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朋友的朋友
第二十六章朋友的朋友
口中含着一顆梅子,鄭錢躺在床上,再無一絲的睡意。她心不在焉地将梅子在嘴裏倒來倒去,不時地發出吸溜吸溜的聲音,眼睛盯着窗外的紫藤花枝發呆。梳理着這兩天發生的事情。
聽見外屋有人走動的聲音,她“噌”地翻身爬起,下了床走到衣架旁穿戴起來,“小圓子?去叫你姑姑過來,本妃要出府一趟。你去下院通知那幾個人到府門處候着。”
“啊?”小圓子從外室走了進來,“還以為您又睡下了。”
“哪裏還睡得着啊。左不過也是閑着,這時辰還早,不如出府去把那釵子贖了回來,我才能安心。”
“是呢。這如意釵若分了就不好了。奴婢這就去。”小圓子答了話,快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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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妥當,鄭錢帶了金秀和那四個家丁出了府門。因為離得并不甚遠,幾個人依舊步行。
走到建春堂門口的時候,鄭錢止了步,對金秀說道:“你去贖那釵子吧,我去看看昨個兒我們救的那個人。”
轉身又對跟在身後的幾個家丁吩咐道:“你們不要跟着本妃進去了,擾了病人不好。候在門口就是了。”
見那幾個人應了,鄭錢提步進了建春堂。
建春堂裏很安靜。滿室的藥味讓鄭錢不禁皺起了眉頭。記起這坐診的小張大夫也是京城的名醫。父子都是杏林高手,醫術很是不凡。所以這建春堂的診金自是比一般的地方高出了不少,非尋常百姓能常出入的。
鄭錢四處打量着,才想開聲詢問,側室一個小童就迎了出來:“我師父出診去了,您若不急……啊!是王妃您啊!”那小童才說了一半,就認出了鄭錢的身份。連忙過來行了禮。
“本妃過來看看,”鄭錢想了一下,也不知該如何稱呼昨天救的那個怪人,索性就免了稱呼,“他可好些了?”
“昨兒夜裏就醒了,您請随我來。我師父把他安排住在這裏了。”那童子用手指着側室說道。
随着小童進了側室,室內的藥味夾着一股血腥味撲了過來,這段日子,鄭錢一直在按照小張大夫的方子服用湯藥,對這草藥味是極為反感的,一聞到就有些反胃。咬着牙繞過了擋在門口的屏風,一眼就對上了那人望來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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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靠在一張窄窄的床上,雙腿伸在床頭上,用布帶吊着,襯褲的褲腿也被挽了上去,露出一雙光潔勻稱的小腿,看見鄭錢的目光移到了自己腳上,那人臉上一熱,趕緊抓起一旁的被子往腿上蓋去。
“咳咳……”鄭錢輕咳了一聲,暗暗撇嘴:切,有啥可蓋的,這是有多封建啊,老子又不是沒見過男人的腿……
看他的腳底被厚厚的藥膏塗滿,似是已沒了昨日的焦黑色,又想起那小張大夫說的療傷之法,鄭錢只覺得頭皮發麻,仿佛在割她腳底的肉一般。感覺到那人的不自在,鄭錢不好老盯着人家的腳看,側身在屏風前的一張椅子上坐了,對着那小童問道:“小張大夫怎麽說?”
“這個,您就放心吧。”聽見鄭錢詢問,那小童一臉的得色,“我師父說,醫治起來雖麻煩些,卻也無礙。”
那小童還待再說幾句,就聽見外面有人喊着來了病患,趕緊行了禮匆匆離去。
室內只剩了他們兩個人,鄭錢沒有開口,神情平靜的看着他,等着他說話。
“王妃救了我,大恩不言謝。葉飄記下了。”那人開了口,神情亦是平淡之極,仿佛在說着別人的事情一般。
“葉飄?”鄭錢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腦子裏搜索着關于這兩個字的記憶,“我不記得認識你。”
“王妃自是不認得我的。”葉飄輕笑了一下,那笑容挂在他清瘦俊美的臉上,好似雪後的陽光一般耀眼,只可惜,他口中吐出的話卻是比刀子還駭人:“知道我名字的人,大多都是死人。”
“呃,這個,本妃沒聽見你叫葉飄……”話一出口,鄭錢就意識到說的不對,趕緊用手捂住了嘴。
“王妃不必如此。”看見鄭錢緊張的樣子,葉飄并不奇怪,作為殺手,他見多了各種各樣的人,也殺過各種各樣的人。人殺多了,自己身上便帶了煞氣,那是死亡的味道。這世上有幾個人不畏死呢?
“你是他的朋友。他說的,你是他的朋友。”葉飄喃喃說道,語氣裏帶着一種說不出的溫柔。
“啊?誰?”鄭錢依舊用手捂着嘴,小聲的問道。
“默然,林默然。”葉飄的語氣愈加的溫柔了,仿佛聲音大了都會驚到那人一般。
聽到這個名字,鄭錢馬上感到一陣心痛的感覺襲了上來,那是一種不受控制的感覺,讓她的視線馬上的模糊了,“默然……默然……他走了幾年了……”
“默然沒走,我都沒有允許呢,他哪裏敢走?他就是到了地府,我也會把他追回來的。”
——
鄭錢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建春堂的,也不知道自己如何回的王府。
金秀收了剛剛贖回的釵子,看見主子還呆呆的坐在畫案前,她輕嘆了一口氣。王妃現在雖說不像過去那樣容易流淚了,可發呆的時間明顯的多了起來。經常是一坐好久,眼珠都不動一下的,也不知在想些什麽,即便是問了,她也是打個哈哈轉開話題,看了讓人心疼。
“王妃,那人……”金秀試探地問道。
“那人是本妃本家的遠房親戚,任誰問起也要這麽說。”鄭錢壓下腦子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囑咐道。在這深宅大戶裏混日子,有些話,是萬萬不能多說的。鄭錢雖說是穿越而來的靈魂,但人類的生存法則,走到哪裏都變化不大。這個道理她懂。
再說葉飄不是說了麽,知道他名字的,大多是死人,看了金秀一眼,鄭錢決定還是不要說的好。
“你看這牽情花,是不是要發芽了?”鄭錢指着畫案上的花盆說道。
明白主子不想多說,金秀自是不敢多問。俯身靠近了花盆仔細看着,“還真是要發芽了!這花也真是古怪,明明說是要枯死了,被扔了出來,這會子看着可不是要發芽了麽!”
“自是不能死的,他還沒有允許呢……”鄭錢的思緒又飄了開去。
“您說什麽?”金秀不解的問道。
“哦,晚膳可備好了?傳膳吧。”鄭錢自顧自地說道。
“是。”
見金秀出了房,鄭錢深呼了一口氣,将頭伏在了身前的畫案上,下巴抵着桌面,擡眼盯着窗外的藍天出神。這一趟出府本是為了弄明白葉飄的身份,結果問了半天也沒搞明白他到底是什麽人,反而把自己弄得更糊塗了。他的意思是:因為他是默然的朋友,而默然是我的朋友,所以,我也是他的朋友了?
這關系可真夠複雜的。鄭錢晃了一下腦袋,側頭趴在了畫案上。
“王妃,如夫人求見!”才出去的金秀,在門口說道。
噗!鄭錢立馬坐直了身子,如夫人?不就是王爺的小妾麽。貌似府裏一共有三位如夫人呢,但這些人和自己一向沒有交集啊,這好端端的來求見幹嘛?
“請進來吧。”鄭錢伸手撫了撫并不淩亂的發髻,起身走到桌旁的椅子上坐好。
“給王妃請安!”進來的,是一位二十歲上下的少婦。身段玲珑有致,一身藕荷色的襦裙裁剪的極是合身,袖口領口都用銀狐皮子綴了邊,穿在身上既暖和又別致。說話的聲音輕柔和緩,聽着倒是舒服。
“起來吧。你是……紅鸾是吧?”因為從不在後院走動,而她這為王妃做的又是有名無實,除了有限的幾次相遇,鄭錢見到她們的機會極少。所以她也不确定眼前的這位如絹人一樣精致的美人到底是誰。
“賤妾紅鸾。”美人應了,依舊側着身子行了一個禮,然後慢慢的站直了身子,姿勢妙曼優雅,如輕舞一般的好看。
“坐吧。”鄭錢擡手說道,眼睛仍是上下打量着她。只見她臉上的妝容也如人一般的精致,眉眼似畫,連頸子上也拍了一些細粉。更顯皮膚如瓷一般的雪白。
看金秀奉了茶,鄭錢對着紅鸾做了個請的手勢,自己一端了一盞,等着對方開口。
紅鸾還沒開口,先抿唇笑了一下,柔聲說道:“知道王妃您喜好清淨,賤妾不敢輕易打擾。剛從祿管事那裏聽說陛下對王妃煮的粥贊不絕口,還頒旨定了每年的今天為臘日呢,也是近水樓臺,賤妾就厚着臉皮來求個方子了。不知方便麽?”
祿公公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愛八卦了?還不是那個多嘴的王爺說給你聽的。沒聽人家說麽,秀恩愛,死得快!你就随便秀吧,鄭錢心裏雖然對紅鸾的話很不以為然,口中卻說道“那有什麽不方便的。金秀,去把臘八粥的方子一式三份抄了來,給每位如夫人一份。”
不但方子白送,鄭錢還把煮粥的一些也技巧細細的給紅鸾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