人,雙手抓着話筒賣力地唱,最後一個轉音加飙高音的“噢——”也完整又給力的唱出來了。
曲畢,雲嬈在一片掌聲中鞠了個躬,往臺下一跳。
要回到她原先坐的地方,就必須經過坐在最外面的靳澤。
“學長晚上好。”
她眼神亂飄地問了聲好。
“唱得很不錯。”
靳澤把腿讓開,身體向後靠了靠,眼神留在她臉上,逛了圈,似乎還想說點什麽,可最終盡數堵了回去。
雲深坐靳澤身旁,瞧雲嬈見到偶像這麽平靜,還挺驚訝的。
他一只手搭在靳澤肩上,目光跟着妹妹,随口對兄弟說:
“她怎麽對你這麽冷淡?還有,剛才上臺的時候不情不願的,你一來,她突然唱得老猛了。”
雲深說話也沒避着人,雲嬈從他身前經過,聽得一清二楚。
她正準備往他的新鞋上踩一腳,就聽到靳澤回頭問了句:
“有很冷淡嗎?”
雲深:“她看都懶得看你一眼。”
“我那是緊張!”
雲嬈停在雲深身前不走了,細白的脖頸莫名其妙紅起來,
“我見到靳澤學長,緊張一下都不行嗎!”
“可以。”
雲深不知道她忽然發什麽飚,“你唱歌唱魔怔了?”
“你上臺唱《單身情歌》試試,看看魔怔不魔怔。”
“我唱的沒你好聽,這首歌就是為你量身定做的。”
“你......”
比無賴,雲嬈絕對不是她哥的對手。
她無助地咬了下唇,不由自主地瞥了靳澤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
“怎麽就量身定做了?”
靳澤忽然插話,手裏把玩着空空如也的酒杯,嗓音清沉沉的,“我有預感,小雲嬈今年就會脫單。”
雲深像是聽見一個多好玩的笑話,嗤了聲:“何以見得?”
靳澤挑一下眉,随手把高腳杯擱在桌上,四平八穩:
“就是這麽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