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刷新認知

午餐算不上豐盛,一葷兩素沒有湯,要是放到寧悠家裏,可以說是簡陋的程度。

但不得不承認,李暮的手藝是真的不錯,鹹淡适中,辣度剛好,完美符合寧悠的口味。

吃了沒幾筷子,寧悠的手機突然震動了兩下,他拿起手機解鎖,發現是李朝發來的微信消息。

【李朝:圖片.jpg】

【李朝:中午吃大盤雞,你呢?】

只要手機還在身邊,就永遠不可能與世隔絕。

寧悠不排斥跟李朝閑聊,他打開手機攝像頭,正想禮尚往來地把桌上的飯菜也拍過去,但這時他的餘光突然瞥到李暮放慢了吃飯的速度,正以一種一言難盡的眼神看着他。

那眼神仿佛在說:吃個飯還拍照,你們城裏人是不是有什麽毛病?

“不是,我拍給朋友看。”

寧悠迅速按下了快門按鈕,但還未等他點擊發送,就聽李暮說道:“男朋友吧。”

這話題實在太過跳躍,寧悠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怔怔地問道:“什麽?”

“誰會把午飯發給普通朋友看?”李暮随意道。

寧悠下意識地想反駁,因為他的朋友圈裏多的是分享自己美食的人。

但仔細一想,現在擺在餐桌上的不過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家常菜,而且還不是出自于他手,他的确沒什麽理由拿來分享。

得出這個結論,寧悠不甘心自己的行為被李暮下定義,他又設想了其他幾種情況,但事實上就如李暮所說,無論把這頓平平無奇的午餐分享給誰,都沒什麽必要。

也就只有戀人或暧昧對象之間,會做這種小題大做的事。

“不是男朋友。”寧悠默默删掉圖片,在對話框裏回複了“家常菜”三個字。

其實以他和李朝的關系,完全可以互相分享午餐,但這事的本質被李暮下定義之後,或許是出于叛逆的心理,寧悠莫名感到了一股抗拒,因為商業聯姻的未婚夫并不等于他真正的男朋友,在這一點上李暮并沒有猜對。

想要辯解一下吧,寧悠又覺得沒有必要。

看李暮的樣子,顯然只是随口說了兩句,對他的感情生活并不感興趣。

倒是另一件事讓寧悠略微有些在意。

李暮張口就是男朋友,說明他看出了寧悠的取向。這事寧悠就沒有刻意隐瞞過,他倒沒覺得有多驚訝,只是這兩天以來,他第一次對李暮的取向感到了好奇。

這種糙漢一定是鋼鐵直男吧?

吃過午飯,寧悠主動收拾了碗筷。

在他洗碗的時候,李暮一直在院子裏忙活,一會兒給哈日準備食物,一會兒給菜圃除草施肥,而其中最讓寧悠矚目良久的是……給大黃牛鏟牛糞。

寧悠再一次刷新了對李暮的認知,這個人難道一點都不怕髒嗎?

一鏟子下去,牛糞就如泥土般被鏟起來,寧悠一邊感到新奇——畢竟從來沒見過這場面,一邊又覺得心情複雜——他一個有潔癖的人,竟然可以毫無不适地看人鏟牛糞。

不過是在李暮這裏待了兩天,寧悠就已經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個假潔癖。

午後的陽光沒有遮擋地照進院子裏,大風吹得晾衣繩上的衣物高高揚起。李暮幹活的時候非常專注,興許是覺得太熱,他脫掉了厚外套,上半身穿着一件格子襯衫,就跟寧悠圍在腰上的那件一模一樣。

寧悠本來對洗碗就不怎麽熟練,加上他時不時就要透過窗戶偷看李暮,因此水槽裏的幾個盤子,他愣是洗了好久好久。

當李暮那邊已經忙完手裏的活時,寧悠這邊才剛剛擦好盤子上的水珠。

李暮沒有午休的打算,他收拾好了幹活的器具,騎着哈日又要離開,而這時寧悠來到小木屋門口,叫住了他:“李暮。”

李暮拽住缰繩,回頭看向寧悠。

“你不在的時候我可以睡床嗎?”寧悠問道。

李暮向來不講究這些,他不介意別人睡他的床,但看着寧悠穿着他的衣服,兩條小腿在陽光下白得發亮,他開口卻道:“不能。”

寧悠略微有點失望,他昨晚沒睡好,想補個午覺,本想着李暮不在家,他可以睡床上,結果李暮卻不同意。

他又問:“那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巡山嗎?”

李暮還是同樣的回答:“不能。”

寧悠撇了撇嘴角,沒勁地說道:“那你注意安全。”

跟着李暮去巡山不過是寧悠的突發奇想,既然他在這裏困着出不去,那不如借這個機會開開眼界。

但這個想法的确不太現實,他不可能光着屁股去巡山,他也不想光着屁股跟那野生物種再次接觸。

李暮離開之後,寧悠老老實實地在地板上睡了個午覺。

等他醒來時,窗外的陽光依舊刺眼,而他的雙腿還是一如既往地酸痛。不過睡飽後的心情到底是不一樣,雙腿的酸痛都變得無關緊要起來。

打開手機看了看,沒有消息,也沒有來電,這種感覺異常陌生,卻意外地讓人渾身舒暢。

寧悠打開小木屋的門,想去看看衣服幹得如何,然而他才剛邁出一步,就發現不遠處的木栅欄邊有個小東西在蠕動。

那團東西看起來髒兮兮的,像是在泥地裏滾了幾圈。

寧悠走近之後才發現,這團髒東西竟然是一只小狐貍。

哪怕寧悠對小動物再不熟悉,他也能看出這只小狐貍很不對勁,身上的皮毛禿了一大片,眼角似乎還有膿水在流淌。

寧悠第一次遇上這種情況,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他連健康的狐貍都沒有這麽近距離地接觸過,更別說這只小狐貍還明顯生着病。

手足無措了一陣,最後寧悠選擇給李暮打了個電話過去。

小狐貍倒是一點也不怕人,等李暮馬不停蹄地從外面趕回來時,它還乖乖地待在寧悠身邊。

“李暮,你快來看看。”還未等李暮下馬,寧悠便迫不及待地喊道,“它是不是想讓我們幫它?”

李暮快步走了過來,只看了小狐貍一眼,便把它從地上抱起來,對寧悠說道:“我帶它去山下找獸醫。”

“你騎馬去嗎?”寧悠跟在李暮身後問。

“開車。”李暮道。

“那我也要去。”寧悠道。

李暮轉過頭來,看了看寧悠光溜溜的小腿,寧悠立馬明白了李暮的意思,說道:“我就待在車上,不下去。”

“那你抱着它。”李暮說着便把小狐貍塞了過來,而寧悠看着那髒兮兮的皮毛,一時間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但最後他還是克服了心裏的抗拒,把小狐貍抱進了懷裏。

溫熱的體溫從手上傳來,抛開小時候學騎馬的經歷不談,這麽多年來寧悠第一次對小動物有了實感。

“它沒事吧?”

坐進皮卡的副駕駛座裏,寧悠把小狐貍放到了他的腿上。小狐貍的狀态實在不好,寧悠本來對小動物完全無感,但看着蔫唧唧地趴在自己腿上的小狐貍,他還是感到一陣擔心。

“不好說。”李暮啓動了汽車,“先帶下去看看,林長的女兒是獸醫。”

從山上開車去村裏,總共只花了不到五分鐘的時間。

皮卡最終停在一座木屋的栅欄門口,而栅欄裏有一個看不出年紀的女性正在跟一只牧羊犬玩耍。

“多蘭,幫我看看這只狐貍。”

李暮抱着小狐貍走進了院子裏,他口中的多蘭應該就是林長的女兒,眉眼跟林長有幾分相似,臉頰上也有着相同的高原紅。

寧悠沒有下車,他透過車窗往院子裏看去,只見多蘭查看了小狐貍一番,然後皺起眉頭對李暮搖了搖頭。

李暮的臉色顯而易見地變得陰沉起來,他和多蘭又聊了幾句,最後把小狐貍留在那邊,自己返回了車上。

“它還好嗎?”寧悠問道。

李暮沒有回答,啓動汽車,調頭往山上開去。

寧悠忍不住伸長脖子向後望去,直到再也看不見那只小狐貍,他才收回腦袋,問李暮道:“它病得很嚴重嗎?”

“嗯。”李暮沒什麽表情地應了一聲。

“是什麽病?”寧悠問。

“腎衰竭。”李暮道。

“為什麽會這樣?”寧悠詫異道。

“大概率是吃了游客喂的食物。”

這對寧悠來說是從未涉及過的領域,他不确定地問道:“它們不能吃人類的食物嗎?”

“不能。”李暮皺起眉頭道,“動物跟人類不一樣,它們不能吃很鹹的東西。”

寧悠能明顯感覺到李暮在生氣,雖然他知道李暮的氣肯定不是針對他,但他還是自覺地閉上了嘴。

“不知道為什麽總有些人喜歡投喂野生動物,”李暮還在繼續,“施舍就這麽容易讓人感到滿足?”

寧悠一直覺得李暮不是個情緒起伏很大的人,但很顯然這件事讓他沒法收斂他的情緒。

“小狐貍還有救嗎?”寧悠忍不住問道。

“沒有。”李暮道,“等它死了,多蘭會找個地方埋了它。”

寧悠啞然。

他剛剛才抱過那只小狐貍,手掌之中似乎還留有它的體溫。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第一次切身體會到人與自然不是個簡單的命題。

“李暮。”寧悠從手上收回視線,看向身邊的人,“你為什麽當護林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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