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6)

這肉球在落到地面上之後就迅速膨脹了一圈,變大許多,然後輕松跳到了後頭的蛇身上,虎視眈眈的姿态。

那條蛇和先前遇到的不同,就是一般蟒蛇的模樣,大概沒有別的地方異變。

虎子擡起槍,卻被潘子按住了手腕:“別開槍。不想活了麽你?”

那種質地的東西,用槍打過去,子彈還沒打進它的身體裏就肯定被強行減緩速度,最後軟軟地陷進去,對它本身造不成任何傷害。

吳邪也明白這些,便道:“看它這個對峙的樣子好像短時間不會進攻,我們先擋一擋,黑瞎子你能開那道門不?”

“能。”黑瞎子看了眼悶油瓶,對方點了下頭,他便勾起一邊唇角笑道,“嘿你還知道我想的什麽。”

悶油瓶面無表情道:“水火融,陰陽合。”

“就是的。”黑瞎子把手電抛向空中掄了幾圈,然後用它卡住了編磬架子,使之穩定;接着他就抽出了匕首,動手準備取下那一面面的磬。

黑瞎子的匕首剛碰上編磬,後頭就傳來解語花的聲音:“瞎子。”

聲線平而淡。

黑瞎子莫名回頭,只看到衆人面面相觑,解語花額頭青筋幾欲爆發。甬道口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有更多的蛇游過來了。悶油瓶也變了變臉色,猛力一扯解語花推給了黑瞎子,自己朝着那條蛇開了一槍。

那條蛇一卷蛇尾,沒有傷到要害,卻立刻勃然大怒,朝衆人攻擊。

“你們拖着先!”黑瞎子拽住解語花的手,把那些磬一兜拽下來,“你聽我說,從這道門開始,沿着正中間豎着擺七塊,剩下的在第四塊的位置對着橫過來,一直擺到兩面牆下面。”

“那你……”

黑瞎子的手裏還有一塊。

他手上用力按了按,強迫解語花蹲下,然後自己矮身穿過幾個人中間,迎面直對上那個肉球。

肉球外面的“保護層”就跟二百五的胖子那身橫肉似的抖動着,然後從它裏頭發出了他最熟悉不過的聲音:“瞎子。”

這和蛇沼鬼城裏的野雞脖子不同點就在于,雖然同樣是模仿解語花的聲音,但它在面對吳邪的時候,說的是“小邪”,在面對他自己的時候,說的就是“瞎子”。

它具有分辨的能力。

一個連眼睛鼻子都沒有的球而已,能分辨出誰是誰。

現在近距離,黑瞎子把藏在它體內的那一小塊紅色看得更清楚了。雖被它的四肢擋住,仍不是很分明,但是他幾乎可以肯定那是什麽了。

這肉球外面這層東西果然是以柔克剛的好例子,黑瞎子的匕首吹毛斷發,卻刺不穿這麽一層軟趴趴的東西。

那些蛇被悶油瓶幾個人打得自顧不暇;而那肉球也不躲,只重複道:“瞎子瞎子瞎子……”

竟聽得他輕微的暈眩。

黑瞎子捏緊手裏的磬,上面有一小片特別粗糙,他在上面描下來的圖案,和眼前這只東西的老子如出一轍。

他并不刺過去,而是快速迅猛地用磬片在肉球表面劃了幾道,“保護層”就好像洩氣了似的,裂開一道縫。

肉球可能是痛得嗷嗷叫,跳起來撲到黑瞎子臉上要報複。

黑瞎子勾唇一笑,直直地将手捅進了它的體內,把它按到牆壁上。

裂顏香的液體沾滿了肉球表面,甚至有幾滴濺到了黑瞎子手臂上,但他不在意,直直觸到裏面那紅色的東西,用力摳下來接着立馬把那肉球甩了老遠。

解語花擺好那個陣勢,一槍一個地解決了好幾條小蛇,最後火大了,幹脆用了最後一支火焰槍,整個甬道裏都響着噼裏啪啦的聲音,肉烤焦的味道彌漫在空氣裏。

黑瞎子也就不管那個還在抽搐着掙紮的肉球,捏着滿是粘液的磬片跑回去,直接按在了編磬正中間的機關上。

粘液很快滲透到機關的縫隙間,那道門也就随即開了。

吳邪松了口氣,道:“走吧。”

他們終于踏進了這座墓穴最重要的地方。幾個人進入石門後,都不由有些驚詫。

王胖子就很直接地表達了他的心情:“我操……”

作者有話要說: 大概還有兩章的樣子就可以出鬥了~

☆、43 穆王墓(九)

【一】

這裏的空間非常大,顯得很是空蕩蕩。墓室并不是規矩的方形,四周的石壁石塊凹凸,錯落不齊,倒像山體自然形成。而唯有他們一行人正前方的那面石壁經過仔細修整,雖然被棺椁擋住,還是能看出壁畫簡單但是細致。陪葬品并不很多,但也看得出來非常精美。

棺椁就在畫壁下方,整個石質的椁身被打磨得非常平整光滑,表面刻出許多細小痕跡并繪成透亮的紅色,形成一幅很奇特的圖案。在棺椁前方有很大一片空地,足足百盞長明燈将這一切都照得通透分明。

而令人驚訝的當然不是這些。

棺椁頂端看不出椁蓋,而上面則卧了一條蛇;大約有一顆百年榆樹那麽粗,盤旋着身子看不出有多長。

瞧上去只見鱗片似乎堅硬如鐵,隐約露出藏在身體下的肢爪,碩大的舌頭朝着入口方向。雖然它閉着眼睛,可面目猙獰甚是可怖。

這玩意兒還真的存在啊……

長翅膀的龍沒有見過,四條腿的蛇卻更是聽都不曾聽過。王胖子說了聲“我操”,吸口氣又說了聲“我操”,剛想抒發點己見,就聽解語花徒然發出“诶”的一聲。

黑瞎子眉頭一跳,手裏的那顆紅色圓球瞬間硌得手疼;他側頭盯着解語花,下意識地就把抓住對方的手,五指收攏,握緊。

“沒什麽。”解語花笑道,“‘它’動了喔。”

大多數人都直覺地看向棺椁上的怪蛇。

虎子此時卻倏忽變了下臉色,盯着方青卻對着解語花叫了聲:“當(家)……”

然而他那個“家”字只說了半個,就聽黑瞎子和悶油瓶異口同聲:“那條蟲子?”

他們倆這一說,衆人才想起來。

龍餘給的引路蟲一直放在花兒爺的背包裏,一路上都沒什麽動靜,幾乎要被他們忘記了。

解語花解下背包從裏面取出那只木盒,打開後發現引路蟲的體積膨脹了有将近一倍,現在正極度不安地扭動軟軟的身體,撞擊着木盒內壁。

龍餘說過,引路蟲的作用是帶他們準确找到解藥,但這一直沒反應,他差點都要以為那只是一只幫不上任何忙的廢柴。

然而這東西此刻卻猝然這樣咋呼,顯然是他們到了對的地方。

王胖子皺眉道:“但是這怎麽個意思啊這,那麽大的地方我們也找不到啊,況且……”他沒有說下去,不過衆人也都清楚。那條看上去像是死了一樣的怪蛇恐怕不會只是擺設;那可是傳說中的地龍,要拿到解藥和龍眼,哪兒那麽容易。

黑瞎子和悶油瓶站得近,用肩膀撞了撞對方,道:“放那蟲子出來?”

悶油瓶默默看着棺椁後的壁畫,面無表情地吐出兩個字:“你放。”然後握住吳邪的手,對着壁畫擡了下下巴,低聲說:“去看看。”

“啊?”吳邪微一愣。這是他的專長,但小哥幹嘛去,難不成又有機關?他這樣想着,卻聽小花推推他道:“去吧,啞巴張陪着應該不會讓你出什麽事兒。”

悶油瓶所忌憚的,還是地龍。

吳邪遂點點頭,二人繞過那條蛇走到後頭,一下子就被棺椁擋住了整個人。

棺椁本身沒有那麽高。

是斜地?

黑瞎子嘴角微翹的弧度沒有變化,但墨鏡下的眼睛卻半眯起來。……總莫名覺得怪異。

他撇了撇嘴角,把紅色圓球放進背包側袋,伸出兩根手指捏住這只軟體動物,把它放到地上。引路蟲接觸到地面,便蠕動着爬向右邊石壁。

黑瞎子看了看附近山體內部這些自然石,擡眼卻只見前方黑暗無光,似有什麽在暗中蠢蠢欲動。然而他只是翹着唇角跟了上去。

【二】

解語花拎着背包往上提了一提,問道:“剩下的食物還夠麽?”

王胖子咧嘴笑說:“足夠。”

潘子抵着石壁點了下頭。

解語花下意識地嘆了口氣,道:“休息一會兒吧。”

這邊他剛說完,那邊虎子就急道:“當、當家的,方……不、那個球……”

他語無倫次的,但解語花已經看見那個被黑瞎子挖了體內紅珠的肉球,此時仍在原地不斷掙紮,體內也不斷有半透明的液體從破開的大洞流出來。與它身體外面裹着的那層刀槍不入的“保護膜”也開始緩慢脫落,化在那些液體中,混成了一片,最終露出它最原始的樣子——背面淡褐色的四腳小蛇,和棺椁上的那條很相似——可以猜測放大版地龍的完全模樣了。

那只小地龍抽搐了幾下便沒了反應。

方青扭了下脖子,突然蹲下身撿了塊石頭砸到它身上,也不見有半點反應,看上去應該是死了。

解語花恰在此時側頭看了眼:啞巴張和吳邪還沒從棺椁後走出來,連黑瞎子都融進前方的黑暗裏看不見了。

這真不妙。

解語花蹙眉道:“別妄動,我……”

他微張着嘴,卻猝然地沒了聲響。他看到從小地龍身上褪下來的液體流到他們先前放置的磬片上,然後它隐約動了一下。

王胖子拿手捅了下潘子的胳膊,問道:“它是不是還活着?”

潘子不确定,但仍不着痕跡地擋在解語花前面。

這時候虎子卻湊到解語花身邊,幾乎挨着他的半個身子,提醒道:“當家的,先前方青和阿澤是站在一起的。”

解語花看了眼方青面容緊繃的側臉,他正全神貫注地盯着小地龍,沒有注意到這邊;便皺了皺眉,道:“你看見什麽了?”

虎子總算有機會講出這句話,急切道:“他後脖子剛才動了一下,就跟……”就跟有什麽東西在裏面爬一樣。

但是他沒來得及說完。

方青手裏還有最後一支火焰槍,他哼了聲,道:“沒死也差不離了!”

解語花喝了聲:“回來!”然而方青罔若未聞,連翟祁東伸手拉也沒擋住他。

他就像是瘋了一樣地沖回甬道。

翟祁東心裏很清楚方青平時的力量,一般來說對方絕不可能這樣毫不用力地輕松地甩開自己的禁锢。他大皺眉頭,眸色一沉,當即對衆人道:“退後!都退後!”

虎子看看方青:“他……”

翟祁東推他一把,着急忙慌地去關石門,邊怒道:“還管什麽!”

方青的火焰噴湧到了小地龍身上,連同那些液體燃燒,發出噗噗的聲音。

就在這一瞬間,從四面八方湧來窸窸窣窣雜亂的聲響,似乎有什麽東西要從內壁的岩石縫裏鑽出來。

小地龍燃燒後的軀體發出一股很淡的類似于鐵鏽又有點像杏仁的氣味,甫一聞到,略微刺鼻。翟祁東一個不留神,倉皇間一個小東西掉到他肩上,頓時一陣灼痛。他也來不及看一下,快速用槍柄挑到地上,一腳踩了上去,退到解語花身邊:“啞巴張他們呢?門關不了!”

解語花還沒張口,就聽王胖子叫了聲:“那地龍是不是動了下?!”

回過頭去只見地龍仍然閉眼盤曲,不知道動沒動過。

但是四周密密麻麻的細碎聲響卻更大了。

【三】

解語花看着方青直起身要走回來,微眯了下眼睛;他看了一眼不遠處将黑瞎子吞沒的黑暗,握緊拳頭又松開,斷然道:“到棺椁後頭去!”

吳邪二人進了那裏就沒出來過,要麽是發現了什麽,要麽便是發生了什麽。再者那裏的石壁是唯一一塊不屬于自然石的地方。

那些東西快鑽出來了。

虎子卻訝異地看着解語花,似乎不能理解他的命令;一句那黑瞎子怎麽辦還哽在喉嚨口,就被人推向那壁畫。他倉促回頭,朝他們而來的方青滿臉戾氣,眼神卻很空洞;還有數不清的深色小蛇相繼迅速擠出岩石縫,并好像有向他們幾個人包圍的趨勢。他頓時大急道:“它們圍過來了怎……!”

“先走!”解語花狠狠打斷,把虎子扯向翟祁東帶着。

潘子此時也有些明白過來花兒爺的意思,閃身躲過飛速而來的兩條小蛇,眼睛都沒看地舉槍兩個點射,将它們打成兩截。

側頭卻見解語花幾乎擦着地龍跑過去。

蛇頭似乎轉了個非常細微的角度……

潘子心中大駭,暫顧不上其他,橫臂拽過對方推向旁邊空曠地,自己卻撞在了蛇頭上,竟被它露在外頭的尖牙直直戳破了衣服;好在邊上一雙手及時拉了他一把,尖牙才沒刺進肉裏。

潘子心下驚嘆鋒利,站定看了下,黑瞎子正閑閑地收回手,另一邊還拽着那花兒爺的胳膊,別有深意地看着自己。

解語花目光在二人間轉了個來回,似乎有些愠怒,但最後什麽都沒說。

一行人躲到棺椁後,解語花看着那些俨然對他們圍了個半圈、但沒再前仆後繼地簇擁而上的小蛇,緩然舒了口氣。

他打賭這些小蛇忌憚地龍,不敢靠得太近,如今看來,果真如此。

只是那些蛇短時間內不用擔心,但更重要的問題是弄明白方青究竟是怎麽回事,以及悶油瓶和吳邪的去向。

适時翟祁東拍了下解語花的肩膀,道:“小九,那兒有個洞。”

就在畫壁下方的角落裏。從石門到棺椁處是平地,從椁後一直延伸到畫壁的地面呈斜坡狀,牆角比棺椁矮了差不多六十公分。

棺椁不是人工橫放的,畫壁表面也不是水平直線,二者形成一個死角,就在這裏很投機地人工造了一個洞。洞口不規則形,連修繕都不曾有過,應該是被悶油瓶強行打開的,一些碎石都掉了下去。

手電光照過,裏頭也沒有任何陪葬品,并且那甬洞很快向右折去,再就是黑魆魆一片,看不出什麽了。

王胖子蹲在地上幾乎半個人扒進去瞧,一屁股坐地上嘆道:“怎麽會這樣,連天真都不見了……”

解語花登時眉頭一跳,擡頭環顧四周,赫然聽見虎子道:“方青到哪裏去了?!”

吳邪握着悶油瓶的手,跟在他後頭走在黑暗裏。

手電的光并不很亮,只能照見前方一小片地方。這裏沒有任何陪葬品,岩石嶙峋而粗糙;如果這是一個甬道,那麽比起整座精美的墓室,簡直可以說是敷衍了事粗制濫造。

——應該是過去那些工匠偷偷挖鑿的用于逃生的通道吧。

吳邪握緊悶油瓶的手,仿佛那冰涼的掌心卻帶來了妥帖的溫暖,這就是他堅強的理由。

驀然間,悶油瓶的腳步頓住了。

吳邪正想問怎麽回事,卻忽然有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然後他就聽見了小花的聲音:“……吳邪。”

吳邪心中一驚,就要轉過頭去。

然而在幾秒鐘後,他只是保持着頭往右肩窩稍稍偏了個角度的姿勢。

這不是小花的手。

解語花那雙手是唱戲的手,十指白皙修長,生得比一般人更好看,也比一般人更細軟而更有力度。而擱在吳邪肩膀上的這只手,很明顯不如解語花的精致。手上的傷與繭,都帶着一個上山下地的男人那種粗糙的孔武有力。

吳邪又低了低頭,瞥見身後人的褲子鞋子。是方青?吳邪松了口氣,剛想轉過身卻驀地被悶油瓶攥緊了,對方把手電插到牆壁的空隙裏,讓周圍一小片地方都變得亮堂;然後吳邪就聽他說:“別看他。”

方青有古怪。他明白悶油瓶的意思,也當然不會主動轉過頭去看,但潛意識就是這麽可怕的東西,吳邪簡直就是毫不自覺地下意識偏了下腦袋。

【四】

解語花在棺椁邊走了個圈,緩慢道:“我大概知道方青去哪兒了,啞巴張在我倒不是很擔心。現在我們要考慮的是另外的問題。”

翟祁東接了下去,看向黑瞎子道:“他們的解藥拿到手了?”

黑瞎子正蹲在地上以掌心抵地,在思量着什麽;聞言站起了身,從鼓鼓囊囊的外套口袋裏拿出了一塊坑坑窪窪的烏墨色石頭,笑笑:“拿到了啊,出去給龍餘吧。”說着就扔給了王胖子。

黑瞎子當時安靜地跟着這引路蟲往前走,一直到最底處才看到石壁上嵌着那塊藥石。他看着引路蟲在石頭表面爬來爬去,最終鑽到裏面去了,才動手把它挖下來。

靠近石頭的時候,掌心驀然一冷,明顯感覺到一股勁風掃過。黑瞎子停了一停,撿了塊差不多大的石頭捏在手心,眯着眼睛把藥石摳下來又把撿來的石頭安到原位。

他的速度非常快,但就是這麽瞬時間的事情,他卻确确實實地看到了從外面透過來的光,也感覺到腳下的地面非常輕微地震顫了一下。

王胖子一邊把石頭往包裏放,一邊道:“就這麽個東西啊?管用不的?”

潘子哼了聲:“那你放那麽好?”

“我相信龍大先生的本事嘛。”王胖子道。

“說起來,也不知道啞巴張和小三爺怎麽個情況啊現在,”黑瞎子插嘴道,“……嗯,潘子,來。”

小三爺這邊是什麽情況?

——身子是方青的身子,頭卻不是方青的頭。唔,應該說不完全算,肩膀以上幾乎看不出方青原本的樣子。

數十條滑膩的小蛇團成一團占領它整個腦袋,基本上把他的頭顱面孔蠶食一空,在往下淌的腦漿和血液中鑽來爬去。

令人欲嘔的腥臭中隐藏了一線甜膩的淡香。——類似于鐵鏽又有點像杏仁的氣味。

接着吳邪就看“他”那破爛不堪的“嘴巴”嚅動了下,一條蛇尾巴掉出來半截又馬上縮回去;然後又傳來方青自己的聲音:“小三爺……”

吳邪簡直頭皮發麻,幾乎咬着自己的舌頭。

悶油瓶将黑金古刀橫在胸前,與吳邪十指糾纏,一個用力就把對方拖到自己身側。

“方青”突然四肢僵直地往前走了兩步,發出咯咯咔咔的笑聲。

吳邪慌忙擡頭,看到的竟然是連悶油瓶都變了。對方微涼的手成了張着血盆大口的蛇,把他的手掌咬得鮮血淋漓支離破碎。

悶油瓶橫着的刀像蟒蛇一樣,雙目赤紅,對自己虎視眈眈;他的頭顱也開始變形,在手電光的照射下漸漸流下血液,從天靈蓋處開始裂開,鑽出一個同先前遇到的那個肉球無二的又一個肉球,此刻正耀武揚威地叫着他的名字。

吳邪。

吳邪。

吳邪。

黑瞎子和潘子繞到邊上。黑瞎子不會忘記先前在上面的墓室裏鬥蛇時潘子把解語花拉開自己卻被蟒蛇牙齒紮進手臂的情形,還有剛才的事情,他便壓着聲音開門見山:“你們三爺讓你來保護吳邪和花兒爺的?”

潘子點了下頭。

“如果他們任何一人遇到生命危險,你都要犧牲自己來換他們的命?”

“嗯。”

“這也是吳三省的意思?”

潘子道:“不,這是我自己的意思。”

在他的意識裏,他這條命就是吳三省的,他這輩子就是為了這個男人而拼命的。所以為了小三爺和花兒爺而犧牲,也是義不容辭和理所當然的。

黑瞎子卻笑了,道:“啞巴張要在,肯定會說‘我自己的老婆,我能保護’什麽的。”

“?”

——“我的意思是,花兒爺是九門解家的當家,用不着誰來保護。就算危險之至,也輪不到你為他送命;要說死,也是我為他死。”

明白了麽?

作者有話要說: 好吧- -

上次那個周末沒有更是因為那個禮拜壓根兒沒放,可憐地被鎖學校裏了T T

中秋麽 好吧我承認是因為不太想更-。-

各種麽有周末什麽的好傷心....

☆、44 穆王墓(十)

【一】

龍餘端了杯茶站在窗前,冷風在外面呼嘯而過,隔着玻璃傳來鬼哭般的聲音。

龍餘把目光移到茶杯裏升起來的袅袅水汽上,評價道:“真難聽啊。”

“小崽子——小崽子——”

挂在邊上的鳥籠子裏,翟祁東的那只八哥吃飽了沒事做,時不時地跳出來叫喚一聲,表示這個辦公室裏不止龍大先生這麽個活的。

龍餘吓了一大跳,差點把杯子砸到窗戶上。他恨恨地瞪了一眼毫無自知之明的八哥,然後抓過辦工作上的書扔了過去,準确無誤地砸到鳥籠,使之狠狠搖晃了幾下。

“要死!要死!”八哥驚慌地在籠子裏東飛西撞。

門“篤篤”響了兩下,小助理推門進來,道,“龍醫生您怎麽又欺負它了?”

他犯得着去欺負一只鳥麽?龍餘被小助理一梗,最後煩躁地揮了揮手,道:“……你帶它吃食兒去吧,眼不見心不煩的。”

小助理嘟囔了句“怕您就直說嘛”,拎着鳥籠迅速地腳底抹油。

龍餘看着消失在門後的八哥,怔了好一會兒。他放下茶杯,掌心嫩肉被水的熱度熏紅;窗外卻越發的冷了。

十二月份了啊……

他看着窗外的天,歪過頭抵着冰寒的窗玻璃,慢慢地算着日子,自語道:“快到了吧。老子骨頭都老了,還要管他們納蘭家的小兒子……哼,混蛋。”

【二】

吳邪現在眼眸中猩紅一片,幾乎睜不開眼,被流入眼中的液體刺激到淚腺,淚水幾乎是洶湧而出,血腥味也直嗆鼻腔;他只能用力眨着眼睛,企圖消退眼淚與血液的猛烈刺激。在這種刺激下,吳邪很快就晃過神來。

悶油瓶握着黑金古刀,鮮血從刀和手掌之間滴落;橫劈下去,将方青的身體摔在地上。沒有了生命活動的軀體很快就不動彈了,但是失去寄生的地方,數不清的小蛇露出尖利的牙齒,齧噬着方青的皮膚,從他的身體裏爬出來。好好的一個人,幾乎瞬間就皮肉都塌陷下去,看不出人形。

悶油瓶和這些蛇糾纏,拉了把吳邪,“刀!”

蛇的速度非常快,一下子就到跟前,根本來不及拔槍。

吳邪胡亂抹了把臉上的血水淚水,匆忙的一面用槍杆撩開近身的小蛇,一面從背包裏扯出兩把短軍刀。

他和悶油瓶基本上是靠在一起往後退去,蛇越來越多,并且有些躁動,追擊他們的速度突然減慢,竟還有大多數掙紮着扭曲着身子往兩邊岩石縫裏鑽進去 。

悶油瓶又摸出一只手電,因為離遠了而逐漸暗下來的空間又重新變亮。悶油瓶眼尖地看見幾條比這些小蛇體型更大的蛇正混進來悄無聲息地朝他們游過來。

這幾條蛇同其他的蛇并不很一樣,同時還有點類似于白頭蝰。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他搶過吳邪的一把軍刀,朝着岩石壁扔過去;刀“砰”地砸上去,斬了一條蛇的腦袋,然後重力向下落,使另一條怪蛇也瞬間斃命。

“跑!”

前面的路已經回不去了,悶油瓶抓着吳邪的手腕轉身朝出口方向狂奔。吳邪幾乎是沒命地跑,能感覺得到空氣的流動,冷風從前方貫穿一切而來,直撲面上。

兩人很快跑到盡頭,出口被岩土阻塞;但好在岩性并不十分堅硬,鑿通它不需要很大力氣也不需要很久。

吳邪很快挖了塊石頭下來,迅速準确地砸死一條追上來的蛇。此時絕大部分的蛇都鑽到岩石縫裏去逃了,真正追上來的已經不多。

“小哥……”吳邪剛張嘴,就明顯感覺到頭頂震動了一下,追來的蛇動作也停滞了下,而後毫不猶豫地逃向兩邊岩壁。

一些碎石碎土掉在吳邪身上,他頗狼狽地躲了躲,道:“小哥,怎麽辦?”側頭卻見悶油瓶正耳朵貼着出口處的岩土,默不作聲,似乎在認真地辨認什麽聲音。

吳邪靠上去,只聽到猛烈的風聲。後背的汗濕逐漸蒸發,忽的被冷風一掃,霎時間整個人都狠一顫。他叫了聲:“小哥?外面有東西麽?”

這是頭頂上方又傳來一下震動,接着又是一聲撞擊的聲音,夾雜着一聲什麽巨型動物的嘶吼。

他心裏一驚,難道是那條地龍醒了不成?

悶油瓶顯然也意識到了什麽,低低地說了聲:“斜地……”他微蹙眉頭,又道,“我們先從這裏出去,外面是狼群,小心點。”

吳邪捏了下拳頭道:“不回去?那小花他們……”

忽然聽見中氣十足的一聲“我操”,然後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不遠處的黑暗中沖出一個敦實的人影。

“王胖子?!”吳邪驚道。

“你們?!”王胖子剎住腳步,瞪着他們二人大喘氣:“我操啊怎麽那麽多死蛇!還有那個是方青吧!……他奶奶的!那個地龍不知怎麽的就活了!還有那個石椁也莫名其妙地自己動了,直朝壁畫撞過來!要不是黑瞎子一腳把我踹下來,老子他娘的就變成肉餅了!”

悶油瓶于是點了下頭,道:“回不去了。”

天子棺椁七重,那石椁少說幾百斤,他們就是秦武王上身也推不動。

悶油瓶看了眼吳邪,道:“還有一個出口,黑瞎子也必定看得出來。他會有辦法出去的。”

吳邪緩了緩臉色,道:“那麽?”

悶油瓶眯了下眼睛,聲線平穩:“我們出去。拿好槍。”

【三】

上面的情況真是很糟糕。

先前那地龍預兆的刷地一睜眼,那些死死糾纏着他們的蛇立馬亂七八糟地鑽回岩石縫裏去了。

地龍确實非常兇悍。解語花和潘子均腹部受傷,豁口長度有大腿直徑那麽長,潺潺流血;翟祁東被虎子扶着靠在石椁邊上,兩個人身上都有傷,樣子很是狼狽;就連霸道強悍如黑瞎子,從耳垂到下颌,英俊的臉上也開了道血口子,墨鏡不知道扔到哪裏,一雙狹長鳳眼充血一般的紅。

暫時處于僵持階段。

地龍被黑瞎子連着開了好幾槍,血液滴進長明燈中。但是這對它來說并不算多重的傷,它仍然嚣張地瞪着這些人。

一只眼眶空而枯澀;然而另一只眼睛卻通紅如血,與先前黑瞎子從那肉球體內拿到的那個一般大小,色澤幾無差別,在長明燈光搖曳下,顯得很是詭谲。

黑瞎子架了把M200在肩上,非常緩慢地半蹲下,曲起一條腿半跪地上作支撐,繼而偏頭望了望解語花。

對方捂着腹部皺着眉,眼光卻往旁邊的長明燈移了一下。

黑瞎子明白他的意思,張嘴欲說的同時發現有幾盞長明燈的光線暗下去了,便只做了個手勢,示意速戰速決。

幾乎是在瞬間,那地龍低吼一聲,迅速地朝他們攻來。它足夠狠戾足夠詭異,每一下攻擊都直戳人類最致命和柔軟的腹部。胃的後面分布着數不清的迷走神經,若有不慎,後果不堪設想。

解語花擰着眉向上一跳,踩了下棺椁借力蹬到地龍身上,速度非常快地用槍頭抵着它的後腦就是連開幾槍。

同時翟祁東和潘子二人也分別一左一右兩面攻擊,邊跑邊打,槍聲不斷;越發靠近它了,就改用長柄軍刀,幾乎每一下刺下去都用盡全力。

黑瞎子則一直半跪在原地與地龍面對面着。他每一發威力無窮的子彈都打向它沒有硬鱗覆蓋的腹面。

但那地龍也不是輕易束手就縛的,它連吼着扭動身子,尾巴橫掃要揮開翟祁東和潘子。這些人類在它嚴重實在渺小,以致于它在惱怒之中居然沒有注意到瞄準時機猛力跳到它身上的虎子。直到對方學死掉的方青那樣,非常快速地朝自己的尾巴連開數槍,然後猛地将槍杆沖着淺小的傷口插下去,它才驚痛得吼了聲。

因為硬鱗厚重,子彈造成的傷口實在不大,插進去的時候甚至掀起了周邊的鱗片;虎子的力氣又遠大于方青,幾乎所有力度都用在這一刺上,足以穿透地龍堅實的尾巴。

解語花被地龍甩脫,半空換了個漂亮的轉體,有驚無險地落到地上,卻撕裂腹部的傷口,使疼痛更添一層。可他沒什麽表情,繼續對付這難纏的地龍,仿佛受傷的壓根兒就是別人。

他們幾個人配合得很默契,雖然每一個單獨的攻擊并不能造成地龍多大的創傷,但群攻的力量到底不容小觑,好一會兒下來,即使是這巨大的怪物,也多少有點吃不消。

它靠近長明燈,血液很容易就一滴滴掉進去,一盞盞燈光逐漸暗下來,有的已經熄滅,更映得整個墓穴晦澀不明。

解語花有些體力不支,往棺椁上靠了下,熟練地換子彈。他們一行人的體力都消耗很多,加之還受了傷,更有點力不從心。必須快點解決……他看着黑瞎子的子母彈終于将地龍的腹面打得皮開肉綻,不由捏了下拳頭。

解語花擡槍瞄準了地龍的腦袋,卻沒有扣下扳機。

——他明顯感覺到身後的石椁動了一下,一聲微不可聞的笑聲從裏面傳出來。

【四】

他匆忙回頭看了眼,椁蓋還好好地蓋在上面,好像剛才只是錯覺。

然而那種感覺太清晰,清晰到根本無法否認它的真實性。

解語花握緊槍支跑到黑瞎子身邊,低聲喝道:“快點解決!那個棺椁裏的東西好像要出來!”

似乎是為了應和他,那個石椁又動了一下。

該死。

他的面部線條繃得很緊,臉色僵硬地跑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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