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節
住在蘇府,沒了出去惹是生非的機會,我扇子裏那麽多的藥粉全都沒了用處。於是,做不成藥粉,我便想着制些泡茶用的茶包。茶包其實我做的不少,醉花陰裏當年一炮打響的柑橘茶便是我制的。只是後來手藝傳給了豆豆,我便撒手不管那事兒了。
若不是近日裏閑的發黴,我也不至於記起還有這門手藝。
初春的梅花開的甚好,前幾日又剛好下了春雪。於是我便讓迷蝶采了雪煮茶,繼而采了梅花和了幾味暖胃護胃的藥材一道搗成粉。
那一日蘇澈來的時候,我正窩在院子的石桌前裏搗藥。梅香氤氲,繞的整個院子都是芬芳。蘇澈走到我身側,我也懶得同他行禮,繼續手裏的活兒。
他欲伸手撚一些末子,被我用藥杵打了手,「髒兮兮的,別碰我的東西。」
蘇澈輕笑,「你這是準備幹嘛?做新的藥粉害人?」
我冷笑,在他眼裏我也就只會害人了,「是啊。這叫梅花春?藥,嗅入體內之後會獸性大發三日,繼而終生不能人道。蘇大人還不趕緊離這東西遠點。」
蘇澈勾着唇,撩開衣衫下擺,繼而在我身側坐下,「若不是嗅到這院子裏濃醇的紅茶香氣,我或許便信了。只是這茶香便令我記起了兩年前醉花陰推出的柑橘茶,想來便是夫人的手藝了?」
我斜着眼看他,然後淡淡「嗯」了一聲。
蘇澈又開始他那似笑非笑的調笑神情,「不料夫人還有此等風雅的嗜好。」
風雅?我自小便是不知風雅為何物的。我制茶包,不過是當初和璟廷去山上采藥,順手便會采一些花兒回來,閑來無事便開始做這些茶包。
我身上能有的些跟風雅搭上邊的事情,盡是與璟廷相關的。
☆丶三十八丶難堪
曬乾了藥粉,我便将藥粉同茶葉一道裹入紗布中紮緊。到時候用的時候只需将茶包塞入杯中便可。
我見蘇澈喜歡,便塞了點些給他。誰料他卻是笑着拒絕道,「我要喝,便來笙笙這裏讨一口便好了。」
窦孝翊生辰,蘇府處處布置喜慶非凡。蘇澈宴請朝中各大臣與家眷於府中小聚,蘇澈與窦孝翊立於府邸門口迎客。我在朝中也無相熟之人,於是便被蘇澈安置在後廳休憩,只等着上桌吃飯。
迷蝶來告知我快開席的時候,我正窩在竈房裏偷吃雞翅。迷蝶見着我便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幫我理了理發髻又捋了捋衣衫上的皺褶,便領着我去了庭院。
明明院子裏有那麽多的人,可是我還是一眼便見着了桂樹下的璟廷。他依舊如當初一般的湖藍錦服,遙遙望去仍是俊逸非凡,器宇軒昂的模樣。他的身側站着一個身段較好的女子,正是那日與我打起來的女子——杜安慈。
許是察覺到我的目光,隔着那麽遠,我卻覺得璟廷似是也在朝我這邊看來。
斂了心神撇開目光,我自顧自入座了。
皆說不是冤家不聚頭,今日我算是領教了。不然為什麽我會恰恰好同葉盛一桌呢?葉盛見着我落座,美目圓瞠,彷佛見了鬼神一般的可怖。隔着中間倆人,她冷哼一聲,向我表示她的不屑。
可是,我對男女之事一向看的通透。孰知她這樣的嗤之以鼻是不是一種嫉妒,畢竟嫁到蘇府的人,可以是窦孝翊可以是我,偏偏就是沒有他。
開席後,蘇澈便攜了窦孝翊立於人前。男子神秀,女子嬌柔,我都差些以為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了。
「今日是拙荊過門後的第一個生辰,感謝各位同僚偕同家眷前來慶賀,蘇某在此先一飲為盡,」蘇澈一手舉杯飲酒,一手牽着身側的窦孝翊,聲音清越若水,「各位不必拘禮,既來蘇府,還望盡歡。」
一時間,筵席上熱鬧非凡。
我在竈房裏已然吃了個七八分飽,桌上這些菜色看去自然沒什麽胃口。我輕晃杯中的清酒,正欲飲下,卻見對面的葉盛正死死的盯着我。
我心下恻然,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酒酣過半,蘇澈正領着窦孝翊一桌一桌的敬酒,剛好便到了我們這桌。主賓舉杯共飲,剛一杯酒下肚,便聞葉盛脆生生喚了一聲,「窦姐姐。」
窦孝翊微微一笑,「小盛。」
葉盛自身後的小丫鬟手上接過一個一個紅色暗紋錦盒,繼而緩緩打開,卻見裏面一枚玉質發簪,碧色清透無比,看得出是上乘的玉色,「窦姐姐,這是小盛親自為你選的玉簪。」
我暗嘆窦孝翊好手段,明明搶了葉盛的心上人,還能讓葉盛這般任性的姑娘送她生辰之禮。
窦孝翊命身後的侍女接過錦盒,笑意盈盈,「有勞小盛費心了。」
葉盛嬌俏而笑,「窦姐姐客氣,」言罷,卻見葉盛竟是驀地扭頭看向我,「不知這位,蘇府的二夫人可有為窦姐姐備下禮物。」
我一愣,禮物我還真是沒備下,當日問到蘇澈,蘇澈也說不必我費這個心思。我也覺得我與窦孝翊平日裏也不見得有交情,也懶得去讨好她。反正區區兩年,一晃就過去了,我不會永遠寄人籬下的。
可是,我卻未曾算到今日葉盛這一出。
葉盛嗤笑,「你該不是沒有為窦姐姐備下禮物吧。你怎麽說不過就是個妾室,窦姐姐方是這蘇府的女主人,你竟然如此不知禮數,到底是醉花陰此等青樓之地——」
「誰說我沒有備下禮物?」我冷冷看向她,笑意卻不見半分。我知曉她存心要我難堪,逼着我同她鬧,好讓我臉面丢盡,可是我為什麽要入她的套呢?
「春寒料峭,我擔心夫人身子骨經不住寒氣,便特意替夫人備了些我自制的茶包,」我說着,有些心虛的看了蘇澈一眼,那厮卻只是含着笑意看我,我見他并未揭穿我,便又接着道,「只是今日來筵席走的匆忙,走出一半才發現落在屋子裏了,便想着反正是一家人,不如明日給夫人吧。不過,既然葉小姐都這樣說了,我便派人去取吧,」我瞥了一眼身側的迷蝶,「迷蝶,去将我屋子裏用紅綢包着的東西拿來。」迷蝶自然知道我沒有什麽紅綢包着的東西,我這麽一說,她應該會去自己用紅綢将我的茶包包起來的。
我現在只欲打發了現在這個局面。蘇澈與窦孝翊在我們這桌留了太久了,加之葉盛故意的大嗓門,旁邊桌頭上的人都紛紛向這裏看來。
「不必了。」窦孝翊驀地的開口,聲音輕而柔,「天寒露重,迷蝶去拿東西,誰來伺候妹妹呢。」
我一愣,不料窦孝翊竟是會幫我說話。然而,待我聽到最後窦孝翊所說之語,我卻發現,我果然是想多了。
窦孝翊的聲音依舊柔軟如初,可是她卻是說,「聽聞妹妹出身醉花陰,想必歌舞技藝超乎尋常,否則爺也不會如此疼愛你。不如,妹妹今日便來一曲助興可好?」
早便知窦孝翊此人陰損無比,這些日子我與她互不相犯,卻令我忘了她這般本性。她明知我是蘇府妾室,卻讓我在諸人面前歌舞,先是暗諷我在蘇府不過是一枚無足輕重的人物,再是嘲笑我卑微的青樓出身。
是了,她們一貫就是認為青樓的女子皆是該死的。
她一言既出,四面的目光便源源不斷而來。周遭皆是絲絲竊語之聲。
我斜目看向蘇澈,那厮依舊不冷不熱的神色,絲毫沒有要出手助我之意。
我咬牙,輕聲道,「夫人既有此意,我理當遵從,只是今日裏春寒料峭,我微有風寒,身子略感不适。還望夫人海涵。」
「不礙的,唱的如何是一回事,唱不唱又是一回事。妹妹說是可不是?」她柔和的笑着,目光裏卻滿是複仇一般的快意。可想,她怕是想着讓我出醜已是想了許久了。
「蘇夫人。」身後驀地傳來清澈的男聲。
我未曾回頭看,可是我知道那是誰。
「說到唱戲,我自恃能唱出不少曲子,既然二夫人嗓子不适,不如便讓我替二夫人唱了罷。」那樣溫潤輕和的嗓音,像是那兩年在易侖山,他無數次的替我收拾殘局替我擋在身前。
人群裏又是一陣竊竊私語,當朝皇子唱曲,真是聞所未聞!
只是,我怎麽能讓自己相欠於他呢?無論是出於真心還是愧疚,我都不能讓他再幫我了。該是我的劫,誰也擋不了。
我微微擠出人群,正欲開口,卻聞身側的蘇澈淡淡的開口,「六殿下說笑了。拙荊不過是與笙笙玩笑,誰料六殿下竟然當真。既然此事已提,蘇某也不便再掃了各位的興致。管家,拿我的古琴來,」言罷,他竟是朝我一笑,如此傾城之姿,在這般纏綿的月色下,愈發的動人心魄,「笙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