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四十六聲愛慕 她似這月兒,仍然是不開……

謝易臣是傍晚的時候回來的。

慕霜還坐在沙發原來的位置上, 周圍沒有其他人,連周姨也不在。

氣氛很安靜,慕霜似乎沒有發現他已經回來, 直到他走到她跟前,她才有所反應,語氣很自然地說道:“你去哪裏了。”

“去醫院看我媽。”

“哦。”

慕霜長睫輕顫,抿了抿唇, 明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謝易臣的目光不離她,從進門到現在, 她的一切表情都很自然, 可卻莫名地讓他有些心慌。

“我有話想跟你說。”

“你怎麽了。”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慕霜擡眸, 這次看着他的時候,眼神全然跟剛才的不一樣。

謝易臣心倏然一空。

慕霜手裏拿着一份合同,原本是被折成了一半的, 她攤開來,伸手遞給他。

謝易臣不明所以地接過,眼睛捕捉到第一行的關鍵字,說話聲音都變慢了點,“……解聘合同?”

“對。”

“謝易臣。”她一本正經地叫着他的名字,“我和你的雇傭合約提前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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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霜覺得整件事因她而起, 自己應該補償他一些什麽。

“走之前,你還可以提一個要求,想要什麽我都滿足你。”

身姿挺拔的男人立在原地,手裏攥緊了那份合同,看着她的眼睛,眼裏情緒漸濃。

她沒有任何在開玩笑的意思,她是認真的。

意識到這一點, 謝易臣脫口而出:“如果,我想要你呢。”

慕霜沒想到他會是這樣的回答。

她現在看他的眼神,陌生又冰冷,語氣淡漠:“可是你要不起。”

“我有未婚夫的,這個月我就要訂婚了。”

謝易臣還是昨晚的那句回答:“我不介意。”

慕霜:“我介意。”

“可你不喜歡他。”

慕霜:“我也不喜歡你。”

兩人一來一回,像是在博弈,誰回答不出來就輸了一樣。

謝易臣張了張嘴,嗓音有點幹澀,沉聲問道:“不喜歡我,昨晚為什麽要吻我。”

慕霜眼眸微動,“我喝醉了,意識不清醒。”

“所以,不喜歡的人,也是可以接吻的嗎。”

“是。”她毫不猶豫地答道。

“可我不是。”

他用他的回答來反駁她。

謝易臣問她:“那你喜歡怎麽樣的。”

慕霜突然笑了,她攏了攏自己的長發,“謝易臣,你非要我把話說的這麽明白?”

她目光自上而下地打量着他,像第一天見面那般,眼神淡漠,“我不喜歡那種太過古板無趣的男人,比如總是一身黑色的。”

“話少,像個木頭,不解風情。”

“不溫柔,不紳士,不會哄人。”

“還有,死纏爛打。”

謝易臣:“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問的是,你喜歡怎麽樣的。”

他的眼神裏帶着執拗,一定要她說出一個答案。

慕霜想起之前喬音安利的某個男愛豆,說他每次參加各種節目時都喜歡染不同顏色的頭發,叛逆乖張的很。最近他染了一頭銀灰色的頭發,直接把她給迷暈了。

慕霜張口就來:“唔,比如染一頭銀灰色的頭發,還挺炫酷的。”

“穿着打扮上,也不要總是黑色T恤,男人穿西裝才好看,還有……”

慕霜完全是按照與他相反的類型在描述。

“問完了?那就簽了吧。”她指了下他手裏的那份合同,語氣裏故意帶上了點不耐煩。

謝易的眼眶已經有些紅了,他匆忙地低下頭,沒讓她看見。

只是過了一晚上,他跟她的距離就回到了原點,一切好像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她依舊是她的慕大小姐,而他只是一顆被抛棄的棋子,現在用完了,就丢了。

他站着那裏沒動,背影挺闊,門外的餘晖落在他的身上,照出地面上的影子。

有風吹來,衣角輕揚,拂過他的臉頰,好像都在告訴他:你該清醒了。

慕霜閉了閉眼又睜開,下了一劑狠藥,“謝易臣,好聚好散。”

半晌,謝易臣彎下腰,拿起茶幾上放着的簽字筆,只是兩個動作,他做得特別的慢。筆帽被他打開,他頓了幾秒,像是在等着什麽。

慕霜安靜地看着他的動作。

她聽到他輕笑了一聲,像自嘲,輕扯着唇角。

随即動作飛快地在簽名處寫下自己的名字。

“謝易臣”三個字寫得潦草飛揚,筆鋒迥勁有力。

“啪”的一聲,簽字筆被他重重拍在茶幾上。

“再見,慕大小姐。”

冷漠而生疏的三個字從他嘴裏說出,謝易臣轉過身,背影跟着消失在她的視野裏。

慕霜伸手拿過那份合同,手指慢慢收縮,紙張變皺,她低着頭,一滴晶瑩的淚珠從右眼角滑落,掉在那張紙上。

剛好落在那串身份證號碼上,黑色的字跡很快被暈染開——

慕霜盯着那串數字,落到中間的出生年月【xxx19970101xxx】

一月一日,他的生日。

剛好是今天。

……

從慕家出來後,謝易臣漫無目的地一直往前走着。

沿着那條他經過了無數次的路,從陌生到熟悉,如今又要回到陌生,就如他跟慕霜的關系一樣。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不知道有哪裏可以去。

離開郊區後,進入到商業街,周圍環境變得喧嚣吵鬧,霓虹燈四起,萬家燈火。

謝易臣的目光落到一間酒吧的牌子上,上面印着一個英文單詞——Lonely,孤獨者。

他鬼使神差地走了進去。

酒吧跟外面又是另一個世界,這裏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麽吵鬧,裏面擺滿了桌椅,男男女女安靜地坐在一起,相伴左右,共同飲樂。

中間的舞臺上,吉他,鋼琴,貝斯各種樂器繁雜,有一個駐場歌手在唱着歌。

“你好,先生,請問要喝點什麽?”

謝易臣:“你們最烈的酒。”

“好的,請稍等。”

很快調酒師就調好了一杯酒,酒保剛把酒放下,謝易臣擡起手來就是整杯,直灌喉嚨,像喝水一樣,極度渴望又缺失。

口腔到喉嚨像火燒般,又辛熱又火辣,是他從來沒有試過的感覺。

跟昨晚慕霜給的酒很不一樣。

一想到那個沒心沒肺的女人,謝易臣閉了閉眼,又睜開。一雙漆黑的眼睛不似平日般有神炯亮,半眯着,手裏拿着空的酒杯在半空中晃了晃。

他又喊了一杯新的酒。

酒保看到他這種不要命的喝法,搖了搖頭,心中感慨,長得這麽帥還來買醉。

舞臺上的駐場歌手還在繼續唱着,但是換了另一首歌。女人的嗓音缭缭,開口唱着:

“仍然倚在失眠夜

望天邊星宿……”

是一首經典的粵語老歌,管弦樂加歌劇和聲的背景樂,使歌聲裏帶着點哭訴感,一字一音,聲聲勾人。

這一刻,謝易臣又想到了慕霜,她曾經也唱過這首歌,比臺上的女人唱得好聽。

“從未意會要分手……”歌曲來到高潮部分,最後一個字音被拖長,下一句驟然拉高——

“但我的心每分每刻

仍然被她占有

她似這月兒

仍然是不開口……”

意識最後清醒的那一刻,他的耳邊出現了慕霜的聲音,和她那張神情淡漠的臉。

“不喜歡我,昨晚為什麽要吻我。”

——“我喝醉了,意識不清醒。”

“所以,不喜歡的人,也是可以接吻的嗎。”

——“是。”

句句傷人。

每一個字,都在鈍着他的心。

……

慕霜洗完澡出來的時候,手機鈴聲剛好停止。

她擦着頭發往梳妝臺那邊走,手機再度響起,震動跟桌面産生摩擦,嗡嗡嗡的。

拿起來一看,來電顯示“謝易臣”。

她眼眸微動,手指跟屏幕隔着距離,看着那個綠色的接聽鍵卻遲遲沒有按下去。

手機響了60秒後自動挂斷,通話界面自動跳轉,慕霜這才發現未接來電有十幾個,全部都來自同一個人。

都是謝易臣打來的。

這邊的謝易臣在打完不知道第幾通電話後,意識已經不太清醒了,他趴在桌子上,眼睛跟着慢慢閉上。

就在閉上的幾秒後,電話接通了。

酒保剛才就一直在留意着這邊的動靜,看着這個男人一邊喝一邊不停地打着電話。

他猜想應該是打給某個女人的,估計是想挽回一段感情吧。

但是對面一直沒人接聽,他還是一直在打。

真是個癡心的男人。

到底犯了什麽錯,連長得這麽帥的一張臉都不能原諒的?

他看着好不容易接通的電話,打算做個好人,幫他一把。

“你好。”

慕霜聽到電話那邊是一道陌生男人聲音的時候,心生不解。

那邊說道:“這裏是Lonely酒吧,你朋友喝醉了,麻煩你過來接一下他吧。”

“喂?喂?”酒保沒聽到有人的聲音,“能聽到嗎?”

他看了眼手機,發現對面已經挂了。

……

展浩然今天工作晚了一點,現在才下班,他已經連續值了好幾個夜班,打算回家好好睡一覺。

經過一家酒吧門口的時候,跟剛出來的一個男人撞個滿懷,他一身酒意,走起路來還踉踉跄跄的。

有一個酒保在身後跟了出來,手裏還拿着東西,“先生,你手機忘拿了!”

他一手扶住喝醉的男人,努力穩住他的身體。男人擡起頭時,展浩然才看清了他的臉,“臣哥?”

“你怎麽喝成這樣?”

酒保見男人能喊出名字,臉上也是一副擔憂的神情,猜到兩人應該是認識的,“你是他朋友?”

展浩然點頭,将謝易臣的一條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扶住他。

“人交給我吧,我送他回去。”

酒保一副不太相信的樣子,他在酒吧工作久了,見過很多喝醉酒的女人被陌生人帶走的。

雖然眼前這個是男人,但是他還是有點不放心。

展浩然直接掏出了身上随身帶着的警官證,“警察,信了吧?”

酒保馬上變了張臉,把謝易臣的手機遞給他,“警官好,這是他的手機。”

展浩然接過,放在自己的外套裏。

酒保見這沒他什麽事了,轉過身回去繼續工作了。

展浩然剛扶着謝易臣走了沒幾步路,他突然用力推開他,身子搖搖晃晃地走向垃圾桶的位置走。

這時,一輛白色賓利突然緩緩停在了酒吧的門口,車身幹淨流暢,與裏面燈紅酒綠的世界形成對比。

展浩然餘光看了一眼車身,覺得有點熟悉,但是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來。

來不及多想,旁邊傳來的嘔吐聲讓他的注意力被吸走。

身形高大的男人弓下腰,一手扶着旁邊路燈的柱子,在那裏吐着,臉蛋和耳朵都是紅的。

展浩然揚在旁邊拍着他的背,望了望周圍的環境,看到不遠處有家便利店開着。

“臣哥你等我一下,我去給你買瓶礦泉水。”

車內的慕霜看着那個高個子男人走遠的身影,路燈下,徒留謝易臣依舊站在原地。

他身子靠在那根柱子上,閉着眼睛,眉頭都皺在一起,一副很難受的模樣。

慕霜正要推開車門下去,那個高個子男人已經回來了,扶着謝易臣,給他遞了一瓶水。

謝易臣吐完之後意識已經清醒了些,胃裏一陣翻滾,喉嚨也不舒服。

他接過水瓶後喝了好幾口,又擡起手背抹去。看清了面前的人是誰後,說了一聲:“謝謝。”

“臣哥你跟我還客氣啥。”展浩然拍着他的肩膀笑了笑,“感覺好點沒?”

“嗯。”

“臣哥,你下次可不能這樣了,你長得這麽帥,在酒吧很容易出事的。”

展浩然也沒問他怎麽在這裏喝酒,想到現在這副樣子,有點疑惑:“你不是在慕家工作嗎?今天不用上班?”

謝易臣聽到那個敏感的字眼,唇線頓時抿直,手中的礦泉水瓶也被他握緊了些。

男人聲音低低的,聽不出什麽情緒:“……不用,以後都不用了。”

展浩然看到他這副落寞的表情,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些什麽。

他也是有老婆的人,每次跟她吵完架好像都是這種狀态,再聯想到上次見他跟慕家那位大小姐在一起時的場景,分明是戀人未滿。

而且展浩然記憶中從來沒見過謝易臣喝醉,喝成這樣,八九成也是失戀了。

展浩然發出邀請:“那今晚去我家吧,我們都好久沒聚聚了。我再去買點酒,咱們一起喝,不醉不歸。”

謝易臣被他勾着肩膀走,“你老婆呢?”

展浩然:“她出差去了,這幾天都不在家的,今晚就是我們男人的天下。”

有出租車剛好停下,謝易臣被他塞進後座,緊接着展浩然自己也坐了進去。

車子很快開走。

白色賓利的後座,車窗降下三分之一,露出慕霜一雙漂亮的眼睛,她看着那漸漸沒影的車子。

前排的司機是個新來的,雖然不明所以開車來這裏的目的,但是看見慕霜這般模樣,還是識相地問了一句:“大小姐,要跟上去嗎?”

慕霜收回目光,聲音淡淡:“不用,回去吧。”

司機:“好的。”

慕霜閉上眼睛。

她承認,慕伯山說對了一點。

對謝易臣,她好像分不清,是喜歡多一點,還是那股逆反心理在作祟。

如果讓他離開自己一段時間,她可以忘了他的話……

或許就能告訴她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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