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七街道(上)

第十二章第七街道(上)

古語有“君子無故,玉不去身”。

玉佩在歷史上有着特殊的地位,古人愛玉,源于玉的品格,而現代人愛玉,則是意在求個保佑,圖個平安健康。

霍明海移動鼠标,點開一張圖,對比着玉色,他幾乎可以肯定手上的玉佩是用料中最名貴的羊脂白玉。

可惜,這塊雕刻成觀音的貴重玉佩裂開了兩半。

杜佳駿叼着葡萄點評:“壞了,好可惜,才帶了一個晚上。”

“被你壓壞了,該怎麽賠償?”霍明海調侃。

包裹昨天才到,帶着睡了一覺後,玉佩就成這樣了。

杜佳駿很有誠意地将葡萄塞進霍明海嘴裏,笑道:“滿意了不?”

玉佩最終被霍明海收進了抽屜裏,當天晚上,霍明海做了個夢,夢見母親問他玉佩收到沒有,霍明海說收到了,還打開包裹給母親看,裏面的玉佩完整通透,當他将玉佩挂在脖子上時,旁邊突然伸出一只手,手上還掂着顆葡萄,霍明海轉頭看去,那人的樣子像隔了層紗模模糊糊,但能見到他身上的戰甲,霍明海心裏琢磨着難不成是哪部古裝劇冒出來的?那人喃喃地在說着什麽,霍明海一點兒也聽不清,葡萄一直戳在霍明海面前,似乎霍明海不收下他就耗着不收手,不就是顆葡萄,有什麽大不了的嘛,霍明海這樣想着,伸手去拿,當手指碰到葡萄的剎那,胸前傳來一聲脆響,低頭一看,那塊觀音玉佩碎成了兩半……

“霍霍,快來呀!”黑暗裏,響起孩童的聲音,一只小手牽上他,“發什麽呆呢?”

霍明海迷迷糊糊地跟着小夥伴們下了階梯,去到一個石室。

他們停在壁畫前,叽叽喳喳地讨論開,壁畫裏畫着大樹和好些人,似乎是祭祀的場面,霍明海愣愣看了會,往石室深處走。

“喂!跟大隊,別亂走啊!”小胖子伸手拽上他。

手機突然響起,驚得霍明海渾身一顫,幾秒後才反應過來是鬧鈴,被子蠕動,伸出一只手摸上杜佳駿的臉,杜佳駿被他戳疼了,撈高被子蓋上腦袋,霍明海睡眼朦胧地繼續摸索,終于在枕頭底下翻出手機,按停,又縮進了被窩,大熱天的,公寓裏空調呼呼地吹,舒服得很。霍明海有個習慣,為了多享受幾分鐘睡眠時間,鬧鈴設置成“再睡一會”的懶人模式,按停後隔那麽幾分鐘還會響一次,按停,幾分鐘後又響,這可把杜佳駿給折騰慘了,趁着霍明海睡回籠覺,偷偷将鈴聲徹底關掉,霍明海睡得正香,被杜佳駿弄醒的時候,還稀裏糊塗地等着鬧鈴。

“懶鬼,再睡,要遲到了。”杜佳駿見他賴着不起來,輕輕搔搔他的耳朵,霍明海眼都沒睜,直接抓上杜佳駿的手壓在了腦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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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佳駿手上用力,托起他的腦袋晃了晃。

霍明海暈乎乎地睜開眼。

杜佳駿:“你今天不是有批貨要送嗎?”

昨日下班,蘇木找上霍明海,告訴他有批重要的包裹要送,叫他明天早點來。

霍明海趕到公司的時候,蘇木還在忙碌,霍明海走到他身邊圍觀了一會,好奇道:“就是這些嗎?”

整理包裹的蘇木擡起頭,笑道:“全在這呢。”

這麽一批貨物居然讓蘇木親自整理,看來公司非常重視啊,難不成又是哪個VIP客戶?霍明海湊過去一看,啞然失笑,寄件人來自不同省份,全是開淘寶店的,而收件地址,卻集中在金沙大道附近。

才出公司,手機響了,網購就是有個那麽蛋疼的地方,快遞信息欄利會顯示派件員的名字和電話,這不,他才剛上班沒多久,對方就來電話問包裹到了沒有呢。

霍明海客客氣氣地解釋在路上叫她等等,挂了電話才想起忘記問她叫什麽名,現在名字也不知道,怎麽查?

“先送這些吧。”半透明的楚幹将拍拍屁股下的東西,今天要派送的包裹中,除了那堆箱子,還有幾份散件。

霍明海哼哼兩聲:“你怎麽知道是誰?沒準是那些金沙大道的人呢!”

話音剛落,電話響了,又是那個女生。

“啊,抱歉,剛剛忘說了,我們公司從A棟搬到了B棟,門牌不變哦。”

霍明海這回留了個心眼,問她叫什麽名,然後一核對單子,正好是楚幹将屁股下的那包東西。

“靠,你可以去買彩票了!”

“彩票怎麽賣?”

“兩塊錢一注。”

“彩票太貴了,不如買杯豆漿吧?”

“嗯?”霍明海一陣恍惚,順着他的手看過去,那兒有家現磨豆漿店,霍明海渴了,心想有杯豆漿也不錯,于是答應下來,滿懷期待地看着楚幹将。

楚幹将裝模作樣地翻翻兜,攤手,劍靈很窮,兜裏從來沒有錢……

“呼,大熱天,喝杯冰凍豆漿最爽了!”

“哼!”

楚幹将:“吶,還有一杯。”

霍明海翻白眼:“我已經滿肚子豆漿了!”

楚幹将:“文化人滿肚子墨水,一張嘴全是墨水味,咱們滿肚子豆漿,還有宰相在裏面撐船。”

霍明海:“晃一晃,哐當哐當。”

楚幹将:“半桶水的家夥才哐當,我是滿的,才不會響呢。”

半桶水的家夥:“……”

騙得N杯豆漿的楚幹将心情很好,一路哼着小曲,散件很快派送完,來到金沙大道,霍明海遇上了大問題。

“嗯?金沙大道第七街道?”老大爺搔搔腦門,朝前一指,“不清楚哎,你問問那邊的店家吧。”

“金沙大道第七街道?這個嘛……”老板歪頭,“還真沒聽說過啊,小哥你記錯了吧?金沙大道明明只有六條街道嘛!”

霍明海騎上車子,從第一街道開到第六街道,再過去,是一條車水馬龍的高架天橋,以天橋為界限,那邊是另一段路,名叫海棠新街。

四處問路,不知不覺快中午一點了,霍明海肚子餓得咕咕叫,想着先去餐館吃頓飯,入目所及全是是一棟棟辦公樓,正尋找餐館時,耳邊響起嫩嫩的聲音。

“哥哥,要買份報紙嗎?”

小男孩拿着一份報紙,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報紙是南方都市報,兩塊錢一份,人家小孩子才多大點啊,大熱天賣報紙不容易,霍明海雖然沒有看報紙的習慣,但還是意思意思買了份,看着小男孩興高采烈地離開,霍明海心裏騰升起莫名的成就感,卻不料小男孩從報刊亭拿了一份報紙,又蹦蹦跳跳地跑回來。

“哥哥,娛樂快報要嗎?一塊錢一份哦。”

霍明海默默別過臉。

小男孩繞過去跑到他面前,舉着報紙,眸子裏亮晶晶的……

“哎喲,這車禍真是嚴重啊!”楚幹将對一篇報道發出一聲感嘆,翻過報紙,津津有味地看起小廣告,在古代劍靈看來,現代社會的東西真是稀奇古怪,瞧瞧這個叫杜蕾斯的氣球,超薄,還各種口味任選呢!

坐在對面的霍明海叼着大白菜擡起頭,車禍新聞正好朝着他的方向。

運送五糧液的貨車翻下高架橋,司機當場死亡,所幸車禍沒有傷到行人,圖片是碎了一地的酒瓶,旁邊還配了個司機的肖像照,霍明海正想細看,身邊忽然擠過來一個人,餐廳生意火爆,拼桌的事常有,楚幹将實體化占了個位置,不點菜,光看報紙,身邊的位置還空着,而某個不長眼的家夥硬是把飯菜堆到霍明海旁邊,還從他盤子裏夾出根大白菜,大白菜甜甜挺好吃,不長眼的家夥幾口吃光,作為補償,他舀了勺紅燒豆腐放進霍明海碗裏。

“喲,巧哦。”楚幹将打招呼。

“嗯,巧。”杜佳駿把紅燒豆腐換到霍明海面前,笑道,“豆腐全給你啦,不生氣哦。”

“誰生氣了?”

“看你臉紅的。”

“……”霍明海抖着手放下筷子,碗裏是吃了一半的紅燒豆腐,但誰能告訴他,為什麽紅燒豆腐上居然鋪着一層厚厚的勁辣辣椒粉?

吃得太辣,霍明海喝掉兩壺茶,硬撐着吃完飯,筷子一放,跑去放水了。

兩個服務生走洗手間。

“今天的酒味又來了哎。”

“是啊,好香啊,真不知是哪家在賣酒。”

兩人去到隔間,悉悉索索的布料聲後,響起嘩啦嘩啦的水聲,他們在讨論不知哪飄來的酒香,明明這附近沒有酒鋪,但不知為什麽,這幾天街上總是似有若無地飄着那麽一陣誘人的味道,霍明海平時不沾酒,對他們的話題也不怎麽關心,洗完手就出去了,餐桌那只剩楚幹将在研究報紙,見他回來,将報紙疊好,招呼他離開。

“結賬。”霍明海招呼服務生。

服務生笑笑:“先生,你的朋友已經付錢了。”

霍明海看向楚幹将。

楚幹将從兜裏掏出幾張票子,那是杜佳駿結賬後找回的零錢,終于有零花錢的劍靈毫不吝啬,一出手就花了個精光,看着滿滿一袋子的豆漿,霍明海覺得腦仁有點疼,他走向報刊亭,決定先解決另一件更頭疼的事情。

“金沙大道第七街道?唔,這條街啊……”老人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看向霍明海。

“沒有嗎?”霍明海心一沉,問過好些街坊,要麽不知道,要麽說沒有,報刊亭幾乎是最後的希望了。

老人見霍明海緊張兮兮的樣子,咧嘴一笑:“小夥子,別緊張,俺在這住了十幾年,哪條街不知道?有這條街,你問對人啰,不過嘛,這條街不太好找哎!”

記下路線,道了謝,霍明海騎上車子路過一家花店,沒想到又遇上賣報紙的小男孩,小男孩垂頭喪氣地坐在花店旁,見霍明海路過,眸子馬上亮了起來。

“大哥哥!”

“……”霍明海遠目。

小男孩望着飄然而過的車子,扁着嘴,像是要哭出來。

霍明海仰天長嘆,停下車子,他這個人就是硬不下心腸,瞧瞧,小男孩又舉着報紙,眼裏亮晶晶地看着他。

“娛樂快報……”

“一塊錢一份。”霍明海拿出娛樂快報朝小男孩晃晃。

“再買一份嘛。”小男孩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扯扯霍明海的衣角,糯糯地嚷道,“大哥哥,我還差一塊錢……”

“差一塊錢?”霍明海迷糊。

“嗯,花要四塊錢一支,還差一塊錢吶。”

“買花?”霍明海覺得好笑,“送女朋友麽?”

“不是啦,今天外公生日……”

霍明海想起了報刊亭裏的老人,這個小男孩當時去拿報紙,不正是那個報刊亭嘛,難不成是老人的孫子?霍明海給了他一枚硬幣,收下了第二份娛樂快報,看着小男孩開開心心地進了花店,霍明海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

“多乖的小男孩。”楚幹将支着下巴,“就像小時候的我。”

霍明海開始腦補一把劍從短變長,從細變粗……

楚幹将:“靠,你在想什麽呢?某東西從短變長,從細變粗是不是?”

說完,楚幹将突然想到了某種東西,同是男人的霍明海也想到了。

霍明海點頭:“被你一說,還真有點像。”

楚幹将:“……你夠了。”

微風帶來陣陣酒香,随着車子前進,酒香越來越濃,霍明海光是聞着都快要醉了,但一路上沒見到酒鋪,不知是哪家店在賣,按着老人給的路線,穿過一條街,拐進巷子左轉,繞過一面圍牆,耳邊傳來熱熱鬧鬧的吵雜聲,像是集市般,街道兩邊擺滿各種私人攤檔,有賣糕點有賣茶葉,店主們招呼吆喝,與客人讨價還價,再看路牌,印着“金沙大道第七街道”幾個大字。

霍明海沒想到金沙大道裏居然有那麽一處繁華的市場,酒香越來越濃,一處攤位前圍滿了人,老板從大缸子裏舀出酒灌進小泥缸裏,一個個小泥缸封着泥蓋擺在地上,紅紙上寫着“自家釀造,百年老酒”,标價不多不少,正好一千。

老板娘正在給圍觀的群衆派發試飲,順手遞給霍明海一個小杯,霍明海渴了,一口氣喝下,不知是什麽酒,入口火辣,流入喉間卻是清涼甘醇,回味過來,還有一絲淡淡的甜香。

“好酒!”霍明海忍不住贊道。

“嘿,這是桂花酒哦!在地裏埋了好幾百年呢!”老板娘趁機推銷,“要來一缸嗎?”

“來一缸!”旁邊有人叫。

“兩缸!”

“十缸!”

爽快得都不帶讨價還價的。

霍明海默默騎車離開,他只是個打工仔,一千塊錢的酒對于他來說實在有點貴了。

今天的包裹都是寄給這條街的攤主的,拿到包裹的攤主将貨物擺在攤位上出售,标價一個比一個貴,但買的人卻很多,貨物幾乎一擺出,不管是飾品還是零食,都很快被一掃而空。霍明海一路派送,來到一家包子鋪,包子鋪的店主是一個老大爺,白須百眉,雖然年邁卻神采奕奕,包裹是貨到付款,裏面是一袋子豆沙,老大爺沾了豆沙嘗了口才付錢簽收,他給的是五張百元大鈔,而貨物是四百零一塊錢。

“大爺……沒零鈔麽?”霍明海翻遍身上的兜,只掏出可憐兮兮的一些零錢和硬幣。

老大爺掏出鈔票碼成扇形,清一色全是百元大鈔。

霍明海想着,一塊錢也就算了,于是還了一張鈔票回去,正要走,老大爺喊住他,用紙袋給他裝了個熱騰騰的包子。

“就當是買了個包子吧。”老大爺笑。

包子白白胖胖,捏成個桃子的形狀,滿滿的豆沙餡,霍明海覺得味道不錯,送完最後一份包裹,想着多買幾個給杜佳駿嘗嘗,結果找回去,老大爺已經收攤了。

“賣完啰。”老大爺攤手。

“那麽快?”

“一共才蒸了兩籠子哎。”

蒸籠只有兩個,都空了,老大爺整理好攤位,拄着拐杖,馱着蒸籠和豆沙離開了。

霍明海汗呀,這老人家做生意可真夠灑脫啊。

前方停着一輛貨車,一箱箱五糧液從車子上搬下,老板拆開箱子,把酒擺在攤位上出售,标價五六千,買的人特別多。

推着車子的霍明海忽然停下了腳步,往那個方向看去。

司機擦着汗,正在跟老板娘核對貨物單據。

絡腮胡子,額頭上有個小疤痕。

霍明海總覺得好像在哪見過他。

“嗨,小兄弟,來看個相麽?”

旁邊的算命攤,一個圍着黑色紗巾的老阿婆正朝他陰森森地笑,見霍明海沒有看相的意思,老阿婆又說:“小兄弟,你的命太輕,身邊有鬼,容易出意外哦。”

霍明海下意識地看向楚幹将,楚幹将無奈了,人家堂堂劍靈,什麽時候淪為鬼了?

老阿婆掂起一個玉佩,黑紅色的玉石雕刻成鎖頭的形狀,霍明海是第一次見這玩意,不由得多看了幾眼,老阿婆解釋道:“這是昆侖血玉,常年埋在雪山底,又稱血寒玉,有護身功效,雕刻成鎖頭,寓意鎖命,要來一個嗎?給你打個九折哦。”

原來是推銷的!霍明海扭頭就走,老阿婆的聲音又不甘寂寞地響起。

“小兄弟,不信你看看掌心,有生命線麽?”

霍明海心裏一驚,握着車把的手偷偷緊了緊。

正常的掌心應該有三條主線,形成個“小”字,而老阿婆不知是瞎猜的還是真有本事,居然給她說中了,霍明海的掌心上少了一條線,準确說,他是有生命線的,但生命線太短,才冒出個頭,就像斷了似的,再也沒有了。

小時候他不懂,掌紋的事情被小朋友發現,一對比,霍明海才知道自己少了一條,問母親,母親說這是正常現象,有些人的掌紋還開岔的,多一根少一根當然不奇怪,她一直要求兒子佩戴各種東西,有佛珠,有黑曜石,有符紙,無一例外全是辟邪保平安。

霍明海一直相信着,但随着成長,他總覺得母親好像有什麽瞞着自己。

老阿婆眯着眼,咧開嘴笑着,嘶啞的聲音像是帶刺的藤蔓,一字一句紮進霍明海心裏。

“小兄弟,是命逃不過呀。”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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