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哼唱着小調。
他身側一個女子正甩着水袖起舞,腰際的玉環叮咚作響,襯着這間雅間的布置,真正是風雅。
此情此景,看去熟悉莫名。不過三年,這樣的日子卻是離我越來越遠。我知道,我已然不是當年的笙笙,我現在是聞笙笙了。
“若天憐妾心,望夢中小聚,不求鴛鴦夢,只求見君顏。”男子唱完最後一句詞兒的時候,我還覺得餘音缭繞不絕,心口卻是異樣的跳動。
我仿佛可以預見什麽的發生。
男子深深吸了口氣,終是轉過頭來,他一雙清澈的眸子,仿若還是五年前初遇那時所見着的溪水,澄澈的不像話。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他終是道,“笙笙。”
一若五年前,他的聲音還是這樣清亮而動聽。
明明是知道要藏住自己的身份的,明知道是不該相認的,我卻還是捂着嘴掩住那嗚咽聲勉強喚道,“八師弟。”
是的,那是我八師弟。八師弟——璟廷。
他起身朝着我走來,繼而在我的腦殼上敲了一把,“說了多少回了,叫哥。”
三年未見,我不料竟是還是能再重逢。無論這樣的重逢是好是壞,是吉是兇,此時此刻,我只是一個見着了故人,情難自已的傻子。
他捧起我的臉,我可以看見一個哭着滿臉通紅的我映在他的眸子裏。
“自你從易侖山失蹤後,我便下山了。尋了你兩年,聲訊全無,所以我這才回了信中城,卻不料,竟能在此找到了你。”
當年的委屈和傷痛,我從不曾向人說。哪怕是溫寧,也不過是知道我一個身份特殊遭人追殺的人,具體的情況,她也是不知的。
我從那樣高的懸崖上跌落,若不是有師父之前教的翼扇輕功最後一式,我怕是已經葬身于崖底。若是換了常人,怕是也只會覺得我定然死了。可是,他沒有覺得我已死,他竟然還一直相信我是活着的。而且,竟是在尋我,一直在尋我。
兩年的朝暮相處,果然,只有他懂我。兩年的嬉戲相鬧,果然,只有他真心待我。
翼扇派看似名門正派,裏面的人卻是心機重重,師父待我異于常人的好,早已招來了嫉妒和異樣的眼光。甚至有人懷疑我是師父的私生女。
所以,當年被師姐這樣逐下山,竟是沒有人出手助我。
☆丶十一丶翼扇派
五年前的那一日,師父派了我去易侖山山腰的溪水邊釣魚回去給他做下酒菜。我本就是沒什麽耐性的人,釣魚這事於我而言真正是酷刑。正是無趣的緊,我卻聽聞溪水那頭的松樹後一陣長調,唱的極是清越,顯然是男唱女調。
我擱下魚竿,略施輕功,便躍過了小溪。繼而,我便在那兒初見了璟廷。我起初以為我見着了神仙,當年的璟廷一身布衣,卻是好看的不似凡人,一雙烏黑的眸子緊緊盯着我。他說,他是來翼扇派學藝的。
我依舊記得那日有燥熱的日頭,我在樹蔭下和他面對面的站着,一瞬間,竟是郁熱全無。
於是,我帶了他回翼扇派。師父聽着他的小調也極是喜歡,便收了做徒弟。明明他比我大四歲,卻因為入師門比我晚我便鬧着讓他叫我師姐。
他自然是不肯的,吵着讓我叫他哥。
厮混了,便是這樣兩年。
被師姐欺負的時候,他耐着性子任我發脾氣。師父過世的時候,他緊緊抱着哭的不成樣的我。師姐登上代任掌門之位的時候,也是他護着我不讓師姐找借口罰我。
什麽都是璟廷,全部都是璟廷。
溫寧見是我的故人,便替我掩了門,帶着那個舞着水袖的姑娘出去了。
璟廷拉了我在桌邊坐下,一時倆人竟是無話。
我掩飾般的端起茶水來喝,卻被他攔住,他的手握在我的手腕處,有一種細膩的溫熱,「這是茶水,少喝些,喝多了晚上又該睡不着了。」這便是璟廷了,有時候婆婆媽媽卻是心細如發的璟廷。
我不以為然,推開他便一口灌進了口中,「璟廷,五年了,我早已不是躲在師父和你背後的無知女童,我已經在這醉花陰五年了,別說茶水,便是妖精打架,我都早已見怪不怪。」
璟廷似是對我這樣的坦白很是不适應,連連咳了許多聲。
落暮暈黃了窗柩一處,帶着異樣的纏綿之調,我記起那一年,師父五十大壽。為了給師父準備壽禮,璟廷便帶着我躲到無人處學唱戲。那麽些日子,也都是這樣的落日,他唱女調,我唱男聲,他一字一句的教我,從發音到吐聲。
依稀記得,似是唱了《妄念君》裏秦相公給向九天仙女告白的一段。
「霧裏看花隔一層,水中望月虛太甚,仙子可記,當年初曉黯黯,凡間巧遇,驚鴻一瞥,直叫我再思憶。」
我循着記憶裏的小調,緩緩的唱出唱詞,我不料自己竟是記得清晰如斯,詞曲竟是一字不差。
回頭看璟廷,他正手托腮看着我,一雙黑眸亮的出奇,「笙笙,明明你該是翼扇派的掌門。可是為何當年的你卻是被師姐趕下懸崖?師姐讓我去少林找逐鑒大師的那段日子,到底是出了什麽事?」
我知道他一定會問的,而我也沒準備瞞着他。我在他面前坐下,學着他手托腮的模樣,「你可知曉,你走之後,大師姐便向人宣稱,師父已然傳了掌門之位於她,并将《玄醫》交予我,托付我交給大師姐。」
璟廷一臉的難以置信,「她信口雌黃,師父分明是傳了掌門之位於你的!那麽多的是兄弟姐妹,就沒有質疑的麽?」
「誰會質疑呢?大師姐本就是如此有威信的,我再受寵,也不過是逗師父一笑的開心果,誰會相信師父會傳位於我,我解釋了,争辯了,沒有人信我。你可知道師姐為何這樣說?」
「為了……」璟廷眼睛微微眯起,這個表情看去竟也是莫名的熟悉,「《玄醫》?」
「不錯,為了《玄醫》,她謊稱師父交付《玄醫》於我,便是以為《玄醫》是在我手裏的,可是,我根本什麽都不知道,」明明都這麽久了,可是想來我還是覺得冷,彷佛還是能感受到當年心底的寒意,「她聲稱我是為了獨吞翼扇派的寶物,便派人抓了我進了地牢,連着三日嚴加拷問,那麽多酷刑,我是不會忘記的。」
璟廷的手輕輕的撫在我的背上,我埋着頭,只是繼續回憶,「我知道的,只要能撐到你回來,等你回來幫我澄清就行了。可是,在地牢關了三日後,三師兄便來了。三師兄你知道的,他和大師姐是有婚約的。那晚,三師兄來救我,說要送我下山。我不肯,我同他說我要撐着,只要你回來我就可以證明我是清白的。可是他說,他說,他說大師姐已然決定今夜暗地裏将我滅口,并對外聲稱我是畏罪自殺。我沒法,只好随着三師兄逃出去,逃到半路便被大師姐抓到了,大師姐見是三師兄幫了我自是愈發恨,只恨不得要将我剝皮拆骨。我全身沒有防身之物,只靠那殘破之軀施了輕功一路的逃,卻還是被師姐追上,她的扇子直直的刺入我胸口,我便掉下山了。那時候真的很疼很疼,可是再疼,我還是靠着師父教的翼扇輕功的最後一式安然落了地。最後便是被溫寧所救。」
「《玄醫》……」他竟是笑了,笑的很難看,竟是讓我看出了幾分凄楚,「她竟然為了一本《玄醫》,為了坐上翼扇派的主位而要置你於死地!」
我捧着手裏的茶盞,手心卻還是陣陣的冒冷汗。
或許,這不能怪師姐,《玄醫》此書确是很難得。
衆所周知,翼扇派之所以叫作翼扇派是因為翼扇派的每個弟子都有一把随身攜帶的扇子,他們以扇為刃,且各有所長。
像是大師姐,她便是在扇中藏了利刃,扇子一旦展開,便是一把利器,又例如璟廷,璟廷的扇子裏藏的是暗器,常常能夠傷人於無形,往往那人還未意識到璟廷的動作,便已然中招。而我,則是在扇中藏了各類毒藥。扇子展開越小,扇出的毒藥藥性越小。像是之前在景寡婦屋頂上,便只是用了最為尋常的迷藥。但是我的扇子一旦全部展開,卻是可以将周身所有人全部滅口的。
可是,世人有所不知的是,翼扇派的每一任掌門都是絕世神醫。翼扇派有一本自開山掌門開始便流傳下來的《玄醫》。此書記載了無數世間還不曾流傳的藥方,只要有了此書,許多絕症都是可以治好的。
可是,此書只有掌門能夠看,能夠學。
☆丶十二丶上房揭瓦偷窺人,上樹下地找鴛鴦
我於我五歲那年遇到師父。那時的我不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