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節

下招待客人的溫寧結結實實吓了一跳。

溫寧拉來華點點接手了人,便拉了我到一側,上上下下的打量我,彷佛是第一次見到我一般,「哎喲,回來了呀。我的姑奶奶啊。怎麽一大早出去個野丫頭,等回來就變成大家閨秀了?」

我半晌不說話,只是扁着嘴揪着衣衫下擺。

許是又見着我有些頹喪,溫寧忽然便急了,「怎麽了,笙笙?」

我垂着眼,看着醉花陰那大理石鋪陳的珵亮地面,上面能隐隐約約倒映出自己桃粉色的影子。我斟酌了許久,實在是不知道要如何開口同溫寧說,說我不出十日也許就要出嫁了?而且是嫁給那個禍水——蘇澈?

這簡直比溫寧跟我說,她十六歲破了身是被一個女人還要令人驚悚!

「難道……」也不知溫寧想到了什麽,她的眼睛驀地瞪大,然後便拉着我往樓上跑,直到進了她的屋子,她方才将我按到椅子上坐下,直直的盯着我的眼睛說道,「該不會是被哪個男的占了便宜吧?衣服撕碎了?這件衣服是他給你新買的?究竟是哪個男的……笙笙……我……我去給你閹了他。笙笙,你跟我說,是誰?」

短暫的靜默之後,我才終是參透了這句話的含義。我有些僵硬的擡起脖子看她,「溫寧,你想多了。」

「那到底是什麽事情?你看起來肯定是有事的。」

「我明天跟你說好不好,我現在不知道怎麽說。」我舉着桌上的水果刀對着果然裏的橘子使勁的戳。

明知道此事不能全怪蘇澈,明知道他當時說那樣的話是迫於不得已,但我還是情不自禁的将這個橘子當做了蘇澈,想像着我正舉着刀子将蘇澈那厮戳的鮮血四溢。

溫寧摸了摸我的腦袋,也沒有再勉強,「嗯。那就明天再說吧。」

醉花陰裏是沒有日出日落的,因為尋歡是日夜為繼的。我守着房裏的燭臺守到外面一片漆黑了,才回過神來,好像有些餓了。

忽然很想吃早晨璟廷帶我去吃的燒烤肉。

明天的《信中轶事》,蘇澈那個混蛋,忽然都不在腦裏了。這一刻,我想吃肉,然後聽着璟廷為我唱小調,看他捏着蘭花指男唱女調,就算再也沒有了易侖山上的溪水與碧草茵茵。

我翻牆進了院子,卻恰好對上了院子裏池塘中撫琴的男子。

初秋的夜裏,時聞秋蟲輕鳴。月色下,荷塘中荷葉殘敗粉瓣零落。木舟輕晃於其間,悠然恬靜。璟廷坐於木舟中,一襲月白衣衫,垂首撫琴,襯着那淺淡的月晖盈盈,俊朗的不可思議。

我也未有不自在,只是施着輕功躍到璟廷的小舟上,然後在他對面坐下。輕舟微微晃動,璟廷卻不看我,只是指尖缭亂,撥動的愈發快。

一曲終了,璟廷方才擡起頭,「笙笙。」

「璟廷,」我伸出食指按住琴弦,微微用力,振出怪異的聲響,「我想吃肉,我想聽你唱曲。你給我唱我上次托你寫的曲子好不好?」

璟廷一怔,不知是不是月色的緣故,他的臉色竟是有些發白,「上次寫給你的曲子,你到現在都還沒聽過?」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點頭,「上回貿然讓你寫曲子,我拿回去之後便被溫寧拿回去找人編了詞兒給小魚了,所以……我……」

「不礙,」璟廷微微一笑,繼而撥開落在我唇際的散發,「我現編詞,唱給你聽可好?」

「好。」我撫掌而笑。

「不過,」璟廷一個躍身,便跳出了湖面落到了地上,「在此之前,我們先去吃肉。笙笙。」他在河岸上對我伸出手,眸子裏一片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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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暴殄天物,也許便是指我這般。秋月芳華,星曜粲然,我卻在良辰美景中大口吃肉,不亦樂乎。璟廷看着我的吃相,無奈的笑,指尖撩動出聲,

啃完最後一塊雞腿,我驀地擡頭,卻見璟廷下颚處隐隐可見一塊紅色。我随意的将髒手在我的新衣衫上抹了抹,繼而便去看璟廷的那一處,「璟廷,你受傷了!」

許是見我撲了過去,璟廷微微有些錯愕。

我伸手戳了戳那塊傷口,便見着璟廷皺着眉,輕輕「嘶」了一聲。

「有藥酒麽?拿些藥酒和艾葉來,我給你揉揉。」

「不用的,」璟廷有些不自在的別過臉,「只是不小心撞到的。」

「騙誰呢,還撞到的。自小師父便教我看傷口,這些小傷我還是能看出來的,明顯是打傷的。當初我替你揉過多少傷口,你——」話說了一半,我便硬生生的打住了,只因璟廷的臉色。

璟廷坐在我對面直直的望着我,臉色卻已然是蒼白異常。

不知是夜色太悠然,還是我心裏有事,我總覺得今夜的璟廷看去那樣的怪異,說不出哪裏不對,卻讓我覺得與平日有些不同。

「璟廷……你還好吧,哪裏不舒服麽?」

「無事,許是夜裏風寒,吹的有些難受。」他微微一笑,平日裏溫潤若水的璟廷,卻是笑的那樣苦澀。

我捏了捏他的臉,硬生生捏出一個弧度,繼而「嗯」了一聲,在他身側坐下,然後将腦袋放在他的肩膀上,「璟廷,我不開心。」

「怎麽了?」

「我今天闖禍了,可能要靠嫁人來避禍。」

「你想給那個人麽?」

「你怎麽都不問我是誰?也不問我出了什麽事?」

「好吧,那是誰?出了什麽事?」

「不想說。」

「那……你想嫁給他麽?」

「不想。璟廷,我只是想活下來。我不想嫁給他,我覺得嫁給他我會死得更快。我最喜歡的還是跟你一起在溪水邊唱戲的日子,可是為什麽師父會死了呢?師父不死多好,我可以跟你一起呆在易侖山上整日整日的玩鬧,整日整日的沒心沒肺,整日整日的不用害怕未知的明天。」

「笙笙。如果你不想嫁,那便不嫁。我會想辦法讓你不嫁的。」

意識最後消失前,這便是我聽到的最後一句話。其實我還想說,那是蘇澈那是太子,你能夠阻止麽?可是,我已經說不出話來了,我太累了。

☆丶二十六丶禦史大人

第二日醒來的時候,睜眼便見着頭頂素白的紗帳。我掀開被子,身上已是平日裏穿着的中衣,而我那一身桃粉的衣衫,正整整齊齊的疊好擺在床頭。

我撓了撓我的一頭亂發,繼而拿起衣服穿了起來。推開房門,已有丫鬟在門外捧着水等我。

我每日醒來就覺得口渴,最愛一起床便喝一杯溫水。這麽些年了,不料璟廷還記得。喝下了水,小丫鬟端了水來伺候我洗漱。我不太習慣這樣的待遇,卻還是乖乖的任由小丫鬟擺布了。

日頭還未全然升起,小丫鬟準備了吃食到我房裏。我本想問問璟廷的去向,想了想又還是沒有問出口。這個點,他應是去了早朝。

是了。那是璟廷,卻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每日陪着我在溪水邊唱戲念詞的少年。他有他的背負,他有他的身份。所以我不能再像當初那樣——自己惹下的禍事,卻讓璟廷替我收拾。蘇澈那裏,便讓我自己想辦法吧!

我向管家交代了聲,便晃悠悠的獨自回了醉花陰。剛進了門便見着溫寧正探着腦袋往外張望。見着了我,她方才扯了個難看的笑出來。

我知曉的,其實溫寧平日裏最不愛蹲在門口望風,她說這樣有失她信中城第一花樓老鸨的身份。若不是擔心我一夜未歸,她也不會這樣憂心忡忡的守着門口等我回來。

我跑到她身側,然後揪着她上了樓。我不能不懂事,這樣關心着我的溫寧,這種生死攸關的事情,我不能瞞着她。

這麽些年的感情了,溫寧見我拖着她上樓,便也知道我差不多是準備同她坦白交代了。於是她叫了人沏了茶,端了點小食,然後便給我倒了茶水,坐在我對面等着聽我說話。

手邊不得閑,我一邊絮絮叨叨的說話,一邊剝核桃肉。我說了梨園茶會的事情,說了蘇澈的事情,說了葉盛的事情,說了太子的事情。

等我說完,我都覺得我果然是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苦命娃,苦的我手邊剝了那麽多的核桃肉都不想吃了。

許是說的久了,茶水都已經涼透。溫寧不喝冷茶的,可是此時她卻一個勁的把茶水往肚子裏灌。

「很蹊跷。」

「什麽?」我無力的嚼着核桃肉,手托着腮無精打采的看她。

溫寧看去有些莫名的凝重,「此事有些蹊跷。從當初蘇澈出現,我便覺得蹊跷。雖說我拿你們倆在《信中轶事》上說事兒。但就是因為我知曉你們倆沒什麽我才拿出來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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