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節
,就對着他的額頭中心吹氣,道:“頭低下來。”
“幹嗎?”吳邪一臉疑惑,還是老老實實把腦袋垂下去。
張起靈就把下巴抵到他後腦勺上,挪動着摩了兩下,道:“從這打開,看看裏面那東西還有沒有救。”
吳邪安靜了幾秒,摟他脖子的手猛一收緊:“操,你可以侮辱我,但不可以侮辱我的腦子!”
張起靈笑道:“可以。先回卧室。”
吳邪一愣:“回卧室也不可以!”
張起靈只道:“沒說侮辱你腦子。”湊近他耳邊,“我說侮辱你。”
14
窗外天空是一塊被打了燈光的藏藍色畫布,零零散散幾粒銀白色玻璃碴子灑在上面。樓房彩了缤紛的光漆,中間馬路和街道被灌入擁擠的人群和車輛。吳邪把視線從外面收回來,張起靈恰好隔着方桌在看他,餐廳橙黃的燈光帶了點童話感,投在他堅硬的五官上,特別是那雙漆黑的眼睛,兩只小手一樣的睫毛——吳邪有吻上去的沖動。
張起靈朝他舉了舉高腳杯,他跟着端起杯子,湊上前碰了碰,埋頭喝了一口——應該說吞,黑皮諾被他當水一樣,一口氣狼飲了半杯。回過神,又擡頭看張起靈,嘴角扯出個笑來,尴尬卻是掩不住的,好在張起靈好像沒看見,低頭繼續給碗裏的糖醋黃河鯉魚剔刺。
吳邪覺得又悶又熱,額角冒出汗來。音響裏一首《love fool》正在循環第三遍,也不知道餐館服務員在想什麽。他當然不能吻過去,即便現在的情形除了“蜜月”他想不到別的關聯詞彙——事實上是正值五一短假,兩個人溜到了濟南。
周圍是其他餐桌上窸窣的閑聊聲,碗筷碰撞聲——清脆的,一下一下交疊着,撓在吳邪心上。他當然不能吻過去,天知道他有多想吻過去。餐桌上那只蠟燭的火焰一躍一躍的,他能想象出張起靈披上紅蓋頭的樣子。
Love me love me
Say that you love me.
Fool me fool me
Go on and fool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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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ve me love me
大概店員終于煩了,滿當當都是少女情懷的歌終于被切過去。
張起靈停下筷子,擡起頭看他,道:“不合胃口?”
吳邪忙重新拿起筷子,笑着搖搖頭,夾了一塊壇子肉,一口咬下去,湯汁從舌尖溢開,肉肥而不膩。“挺好吃的,經常往外跑就是好,點菜也成拿手絕活了。”
張起靈道:“明天想去哪?”
下午提前下班,兩人就趕火車過來了。酒店已經預定好,餐館也是直奔的——全由張起靈安排好了,他來過不少次。三天假期實在緊促,本來吳邪想一起去杭州的。最後不得不挑個近一點的地方,一說濟南,沒料到張起靈半熟了。又想換地方,張起靈卻說想到濟南就濟南吧。吳邪也不再堅持。說到底,旅游也不過是因為身邊有了這個人,否則在家裏窩上三天要更舒坦。
“你定吧。”吳邪扒了口飯,“張大導游。”
張起靈笑了笑。
吳邪掃了一眼四周,喧嚷的,各種關系的客人。
“加缪有句話說,要熟悉一座城市,也許最簡單的途徑是了解生活在其中的人們如何工作,如何相愛和死亡。”
張起靈道:“那你必須搬過來了,三天不夠。”
吳邪道:“到城市旅游,其實也就是人看人。假期更慘,不是人看景區,是景區看人。”
張起靈頓了頓,“想回去了?”
吳邪笑起來:“開個玩笑你還當真了!”略微一頓,“我喜歡這裏,在這裏很好。”
張起靈用眼神詢問。
吳邪笑道:“如釋重負的感覺?”
張起靈沉默了半響,沒作聲,把剔了刺的一塊魚肉放到他碗裏。
陌生的城市。好像他們的關系突然沒有任何顧慮了,可以放到天光明亮的地方,可以和其他一切生物一樣經歷春夏秋冬,有陽光便擡頭,有雨水便相依,有狂風便逆風而行——什麽都阻止不了它們生長。
陌生這個詞第一次帶了點溫暖的意味。
盯了張起靈一會兒,吳邪噗嗤一下笑出聲來:“喂,我開玩笑!”
張起靈喝了口酒,道:“知道了,幽默家。”
吳邪還是笑:“這不能怪我。兩個人總得有個話唠吧,氣氛總得顧吧,我不幽默,這日子還怎麽過?”
張起靈停下筷子,笑道:“那到底還想不想過?”
吳邪沉默片刻,道:“先說說財産怎麽分。”
張起靈不假思索:“大件歸我。過不過?”
吳邪笑起來:“過,那必須過。”
張起靈面不改色,吳邪卻覺得他身後拖了條狼尾巴。不是錯覺的話——感覺他好像點了下頭,對回答很滿意的意思?太拽了。
翌日,匆匆吃完早餐就離開旅館,去了趵突泉公園。天下第一泉肯定是要看一看的,又去李清照紀念堂。即便久居杭州,游廊,方亭,石橋,書法家書寫的李清照詩詞,還是勾去了吳邪的注意力。他學考古就是憑興趣,否則也不會挑這麽個不吃香的專業混——他對古文物和歷史的喜愛刻在骨子裏,也許是從他爺爺那一代就傳下來的,吳家人的“通病”。
對書法也有極深的興趣,集多位書法家的作品自然吸引了他,視線幾乎黏上去,一步一挪。張起靈耐心好得吓人,也不做別的,跟着他挪,他大發感慨,他也能評價幾句。吳邪這才意識到,書房裏那個只有程序書籍的書架給他造成不小的誤導——張起靈并不是那種腦子裏只有數據的理科高材生,無論詩詞、書法還是文物歷史,他都能說出不少含金量高的東西來。
吳邪更加覺得,張起靈就像宇宙,他是異想天開的人類,每在他身上挖掘出一點東西便沾沾自喜,如獲至寶——然而這一點東西事實上是那麽微不足道。
中午兩個人去吃鍋貼。随後轉向大明湖公園,坐船游湖,季節不對,荷花是看不到了,地毯一樣鋪開的荷葉蒼翠欲滴。揀了個尴尬的季節,看不到滿池荷花,也體會不了老舍筆下的濟南的冬天。但吳邪情緒很好,亭臺樓閣和水榭長廊無論如何也看不煩。
到南豐祠附近上岸,當然不能錯過雨荷廳,相傳乾隆和夏雨荷就是在這對上眼兒了。荷塘裏不見荷花,美人倒是——吳邪扭頭看一眼張起靈,綠茵茵的垂柳在他周身飄搖,他正盯着湖面,百無聊賴的樣子,看眼神就知道,不可能和他一樣想愛情故事去了。穿的是黑色短袖連帽衫,藍色牛仔褲,此情此景,卻偏給吳邪想出個詞來——
恍若谪仙。
張起靈突然一轉視線,吳邪被抓個正着。雖然已經不是一次兩次,還是有些尴尬,吳邪忙看向別處。張起靈指了指旁邊,道:“進不進去?”
吳邪當然點頭。
雨荷廳院子裏,游人簇擁在一株高大的古樹周圍拍照。乳白色花瓣,一簇一簇擠在一起,你推我攮,把古樹拼成只白色巨傘。吳邪也跟過去拍了兩張,問張起靈是不是棠梨,說是,不過有另一個名字,叫杜梨,濟南的名木之一。見吳邪有興趣,又補充道:“‘杜梨’通‘杜麗’,這是夏家後人種的,用來紀念夏雨荷。”
吳邪笑了笑:“‘還記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嗎?”跟這個有關?”
張起靈沉默片刻,似乎在斟酌敘述精簡度,道:“那個夏家後人叫夏鳳啓,當官的。祭祖時候發現傳說中乾隆給夏雨荷留的琴,修了這地方,又種了棵杜梨,稱贊的是夏雨荷的高潔孤傲。”
夏女在唐無玉環,游龍千裏求合歡。只因命薄無貴日,獨留麗質在人間。
張起靈一提,倒讓他多少想起了一點。
野史上夏雨荷曾從《孔雀東南飛》選句,落書錦帕,贈乾隆道:君當如磐石,妾當如蒲草。蒲草韌如絲,磐石無轉移。
可惜野史終歸是野史。
後來張起靈開口不多了,跟着吳邪穿來走去。
吳邪驚異的是他竟然能把導游說的記下來,在他想來,這人跟團旅游估計大部分時間都在看天。這麽想着,張起靈忽然道:“随耳聽的。”
也就是沒刻意聽,更沒刻意記憶——還是記下來了,想來,造物者的天平很偏。
被洞穿想法,吳邪當然有些尴尬,撓了撓頭道:“跟團那次,你一個人?”
張起靈搖頭。吳邪以為又要說有黑眼鏡,卻聽他道:“陳文錦聯絡的,我剛工作時候。”
吳邪一驚,道:“她一起?”好像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不可能吧。
看他臉色,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