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5)
子。
六爺想告訴他的是這個?
豆子啊了一聲,道:“可是,當家的還有些日子回北京呢,這事兒可怎麽辦?”
傅六笑道:“所以,我回來了。”
傅六從那本書裏抽出一封信,正準備遞給豆子,卻一下被旁邊伸出的手按住了。
“時候還沒到吧。”翟七總算忍不下去了不再裝睡,開口道。
傅六似乎對于他這個着急無禮的動作有些不滿,幅度很小地抿了下嘴角,道:“遲早的事。這本就不是拖個一天兩天就能躲掉的,是命,老七。”
是命。老七。
這是你我的命。也是老四的命。
翟七惶然收回手,臉色突然頹敗得彷如大限将至。
他咳嗽了幾聲,站起來一言不發地進了屋。
其實身邊的這個人只不過是想要改變他那寶貝雨臣的命甚至是解家的命,對他、對老四、包括自己的因果結局,他并不很在乎。
只這一點,他翟七就永遠反不了解家,并且忠誠直到為解家而死。
傅六最終還是把那封信交給了豆子。
他道:“老七說得對,現在還不是時候。你且等着,雨臣出鬥後必然會聯系你,到時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這封信交到老四的手中。”
非常凝重。盡管不知道信上寫的什麽,但豆子當然不會傻到想要偷看,他只管仔細收好,然後等。
“七爺他……”
“沒事。你記得,縱然老七想反解家,他也不會這麽做。”
——“畢竟,我還活着。”
傅六緩緩揚起的笑容讓豆子非常熟悉,那是多少年前他曾見到過的,那時他也才第一次見到小小的解雨臣。
【三】
劉文書死後幾分鐘,眼球開始慢慢變平,瞳孔放大并失去光澤。
翟祁東替他合上了眼睛,站起來道:“那麽現在,怎麽辦?”
吳邪颠着手裏的珠子想說什麽,卻聽牆角傳來了幾聲爆破聲,然後那邊就出現了個大窟窿。
幾個人面面相觑之餘,又見一只背包啪叽一響從大洞下邊被丢了上來,接着一個一身黑色的人影如鬼魅般靈巧地攀了上來。
“黑瞎子?!”
對方聽到小三爺的聲音,側過頭來樂道:“喲,都在呢!”
王胖子非常驚奇:“不是兒啊,你……”
“啊我……”
又是一只背包啪叽一聲被扔上來,解語花緊跟其後爬了出來。這點兒小事對花兒爺來說當然也是輕松有餘的了,可惜輕巧不足……
解語花在心底把不知節制的黑瞎子罵了個百轉千回,要不是那厮,他還會忍受那種尴尬的難受感麽。他肯定吳邪發現什麽了,因為對方的看自己的眼神一瞬間有種微妙的變化。
解語花挑了挑眉。
這種感覺真他娘的糟糕。
解語花撿起背包,道:“我說,啞巴張呢?”
唔,你問啞巴張在哪裏?
——他已經在黑暗裏跑了好久了。
他掉到一個類似于甬道的地方,但他可以肯定,這絕不是什麽甬道。沒有人會在甬道的地面上鑲滿面具,且還是非常逼真的面具,甚至可以稱之為,臉。
青銅的色澤在手電的照射下顯得非常詭異。
更糟糕的是,盡頭處不是什麽牆啊門啊之類的;悶油瓶擡起頭,正好看到一雙眸子霍然睜開。
是朱紅色的瞳。
悶油瓶迅速關掉手電,貼着石壁屏住了呼吸。
黑暗。寂靜。
在這樣的氛圍裏他能夠清晰地感覺到那雙眼睛的主人淺淺長長地呼吸,發出嘶嘶的聲音。他回憶着剛才剎那間所看到的,那東西盤旋着的巨大身體,青黑色的鱗片,朱紅色的瞳,以及它的臉。
悶油瓶幾乎可以肯定那是一條蛇。
但它卻有一張人的臉。
這樣一個怪異的東西,居然是個活物。
悶油瓶聽到它緩慢動作的聲音。
它正在靠近。
他在黑暗裏,目光如炬。
幾乎在那東西開始動的瞬間,悶油瓶就準确無誤地朝着它的方向開了好幾槍。他一邊後退一邊開槍,很快背部就靠到了牆壁上,子彈也告罄了。
沒有退路。但是很顯然身後的牆壁上有機關,必須得打開。
然而他沒有那麽多時間,那巨蛇已經靠得很近了;他只能把槍砸過去,拔出黑金古刀重新打開狼眼手電。
強光刺入巨蛇的眼裏,讓習慣了黑暗的它差點爆盲。
悶油瓶也在這時看清楚它的樣子。
它的腦袋特別小,與身子不成比例,臉和地上鑲嵌的面具簡直一模一樣,而它更有一雙眼睛,使這張臉更栩栩如生。
也可以說這不是它的臉;悶油瓶以前聽說過一種方法,即是當某個兇猛且古怪的動物出生時,就鍛造一個青銅面具,在滾燙時就嵌到它的臉上。
這樣便将它初生的強大生命力和痛苦所産生的怨恨鎖在它的身體裏,使之成為更強大更詭怪更不可思議的兇獸。
所以悶油瓶被它的尾巴卷起的霎時,他的內心空白,沒有一點想法。
先前的子彈對它的傷害不大,但總歸是狙擊槍,它的堅硬鱗片多少有所破損。
悶油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黑金古刀一起被卷起來了,他抽不出來,握住刀柄把它硬生生地轉了個直角。
刀刃卡進巨蛇的皮肉,它痛得低吼,一下子把悶油瓶甩到了牆上,弓起身子發出威脅性的嘶嘶聲。
它在黑暗裏行動自如,能看見所有東西;但在明亮處則不然,過于刺眼的亮光讓它有些無所适從。悶油瓶抓着黑金古刀不放手,提刀而上。
他的攻擊目标是它的臉。脆弱的青銅很容易能劈開;然而在刀尖堪堪觸及它面頰時,它臉上的面具就自己裂開了。
一張面目全非的臉終于得到自由,雖然很小,但巨蛇仍很靈活地側過腦袋并試圖再次卷起悶油瓶殺了他。
悶油瓶一見情況不對,立馬偏轉刀鋒斜刺入它的左眼。
朱紅色的瞳仁被一刀貫穿。
悶油瓶暗道不好;似乎紅瞳是某個樞紐一般,被破壞後,那巨蛇果然開始發狂,将并不大的嘴盡可能張得更大,發出低啞的聲音,龇牙咧嘴目眦盡裂;尾巴也瘋狂快速地抽向悶油瓶,撞到兩邊的牆壁也好像不會痛似的。
悶油瓶被這種毫無章法的攻擊抽到幾次,劃傷了皮膚,非常疼;好在他很快從背包裏扯出一只三爪鋼鈎,甩了個旋,噗嗤地刺入巨蛇面目模糊而可憎的臉部皮肉。
他借力跳到巨蛇背上,黑金古刀一刀刀毫不留情。
巨蛇的身子大力晃蕩了兩下,往下沉了沉。
悶油瓶低頭一瞧,它的面具掉下的地方已經看不到任何東西,地面上所有面具都像是青銅軟化一般,嘴逐漸擴大、擴大,把鼻子眼睛都擠掉,最後形成無數的圓洞。
它們在把這條蛇以及悶油瓶自己拖下去。
這條蛇就像個預備犧牲導火索,一旦它臉上的面具掉下,就會引起這種情況。
悶油瓶索性豎直一刀刺進巨蛇的瞳孔,刀尖直沒入口腔,貫穿了整個腦袋。
鮮血濺了他一身。
巨蛇還沒有死,但悶油瓶已沒有時間再管它。他仰頭環顧了一下,這條“甬道”的頂層和兩邊石壁之間有着凹凸不平的夾角,他踩着蛇頭,在那兇獸掙紮起來咬他之前抓住了岩石的凸角,背脊貼着頂部,膝蓋則抵着牆面,修長手指在牆壁上摸索機關。
【四】
因此大家在想辦法如何走出這個鬼地方并且找到悶油瓶的當兒,墓室的某一面牆壁上忽然自己開了道門,于是他們都被吓了一跳。
尤其是看到那門後走出了渾身是血的失蹤的啞巴張之後。
吳邪一懵,然後跑過去:“小哥你跑哪裏去了!”
然而悶油瓶沒有讓他多說什麽,扣住了他的手腕道:“快走。”
“哈?”
“走!”悶油瓶對衆人道,“你們跟上!趕緊走!”
悶油瓶做事,不需要問為什麽。
衆人于是背上背包跟在他身後貫穿而入進入了一個甬道。
照舊是解語花走在黑瞎子前面,而後者則殿後。LED手電的光并不強烈,身後的門合上時發出石頭摩擦的沉重聲響。
——“喏,小邪。”
也因此,這一聲輕和的聲音在這其中顯得很缥缈,仿佛非常遙遠,又仿佛近在耳邊。
這是解語花的聲音。
他在陪葬坑前遞給吳邪巧克力時所說的話。
黑瞎子愣了一愣,回頭卻什麽都沒看見,只能隐約看到眼前合上了的門。
“黑瞎子,你幹嘛呢?”前面解語花注意到他的分神,走回兩步拽住他的手腕,“還不快走。你看什麽東西呢?”
“沒。”黑瞎子攏着眉頭跟着解語花走,聲音很輕地道,“是幻聽吧。”
☆、41 穆王墓(七)
【一】
錦嬰坐在妝鏡前,細細致致地描畫着眉眼。
他這兩日都沒有去過戲園子,是四爺的夥計去告的假。然而他卻仍然天才蒙蒙亮就起來了,披了件厚外套坐在窗前,看着天空一點一點變亮,太陽一點一點升起來,然後黑暗一點一點散去。
屋裏的暖氣使得每一寸空間都變得溫暖。
可為什麽他依舊覺得寒冷異常。
那日錦嬰在化妝室休息,夥計尋了個由頭,說嬰先生這幾日受了寒,嗓子不大舒服,得先要休養幾天再說。四爺對嬰先生看重得很,沒準今後人兒嬰先生就不再上臺了。
掌櫃使個眼色表示明白,末了又低聲道:“你說咱麽嬰兒上臺面來也沒兩年是是吧,四爺這麽快就下手啦?”【兒化音兒化音,和小于1周歲的兒童的那個“嬰兒”讀音有區別的撒~】
“呸,”夥計白了一眼,道,“嬰兒也是你叫得的?人嬰先生用處大着呢,就你老不正經愛想那些猥瑣的東西,滿腦子顏色廢料!”
掌櫃的讨饒道:“成成成,都是我沒正行,那你也不能全怪我,畢竟在這行兒呆着呢。”
夥計道:“也是啊,總歸當家的和黑瞎子那點龌龊事兒,再怎麽藏着掖着也多少落到我們這些做活的人眼裏來了。”
“诶別亂說!你當這是哪兒啊,當家的不在就膽兒肥了啊,小心人豆子跳出來收拾你!”
“哼,怕他不成了,還不一條狗……”
“你當自個兒好哪裏去。”
“…………”
接下去倆人的聲音就輕下去了,也可能是錦嬰越發困倦了的緣故,慢慢的聽不見他們說的什麽了。
【二】
其實背地裏那些蜚短流長風言風語,錦嬰不是聽不見;只是這些肮髒話實在拿不上臺面,他也就裝作不知道。
起先他還會不滿生氣覺得這幫沒腦子的真是胡攪蠻纏胡說八道,到了現在他都能聽聽着聽着笑起來了。說到底他沒有立場去憤怒,畢竟他這條命就是四爺撿回來的。
他就這麽莫名其妙地出生了,然後被抛在路邊沒人要;要不是四爺收養了他,他哪裏有機會長大成人,過上這等優渥的生活,還能在臺上學走步唱戲。而這一輩子未婚娶在別人看來可能有某種特殊癖好的四爺,也到底沒有虐待他強迫他,沒有對他做過任何過分的事,沒有對不起他過,甚至還請人教了他很多有用的東西譬如唱戲譬如易容。
老話不都那麽說麽:做人要感恩,要有恩必報。
所以錦嬰沒有半分資格指責那個男人。盡管自己不曾被人知道,童年幾乎沒有別人的參與,一直停留在權家的宅子裏;盡管那人隐晦卻強硬地引導着他自己走上了一條他早已安排好的路,即使自己第一次在戲園子裏看見解語花從容而淡然的身影才終于看清那條路是怎樣的。
錦嬰終于看到四爺到底養出了個什麽樣的東西,但他已經無從辯駁無力反抗。
夥計在樓下叫了他一聲,大冷天的讓他進屋裏去休息,完了又說:“嬰先生,四爺問您今兒有空麽,沒旁事的話去他那兒吃個飯呗?”
一般四爺來的傳話其實都是問句的語氣祈使句的本質。
錦嬰道:“知道了,一會兒我自己去。”
“成,那我先去了啊,還早呢,您再睡個回籠得了。”夥計邊說邊往外走。
錦嬰望了望清白的天空,緩慢地上了妝,盯着看了半晌,又一點點卸掉了,最後從衣櫥裏取了件白色襯衫。
扣着紐扣的當兒,眼角就瞥到了櫃子右側挂着的好幾件另一個色兒的襯衫,指尖微微頓住,片刻又不緊不慢地扣好了袖扣。
——“錦”一字是鮮豔美麗的意思,“嬰”卻有纏繞的含義。錦嬰從來不知道自己這個名字有什麽意蘊。大概是随便挑了倆字兒就給安了個名吧,又或者……
你說究竟是誰纏繞誰呢?
你說你究竟是誰呢?
【三】
一群人跟着悶油瓶在黑暗裏七拐八拐,最後停在一面石壁前。
說是牆壁其實還勉強了,甬道本身只有兩個人的寬度,眼前占據了整個平面的充其量也就是道石門罷了。
黑瞎子趴在門上用手電柄敲了敲,直起身道:“所以呢?”
悶油瓶道:“這些甬道是按照乾、坤、震、巽、坎、離、艮、兌的格局來的,也就是天、地、雷、風、水、火、山、澤的寓意。不出意外的話,主墓室就在這後面了。”
方青嘟囔:“唔我還以為這只用在人身上呢……什麽玩意兒啊,人都要暈了。”
吳邪皺皺眉道:“那小哥你的意思是我們剛才曲曲折折地已經經歷過這八卦了?好像不對,總不至于都是擺設來的吧。”
“唔,不是。”悶油瓶看了眼黑瞎子。
黑瞎子一臉無辜:“看我幹嘛?”
悶油瓶道:“你也懂,解釋。”
“靠,老子老早轉暈了好不啦,”黑瞎子往後一靠,脊柱抵着堅硬的牆面,“按照啞巴張的說法,甬道的組成屬于八純卦,我算了算我們剛才統共拐了七個彎,這裏正好是第八個排位。”
“不對,”頓了頓,黑瞎子又否認道,“不是排位,是意象。甬道的排法看上去淩亂,那只是因為我們在繞圈子,幾乎暈眩;但我想起來剛才我一直是朝一個方向轉彎的啊。就跟那種蚊香似的,這些甬道往裏頭繞,最後我們停留的這個地方,就是中心點。”
悶油瓶點頭道:“嗯,主墓室應該比甬道低。”
吳邪道:“所以這個空間應該是這樣的,我們從入口進來經過的那個陪葬坑應該是整個墓室的最高層,然後我們從二層臺走下去到了第二層,又從那裏掉下來,我這邊四個人和翟祁東幾個人掉進去的墓室大小規格都相同,兩隔壁,而這兩個墓室又應該和這些甬道處于同一高度;小花他們倆則是掉到了我們的下方,那應該和主墓室水平,但高度又不及主墓室;至于小哥嘛,……咳,職業突然失蹤人員。說說你跑哪兒了?”
悶油瓶想了想,用字三四十就把先前遇蛇的經歷輪了一遍并且保證每個人都聽得明明白白,然後他又慢慢地道:“在那個時候這裏是最靠近天的地方,頂天立地;墓葬又是山墳,風雪不止,也就是天、地、風、山四象齊甄。”
翟祁東道:“噢……就好像蔔卦的時候也會有空卦,也就是沒有用神,不好斷事兒;所以你是說先前的甬道是障眼法?”
“不全是吧,”潘子道,“那還有四卦呢。”
王胖子忽然道:“等會兒小哥,你說剛才你逃出來的那個地方,地面上鑲滿了面具?具體是什麽樣的,形容一下?”
悶油瓶回憶了下:“青銅面具,在笑;嘴巴會擴大,吞掉上面的東西。”
虎子插嘴道:“是兌卦的表現?”
“應該,不是。”悶油瓶道。
解語花捏了捏鼻梁,道:“嗯,太明顯了,反而不像。那麽先說說這裏,這道門怎麽辦?”
【四】
悶油瓶沒說話,走到牆角蹲下,沿着兩面牆的夾角小範圍地摸索了一番,繼而突然用力地用手指戳穿,少頃就從裏頭夾出了一塊方形的夯土塊。
接着整面牆外邊的石層都開始剝落下來,露出裏面的夯土層。
他們面前的門中間有個很大的凹洞,裏面夾放着一套編磬,旁邊擺着的小木槌在這瞬間便爛成了粉。
“喔,要開這門先得奏個樂讓人家穆王高興了再說是吧。”黑瞎子扶着後頸道,“所以這是什麽?”
解語花道:“我看,啞巴張進去的那個面具甬道,大概是震卦兌卦一半一半吧,面具嘴巴的擴大比較駭異,産生震懾的作用。澤嘛,加上這裏這個才是完整的兌卦。”
黑瞎子追問:“那還有一半震卦呢?”
“我怎麽知道。”
悶油瓶同意解語花的說法,道:“但是我們還是進不去。”
解語花睨向黑瞎子:“走一個?”
“啊?”後者很茫然,“我又不會。”
“別謙虛嘛,黑爺您懂這些,要不就試一試呗。”夥計阿澤插嘴。
“老子懂個屁!”
雖然是這樣說,可黑瞎子還是很負責地對着編磬研究起來。每面磬的後面都對應着好幾小塊排列整齊稍稍突起的機關。
“小三爺,幫着看銘文。”
吳邪走過去看了會兒,道:“就是國別,沒什麽特……別,嗯?這什麽?”
黑瞎子也發現了,伸手摸了摸,每一面磬的表面都有一小塊相對特別粗糙的地方,形狀都不同,然而黑瞎子用指尖沿着輪廓描了幾圈,便突然笑了。
王胖子趕緊道:“你知道是什麽了?”
黑瞎子:“不知道啊。”
“那你這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是怎麽回事!”
“什麽胸有成竹,看錯了。看這些圖案的話比較有可能是雅樂,就是不曉得要是敲錯的話,會有什麽後果。”
解語花握住他的手,道:“你真要試試?”
“你們先別說話,讓我想想。”黑瞎子執着解語花的手在臉上貼了貼,“——有筆之類的麽?”
黑瞎子捏着吳邪的馬克筆,把磬上的粗糙面圖案描了下來,然後站着瞪着它們半天,算了好一會兒才畫了個圈到一面磬上。
他的面色是少有的凝重認真。
幾個人不敢打擾他,各自靠牆坐下來,沉默無語地吃着壓縮餅幹。
空間霎時安靜了下來。
解語花按着胃部,閉上了眼睛休息。
黑瞎子停下筆回頭看了眼解語花,對方便像是有感應一般睜開眸子,沖他笑了笑。
說實話黑瞎子心裏也沒底,畢竟年代太久遠,他無法準确判定每一面磬應該敲在什麽什麽位置發出什麽音。
——“喏,小邪。”
安靜非常的空間裏突然冒出一聲細微的聲音,又是解語花的聲音。
黑瞎子食指一抖,筆尖直接朝着某面磬戳了下去。
聽到了咔一聲。
黑瞎子的心都嚓地裂了。
“靠……”
作者有話要說: 1、兩天前我終于以一種複雜的心情迎來了我的暑假....啊 不用整天整天上課了說
——所以說終于開始了暑假但是又要面對即将到來的開學的每一個作者你們都傷不起(我不是一個人吧....)T T
2、上線後第一個看到的是三叔的微博 尤其是那兩條長微博 看完後不知道說什麽 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3、好吧我現在知道我的坑品有多差了 又拖 又拖....
4、我覺得我明天還是得去趟醫院....
吐豔- -
☆、42 穆王墓(八)
【一】
黑瞎子這個“靠”字都沒說完,整組編磬便開始晃動起來,發出清脆的響聲。
——喏,小邪。這個聲音夾雜在磬樂中顯得分外突兀。
“你們都快起來!出錯了!”
小邪。
“瞎子我剛剛好像聽到……”
小邪。
“在叫我?!”
小邪。
最開始非常輕非常缥缈的聲音逐漸變得清晰,準确無誤地響在每個人的耳畔。
聽着自己的聲音一聲聲不間斷地喊着別人的名字。這種感覺真不怎樣。解語花陰郁着臉,回過頭去,視線所及之處卻不見聲源。
這麽一來衆人心裏都有些發慌,但每個人都沒有發出半點聲音,竭力判斷和尋找莫名聲音的來源。
黑瞎子掃亂了劉海,下意識擡頭看了看:應該是按下了那個機關的緣故,從頂層開始,幾乎呈透明的紅色液體不斷滲透出來,并且沿着甬道兩邊的牆壁流下來,速度并不同一,左邊液體下滲的速度明顯快于右邊。
站在黑瞎子右手邊的悶油瓶也發現了,他收回目光後的第一個動作就是蹲下,手掌朝下五指微弓指尖觸地;他先點了點腳邊的石板地,又摸了摸左邊的道路表面,最後側過食中二指從左往右畫一條線般劃過。
“小哥?”
吳邪和王胖子好奇。
黑瞎子跟着一起蹲下試了試地面,腦子裏靈光倏地閃過,可能有辦法了。他驀然仿佛福臨心至似的笑了起來,道:“先別靠着牆站。……嗯,你們沒覺得有什麽不對的麽?”
解語花道:“冷。”
王胖子一聽,說:“嘿你不說我還沒發現!老子覺着——快受不了了——好燙!”
站在左邊道上的幾個人都感受到了腳底升上來灼人的溫度,熱得蹿到了右邊,結果卻發現右邊的路面溫度又冷得吓人。
方青從左邊跳到右邊再跳回左邊,正想循環卻發現阿澤一直靠牆站着沒有動過也沒開口過。阿澤站在最後頭,方才又氣氛十分緊張,且本就靜得沒人說話,所以沒人發現他的不對勁,
“阿澤?”畢竟對方是共事好幾年的夥伴,方青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阿澤你沒事兒吧?站着不燙麽?”
“沒事。”對方的聲音很平。
方青第一個反應是啊真尼瑪淡定啊,說了聲“算了,咱過去看看黑爺有什麽說法。”然後他先轉了身,準備邁步的瞬間突然回想起來,等會兒那流到了人家後脖子裏去的東西是什麽玩意兒,而且關鍵是,剛剛阿澤說“沒事”二字的時候,根本沒擡起頭也沒張過嘴,連嘴唇都沒動過。
他就像被定格了一樣,不知道要怎麽向前走;僵硬地回過頭,正對上對方的眼睛。那種低着頭拾起眼簾仿佛三白眼似的目光,像極了日韓惡俗恐怖電影裏的鬼。
“阿、阿澤……”
【二】
黑瞎子正說到:“不出意外我們就是觸動了坎、離二卦,水與火的碰撞,形成了陰陽道……”然後就聽見方青的呼救聲——救命啊——聲嘶力竭。
衆人還沒反應過來,呼救的那個人已經驚慌地飛奔到眼前,大喊着:“當家的當家的阿澤他!他中邪了!”
在地下最忌諱講這種不吉利的話,翟祁東當即往他後腦勺揮了一巴掌:“胡說什麽呢你!怎麽回事?!”
“我不知道啊!他,他突然就……” 方青抱着腦袋欲哭無淚,然後指了指後方,“就那樣了。”
就那樣了。
人不人鬼不鬼的。
阿澤身體有些僵硬,後脖子很癢,癢到心底裏去,然後開始癢到全身,連骨頭縫裏都癢得發痛。他感覺到有什麽東西躲在自己的身後,卻怎麽回不了頭,無法控制自己;他只能步履維艱地朝着衆人走去,想張口求救,卻仍然怎麽也開不了口。
他想說的只是“救命”和“我不想死”。
然而此時此刻他的生命已然跳脫了正常範疇,不能用生死兩字敷衍。所以古代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是真的啊。
悶油瓶就站在黑瞎子邊上,皺眉對對方道:“他後面有東西。”
“我看到了。”黑瞎子亦輕聲回答,想了想又問,“能确定是裂顏香麽?”
“嗯。”
解語花偏了下頭,握緊了手中的槍。
虎子也很想像他們一樣鎮定,但奈何腳底實在太冷了,他仍不住默默地踮着腳尖讓腳後跟少收點折磨。
可他這一動,阿澤便立刻把頭轉向了他,嘴唇蠕動了半晌,含糊地吐出兩個字:“小……邪……”
靠!
又是同樣的聲音!
解語花一驚之下想都沒想就擡手給了對方一槍。
“啊……”黑瞎子叫了聲,嘆口氣又道,“算了。”
他是想算了,可明顯人家不願意啊。
潘子突然看看四周,道:“那些液體越來越多了!”
翟祁東也道:“而且溫度的變化也更明顯了。”
“操他娘!怎麽辦吶!”王胖子喝了聲,想起悶油瓶先前蹲下去時的動作,道,“等等等等!左陽右陰,陰陽道。如果是這樣的話,正中間就是陰陽交彙點,最容易生出些沒法兒解釋的東西,但也是最平衡的。我說是站中間來麽?!”
虎子擡腳就要站過去,黑瞎子卻叫道:“等下!我有辦法了,你們先別動……”
他話還沒說完,吳邪又叫了聲:“小、小哥……你們快看阿澤!”
阿澤頸部中槍,按理應該即刻斷命。
但他卻依舊好端端地站在原地,不上前也不退後,嘴唇又蠕動了好一會兒,最後閉上了。短短的幾秒,他突然渾身抽搐起來,雙手成爪伸向後頸;緊接着的畫面估計讓活着出去的人這輩子都忘不掉了:
就好像是電影特技般,阿澤的皮膚從後頸被撕落,連着頭皮、頭發、五官,從頭到腳地剝落下來,髒器不清不楚地裹在模糊的血肉裏,連布滿血管的性器都鮮明地裸露在衆人眼前;衣服裂成碎片掉在腳邊,整個人沒了皮膚盡是淋漓的鮮血,全身呈血紅色,很快又變成紫紅色,跟血屍一般模樣。
方青瞪直了眼:“他、他……”
接下去的場面才讓他說不出話來。
阿澤的“皮”被扔在地上,“他”似乎抓狂一般扭動了幾下,最後一低頭。
這時衆人才看清楚他幾乎半個頭都沒了,腦顱裏塞了一個球狀的軟體的東西,好像是動物,正快速地爬出來。
腦漿濺了一地。
在它爬出來的剎那,如同感應一般從甬道入口的拐角處蹿出來一道黑影。
速度太快幾個人都沒有看清楚,只有黑瞎子和悶油瓶眼疾手快地一人一槍打過去。悶油瓶屬于刺客系,刀法極準,但槍法不如刀法,似乎只打到了那“黑影”的尾巴。黑瞎子那槍倒是打中了,可惜對方皮糙肉厚,最終還是沒能一招幹掉它。
于是衆人也最終看清了這東西。
是條蛇。又他媽是條蛇。
【三】
遠風漸冷,日光長暖。
傅六靠着藤椅眯着眼曬太陽,時不時端過邊上矮桌上的紫砂茶杯,呷一小口,悠閑散漫。
邊上翟七也很是自在地在躺椅上小憩,過半晌又提點一句,催促豆子繼續往下念,并且要求要聲情并茂。
……我去你奶奶的聲情并茂。
豆子捧着一本《春秋公羊傳》坐在樹下念書給那兩位祖宗聽。書是民國版的,品相也不怎麽樣,據說在翟祁東那處于二缺年齡段的小時候,這本書陪他度過了好一段時光——這點豆子是絕對相信的——诶,這兒缺了一頁,絕對是翟祁東撕下來擦鼻涕使的!
“怎麽沒啦?”傅六問道。
“哦哦,”豆子回過神來繼續念,“……呃,僖公十八年。春,宋襄公以諸侯伐齊……”
傅六喊停,問:“诶,十六十七年去哪兒了?”
“那兩年的的那張沒啦,可能小孩貪玩撕掉了。”
“哦……沒了啊。”傅六的聲音聽上去頗有些懷念的味道,“十六年春,隕石于宋五,隕星也。六鹢退飛過宋都,風也。”
翟七觑着眼:“老六,這說的,多不吉利啊。”
“是啊,這災難要來了,擋也擋不住,逃也逃不掉,認命又不甘心;人嘛,都這樣。望他們幾個小的,逢兇化吉才好。”傅六閉着雙目不知道在想什麽,沉默了會兒,道,“行了豆子,你和餘姐處理那些壞賬也有些時候了,有眉目了沒?”
“呃,還沒……”
“要快。”
“是,我明白。”
傅六好像很疲倦似的擺了擺手:“你回吧。”
“這孩子,你還挺放心的麽。”翟七道。
“不就圖個忠心。”傅六笑了笑,“他剛來解家的時候還很小呢,還是我挑給雨臣的。”
“你好像覺着你這輩子就沒看錯過人。”
“我看錯過誰?”
翟七在這一刻突然覺得自己真是老了,小一輩的再不濟,好歹比他們要年輕,也有着更多的機會。他喟然道:“你年輕時就總提防着,現在呢……所以,你覺得他必然會反?”
“他是壓抑型的人,不反只是因為時候沒到罷了。”
“所以是六鹢退飛麽?”
“嗯?”
“這麽好的天氣,說變,就要變了啊……,又要下雨了麽?”
“嗯。”
【四】
他們也終于看清楚從阿澤頭顱中爬出來的東西的完整模樣了。它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跑到鑽進阿澤的腦袋裏去的,他的那半個腦顱也不知道丢在哪裏了。
這是一個灰褐色的肉球,最外頭裹了一層半透明的膏狀物,可能是保護膜什麽的,和前面見到的脂肪很像;即使看上去能感覺質地類似于太歲之類的東西,不過它有明顯的四肢,雖然縮在了那層“保護膜”裏頭;在它的中心,有一塊紅色,好像包着什麽東西。
黑瞎子墨鏡下的眼睛眯了起來。
總之,是個肉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