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節

聲音。太子挾着一抹森寒的笑意,直直的向着我倒下。

我愣住,繼而用力撐起了太子中箭的身體。

他右胸的傷口汨汨的流出血來,我來不及反應,卻見太子嘴角的笑意愈盛。到底是信中佳公子排行榜上常年第一的人物,他笑起來也是極好看的。可是,他在我耳側說的話,卻是如此的冷寒若冰。

「聞笙笙,既然我無法拉攏你,必然也不能讓你為蘇澈所用。你必死無疑。」

語畢,他便伸手解開了我的發髻,眼裏的溫存一分不少,然後當着諸人的面撫着我的臉,合上了眼。

太子為我擋箭,如此含情脈脈的一幕,衆人皆見。而我,還是之前左相蘇澈親口點名要娶回去的女子。太子如今這一幕,連同太子曾經向皇帝開口替我與蘇澈求賜婚,也變成了為了促成蘇澈與窦孝翊,好讓蘇澈自動退出。

太子與丞相搶一個民間無聞女子。皇帝如何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為了表現不偏不倚,我只有一條路……死。

他一招苦肉計,卻将我算到了死路。

☆丶三十四丶兩年之約

蘇澈的婚禮終是在一場混亂中結束。諸人都在關注太子的傷勢,窦孝翊那一處有沒有出亂子,我已無從知曉。

諸人皆散,我蹲在地上,只是怔怔的看着地面上的那一灘血跡。空寂的院子裏,冷風呼嘯,原有的月色霎時不見。臉上一涼,我終是擡頭看天上,竟是下雪了。

明夕何夕,我怕不能再知了。再留在這裏,我怕是要連累溫寧了,權勢二子一出,那群人哪裏會去在乎人命。不若便讓我離開此處吧,一身輕功讓我逃命還是綽綽有馀的。

鵝毛般的雪飄飄灑灑的落下,在身際布下蒼茫的一片。驀地,頭頂一柄竹骨傘擋住了眼前的一片雪色,好似将這個蒼茫的世界劈出了一個獨立的空間。我循着那骨節分明的手看去,黑衣烏發,溫潤如玉的眉眼,卻是多日未見的璟廷。

若是當初,我一定會撲進他懷裏問他怎麽辦。我一定會哭的。可是,他是璟廷,卻又已不是璟廷了。

我撐着膝蓋起身,卻發現腿已經發麻了。璟廷扶住我,撐着我發軟的身子。我不着痕跡的推開他,然後勉強自己立直。

「我現在要死了,你滿意了?」我冷冷的看他,他的臉色那樣憔悴,平日裏流光溢彩的眸子裏一絲神采也無,「我是真的沒有《玄醫》,也不會你們所謂的算命看相。能不能求你們放過我?」

「你是不是……準備離開這裏了?」他驀地開口,眉眼低垂,面色如那雪色一般蒼白。

真不愧是璟廷,竟是連我那點小心思都能猜到。我無力的看地上消融的雪,「不然呢,我有別的路可以選麽?」

「除非太子或者蘇澈大勢已定,否則你永遠是流亡的命,」他聲音輕和如初,蓋住了綢傘上簌簌的落雪聲,可是,他眼眸裏的光卻驀地亮了起來,像是野地裏的螢火,像夜空的星芒,「其實,如果你還願信我。我可以護你一世安然。你願不願意——」

傘外的雪依舊飄灑的恣意悠然,我擡頭看眼前的璟廷,他蒼白的面色上一抹嫣紅自面頰蜿蜒至耳際,「你……願不願意嫁——」

「璟廷。」不遠處清越的嗓音打斷了璟廷的話,我聞聲看去,是多日未見的蘇澈。他的喜服已經換下了,此時一襲白衣,立於這蕭然的雪景中,頗有幾分出塵之氣。

我不知為何,竟是有些顫抖的,很想施了輕功逃,可是此時此刻卻只感到已經酸麻的腿愈發的軟,再不能動。

蘇澈寒着臉,一步步的走近。我幾乎是下意識的,就想要璟廷身後躲,可是剛抓到他的衣袖,我卻僵住了身子。躲到他身後又有何用?還不是一樣會被推出來?

「笙笙。」蘇澈的聲音低沉若情人間的呢喃,卻在這森寒的雪地裏冷的幾乎要結冰一般,他的周身帶着徹骨的寒意,再沒有了醉花陰門前初見時的媚色。

他雙手背於身後,黑發随着那飛揚的雪在夜色裏舞成一片妖嬈,「兩年,嫁給我兩年,兩年後我給你自由。若我成就大業,保你榮華富貴,天涯海角随你走。若我大業未成,我會遣人送你離開這是非之地,」說着,他嫣紅的唇勾起一抹驚心動魄的笑,仿若天地随之失色,「你若敢逃,溫寧和醉花陰,會死無葬身之地。」

我撐着我的腿,一步一趔趄。終是,走到他面前。他未打傘,雪在他肩頭落下一片的蒼白。我不曾料想,他竟然會想到用溫寧來脅迫我,可是此人一貫如此陰損,又有什麽做不出來的呢,「我為你所用便可,何必逼我嫁你?」

蘇澈挑眉,伸手撫上我的臉,指尖摩挲,在我唇邊流連「讓一個男人不對一個女人下手的最好辦法,就是讓這個女人有一個可以只手遮天的夫家。你嫁給我,太子才會有所顧忌。」

我垂着的頭,終是擡了起來。我扯出一個笑,繼而淡淡道,「洞房花燭,蘇大人要不要來點春?藥。」

蘇澈的臉如我所願的黑了。我自得一笑,扇子一搖,道,「我一人之力不足以應你們那麽多的人算計。願蘇大人不要忘了兩年之約,」我笑的有些猖狂,「蘇大人不如去看看你新娶的美嬌娘,不知蘇夫人貞操可還在。」

「不勞笙笙惦記,那人已經被抓了,」蘇澈眼中流光畢現,「多謝笙笙為我蘇某設的這個局。」

我一愣,方才意識到,蘇澈如今抓了李禦史的親弟弟,就是抓了李禦史的把柄,這厮看來又有所圖謀了。

不料我這一場又是弄巧成拙。

太子於左相大婚之夜被人刺殺,皇帝大為震驚,繼而便打聽到了醉花陰的聞笙笙。醉花陰名聲大噪,溫寧這厮又賺了一把。當然,此乃題外話,揭過不提。

這一年的春節,蘇澈的日子不太好過。他為了能将我娶過門,竟是多番頂撞皇帝。皇帝本就因太子為我而重傷之事心有不滿,見蘇澈竟如此不知好歹,不由大怒,稱其「縱溺女色不知大節」,将其打入牢內。

而窦家的女兒剛嫁過去,蘇澈竟是要納妾,自然不會給他好臉色,甚至還翻出了我當初在梨園茶會上與葉盛窦孝翊鬧了難堪一事,試圖逼蘇澈打消了念頭。

一時間,朝堂上,無人再敢提蘇澈一事。

可是,如此僵局中,一貫無所争的李禦史竟然在禦前替蘇澈求情。皇帝大怒,怒斥蘇澈拉攏官員。誰料李禦史竟是不為蘇澈說話,反倒說我是一代奇女,将我的身世說了個無比離奇,并自稱與我互為知己。并揚言自己此番求情并非為了蘇澈而是為了我。

李禦史的清廉一貫為人所知,他所言又怎會有人不信?於是據說,這一場早朝上的說書,令朝中大員無不落淚,皇帝也是眉間滿是惋惜。

如此一鬧,皇帝也無力再管,将蘇澈官複原職後,替我與蘇澈賜了婚。

為了能把戲做個全套,蘇府的管家第二日便來請了我去接蘇澈回府。我換了一身青碧色長裙,身後披着管家特意送來的狐皮大氅。溫寧說,這模樣即便不算大家閨秀,也算是小半個小家碧玉,至少看上去不像野丫頭了。

蘇澈披着發自牢中走出,竟是瘦削了許多。身上僅着單薄的素色中衣,肩胛處甚至微有血跡滲過衣衫結成暗紅的斑。他一張到底是蘇澈,做戲就要做足。

獄卒替他解開枷鎖的時候,他笑盈盈的看着我,眉眼舒展出一抹溫柔,繼而走到我身前,握着我的手。我聽到他輕聲喚道,「笙笙。」

可是,傻子才會把他這樣的溫柔當真。

☆丶三十五丶杜府

十幾日後,便是我過門之日。

這些日子,我在《信中轶事》上,又蘇澈納妾之事編了個十足十,怎麽賺人眼淚我便怎麽寫。信中城中的少女少婦們無不痛心。那芝蘭玉樹般的男子,那谪仙般不似凡塵的氣質,這樣的蘇澈居然也是這般的好色之徒,娶妻不過月馀,竟又納妾了。

溫寧舉着今日剛出爐的《信中轶事》,看着我塗指尖的丹寇,只恨不得把那血色一般的嫣紅潑到我臉上,「你說你,有你這麽編排自己的麽!」

我吊兒郎當的笑,「反正他們也不知道我便是十一公子。」

「你啊你,你還真能編,」溫寧一巴掌拍在我腦袋上,「什麽都敢寫,倒不如你日後不寫《信中轶事》了,去寫話本兒吧。我去給你包個戲樓,到時候專買你的話本兒改戲唱。」

「唔,溫寧,這個可以有。」我含糊的回着話,認真的拿着小刷子仔細的在我的食指上塗塗抹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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