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毫無睡意

需要收拾的物品就只有一個背包,來的時候是那幾樣東西,離開的時候還是那幾樣,不多不少,就好像從來沒有來過一樣。

寧悠坐在起居室裏,無所事事地注視着李暮做飯的背影,心裏莫名有種空落落的感覺。

不想再繼續發呆下去,他來到廚房,問李暮道:“待會兒我們回來會很晚嗎?”

“會。”李暮背對着寧悠道。

“那我先去洗個澡。”寧悠去洗手池旁拿上毛巾,“晚上回來好冷。”

新修的淋浴房還沒有被使用過,雖然寧悠出力很少,但好歹是他和李暮共同勞動的成果。

不多時,廚房窗外響起了嘩啦啦的水聲,李暮鬼使神差地偏過腦袋看了看,然而除了從木頭房子裏飄出來的霧氣以外,其他什麽也看不見。

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很奇怪,李暮收回視線,專心處理手上的食材。

但沒過多久,窗外突然飛來幾個小石子,打在窗戶玻璃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李暮循聲看去,只見寧悠從淋浴房的簾子後面露出了半張臉,正不停地對他招手。

快、過、來。

寧悠用口型對李暮說道。

“怎麽了?”李暮靠近窗戶,直接開口詢問。

噓。

寧悠比了一個手勢,接着又朝李暮招手,讓他過去。

李暮雲裏霧裏地脫下圍裙,從玄關那邊繞到外面,而他才剛走到淋浴房邊上,就見一只光溜溜又濕漉漉的白天鵝從簾子後面沖出來,直接跳到了他身上。

“你在幹什麽……”

李暮第一反應是托住寧悠的屁股蛋子,因為寧悠的雙腿緊緊地夾住了他的腰,雙手還牢牢地摟住了他的脖子。

但手上傳來濕滑Q彈的觸感,讓他頓時覺得這個姿勢不妥,又改為了扶住寧悠的後腰。

“噓!”恐懼讓寧悠用盡全力地抱緊眼前的救命稻草,“有蛇!”

李暮撩開浴簾看了看,發現在靠近門的地方的确有一條一米來長的錦蛇。也不知為何寧悠不允許他出聲,那感覺就好像只要他一說話,那條蛇就會鎖定他們兩人一樣。

但事實上,這條蛇壓根就沒有毒。

“你膽子怎麽這麽小?”李暮左手摟着寧悠,右手找來了一根木棍。

他用木棍戳了戳蛇的腦袋,那條蛇立馬纏繞住木棍,接着他再舉起木棍往遠處用力一扔,連帶着把蛇一起扔到了樹林裏。

“可以了。”李暮從遠處收回視線,看着縮在他頸窩的寧悠說道。

寧悠在跑出來之前顯然沒有擦幹身子,渾身上下都是水,弄得李暮的衣服都跟着打濕了不少。

“你把它弄走了嗎?”寧悠回過頭去,仔細地查看淋浴房入口的周圍。

“弄走了。”李暮道,“還不下來?”

寧悠仍然不放心,又擴大了查看的範圍。

被當成柱子的李暮愈發覺得這個姿勢不對勁,他空出一只手,扣住寧悠的膝蓋,微微用力往外一掰,問道:“你要夾斷我的腰嗎?”

這白天鵝看起來弱不禁風,沒想到兩條腿這麽有勁。

“不好意思,我很怕蛇。”寧悠解釋了一句,又說道,“你能把我放到淋浴房裏面去嗎?”

剛才跑出來的時候正處于恐懼之中,寧悠的動作迅速無比,他相信李暮肯定也沒來得及看見什麽。

但如果現在他就從李暮身上跳下來,那他絕不可能再施展出剛才的速度,并且無論如何,李暮都會看到他的背面——也就是他的屁股。

淋浴房裏暫時沒有安裝頂燈,光線非常黑暗,這倒是能給寧悠不少安全感。

“怎麽,你自己光屁股裸奔,還怕我看你?”李暮自然知道寧悠的想法,站在原地沒有動。

“我沒有裸奔。”寧悠松開李暮的脖子,面對面地看着他道,“剛才那是特殊情況。”

“特殊情況就不是裸奔?”李暮就看不慣大小姐自欺欺人,他從下往上拍了下寧悠光溜溜的大腿,問道,“這是什麽?”

“李暮!”寧悠下意識地挺直腰背,身子往上蹭了一截,“我要生氣了!”

白皙的胸口驟然來到唇邊,李暮的本意只是想反駁寧悠對于裸奔的否認,誰知他這一巴掌下去,反倒讓他自己愣了神。

忙不疊地把寧悠扔進淋浴房裏,李暮頭也不回地回到了小木屋內。

村裏的篝火晚會是在晚九點舉行,這次李暮沒有騎馬,而是開車把寧悠帶到了山下。

衛生院旁的空地上燃起了兩人多高的篝火,穿着傳統服飾的圖瓦村村民們正圍着篝火載歌載舞。

明明是一幅頗有民族氣息的畫面,背景音樂放的卻是經典迪斯科,寧悠覺得有趣,也站在篝火外圍,一邊拍手,一邊左右晃動。

“今天是什麽特殊日子嗎?”寧悠問道。

“不算。”李暮道,“他們經常舉辦篝火晚會,如果非要找個主題的話,那就是感謝大自然的饋贈。”

寧悠點了點頭,目光繼續飄向人群。

一個女子在篝火邊跳起了獨舞,動作輕盈,身姿飒爽,寧悠認出那是林長的女兒多蘭,他下意識地想去問問小狐貍的情況,但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要過去玩嗎?”李暮問道。

“還是算了吧。”寧悠停下拍巴掌的手,“我看看就好。”

公司聚餐時,同事們也會玩一些小游戲,而寧悠從來都是旁觀者。不是他不合群,只是他習慣了以優雅的形象示人,別人也不會期待在他臉上見到哈哈大笑的表情。

但這一次,李暮沒讓寧悠做一個安靜的旁觀者,他拉着寧悠來到人群當中,跟着村民跳起了簡單的舞蹈。

擡手,踢腿,随着音樂節奏跳動,雖說寧悠是個不折不扣的舞蹈白癡,但笨拙地摸索了一陣之後,他還是跟上了大家的動作。

四周基本上都是不熟悉的面孔,在這完全陌生的環境當中,寧悠徹底放開了自己,跟着村民一起開懷大笑,感受着篝火帶來的熱情。

這種感覺真的很美好,原來人開心起來可以不用克制,可以盡情地釋放自己的情緒。

玩累之後,寧悠和李暮坐到了空地外圍的雙人椅上,李暮拿了兩瓶啤酒過來,問寧悠道:“一瓶能喝完嗎?”

“能。”寧悠從李暮手中接過啤酒。

不盡興的村民們還在圍着篝火狂歡,吵鬧的空氣似乎被無形的牆隔絕開來,雙人椅的四周形成了封閉又安靜的空間。

兩人碰了碰啤酒瓶,看着前方熱鬧的場景,誰也沒有開口說話,默契地平緩着呼吸。

半晌後,兩人手中的酒瓶逐漸見了底,寧悠突然側過腦袋,看着身旁的李暮說道:“謝謝你。”

“謝什麽?”李暮咽下最後一口啤酒,喉結随他的動作而上下滑動。

“所有這一切。”寧悠道,“謝謝你救了我。”

“不用謝。”李暮道。

寧悠沒有收回視線,直直地看着李暮的側臉,沒幾秒後,李暮顯然是意識到了寧悠一直在盯着他看,于是他也側過腦袋,迎上了寧悠的視線。

兩人都沒有動,就那麽靜靜地看着對方。

寧悠不知道李暮在想什麽,但他的心裏有很多情緒,也有很多話想對李暮說。所有的情緒最終彙聚成了一股濃濃的不舍,他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麽,但這時一陣冷風吹過,讓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這些天來,這片林子每天晚上都在降溫。剛才跳着舞的時候還感受不太明顯,現在寧悠只覺得渾身都冷得發抖。

李暮拉開外套拉鏈,敞開兩側衣襟,對寧悠說道:“過來。”

寧悠立馬撲進了李暮的懷裏,懷抱着他的腰,腦袋貼在他的肩膀上,用力聞着他身上的味道。

外套重新合上,盡管上下都在漏風,卻讓寧悠覺得無比溫暖。

“李暮。”寧悠叫了一聲。

“嗯?”李暮應道。

“我可以不回去嗎?”寧悠問。

兩人之間安靜了一陣。

“不可以。”

“哦。”

不知過了多久,村民們開始陸續回家。李暮看着寧悠毛茸茸的頭頂,問道:“回山上了嗎?”

“好。”寧悠說着站了起來,身子卻不受控制地往右邊倒去。

李暮趕緊攬住寧悠,道:“你沒事吧?”

“這酒有點上頭。”寧悠用力眨了眨雙眼,“我平時喝兩瓶都沒事。”

“這是奪命大烏蘇。”李暮道。

新疆奪命大烏蘇——品牌LOGO倒過來讀是“NSNM”,傳說中的“弄死你們”。

寧悠搖了搖腦袋,他的确有些頭暈,但其實還好,頂多只到微醺的地步。

李暮看了看還未散場的村民,想把寧悠抱起來,又覺得不妥,于是他在寧悠面前蹲下,拍了拍自己的後肩,道:“上來。”

寧悠嗖地一下就跳了上去。

李暮背着寧悠往停車的地方走去,寧悠無聊地晃着兩條小腿,問李暮道:“我今天晚上可以睡床嗎?”

知道李暮不會輕易同意,他又補充道:“我明天就要走了。”

李暮沒脾氣地呼了口氣,應道:“好。”

開車上山不過幾分鐘的時間。

停好車後,寧悠卻沒有動,就那麽看着李暮。

李暮算是摸清了寧悠的性子,這只白天鵝平時就嬌氣,喝了酒後就只會變得更加嬌氣。

他自覺地繞到副駕駛座那邊,又把寧悠背回了小木屋。

此時時間已經過了夜裏十二點,盡管寧悠早已困得不行,但他仍然不忘洗漱,來到洗手池邊刷牙。

只是刷着刷着,他的腦袋就往前面栽去,李暮不得不伸手擋在玻璃窗上,護住了他的額頭。

“謝謝你。”

寧悠乖巧地對李暮道了一聲謝,接着回到起居室內,脫掉外衣,鑽進了李暮的被窩內。

這邊李暮也很快洗漱好,來到床邊關掉屋裏的燈,躺進了平時寧悠睡的被褥之中。

“李暮。”寧悠側躺着身子,看着睡在地上的李暮說道,“你沒有洗澡。”

“我前天洗了。”李暮道。這裏的環境非常幹燥,他不像寧悠那樣每天都要洗澡,三四天洗一次都是常事。

“可是我想偷看你洗澡。”寧悠小聲道。

“……”李暮沉默了一下,“快睡覺。”

“你好髒哦,不洗澡。”寧悠把下半張臉埋進被子裏,深吸了一口氣,“你的被子也好臭。”

“那下來睡地板。”李暮道。

“不要。”寧悠裹緊了李暮的被子,“我就要睡這裏。”

李暮沒有再接話,這時寧悠突然掀開半邊被子,問李暮道:“你要上來跟我一起睡嗎?”

屋子裏徹底安靜了下來,片刻後響起了李暮翻身側躺的聲音。

他背對着寧悠,毫無睡意地說道:“晚安。”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