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啊？”導演一愣。
不止是導演愣住，連向依彤自己也愣了，這是什麽意思？
秦燈看着木頭一樣立在自己面前的兩個人，心中暗嘆，話不是說的挺明白的，怎麽就聽不懂呢。
他掰開了揉碎了解釋：“不是哭戲演不好嗎，我看現在不是哭得挺好的，導演你覺得呢？”
“這個……”導演倒是仔仔細細地觀察起向依彤了，好家夥，不愧是哭戲達人，哭了這麽半天眼妝都沒花，她的泣顏還沒來得及收起，那哀傷中帶着點小絕望，悲涼中帶着點不甘心，難過中帶着點辛酸落寞。
導演豎起兩根大拇指：“完美！”
秦燈轉向向依彤：“聽到了嗎？”
“诶？”向依彤傻傻的。
“導演說你這個哭戲很完美，一會兒就這麽哭。”秦燈還不忘問導演，“對吧？”
“對對對！”導演忙不疊點頭，“照這樣來就行了，完美的哭戲！”
向依彤覺得自己的舌頭都要打結了，她不知道自己是該先感謝對方的稱贊，還是先解釋她這個不是在表演哭戲，好半天她才愣愣點頭：“哦……”
“那還等什麽呢。”秦燈說，“現在狀态這麽好，趕緊抓緊時間拍了吧，不然一會兒狀态沒了又要重新找。”
“對對對！”導演只會說這一句了，“現在就拍，現在就拍——各部門別發呆了，準備準備！”
“那個化妝師，給她補個妝！”
化妝師直接竄過來拽住向依彤就跑。
一切準備就緒，向依彤直到被助理推着站到鏡頭之下才從懵逼中回神，一擡眼見滿場矚目，忽地就覺得緊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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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張？
她覺得很可笑，她在圈裏也混了這麽些年了，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居然會在司空見慣的鏡頭前緊張，真是可笑。可她此刻确确實實感到了緊張，心髒在胸腔裏砰砰直跳，為什麽呢？
她環視四下，發現了原因，因為那些人的眼神。
不像以往的機械麻木，他們的眼神裏充滿熱情，充滿期待，充滿厚望。
向依彤的手心出了汗。
“依彤，準備好了嗎？”導演問道。
向依彤茫然地看過去，她看到在導演身邊站着的秦燈，高挑的青年在身高上力壓那個矮胖子，在顏值上也是吊打的水平，他沒有看她，只是跟着導演一起看着監視器，似乎覺得這玩意兒新鮮，看得興致勃勃。
向依彤突然覺得心裏像是有什麽打開了，令她豁然開朗。她深吸一口氣，大聲回答：“好了。”
導演回：“那就開始——action！”
這場戲是向依彤飾演的女主遭遇男友背叛，回到家裏獨自黯然神傷的場景。
向依彤先是擡起手捂住嘴，有低低的啜泣溢出，但她的眼睛是幹的，随後慢慢的，淚水奪眶而出，順着臉頰滑落。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但是向依彤的眼淚始終沒有停下，傷心是綿延不絕的，安靜時如溪流蜿蜒，喧騰時如潮水洶湧。
所有人靜靜地看着這一幕，看到那個遭受背叛的姑娘從無聲哭泣到嚎啕大哭，仿佛感同身受，不少人也擡手捂住嘴。
“Cut——太棒了太棒了！”導演終于回神連忙喊停，“這就是我要的感覺，凄美傷感，美極了！”
向依彤的眼淚在接收到指令時立刻便停了，收放自如。助理拿着毛巾跑過來，她接過抹了把臉，随後揚起笑臉：“謝謝。”
現場響起掌聲，驚天動地。
“太棒了，我都看呆了。”
“依彤你果然是最棒的，這個演技簡直了！”
“這簡直是我見過最好的哭戲。”
向依彤聽着這些話，鼻子一酸，險些又掉下淚來，她有很久沒有過這樣的心境了，怎麽會突然又有了呢？
她朝導演看去，導演還站在那裏，但他身邊的人不知何時已經離去，不知去向。
向依彤覺得有些失落，并不如之前那般害怕到手的資源跑了，而是遺憾沒能向秦總道個謝。
她忽然想起她還是小透明時的事情，那個時候無論是怎樣的戲份，她都會認真準備，耐心鑽研，在開拍前要私底下排練很多遍，練到自己滿意了才行，靠着這份勤勉，她獲得了最佳女配角，那是她事業的新起點，她順利栖身一線女星，也如願得到衆多資源。她滿以為在這之後她的事業會達到新的高度，可是并沒有，她怠惰了，她放松了，她自大了，她忘記了她的初心，她忘記了她一路走來的艱辛，她迷失在娛樂圈的名利場中，只想靠着歪門邪道躺贏罷了。
可躺贏哪有那麽簡單，仰人鼻息終究不長久，真正的立足之本，該是自身的實力才是，那是由千百個日夜的努力堆積下來的倚仗，是誰也奪不走的。
她居然把這麽簡單的道理給忘了，就在剛剛，她被人近乎羞辱一般地下了面子，卻因禍得福想起了往日種種，那一刻，她覺得初心又回到了她的身體裏，她想做個好演員，她想獲得最佳女主角，靠自己的實力。
而讓她想起這一切的，正是秦總！
想起秦總之前的一系列舉動，原本她以為對方是充滿惡意的，但是現在她恍然大悟秦總的用意竟是如此之深，以秦總的地位，要為她出頭易如反掌，可是他沒有這麽做，他用這種絲毫不憐香惜玉的方式喚醒了她的初心，讓她用實際行動贏回了其他人的期待。
向依彤握緊雙手，秦總會這麽大費周章，想必對她也是有所期待的，那她也要回應秦總的期待才行！
這麽想着，向依彤朗聲對導演說：“導演，我覺得剛剛那段表現得還不是很完美，我們再來一條好嗎？”
……
“阿嚏！”
秦燈揉揉鼻子，又擡頭看看頭頂的大太陽，怎麽回事，大夏天的他怎麽會打噴嚏，是感冒了還是有人在念他？
“老板你沒事吧？”江梓關切問道。
“沒事。”秦燈搖頭，“鼻子不舒服，可能是缺心眼小姐身上香水味太重了吧。”
想起隔着八米開外都能聞到的那股濃郁香氣，江梓深以為然。随後他問：“我們這就走了嗎？”
秦燈說：“不走幹什麽，拍戲又沒什麽好看的。”
他嘟囔：“我還以為什麽事呢，結果就這點小事，害我跑一趟。”
秦燈轉頭吩咐江梓：“她下次再打電話就別接了。”
“是。”江梓謹記吩咐。
秦燈扯了扯領口：“走了走了，熱死了，我就不該出來，出來這一趟起碼折我十年壽。”
江梓連忙上前以手作扇給他扇風：“老板，這樣好點了嗎？”
秦燈哭笑不得地看着這個傻小子，天這麽熱，這麽點風哪裏夠。不過他還是笑了笑，伸手摸摸傻小子的頭：“嗯，真貼心，下個月給你漲工資，高興吧？”
江梓笑得傻乎乎的：“高興，高興！”
兩人并肩往停車的地方走，沒有注意到在身後不遠處，有人躲在隐蔽處看着他們。
其中一個男人使勁揉眼睛：“我沒看錯吧？”他撞了撞身邊的同伴，“那真的是秦鳴？”
“人家現在叫秦燈。”另一人看着那邊，平靜地提醒道。
“好吧，秦燈。”男人聳聳肩。
如果有人路過這裏，就會發現這兩人都是娛樂圈鼎鼎大名的人物，一個是頂流齊修昀，另一個則是當紅編劇沈堯西。
兩人是非常好的朋友，今天齊修昀來給沈堯西探班，剛好有點話要說便尋了個隐蔽處，還沒說上兩句就看到秦燈腳步帶風地出現了。沈堯西對這位纨绔子本不感冒，但偏巧他是個八卦的人，聽說這位醒來後性情突變便來了興趣想要一探究竟，于是拉了人暗暗跟上去，剛剛在片場裏的那出好戲可被兩人盡收眼底。
沈堯西自是震驚萬分，他遠遠望着那人鑽進車裏，車子揚長而去，這才收回目光，發出感慨：“這通操作真騷啊，我都已經腦補好沖冠一怒為紅顏的戲碼了，結果居然神轉折！這要不是親眼所見，我還真不敢相信這是那個秦鳴……不，秦燈。”
似是覺得這個名字很拗口，他撓撓頭，納悶道：“好端端的改什麽名的，秦鳴……秦燈……難道他還想做行業明燈不成？”
“我看是行業冥燈吧。”沈堯西自己把槽吐了，然後轉頭看向好友，卻見他還直直望着那邊，“人都走了，你還在看什麽？”
齊修昀收回視線，搖了搖頭。
沈堯西也是見慣不怪了，反正這人就是個悶罐子，心裏有話也不會說出來，何必自讨沒趣。不過話題也不是到此為止的，沈堯西問：“聽說前兩天你們倆碰到面了？”
“嗯。”齊修昀點頭，酒會那次。
沈堯西的八卦之魂立刻燃燒了：“怎麽樣怎麽樣，他有沒有繼續糾纏你？有嗎有嗎有嗎？”
齊修昀無語地揉揉耳朵，這個沈大編劇哪都好，就是太八卦，一旦開始八卦那就比五千只鴨子還聒噪，身邊人極其遭罪。
“我和他很短暫地接觸了一下，他……”齊修昀遲疑一下，“沒有糾纏我。”
沈堯西吐槽他：“你為什麽一副很遺憾的樣子啊？”
齊修昀沉默了，難道他要說他因為對方沒有像以前那樣跟狗皮膏藥似的黏着自己而感到不習慣嗎？那一定會被吐槽是抖M吧。
他岔過話題：“他當時給人的感覺确實和以前不大一樣。”
“真的？”沈堯西非常驚喜，緊接着又問，“哪裏不一樣？”
齊修昀回憶着那晚見到的秦燈：“呃……衣着方面？”看着倒是順眼了許多。
沈堯西一拍大腿：“對耶！他的穿衣品味确實提升了不少，今天穿得不像以前那樣花花綠綠辣眼睛了。”
他說着又想到什麽：“哎，這麽一說，我倒是忽然發現那個傻逼其實長得不錯啊，認真打扮一下還挺人模狗樣的，怎麽以前就把自己捯饬得那麽油膩，難道是這次車禍給他撞開竅了？”
沈堯西自說自話完，又是惋惜地嘆了口氣：“不過很可惜，就算再金玉其外也是敗絮其中，我就不信他改個名還能給自己改脫胎換骨了，你說是吧？”
齊修昀若有所思片刻，最後，他搖搖頭：“不管是脫胎還是換骨，只要他不像以前那樣纏着我，我就謝天謝地了。”
沈堯西想起他曾被那位秦大少糾纏不休的樣子，深以為然。但他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問道：“我說，你明明很讨厭他，卻還去參加他們公司的節目，這不是自投羅網嘛。”
齊修昀竟是很贊同地點了一下頭：“是啊。”
他的嘴角浮出一抹苦笑：“沒辦法，誰叫他們給得實在太多了呢。”
沈堯西聽着他自嘲般的話，沉默片刻，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沒事，很快就能脫離苦海了。”
齊修昀笑了笑：“嗯。”
作者有話要說：向依彤：秦總，你對我真是太好了，我好感動QAQ
秦燈：我不是，我沒有，你別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