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莫驚春這書房方方正正,貼牆擺放的寬大書架旁擺了個小梯便于爬上爬下。進門右手邊便是整套桌椅,後面又是一面書架,琳琅滿目塞滿了書籍,邊還有磨損的痕跡,瞧得出來是認真看過。

窗臺下才是軟塌與小幾,上頭斜放着兩本攤開的書,幾張枯黃落葉所做書簽夾在上面。

莫驚春無奈迎着太子和柳存劍坐下,嘆息着說道:“殿下私自出宮,要是宮裏頭知道了,怕又要着急了。”

公冶啓一本正經,“孤出宮,乃是為了探望舅舅。”

莫驚春:……那位會躺在床上,難道不正是太子的功勞?

殿下的慰問,豈不是在火上澆油!

此刻莫驚春心裏的想法卻是和柳存劍對上了。

柳存劍是太子的伴讀,與莫驚春自然是相熟的。不過早些時候他告假缺了幾月的課,最近才歸來。

“莫太傅,殿下在府中與小國舅說話時,巧了,您的書信正好過來。因而殿下才起了興過來瞧瞧。”柳存劍稍稍将太子的想法美化了一二,卻也難以掩蓋其中的荒唐随意。

莫驚春苦笑着搖頭,頓了頓,卻是沒有隐瞞,将今日的事情一一說了。

柳存劍見太子不說話,硬着頭皮繼續說道:“太傅怎會以為,此事是針對張家呢?”

莫驚春淡淡說道:“不拘泥是哪一家,若是現在隔壁是柳家,莫家,那都是一樣。書鋪喜靜,後院常沒人,主家只要白日都在前頭,在書鋪後院交流接頭反而不容易被驚擾。

“這兩人下手極狠,身上帶着刀具,光是一瞬判斷不出情況,卻也要狠下殺手。說明所圖之事遠比一二條人命要大。

“至于到底和藥鋪有無幹戈,是與不是,查一查便知道了。就算本無幹系,藥材那類矜貴東西,多查查本也無妨。”

查出來不是,豈不是更好?

本就是個安心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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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冶啓直到此刻方才說話,“夫子所言甚是,不過你所做卻是書信一封給了張家,是否有些不妥?”他說起這話平靜從容,好像真的是在給莫驚春設身處地着想一般。

莫驚春:“此事禍及家中小兒,便是不妥,也妥定了。”

他大哥在外征戰,就留下這麽個孩子,。甭管是皇室争戈還是商人鬥法,禍害了他家孩子就是不行。總沒有莫家父子虎将在外征戰,回來發現自家孩子就被人害了的道理。

這就算送到皇帝案前去也是沒差的事,莫驚春心中早就有數。

柳存劍卻覺得有點奇怪。

莫驚春的所作所為是有理有據,不過他在其教導下也有兩年,對莫驚春的性格不能說知之甚詳,至少是心裏有數。

今天這強硬的做派,有些不同尋常。

莫驚春深吸一口氣,平複了心情。

“太子殿下今日親自過來,想必不僅是為了張家的事情吧。”

今日書鋪突發的事情是不是過于巧合,與張家有無幹系,要是有的話身後動手的人是誰,這一樁樁一件件确實很是要緊,但是再怎麽要緊都不至于讓太子殿下親自登門。

除非,有什麽引起了殿下的注意。

而且是一件非常令他好奇的事情。

而最近這些時日,一直對他态度冷漠倨傲的太子多次認真上課,上回甚至還帶他這位不甚喜歡的太傅一起出去,這簡直與太子從前的态度截然相反。

此番種種,都讓莫驚春有種劍懸頭上的恐慌。

到底是露了怯。

思來想去,還是在勸學殿那一回出格了些。

只是想起那日的局面,莫驚春耳根微紅,實在有些無奈。

太子确實是好心救人,可偏生那只胳膊懸在不能碰的地方,本來就疼得不能碰到的地方被大力擠壓後,脹得實在是忍無可忍。

要是當時沒掙開太子的束縛……

一向想到那個下場,莫驚春整個如同泡在冰裏,手都顫了下。

公冶啓細細打量着莫驚春,太傅說出這話後,臉色微白,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在他們手邊上,擺着好幾盤糕點,若有若無的香味在屋內溢散,卻是熟悉的味道。

他不答,信手撚了一塊,“夫子府上的手藝,倒是不錯。”

莫驚春:“家人喜歡,廚娘便學了些。”

“是嗎?”公冶啓慢悠悠地說道,“不過好吃歸好吃,這味道與舌頭嘗起來,卻是不同。倒是還差了些,這奶香糕,怎麽就吃出了芋頭的味道呢?”

莫驚春生硬地扯了扯嘴角,“殿下認錯了吧?這就是芋香糕。”那是紫紅色的小塊糕點,粉嫩可愛,就算是他小侄子也能一口一個吞了。

更要命的是,他只穿了冬日常服,因着這些時日纏裹的疼痛,他在家裏就卸下了防備,如今因為他情緒的變化,那兩顆不知羞恥的東西早就在摩擦中溢出了少許液體,尤其是在他呼吸仍急促時,那流出來的速度更快。

莫驚春臉色微變。

即便衣服能擋住流出來的液體,可是這份羞恥讓人恨不得自決,尤其是太子和柳存劍還在眼前,避無可避!

“柳存劍,出去。”

公冶啓突兀說道,他的語氣又快又冷。

還沒等莫驚春反應過來這句話,柳存劍就已經大步流星走了出去。門外伺候的下人驀然看到其中一位出來,還将屋門阖上,登時吓了一跳。

柳存劍溫和地說道:“他們二位有要事商談。”

方才莫驚春沒有揭破他們兩人的身份,但莫家來往也都是大家出身,一言看得出來這兩位身份不同,聽着屋內沒有動靜,便也以為這是二爺的意思,一個兩個便都不說話了。

莫驚春:“……”就看柳存劍這反應速度,怨不得能在太子手底下撐過這麽多年。

公冶啓露出個有趣的笑容,他慢吞吞地,就跟兇獸在進食前面對着美味的獵物磨牙般,擠出冷冽古怪的字句,在跳脫的字裏行間裏滿是濃烈的趣味和窺伺,“……那這屋的奶香味,又是從何而來呢?”

心猛地跳了起來。

伴随着心跳速度的飙升,莫驚春出奇地沒有感覺到驚慌失措,但緊接着是一股荒謬感從心底爬了出來。

“殿下這麽追根究底,又是為何?”在膝上的手慢慢地緊握成拳,可在寬大袖子掩蓋下不顯痕跡。

莫驚春發誓他剛才那一瞬的情緒變化逃不過太子的眼,俊美的面容露出古怪有趣的神情,他霍然起身,而莫驚春動作比他更快,在太子動作的瞬間離開了座椅,拉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莫驚春:“殿下!您這是作甚!”

語氣之激烈,口吻之嚴肅,從未有過。

公冶啓挑眉,定定地看着莫驚春泛紅的耳根,那是意識到後的羞辱。他眼底滿是漆黑詭谲的神色,不疾不徐地說道,“夫子,學生不過是有些困惑難解的問題,想要向夫子讨個答案罷了。”

他的眼角又明又亮,黑眸透着古怪的狂熱。

莫驚春步步後退,繃着臉色說道:“殿下的問題,臣怕是無法回答。”

他心知自己方才的動作沖動,就算太子原本只有三分把握,如今也變成八分篤定。可是太子剛才起身的動作太猛,哪怕只是試探,莫驚春都壓不住身體的下意識退讓。

公冶啓:“你要是無法回答,那全天下怕是沒有旁人能夠回答學生的問題了。”話音剛落,長腿一跨,他疾步擋在莫驚春的身前。

猶如惡獸撲食。

“學生的問題,想必夫子清楚得很。”

雪亮的牙齒跟狼一般陰森。

當屋內的劇烈沖突傳到門外時,柳存劍是首當其沖的那個被注視的人。他先是在心裏哀嚎,然後做出一副嚴肅的面孔負責攔住整個外書房的人。

不管現在太子究竟在發什麽瘋,他都不能讓這些人進去。

然後,在心裏痛苦地思考如何善後。

柳存劍确實是适合用在太子手裏的一把刀,當他效忠的人是太子時,他甚至不會去率先考慮任何人的立場,包括皇帝。

屋內,莫驚春已經無暇考慮他們的争執會不會被外界知道,他攔得住太子,卻攔不住他那張嘴。

“您是太傅,許多知識,自然該是您來教導才是。學生這般好奇,正是因為無知的緣故,難道夫子不應該趁熱打鐵,好生教導一番嗎?”公冶啓并沒有做出什麽粗魯的舉動。

實際上他僅僅是站在莫驚春一步之遙。

可他渾身上下的氣勢就已經侵占了莫驚春的空間,毫無掙紮的餘地。

他說的那番話,莫驚春可是又氣又惱。

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那說的什麽混賬話!教書育人做的是傳授學識之道,可不是那等淫邪古怪的東西!

斥責怒罵的話憋在喉嚨,莫驚春氣得手指都在發抖,可對上公冶啓的黑眼,他一時又語塞。他沒有在太子的眼底看到任何淫邪的神情,有的只是無窮盡的好奇與趣味,裹挾在其中更是極度的偏執興味。

莫驚春的嘴裏泛起苦澀。

他清楚太子這幅神情。

而更讓人頭皮發麻的是,腫脹的地方流得更快,像是感覺到了身體憤怒的情緒,反而愈發高漲。這種古怪而堵不住的感覺讓莫驚春頭皮發麻,整個人身體發冷,仿佛泡在了冰水裏。

莫驚春不必低頭,都感覺到衣服的濕漉感。

瘋了。

他對上太子亮得發黑的眼,都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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