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Chapter (33)
畫室裏一片狼藉。
餘白就坐在那堆狼藉裏, 身上沾滿了斑駁的顏料。他顫抖的描繪着記憶裏少年的模樣,一筆又一筆,跟魔怔了一般,畫到雙眼赤紅, 畫到手哆嗦, 都沒放下那支筆。
江野斷聯的這幾天。他憔悴了好多,小臉蒼白, 身形瘦弱, 因為很久沒有喝水, 連嘴唇都幹裂破皮。
現在無論他怎麽畫, 畫裏都沒有了當初的靈氣。到底少了什麽呢?餘白蜷縮在五彩斑斓的顏料堆裏, 思考着這個問題。
江野斷聯的這幾天, 餘白就跟失戀了一樣做什麽都很沒精神, 無論現在他畫什麽都沒那個意思, 甚至畫出來的東西讓他厭惡至極, 索性撕毀了一張又一張的畫作。
他扔的紙團被沈念當寶貝撿起來, 一個個收在自己的單肩包裏。
這些畫在沈念眼裏看起來都是寶物,是可以直接辦畫展的程度, 他不明白為什麽餘白覺得這是垃圾。
“沈念過去。”餘白喊了他一聲。
沈念一愣。
餘白用有些厭世的眼神指了指外頭一處玫瑰花圃裏。那些都是餘白買的, 餘白幾乎每隔一段時間都會訂購幾百朵新鮮的去換替換枯萎的,只為讓他畫裏的玫瑰保持的鮮豔和新鮮感。
沈念走過去。
餘白低聲道:“吻它。”
又讓他吻花?沈念覺得好奇怪, 為什麽餘白要一直執着于這個畫面。
但他還是很聽話的照做了,俯下身子, 小心翼翼的吻那朵玫瑰。不知為何,腦子裏忽然閃過一個畫面,那個被江野推得四分五裂的小醜。
心裏有點不舒服,眼神也暗了些。
餘白看到後, 皺了皺眉:“不是這樣的,你眼神溫柔點。”
沈念試着去溫柔,但還是達不到他的要求。餘白煩躁的揉了揉眉心:“或者你調一下角度,我再找找感覺。”
沈念聽話的換了一個角度。
小醜在他腦子裏咯吱咯吱的發出詭異的笑聲。他搖了搖頭,強迫自己不去想,可是怎麽都會想到那個紅鼻子的滑稽小醜。
“你笑一下。”餘白說。
有小醜在嘲笑他,沈念笑不出來。
餘白有些不耐煩了:“我讓你笑一下!”
沈念還是笑不出來,有些委屈的看着餘白。餘白把畫板推倒了,喘息着平複自己逐漸燥怒的情緒。
沈念被他兇得一震,好久才開口:“我從來不屬于玫瑰花,我也很讨厭玫瑰花,為什麽硬要讓我去親吻玫瑰?師父畫不出來不覺得是自己的問題麽?”
他想說這句話很久了。
餘白也被他說得愣愣的。
“咯吱咯吱。”
小醜又被推倒,四分五裂,肢體蹦得到處都是。江野支撐着腦袋,饒有興趣的盯着監控屏幕,等待着餘白回答。
餘白愣了一會兒,開口道:“我從來都沒覺得我有問題,是你表達不出我心裏想要的感覺。”
“行吧。”沈念自嘲地笑了笑,将鑰匙往地上一扔,拄着拐杖往外走去,有點可憐:“這些天打擾你了餘白。以後我不會再來了。”
屏幕裏餘白無奈地捂住了頭,把十根手指頭插進了發絲間,盯着桌子上的手機似乎在思考什麽。
好久好久。他拿起了手機,又撥通了那個號碼。
與此同時江野辦公桌上的手機響了。
但沒人接。
屋子裏煙霧彌漫,那俊雅的醫生躺在沙發裏吞雲吐霧,捂着半張臉抽笑着,吓壞了他坐在他對面的病人,為什麽剛才那溫柔的醫生忽然變成這樣。
他現在就像個瘋子。
不,他就是個瘋子。
一個将優雅體現到極致的瘋子。
快接電話吧。
我不能沒有你。
……
餘白心急如焚的等待着江野的接通。
終于那頭有了回應。
江野的低音炮慢悠悠響起,聽起來有些溫柔:“怎麽了?”
餘白站起來,紅着眼顫抖道:“你這幾天去哪裏了?為什麽不接我電話?你知不知道我找你很久了?”
一萬個問題甩來。江野抽了一口煙,盯着屏幕裏面色焦急的男人,好久,才開口:“抱歉。”親愛的。
“見一面吧。”餘白脫掉圍裙,往浴室裏走去:“我想見你。”
“好。”江野也滅了煙坐起來:“你想在哪見?”
餘白想了想:“酒吧吧。”
餘白約的一個魚龍混雜,人群衆多,非常亂的知名酒吧。餘白先來,江野後到。兩個人面對面坐在無人的卡座裏。
酒吧裏放着暧昧的慢搖。
人群暧昧的舞動。
餘白看起來有些頹廢,但比之前那個樣子要好得多。他在過來之前特意清理了自己一番,就是因為不想讓江野看到那副頹廢厭世的模樣。
江野的白大褂沒有脫。他很喜歡把雙手插在大褂兩邊的口袋裏。他露出一副對餘白緊張的模樣,低着頭坐在那,看起來有些坐立不安。
餘白知道他開始又恐自己了:“洗手間要出去才能看得到。”
江野微微搖頭:“有什麽事?”
餘白拿出一張銀行卡挪到他面前:“這張卡裏有我所有的積蓄。”
江野沒接。
餘白又道:“江醫生,給我當模特,這些錢都是你的。”頓了頓,加了一句:“我也是你的。”
江野像是緩緩吐了一口氣,發愣似的盯着他好久好久,才開口道:“找別人吧,我不适合做你的模特。”
餘白被拒絕的那一瞬,瞳孔顫了一下,似乎是難過?但看起來又不是,那裏面隐藏的情緒挺詭異的。
“你讓我找誰?沒有人可以替代你。”
這四年他默默無名,畫作雖然可以謀生,除了以前畫的玫瑰與少年之外,卻沒有一副成名之作。
他有多需要他呢?
就像魚兒離不開水。
失去他就會死的地步。
江野的眼眸微妙的擡了一下:“我記得你身邊有一個和我長得很相像的孩子。”
“他不行!”餘白特別激動,激動過後又慢慢平複:“他雖然和你長得像,但我對着他根本什麽都畫不出來。”只有你才行,只有你才是我的靈感來源。
“抱歉。”江野再一次拒絕了他:“我對你過敏。”
“……”
餘白啞口無言。
好久,他擡起頭笑了,笑得有些好看:“行吧江醫生,我也不勉強你。既然達不成合作關系,那一個普通朋友還是能做的吧?”
江野沒說話。
“別急着走,以朋友的身份陪我喝杯酒吧。”他拿起酒瓶欲要倒酒,想起什麽,又問他:“你沒有吃藥吧?”
江野淡淡回應:“沒有。”
餘白給他倒了一杯酒,倒酒的途中,酒中悄然落下一物,那東西消失得特別快,一眨眼間,就變成無數的小氣泡,溶解在酒裏,仿佛無事發生。
他把酒杯推給江野:“我現在還記得你很能喝酒。”
江野接過那杯酒,繞有意思的盯着杯子。他那麽看着杯子讓餘白覺得有點緊張,是不是剛剛讓他發現端倪了?
看來是他想多了。
江野揚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把杯子遞到了唇邊。
餘白目光逐漸興奮。
江野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将那杯酒一飲而下,那性感的喉結上下滾動着,還流淌着水珠,讓人好想咬一口。
“你不喝麽?”他看過來。
“喝。”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江野又給他倒一杯,問了他一句:“我記得你以前從沒喜歡過我,現在為什麽又對我這麽執着?”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餘白回答得很敷衍,注意力全部沒在他身上,而是在自己手腕的手表上,他有些焦躁的看着手表的指針,似乎在等待着什麽。
老鷹捕食的小動作被盡收眼底,那頭羚羊卻當無事發生,只是無奈的笑了笑,心甘情願的落入他布置好的陷阱裏。
這酒吧一首慢搖放完的時候,江野緩緩的倒下,像睡着似的,安安靜靜的靠在了沙發裏。
“江野?”
餘白确定他不會動後,走過去輕輕抱住他,像是松了一口氣般,用手去撫摸他那張俊美的臉:
“江醫生,你還真好騙呢。”
他把江野帶回了畫室,放在畫室的沙發裏,當時江野的皮膚上起了很多紅痕,對餘白過敏又發作了。
餘白只好找了一件透明雨衣把自己包裹嚴實,還帶上了塑料手套去接近他。那一刻他看着裏的自己的手,忽然感覺自己好像一個要殺人的兇犯似的。
其實不是。
他的想法很簡單。
他就是想強制性讓他當模特。
他把沉睡的江野放置在布景區,脫去他的白大褂。此刻的江野就像一個沒有靈魂的娃娃,任他擺弄着他的四肢,最後以一個坐着睡着的姿勢躺靠椅子上。
餘白給他手中和身邊放上了鮮豔的玫瑰花,這才滿意的退開,紅色實在是太适合他,顯得有一種別樣的美感。
餘白安安靜靜的畫起畫來,顏料潑了一桶又一桶。他感覺好爽,他從沒有那麽靈感爆發過,描繪的動作在那一刻,根本停不下來來。
餘白的眼神盯着江野要多貪婪有多貪婪。他簡直為他而生的模特,為他存在在這個世界的模特。
畫只能畫一半。
他該收手了。
餘白把江野扶起來,帶着他往車上走去。他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處理事後的事情,在江野沒有醒之間把他帶回酒吧,然後假裝無事發生,免得他心理上以後對自己更加恐懼。
現在是深夜11.30分。
11.20的時候。
餘白剛把車停在酒吧門口,還沒來得及解開安全帶,眼前一陣暈眩,萬葉飛花席卷而來。
他以為是低血糖犯了拿了一顆糖含進嘴裏,可是暈眩感沒有半分減退,最後跟抽空靈魂似的,軟軟的躺靠在駕駛座,再沒有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