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06
你說巧不巧,闵雪應聘的那所公司就在我工作單位和趙知硯家之間。 所以我周六中午下班後打個車回家,在一半路程處把她捎上,她拉開車門看見我,樂了:“你怎麽穿這麽正式,跟賣保險的似的。”
我低頭看看自己一身黑色西裝,好像确實也是。我不太好意思地笑:“上午跑了趟外勤。” 闵雪“哦”了一聲,随口說:“累吧?”
我倒是怔了怔,似乎很久沒聽見有人這樣問我了:“還行,習慣了。” 她點點頭,又嚷道:“咱們吃什麽啊,餓死我了。” “今天你最大,随便點,想吃什麽我都給你做。”我說,“哦不過,我跟趙知硯在家幾乎沒開過火,所以你待會得先陪我去趟超市。”
原本是想正式歡迎她回國,也慶祝她順利找到了工作,所以我說要請她吃頓飯。誰成想這女人說對外面的飯菜沒興趣,就想吃點純正的家鄉味,要求我為她洗手作羹湯。 我能猜到她是觊觎我神奇的婚後生活,想來家裏開開眼。但我看破不說破:“……還有就是,趙知硯出差好幾天了,今天家裏就咱們兩個。”
果然,闵雪遺憾地嘆了口氣。 我抿着唇笑,出租車在超市門口停下,我拉着她進去。 我得滿足這位姐姐的一切需求,她點了什麽菜,我就拿什麽食材。再加上什麽煙酒糖茶油鹽醬醋,堆了滿滿當當一購物車。
闵雪驚呆了:“合着您二位結婚三年多了,家裏什麽都沒有啊?” 我正彎腰扶膝盯着貨架上的啤酒,為了應付她,又扯過趙知硯那套言論:“搭夥而已嘛。”
她難以置信地直搖頭,嘟囔着“其實是你倆都懶吧”。看我要拿酒,忽然想起什麽似地,按住我的手:“酒就算了吧。你家那位聞不了酒味,要是被他發現咱倆在家裏偷偷喝酒,沒準還得埋怨我。” 我很驚奇:“這事你怎麽知道?”
“這事誰不知道?”闵雪看傻子一樣看着我,“不就是咱們高中謝師宴那天,因為趙知硯高考考了第一,全班同學合夥灌他酒……”
“真忘啦?”見我表情茫然,她也一臉納悶,“要我說啊,趙知硯這人是怪木的。大家也都說了知道他有胃病,就是熱鬧熱鬧,怎麽他就較真了,站在那一杯接着一杯地喝……”
我好半天才說話:“那結果呢?” “結果?結果就是喝傷着了呗。捂着胃蹲在那站不起來,幾個同學把他擡到醫院急診,聽說後來他就再也沒喝過了。”闵雪說,“不過你怎麽會不知道呢?當時咱們全班不是都……”
“哦我懂了!”她自問自答,猛地一拍大腿,“我想起來了,那晚你跟陳炀沒來呀。”
……好像是這樣,我沉默了。正愣神,闵雪思維跳得快,已經拉起我往另一個貨架走: “哎呀差點忘了,我還想喝你煮的紅豆湯。高三那年我去你家喝過一碗,我的媽呀也太好喝啦,又甜又香又沙,我在國外這麽多年都念念不忘……”
我站在米缸邊裝紅豆,闵雪幫我兜着袋子。 “不過你說,趙知硯一個當醫生的還聞不了酒味,那他用酒精的時候可怎麽辦呀?”她忽然說。
我差點就要跳起來反駁:“誰說他不能喝酒!他酒量比我大多了,不然你以為我這結婚證是怎麽被他忽悠着領了的。” 但面對闵雪這號人,終究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紅豆裝好了,我拎起來掂了掂,淡若平常地說了句:“誰知道他呢。”
逛完超市,我們兩個拖着食材回家。我打開門跟她說句“請便”,然後就進廚房鼓搗趙知硯那經年未用的油煙機和高壓鍋,闵雪也不客氣,換好了鞋自己一間間參觀。 沒多久,她殺回來:“我感覺我能理解你了。”
我百忙之中看她一眼,她很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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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這地段,這麽大的房子,你倆這交易也太劃算了吧!不就是結個婚嗎,我也可以啊,怎麽我就沒攤上這種好事呢?哎,改天你幫我問問趙知硯,他還認不認識像他這種人傻錢多的朋友啊?俗話說物以類聚嘛……”
“……”
我就知道。 我無語地閉了閉眼,轉身把紅豆泡上,她又說:“不過你倆這生活狀态,跟我想象的還真有點差距。我還以為結了婚總該是挺溫馨的呢,你們家有點太冷了。”
我說:“冷就去開空調。” 闵雪笑了:“你傻呀,我不是說溫度低。怎麽說呢,就是空蕩蕩的,缺了點人味,屋子裏除了生活必需品就沒別的了。牆上連個鏡框之類的也沒有……咦,你們沒拍婚紗照啊?”
我說:“拍什麽婚紗照呢,我們連婚禮都沒辦,就只是領證而已。”順便再反咬她一口,“不是你說的嗎,我這是無縫接軌,藏着掖着還來不及呢,哪還好意思拍照。” 果然她斂了笑容,“切”一聲:“我随口一說,你還記起仇來了。算了我好餓,我回客廳吃水果去,”她離開廚房,“你快點啊梁大廚。”
我低頭答應着,一刀一刀剁着排骨。餘光瞥見闵雪輕快走遠的背影,等她拐進客廳,我忍不住擡起頭望過去。 視野裏是空空的一面白牆,如這位大藝術家所言,靜靜冷冷的,沒有煙火氣。
那個瞬間我忽然意識到,似乎在外人眼裏,我跟趙知硯既然結了婚,就合該是一對恩愛的夫妻。 我該開火做飯等他下班回來,房間都要布置好,溫馨的小燈、芬芳的花,都是家裏應有的裝飾;而他該時時伴我左右,事事陪我經歷,就算工作忙得實在抽不開身,再不濟也得在傍晚黃昏接我回家。
客廳電視被人打開,廣告聲隔着門湧入耳朵。沒多久,那雜亂的聲音又“啪”一下戛然而止,換成闵雪的怒吼:“你倆還真是不過正經日子,連電視信號費都不交的!” 我忍俊不禁,揚起嘴角笑出聲。
可惜了,外人眼裏的,只是尋常的。 可我跟趙知硯并不尋常,我們過的日子,就只是我們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